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虚子同学沉默不语
无论如何，少女的样子实在是太朴素、太简单。听称呼，也许她和铃音一样都是三年级的学生，也或许是比铃音高一两级的学姐，无论怎样，若是把她放进学院的人群中，多半很难注意到她的样子。然而，那用来固定头发的发髻却是一枝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梅花，让人不由得多看向她一眼。
“那个，你是……？”
“……我还是不向雨宫同学说我的名字了。”少女低声说，“我们也不想被雨宫同学注意到，只要在背后默默看着雨宫同学就可以了。但是，今天我……我们还是想和雨宫同学搭话。雨宫同学，你今天真的、真的很耀眼，和以前一样耀眼。”
“哎……啊？”
“我们看到了雨宫同学战斗的样子，然后想这么告诉你……我说完了。”
少女鞠了一躬，她想要回到自己的几个朋友那里，可不知怎得，铃音伸手叫住了她。
“等一下！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关于我们的名字、我们的存在还有我们平时做些什么的问题，雨宫同学一概不准问哦？”
“不、不……你们是什么秘密组织啊？我不会问的，你们放心吧。”铃音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只是……想问一些别的问题。”
“那，雨宫同学只要问，我们一定会全力回答的。”
“我——”铃音顿了顿，在背后悄悄捏紧自己的手，“你们不怪我吗？”
“……？”少女有些疑惑地看着铃音，“为什么？”
“今天的战斗是因为我才发生的，你们知道吧？”
“嗯……整个学院里都在传，大家都认为是这样。看来，好像的确是真的……？”
铃音深吸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仲夏试炼可是一切顺利，教授和朋友们都很开心，根本不会有人怪自己——但她就是想问，想问的不得了。如果连这件事都不问，那她之后哪还有力量面对有关抚子的事。
“这次敌人入侵学院，是因为我。”铃音直视着面前的少女，“我知道仲夏试炼是自愿的，校方也把试炼的危险性非常清楚地告知了学生。但是，‘自愿’是个伪命题。不是所有学生都有能力提前完成自己的课程，凑齐自己的学分的。我知道，很多人其实都是‘不得不’参加仲夏试炼的。”
“……嗯，确实是这样。”少女低着头说，避开铃音漂亮的暗红色眼睛。
“所以，可以说因为我，她们才会遭遇这么困难的仲夏试炼，才会受那么重的伤。这件事是校长提出来的，可我确实也想要依赖你们的力量，也不敢一个人面对那种东西——事实证明，我一个人的确对抗不了那个。是，没人受很严重的伤，没人落下终身残疾或者什么样的病，可是手脚折断、血液止不住地流的痛苦，我虽然不能说比谁都清楚，但也是深深地感受过的。你也是——你受了不轻的伤，不是吗？”
“是的……”
“在此之上，或者说在此之前——还要面对这么可怕的、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敌人。不是所有人在这里读书、或者学习魔法都有什么伟大的抱负的，她们可能只是想好好发展自己的魔法天赋，好好养活自己的家里人，过上稍微好一些的日子。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冒险者，适合跟那种怪物正面交锋的。可以说因为我，她们才会遭遇这些痛苦。原本的仲夏试炼虽然危险，但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变成后半生都会让自己半夜惊醒的噩梦，不是吗？”
“……嗯，雨宫同学说得没错。”少女承认了，“所以，怎么了？”
“我——”铃音抿了抿嘴唇，“你不对我生气吗？”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少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和看着自己的铃音对视。片刻之后，她好像明白了铃音的意思，可面色却变得有些发红——不是羞赧或者尴尬的红，而是有些生气的、因为对铃音所说的话感到愤怒的红。
“雨宫同学，你居然问这种问题……”
“我——怎么了？”
“偏偏是你问出了这种问题，雨宫同学……”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也对呢，雨宫同学也是人，也会遇到想不明白的事……雨宫同学，我一点、一点也没有为这件事而生气。如果有人为这件事生气，那我一定要好好地揍她一顿——”
“可、可是——”
“雨宫同学！”少女提高了音量，铃音一时间居然被她的气势压倒了，“如果我们是朋友，你又被一伙人莫名其妙地说了坏话、做了不好的事，然后她们对你说，‘都怪你和那个没有妈妈的怪胎当朋友，所以你才会像这样遭殃的’——那你会对我生气吗？”
“怎么可能！”铃音真是吃惊坏了，“那当然是欺凌者的问题，就算生气，也是对欺凌者生气呀！”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对那种事生气？”少女认真地说，“我对这件事不够了解，但难道铃音同学做错了什么吗？难道不是莫名其妙向铃音同学发动攻击、入侵琉璃月的那种怪物做错了吗？雨宫同学，就是你教会我们反抗强者的！”
“…………”
“我要澄清一下刚才的话——我绝不是‘不得不’参加仲夏试炼的。如果我之前就知道这件事，那我绝对、绝对会加入试炼的。不是为了什么，甚至也不是为了谁，是为了‘正确’。你明白吗，雨宫同学？”
渐渐地、铃音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块巨石好像融化了。似乎呼吸和力量又回来、她的胸口又能起伏了。很快，少女好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我、我只是……觉得应该说这些。明明我们之前并不认识的，是我太没礼貌了，雨宫同学……”
“……没关系，真的很谢谢你。”
铃音伸手抱了抱面前的少女。对方的身体整个僵住，一点也感觉不出女孩子的柔软了。不知为何，铃音忽然想到了抚子、还有姬城千音——她们也是为了“正确”而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吗？还是说，只是为了不辜负恋人的心意呢？
当铃音放开面前的少女的时候，她和树下的其他三个人全部发出了蚊子一般的尖叫声，似乎大脑终于停转了。好一会儿之后，少女才开口说道：
“雨、雨雨雨雨雨雨宫同学……”
“嗯，怎么了？”铃音笑着说，她感到自己终于正常了。
“……没什么，只是，刚才的对话……我觉得雨宫同学把自己放得太低了。雨宫同学太成熟了，这也许不是好事……我觉得，那个……多重视一下自己的想法比较好哦。雨宫同学，明明就很痛苦。”
“……嗯，谢谢你。我知道。”
铃音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对少女点头。在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少女终于伸出手，拉住了铃音的衣服。
“那个……！”
“嗯？”
“……魔法牌杂志，那个，能不能，签个名……”
少女的脸已经红透了。这次不是生气，真的是害羞。铃音也有些脸红，她接过对方的笔，在那本有些旧了的杂志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对铃音鞠了个躬后，少女和她的同伴们一起跑掉，连头都没有再回了。
“……”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哦，铃音。”
“咿？！”
铃音吓得跳了起来，她回过头，看见琉璃站在树下，微笑着看着铃音。
“琉璃——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铃音反应了过来，冲上前去检查起琉璃的状况，“你还好吗？没事吗？刚刚和兵蚁的战斗有受伤吗？”
“放心，我好好的呀，你看吧？”琉璃捏着袖子，向铃音展示自己只有些许破损的校服，“我帮忙送完伤员，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需要我的工作了。作为前学生会长，我有些不适应呢。问过清兰教授后，她说你大概在这个方向，于是我就过来了。”
“是、是吗……刚才的对话，琉璃全听到了？”
“听到了后半段吧……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铃音是什么意思了。”
琉璃用手轻轻一点地面，树旁的落叶堆就变得干爽整洁。她拉着铃音并排坐下来，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会笑我吗？我那种想法，担心大家生气的想法。我觉得挺幼稚的，而且有点自作多情。”
“不会哦。”琉璃轻轻摇头，“但是如果没有这种想法，铃音也就不是铃音了。”
“琉璃对我到底有什么样的印象啊……”
“嗯——我想想哦。”琉璃笑着把手竖到嘴唇前，“我觉得是‘成熟’吧。”
“成熟……”
“相比起学院里大多数的女孩子，铃音真的很成熟哦。铃音，学院里每个孩子都已经成年了，可难道日期一翻篇，翻过自己成年那年的生日，大家就立刻从小女孩变成了成年人吗？……怎么可能呢。”
“……琉璃说的这件事，我以前也想过。”
“嗯，因为铃音很聪明呀。”琉璃只是笑，“可能看上去是那种急中生智的小聪明，但铃音比表现给大家看的样子还要聪明得多。其实，学院里的大家经历的事都还少、脑袋也不算很清楚——说是成年人，其实大家都还是小女孩吧。而且很多人哪怕到了二十多岁、三十多岁，也还是长不大的小女孩。”
“……琉璃呢？”
“我呀……我很小就被迫变成大人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吗……”
“不过，铃音真的和其他学生很不一样。铃音很成熟，这点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是，成熟未必就是好事……什么样的年纪，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否则等到长大了，就会变成扭曲的大人。”
“像千鸟家的人一样？”
“嗯，像千鸟家的人一样。”琉璃说，“铃音其实对自己的情绪很敏感，也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害怕什么。但是，就是因为那份成熟，铃音把自己的情绪看得太低了。你还记得若叶的事吗？你明明可以对她发火，你明明可以……说实话，我听说当时的事后，本以为铃音会把若叶打成重伤呢。”
“……嗯。”
“但是，铃音却让步了。对铃音来说，好像解决别人的情绪，比解决自己的情绪还要重要一样。你总想着自己该做正确的事，总想着自己应该承担大人的责任，总想着纵容别人的任性……作为女朋友，我还是想要铃音也对我任性一下啦。”
“——可是，我要是真的是个大人呢？”
“为什么大人就不可以这样呢？”琉璃闭上一只眼睛，“这可是铃音教会我的事之一哦——要学会如何纵容自己，学会偶尔当一当小女孩，这才算得上是个真正成熟的大人。”
“……啊哈哈。”铃音有些无力地笑了笑，“对，我也不算真的是个很成熟的大人……我也有不成熟的地方。确实是这样呢。我好像真的好久、好久没有成长了……”
两人默默地看着树外的雨。铃音把头靠在琉璃身上，琉璃则轻轻搂着铃音。
“抚子现在在哪里？”琉璃轻声问道。
“她说想去‘收拾收拾行李’，一个人走掉了。”铃音默默地说，“全是谎话，她说不说谎我还不清楚吗……那个幼稚鬼，肯定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免得黎明的时候更难受。”
“就是说，抚子已经打算走了吗？”
“嗯，抚子说她已经做好决定了。”铃音把脸埋在琉璃的肩膀上，“真是的……这样不就和姬城千音一模一样了吗。”
“黎明的时候巨龙就会抵达。”琉璃抬头看向天空，那株符号巨树还在微微摇晃着，“我还从没有见过龙呢……可那时候，抚子就要走了。”
“琉璃不想让她走吗？”
“嗯。我不想让抚子走哦。”琉璃搂着铃音的腰，“我也喜欢抚子，如果她不在身边的话，我也会感到很寂寞……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可是，铃音能像我这样坦率吗？”
“我……”
“铃音，你想让抚子走吗？”
铃音沉默不语。她侧过脸，正好撞上琉璃那对琥珀色的眸子，于是，铃音便知道琉璃想说什么了。自己不断地、不断地把抚子的事向后推迟，去读抚子的心，去读抚子的情感，去纵容抚子的任性，去让抚子向自己撒娇，去让抚子放心做出选择……
可是，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无所谓，铃音早就知道了。
“我……不想让抚子去见心之妖怪。”
“嗯。”
“要去寻找穿越虚空之海的方法，要完成对抚子的承诺，真的、真的好沉重……为什么要这样呢？反正抚子就算留下来当我的累赘，我也不会讨厌她的，我说不定还会很开心……我有时候真的是个很恶劣的人，我自己心里也清楚。”
“嗯。”
“我害怕的是抚子讨厌……如果抚子讨厌，那我也会讨厌。如果抚子自由，那我肯定会更加开心——所以如果抚子留下来，我会帮抚子研究获得自由的方法，就像以前帮她造出身体一样……”
“嗯，我知道哦。抚子跟我说过。”
“可是，不管抚子要不要回去，我肯定都会想出办法的！既然这样，为什么抚子不能留下来呢？为什么不能先留下来，然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呢？为什么非要走呢？”
“嗯，的确是这样呢。”琉璃轻轻叹气。
“我才不想要抚子不在……我才不想要在心象契约里看不到抚子，才不想听不见抚子的声音，虽然抚子有时候有点烦人，而且还很坏心眼……我真是个小孩子。”
“怎么会，铃音是个很成熟的大人哦。”琉璃把铃音搂在怀里，“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人。”
“琉璃……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铃音轻声说，“帮帮我。”
“去告诉抚子吧。”琉璃说道。
“可是，抚子都已经决定好了对吧？如果我现在去跟她说，别管之前的决定了，别管我对你说的话了，只要留下来就好了……她绝对会生气的吧？我把她的觉悟、把她那么长时间的决定全部当成了笑话，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她解决一切问题的。如果我现在去告诉她……说什么只要留下来就好了……”
“……呼呼。”琉璃忍不住笑了，她轻轻抚摸着铃音的黑发，“也是呢，我觉得抚子说不定会大发脾气哦。”
“我该怎么办……”
“可是，我觉得如果等到抚子离开，铃音因为抚子不在而难过的时候……到那时候，铃音肯定会后悔自己没有去让抚子对自己大发脾气的。”
“呜……是这样。”铃音抓住了琉璃的衣服，“可是……”
“要不，现在想一个好办法吧？”琉璃说道，“想一个既可以让抚子留下来，又可以让抚子完成契约的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然后告诉抚子，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呼呼，铃音其实经常这样想出很棒的主意呢。”
“可、可是，那种主意现在怎么想得出来……都已经到这时候了……”
“嗯——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琉璃难得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容，“铃音不是说过，这种截止日期就在眼前，已经不行动不行了的时候，自己总能被逼出很好的主意吗？只好现在去想了。”
“呜……”
“就算想不出来也没关系。”琉璃说道，她轻轻拍了拍铃音的背。
“为什么？抚子不是会生气吗？”
“因为我觉得……说不定，抚子也一直在等着你反过来向她撒娇呢。”
————
9月的最后一天（6点之前都在更新日内）写了一万字的超级大章，因为之前在群里测试了一下悬赏更新什么的，以后说不定会试试w
当然得是有上限的！
总之，就把这章当成中秋/国庆的礼物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全力逃跑
蝴蝶带着铃音在雨中穿梭。
雨下个不停。那家伙说什么“收拾行李”，从头到尾全都是谎话。幼稚鬼。那个几乎永远都跟自己形影不离，就住在自己灵魂中的系统小姐哪有什么可以收拾的行李？
全是谎话。
铃音也不知道抚子去哪里了。当初制造出抚子的身体的时候，铃音没有与那具身体签订任何主从契约、或者使魔契约之类的东西。事到如今，铃音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早知道，干脆就留一个能用来操控抚子的秘密后台了。
上一篇：奇葩盘点：从顶上战争到忍界四战
下一篇：与仙子成婚后，她们全都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