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238章

“原、原来如此，你是去配合洛斯米娅教授建立这个结界了？”

“真是无礼！是那个异国的小魔女协助我建立结界！”猫头鹰不满地说，“但事情算是完成了，我也对结界的效果很满意——上次启动它，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唔、唔……那你来找我是为了？”

“……什么！”猫头鹰睁大了眼睛，“对，我本意是要来向你转达讯息——没想到居然闲聊起来，真是无礼……都怪这工作太累、这肩膀太舒服了。”

它挪了挪爪子，又整理起自己的羽毛。在再次沉迷其中之前，猫头鹰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来转达海蛇神大人的口信，雨宫铃音。”

第一百四十五章 保卫战之后

“哎，水月的口信？她不是还在举行仪式吗？”

铃音愣了一下。按理来说，水月现在正和海云一起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某处举行仪式，强化琉璃月的那道“保全性命”的大结界。正是因为有这道强大结界的存在，学生们才能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提高生存率……

没有侦察兵强却能集团行动的工蚁，还有连铃音都觉得棘手的兵蚁。对大部分的学生来说，这是终其一生都不会遭遇的强敌。一想到这里，铃音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如果还是有学生死了……

“真是不敬！居然直呼海蛇神大人的名字！”

猫头鹰的声音把铃音的意识唤了回来。她定了定神，告诫自己现在多想也没有用——不如快些回到广场，听听教授那边怎么说。

“呵，不过念在你是海蛇神大人的神使……至于仪式，正因为海蛇神大人在维持结界的存在，才需要派我来向你转达信息——这点事都想不明白，真是愚钝！”猫头鹰训斥道，“现在听好了，海蛇神大人托我告诉你，巨龙已在飞来的路上。”

“巨龙已在——”

“我听海蛇神大人交代过此事，说光辉之城已向我们派出援军，天亮时分就能抵达。”猫头鹰用喙发出咔哒声，“想必那援军在察觉到琉璃月的情况后，直接将此事通知巨龙了。”

“那位‘希尔’吗……”

能一下子把巨龙喊来支援，看来她的确像塞西莉亚说的那样，是位可靠的女孩子。铃音叹了口气，尽管知道巨龙会在黎明时来终结这场灾难，但她现在仍然还是高兴不起来。

到底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同学和教授，还是因为那时就是抚子离开的时候呢？铃音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是五脏六腑全部被人拿去换成了铅。自放弃人类之身、成为这种近乎于概念的生命之后，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为何如此不愉快，雨宫铃音？”猫头鹰问道，“结界已然建立，敌人无法攻破我们的防御。现在黎明将近，巨龙只要抵达就能结束这场战争，你有何不开心的？”

“——没什么，就是些大人的事罢了，小弥夜别想了。”

“何等！何等无礼！！”猫头鹰气得扑腾起了翅膀，羽毛在铃音身旁到处乱飞，“居然把我看作顽童！我乃琉璃月的守门人久远弥夜，比你们这些雏鸟可强得多了！无礼的家伙，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告知海蛇神大人！”

随着一阵夜枭滑过夜空般的声音，猫头鹰又一次消失了。铃音露出一个苦笑：水月肯定是通过法与理的震动观测到了巨龙，而她大约是想要让自己安心，才托久远弥夜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只是……算了，战争结束了，琉璃月胜利了，自己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灵体巨蛇在沉默中继续游动，抚子从刚才起就一句话没说。终于，铃音绕了那么大一圈，还是回到了伫立着巨大黑石雕像的广场。像是雨后冒出的蘑菇一般，广场上多出了许许多多的魔法帐篷，学生们用布料或魔法搭建起挡雨的一个个小空间，来来去去地交谈着。雨滴打在这些帐篷的上方，铃音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撑把雨伞——没必要再让小铃音白白地浪费魔力了。

她从空间手环中抽出一把红伞，刚想要撑开。没想到，忽然有人把伞从她的手中抽走了——那是抚子。抚子给自己撑开雨伞后，从雏的头上跳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铃音对她喊道。

“本小姐想去收拾一下行李，毕竟没过多久就要发车了。”抚子懒洋洋地说，对铃音招了招手，“到时候再见吧。”

“喂、抚——”

名字都没说完，抚子带着那把雨伞一同灵体化，消失不见了。铃音慢慢垂下伸出的手，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

“小铃音，麻烦你继续打伞了。”

小铃音撑着她那把看不见的魔法雨伞，用手轻轻拍了拍铃音的脸。铃音摸了摸巨蛇的头部，让它重新回到“门”的背后，自己则在雨中向广场走去。

大战刚刚结束，有的学生们已经从恐惧和紧张中走了出来，兴奋地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有的学生则抱膝坐在帐篷中，发出低低的抽泣声。铃音看见两位少女在雨中紧紧依偎在一起，互相帮对方的伤口涂着魔药——有的学生认出了她，伸手跟铃音打招呼，还有的只是把视线从铃音身上一扫而过。

这些景象都让铃音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很快，她也看到了一些熟人。完好无损的幽灵花教授正衔着自己的黄铜烟斗，和狐妖小姐在帐篷下交谈；狐妖小姐抱着自己沾湿了的尾巴，有些忧虑地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法月正在低头与七濑交谈，小奈特乖巧地拉着七濑的右手，用那双眼睛迅速地扫视着四周。

还有吉莉埃尔——看到这里，铃音忽然感到心脏重重一跳。吉莉埃尔跪坐在一位平躺着的学生前，低声念着亡灵魔法的解读。

“没事的，没事的。”吉莉埃尔有些紧张地安慰着对方，“血已经止住了，已经不疼了对吧？”

“我想要回去……”

“已经结束了，我们先在帐篷里休息……啊，铃、铃音！你在！”

吉莉埃尔注意到了铃音，铃音本想悄无声息地从她身旁走过，现在只好在吉莉埃尔的帐篷前停了下来。躺在地上的学生的左手上臂有一道血痕，不算很深，但足以让这个年纪的孩子哭个不停了。

“她没事，只是被吓坏了……”吉莉埃尔有些担忧地说，面前的少女已经沉沉睡过去了，“伤本身不是很重，但在结界的保护下还有这种伤口，敌人发动攻击的时候肯定很吓人……”

“……还有谁受了伤吗？”铃音问，她也知道受伤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但真正想问的问题怎么都没法出口，“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人……”

“没人死掉，我们清点过名单了。”吉莉埃尔一下子就猜到了铃音的意思，铃音感到自己的内脏没有刚刚那么沉了，“不过有些人……你知道琉璃会长的姐姐吗？就是千鸟流的那个……幸存者，那个千鸟夕，她马上要被转送到校医院去，不过也不会有事的。有一些人魔力枯竭了，正在接受补充治疗——但是！”

吉莉埃尔直直地看着铃音，认真地说：

“没有人受很严重的重伤，所以不要再担心了，好吗？现在先想点开心的事吧，比如我们的仲夏试炼成功了——这可是一笔好高的学分呢，毕业突然就变得简单了！”

“嗯，的确是这样。”铃音也对吉莉埃尔笑了，“对了，清兰教授她们呢？我有事想要找她们。”

“在海蛇神雕像那里——”吉莉埃尔指了指巨大的黑石雕像，“天川医生也在，需要转送到校医院的人全部都在那里。”

“明白了，我这就过去。”

铃音还记得天川医生——780年，自己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她主持了自己的换血手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铃音都要到校医院那边去做检查，可以说她是自己的主治医师了。

告别了吉莉埃尔之后，铃音继续迈开步子，在雨中向广场中心走去。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对话声和雨声一起落入她的耳中，像是一支节奏怪异的曲子。

“你看到我的那个大魔法了吗？我从来没用出过那么厉害的大魔法！”

“第一波敌人来的时候我就被打到墙上晕过去了，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

“晕过去也挺好的呀，不然真的很可怕。”

“我在广场城墙上的时候吐了，浅羽学姐骂了我好久……”

“这肯定是五十年以来最难的仲夏试炼，我们的简历会变得很不得了的！”

“好痛……”

“听我说听我说，其中一只兵蚁是我解决的哦！”

“你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看见过的每一个人了……”

“你有看到吗？执法队的大姐姐真的好酷！！”

“如果我那时能找到你就好了。”

“在那里工作可是很辛苦的。”

“那之前真的想不到，我们毕业前的最后一个蛇花祭会是这样度过的呢。”

“……呵呵，那现在要和我交换头花吗？在天亮之前。”

“你、你突然说什么啦……？！”

“告白，不可以吗？”

“好想和三日月一起去炸蚁后。”

“现在不还有个蚁王什么的——”

“不要，你看到那棵树是怎么摇了的吗？我要离开结界的话那真是疯了。”

“快看，那个是不是雨宫铃音——”

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很远，但铃音还是轻而易举地听见了。她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背后的声音，只是向广场中央走去。正如吉莉埃尔所说，天川医生和清兰教授都在这里——好多熟人也是一样。

铃音看见了温蒂珀斯、洛斯米娅和薇薇教授这三人组，她们正在交谈着什么，看起来都没有受伤；三日月学妹整个人瘫在床上，旁边的学生面无表情地把魔力药剂往她的嘴里灌；学生会的书记小姐还在呼呼大睡；以及刚刚回来，和天川医生说些什么的七濑，她似乎已经和法月把事情谈完了。

而有人的动作比这些所有人都更快，只一个晃神，她就像猫一样飞速钻进了铃音的怀里。

“唔……！小茜，你没事吗？”

小茜一句话没说，只是一个劲地蹭着铃音。铃音苦笑着抚摸她的脑袋——这下总算看到了，小茜头上的头花是一朵猫眼草。七濑叹了口气，她转过身，铃音这才看到她的左手被绷带绑起来了——刚刚七濑和法月交谈的时候她还没看到呢。

“铃音，你也辛苦了。谢谢你去解决那三只兵蚁。”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小七濑。”铃音轻声说，“真的、真的麻烦你们了。你的手没事吗？”

“……哼。手没事，几天就能好了。”

七濑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铃音眨了眨眼，问：

“你有看到过琉璃吗？”

“琉璃姐解决完兵蚁之后回来过一趟，具体就问问清兰教授吧。”

“哦……那夕小姐怎么样了？”

“宗主大人吗？她还在昏迷，但是天川医生说她会没事——”

七濑给铃音一指那个方向，在仍然在沉睡的夕小姐、以及跪坐在她旁边的千鸟悠旁，有一位身材高挑、把黑发扎成马尾的医生。医生抬起眼，看见了铃音：

“好久不见了。”

“啊，天川医生。”

“那之后你就再没来过校医院——但是也好，医院不是应该常来的地方。”天川医生重新低下头，继续在病历本上写着字，“我后来经常听说你的事。知道你现在在好好生活，我当时做的一切就算值得了。”

“……真的谢谢您，天川医生。您现在很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如果你当了医生，就会知道病历是永远写不完的，所以我的确很忙。”天川揉了揉太阳穴，“更别说现在还有一堆病人等着我——不过我看出你想问的事了。千鸟夕没事，她的身体素质可真可怕……半天之内就能醒过来。”

铃音赶忙对天川道了声谢，也在夕的旁边跪坐下来。小茜似乎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也悄悄跟在铃音背后坐了下来。

夕的身上有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但看起来伤势不算重，都已经涂上了魔药。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头往铃音的肩膀上轻轻一靠——她似乎真的累得不行了。

“悠，你没问题吗？”

“没事，就是累了。”悠发出一声可爱的鼻音，随后打了个哈欠，“铃音，今天谢谢你。”

“哎，不是我要谢你吗？”

“毕竟你愿意把你的身体借我操控——”

“身、身体……操控？！”

小茜用手捂住脸，铃音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是正经的人偶学问题啦。”

“呼呼，是吗？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操控一下呢。可以吗？”

帐篷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铃音抬起头，发现清和大小姐坐在一张新的轮椅中，微笑着对铃音说道。两位女仆在她背后交换了一个眼神，铃音咳嗽两声，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只要清和大小姐愿意的话……今天我可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呢。对了，你们三个没受伤吧？”

“在我们的保护下，大小姐是不会受伤的。”雾子平静地说，“还有，恭喜您成功解决了这个大问题，雨宫小姐。”

“的确算是个大问题啦……也终于算是解决了，谢谢你们哦。”

铃音也对她客套道，就在此时，帐篷外又传来新的脚步声——那是几位教授，她们似乎是来查看这里聚集这么多人的原因的，见到帐篷内的铃音后，清兰教授露出了然的表情。

“雨宫小姐，你有受什么伤吗？”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啦，”薇薇打着哈欠说，铃音背后的小茜作势要扑，“全身上上下下都挺完整的——”

“咬薇薇！”

小茜扑了出去，薇薇面不改色地顶着自己头上多出来的新血族。铃音只好对清兰教授点点头：

“我没事，真的辛苦你们了，教授。”

她没有说自己耳朵受伤的事，反正不影响功能，说了也是白让大家忙活。清兰教授张开折扇，遮住自己的笑容。

“这次仲夏试炼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成功，多亏了校长大人、以及师生们的努力。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受重伤，这点甚至比往年的一些仲夏试炼都要好。嗯，我相信学生们都获得了充足的实战和魔法实践经验……也许以后的仲夏试炼，也可以选择类似的模式来进行呢。”

“您还是饶了我吧。”铃音苦笑着说，旁边的大家都笑了起来，“来这么一次大家就够受的了。”

但是，至少铃音没从清兰口中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回答，这让她稍微放了点心。疲劳感又开始涌来，铃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要是累了，还是去好好休息吧。”薇薇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真不知道这种床板做成的人偶为什么会困，“哎，真是累死我了，我可还得去值班——”

“我——”铃音犹豫了一下，“我不困，但打算去见见琉璃，她现在在哪里？”

“千鸟小姐负责去送第一批伤员了，现在应该在校医院。”清兰温和地说，“雨宫小姐还是在这里等等她吧，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我——好，不过我还是出去走走吧。”铃音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肩膀上浅眠的千鸟悠，“晚点再见——或者明天吧。真的很感谢大家，谢谢你们愿意帮我……如果没有你们，那种入侵者实在太可怕了。”

“多亏了全校师生。”清兰教授微笑着说。

铃音用有些迟钝的大脑点了点头。她叮嘱千鸟悠好好休息，然后就挣扎着站起来，独自一人往广场的边缘走去。小铃音仍然在用魔法为铃音挡着雨，可铃音还是觉得这雨冷到了她的骨髓里，只好默默地用纤细的右手环住自己的身体，希望这能带来一丝温暖。

为什么呢？明明刚刚从朋友们、教授们那边出去，铃音的心里却还是难受。她知道这肯定和抚子的事有关，可抚子的事早就被她压在了某个箱子的最深处。也许要等到抚子离开，等自己和琉璃动身去光辉之城，寻找穿越虚空之海的方法的时候，她才会忽然开始疼痛——

所以肯定不是。至少现在肯定不是。

不知不觉间，铃音走到了广场的边缘。这里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不少，只有少数想要远离广场的人群的学生借着魔法躲雨。她没有去仔细观察这些学生，只是任凭自己在思绪中漫无目的地漂流——直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铃音才回过神来。

“雨……雨宫同学。”

她似乎光是对铃音说话就用尽了勇气。铃音回过头，看到向自己搭话的学生和三个同学一同在树下避雨，她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才开口将她喊住的。少女的黑色头发用发髻扎起，身上的巫女服到处都是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显然对魔法也不算很精通——她的左手绑着绷带，绷带下正散发着微微的黑色气流，也许是被“异常”的符号炮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