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270章

“哦？但说无妨。”

“我只负责破解你的宝具。”铃音说道，“换句话说，如果我用宝具以外的方式离开了这里，你也必须接受。”

“呵……”

黑剑用手捏着下巴，站定在原地凝视铃音。名为“狩猎死神”的黑圈仍旧将在场六人困在其中，如果对方连宝具都没有使用就脱离的话……

他明白了雨宫铃音的意思：无论怎样，她的原则只有两条。第一，让那些找自己麻烦的人自己退却；第二，拉拢那些相对中立的力量。比如自己，也可能包括格伦拜尔德。

“我明白了。”

“告诉我你的宝具的能力。”

“‘狩猎死神’的力量，是对抗那些以集团作战的人的力量。”黑剑说道，“死神黑圈内是有别于圈外的异世界，被它所指定的人无法脱离圈内，被指定者以外的人也无法闯入圈内。而我，却可以与最多四名友军一同战斗。”

“——真是过分的宝具。”铃音轻声说，“但是，真的只有这个效果吗？”

“任你想象。”黑剑伸出手，“仅以你看到的来说——这是强制让对方以一人对抗五人的宝具。而且，对亡灵法师真的很有用。”

“……”

铃音伸出右手，想要打开境界线，从门后将“朔月”召唤出来。然而，那些在她身周飞舞的蝴蝶却似乎与自己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薄膜，无法与自己相互链接。

她无法在这里控制人偶。

「抚子？」

「……啧，本小姐可以待在你的灵魂里，但是不能实体化……被那个黑圈限制住了。」

「至少从看上去，是更偏向“奇策”类型的宝具……和我们、琉璃的宝具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

「就算知道，对付起来也很麻烦！」抚子啧了一声，「真是狡猾的家伙……发动条件、作用范围和距离一概不谈，只说出最表面的效果，然后想要套我们的话！」

“怎么了，东国的大小姐？”黑剑扬了扬脑袋，“不能召唤亡灵的话，还有在这里和我战斗的能力吗？我是不介意一直这样耗下去，可你还要赶着去光辉学院上课吧？”

“……的确，光靠我自己很难在这里和你战斗。”

“要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宝具了吗？”

“首先，”铃音伸出手，“我们应该去一个——更施展得开的舞台。”

一阵强烈的嗡鸣让周围的人痛苦地皱起眉头，黑剑也微微眯起眼睛。那是来自空间的共振——有一道巨大的、不知名的“门”在他们之间打开了。那门的范围越来越大，直至将整片酒馆的废墟、“狩猎死神”的黑圈全部包围在其中。铃音轻轻一捏右手，门扉闭合，众人身边的景色一阵模糊，重新定格在了一片空旷的山间野地中。

“……！”

“这里，就不用担心引来居民和士兵的注意了。”

黑剑眉头紧锁，注视着放下手的铃音。他用余光找到了拜尔德城的灯火，确定了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这里是荒无人烟的翠心山北麓，与位于南边的翠心镇隔了一整座山。在短短一瞬间，她就带着众人跨过了一整座山！

闪现术？不，先不说闪现术首先要求身体接触才能释放，这一次性转移的物质已经完全超出了闪现术的范畴！尽管施法者能携带的物体各有不同，但黑剑本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一次带着五个人、以及一大片酒馆废墟传送的事！

难道说，是能携带大范围人员共同转移的传送卷轴？还是说近乎只被收藏在极少数位高权重者手中的转移道具？

虽然十三日圣战以来，古语魔法中残余的空间魔法得到了一定推广，但传送卷轴仍然是有价无市的稀有道具。百米级别的传送卷轴的价格就要以金币计算，传送的里程每增加一公里，成本和制作难度几乎就要翻上一倍……跨越整座山脉？自己都没有见识过那种东西！

不……说到底，自己根本就没有看见魔力光。要么那是和古语魔法相关的某种东西，要么……就是宝具。

“那是你的宝具么？”黑剑问道。

“你没有听到我说出宝具的真名，没错吧？”

“如果一定要说出口，那些成为宝具持有者的哑巴可是会很苦恼的啊。”

“——那么，到底是不是呢？”

铃音微笑着说。在月光下，这位东国少女的笑容显得越发神秘。罢了——黑剑耸耸肩，还好自己从来就不打算和她为敌。等把现在的雇主摆脱掉之后，要不要去她那边找点工作呢……

“我无所谓。不打算解放宝具吗？还是说，你不依靠自己手下的亡灵，就能一个人击败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

“正是。”铃音说道，“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她伸出手，一顶狐狸面具出现在手中。那东国面具的面容既不像神、也不像人类，有种让人背后发毛的诡异感。随着那面具接近少女的脸，一阵若有若无的、似乎就在背后的低语声也越来越大——

“——虽然只是玩闹，但也小心别疯掉了。反转吧，‘雨宫铃音’。”

猩红色的月光冲破天际，漆黑的旷野瞬间被照得一片血色。九条虚幻的尾巴从少女的身后出现，她以燃烧着猩红月光的手拂过刀刃，将它化作一把与身同高的、纤细优雅的薙刀。少女旋转刀刃，疯狂的低语声在六人间回荡，身周的魔法师刚刚想要用出解读，狐面少女的声音就消失在原地——

随后，猩红花朵在五人间绽放。

“小心——”

“她在你那——”

第一人的巨剑被一刀两断。第二人被薙刀横扫击飞，撞在“狩猎死神”的黑圈上不省人事。第三人的法术序列被触发，第四人身前的元素障壁应声而破，随后被击中的是第一人的腹部、第四人的右腿、第三人仓促放出的护盾。仅仅一瞬间，黑剑的四名手下就全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少女转向黑剑，无感情的狐面无情地凝视着他。

“！！”

在杀意到来之前，黑剑猛得挥动长剑，强大的力量几乎将他的手臂震到麻痹。男人所站着的地面寸寸开裂，形成一块巨大的凹陷。

……不能硬接！

狐面少女瞬动的速度极快，一瞬间便出现在了男人的身后。黑剑反应极快地侧开身子，猩红色的月光斩出弧形，大地因为这可怕的力量被彻底撕裂。狐面少女转身以刀柄刺向黑剑，男人手中的长剑勉强格开刀柄，被偏斜的力量瞬间扬起了数层楼高的尘土，他向后发动瞬动，而狐面少女毫不留情地追击而上。

“就赐予你一些夸赞吧！能挡下这一击的剑士，妾身认识的也不过只有二人！”

“谁要和你跳这这种随时会丧命的舞——”黑剑手中的武器划过一道圆弧，薙刀在他的刀刃上发出刺耳的尖啸，“我认输了！适可而止，东国的大小姐！”

薙刀猛得斜劈下来，黑剑双眼睁大，挥剑挡住直逼面门的刀锋。狐面少女有无数种方法结束这样的僵持，但她丝毫没有这么做的意思，只是双手施力，将猩红色的刀锋缓缓压下去。黑剑脸色惨白，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寸寸破碎，连能够落脚的地面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刀剑相持只持续了片刻，黑剑终于支撑不住，他大吼一声，用力架刀向身侧一挥——

那把薙刀又一次被偏斜到了地面上。这次，旷野的地面被一刀斩成了细小到无法辨识的尘土，只留下一道仿佛巨人留下的、延伸几十米的庞大剑痕。黑剑咬着牙让宝具的力量褪去，狐面少女用手一扬面具，月光、狐面与疯狂的低语声一同消失了。

“你没有全力以赴呢。”铃音说道，她双眼中的猩红色逐渐熄灭，“不过，我想我展现得已经足够了。这够你向雇主交差了吗？”

“……很够了，你这怪物。”黑剑深吸一口气，用还在发抖的手将宝具插回刀鞘，“会如你所愿的——我会把这些信息如实带到，他们绝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想法，大小姐。”

“很好。”铃音淡淡地说道，“你的冒险团成员都没事，不过戴上面具之后，我会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他们需要养一段时间的伤。在未来的时光里，我大概会需要尽可能多的人脉，所以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已经摆脱你的雇主了，黑剑先生。”

没有魔力光、没有施法动作，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黑剑叹了口气，看向一片狼藉的现场，还有东倒西歪的自己的冒险团成员。

“……这混蛋，至少把我们也带回翠心镇……真是白白成了她发怒的对象了。”

2

铃音回到美德教会的时候，琉璃已经在这里等她好久了。看见铃音的身影后，琉璃微微松了口气，上前来搂住了铃音的腰。

“辛苦了，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吗？”

“没有了……话说，琉璃你今晚好黏人啊……”

铃音悄悄看了一眼附近，美德教会的成员们都已经出了外勤，主教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见四下无人，铃音微红着脸，用嘴唇轻轻碰了碰琉璃的脸。

“今天也辛苦琉璃了……如果觉得累了的话，今晚可以跟我说的。”

“为什么只有脸……”

“……不、不要这样看着我啊，这还是在美德教会里，不能……哇，小茜？！”

那只蝙蝠一下子从琉璃的胸口钻了出来，用翅膀捂着自己的眼睛不看。正当铃音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希尔揉着眼睛，从大门走了进来。

只不过，小银龙的样子看上去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希、希希希希希希尔？！？！”

“……嗯？怎么了，我打扰你们了吗？”小银龙抬起头。

“不不不不不不不，你的头发，你的头发！”

“啊。头发吗，刚刚战斗的时候有点碍事，就一剑剪短了。”

“怎么能做这种事啊！”铃音和抚子异口同声地说，“那么好看的头发！”

琉璃无奈地对希尔微笑，希尔则有些无语地看着铃音和抚子。随后，小银龙闭上眼睛，任苍银色的魔力光包裹住自己。片刻之后，那头瀑布般的银发又一次回到了及臀的长度。

“只要没有重大损伤，龙族的化身形态是很容易恢复的。”她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再说，就算是一般人类，去一趟妖精的美容店不就好了？”

“……”

“铃音没去过？”

“不、不……您说得是。”铃音很是不好意思地摆着手，“是我当了笨蛋……对了希尔，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请说吧，担任你的护卫是我的工作。”

——这天晚上。

无论是焦头烂额的格伦拜尔德王室成员，好不容易赶回翠心镇、把冻到脸色发青的卡斯帕提起来的黑剑一行人，美德教会的工作人员，那些潜伏在城市中担惊受怕的影子，还是只知道今晚自己的国家发生了大事的民众们——都看到了一生也未必能看见的画面。

在拜尔德的夜空中，一只优雅的、银色的巨龙正展开那永恒不变的银翼，掠过被戴安娜照亮的夜空。向着南方、向着更中心飞翔的巨龙像一道耀眼的流星，与格伦拜尔德内发生的动乱的消息一同离开了这座城市。

今晚过后，会有更多人知道那位从东国而来的少女的名字，会有更多人听说亡灵法师的故事，会有更多人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以浅显易懂的、光明的规则运行着的。但让我们先抛开这些事不谈吧。那位少女，还要在开学日之前抵达学校呢。

下一站，光辉之城。

第四十六章 于无星无月之夜讴歌黎明

1

银翼高悬于夜空之上。

希尔维娅扇动翅膀，风与魔法听从她的命令，载着银龙在天鹅绒般的黑夜中滑行。银龙的下方是广袤无垠的云海，层层叠叠的夜云如浪潮般涌动，看不见下方的城市、也看不见一丝灯火。

铃音在琉璃的大腿上睡着。高空的风穿过环绕在她们身周的魔法，柔和地吹拂在她的脸上。小茜同样闭着眼睛，靠在琉璃的身上沉睡。琉璃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似乎比平时更近了一些的星与月，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在又一片薄云掠过她们之后，希尔的声音响了起来。

“琉璃。”

“希尔？我在这里，怎么了？”

“我们快要抵达光辉之城了。”银龙说，“铃音说要把她叫醒——如果不亲眼看一看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琉璃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她遥望着下方的云海，视线被那厚厚的云层阻挡，看不见任何一点文明的痕迹。尽管希尔早就说过今天会抵达目的地，但琉璃本以为会先在远处看见那座城市……或者说，至少看见光辉附近的卫星城。

结果，只有阻挡视线的云层。

“本小姐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的云层，总觉得有点不自然。”琉璃说。

“嗯，这的确不是自然的云。”希尔说道，“穿过云层，就能看见光辉之城了。”

听见银龙的回答，琉璃轻轻摇醒小茜与铃音。血族迷迷糊糊地趴进了琉璃的怀里，用尾巴缠上了还未完全清醒的铃音。铃音迷茫地睁着眼睛，看见琉璃温柔的微笑，还有头顶掠过的星与月。

“琉璃……？”

“希尔说我们要到光辉之城了，该起床了哟。”

“……啊！”

铃音总算惊醒，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小茜打着哈欠，一脸困倦地看向夜空。自离开格伦拜尔德城后已经过了数天，希尔载着她们在空中飞行，而铃音不时打开传送门，让银龙瞬间跨过漫长的距离。在龙语、魔法还有境界线的帮助下，她们在短短几天内就超越了一般的飞空艇，比预计更早地抵达了光辉之城。

“希尔……要到地方了吗？”

“马上就要下降了，”希尔的声音环绕在她们耳边，“确认一下魔法防护吧，不要在降落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好！”

铃音立刻有了精神，她坐在琉璃的身边，有些期待地看向下方翻涌的夜云。小茜好像有些害怕高空，把头埋到铃音肩膀上没有去看。虽然有书看、有多如繁星的魔法要学，但在安静的龙背上度过几日时光，就连铃音也觉得有些无聊困倦了。

人在无聊的时候真的是会大睡特睡的……

不知怎得有点理解水月那家伙了。

“用龙的形态在光辉学院降落没问题吗？”

铃音问道，她眯起眼睛，但还是看不见云海的边境。这里的云层是不是有些问题……

“哪怕是对光辉学院，龙从天上飞过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场景……”希尔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我不太喜欢抛头露面，不过降落本身是没有问题的。说起来，用龙的形态飞抵光辉之城，本来也就是铃音的目的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那就这样降落吧。”

希尔略微收拢银翼，向云海坠去。正如银龙所说，铃音本就是想让“龙载着自己前往光辉之城”的事实被地面的人们看见，以此震慑那些还抱有袭击她的想法的组织。不过按照希尔的说法，古代的光辉之城遭到反对派围攻的时候，也有龙族若无其事地载着家里出事的学生往返的情况……

据她所说，打到最后“连一片墙皮都没有掉”。

“马上要穿过云层了。”希尔说道，“做好准备。”

戴安娜的最后一缕月光也沉入云海，银龙的身躯坠入其中，寒冷和湿润的气息顿时让铃音精神一振——虽然有着魔法的保护，寒意依然直透少女单薄的衣物。抚子吹了声口哨，琉璃抱紧了铃音和小茜，防止她们因为意外而从龙背上掉落下去。到了此时，铃音才终于感受到了云层中那强大的魔法——

“这是魔法屏障！”铃音喊道。

“这是‘岚之帷幕’，光辉之城的第一道防线。”希尔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云中响起，“在大陆上相当有名——乘坐飞空艇的话，也是必须穿过云层才能在空港降落的。”

“你说防线——？”

“光辉之城，最早是用来对抗亡灵天灾的堡垒。注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