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297章

“……喂给它几十个灵魂碎片了，这个记忆在其中算是挺不错的呢。”

“是吗？你可别太辛苦了。”

露世坐直身体，感到重重压在身上的时间的流沙已经滑到了沙漏的下方。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取回自己的意识——现在是光辉武斗祭预赛的第二天，自己为了对人偶“雏”进行例行检修，拜访了人偶的原主人、自己最大的赞助者、东国有名的亡灵法师——雨宫铃音。

“边修边聊”，铃音好像是这么说的。

“雏的身上没什么比较明显的损坏，鳞状术式有过一些小小的损伤，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了。我猜是那个美德教会修女留下来的吧？”

“这孩子对敌人来说是个很棘手的人偶，所以遇到的两个敌人都想绕开它直接攻击我。”露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已经开始喊雏‘这孩子’了呀？”闭着眼的铃音意味深长地笑了，后者顿时不好意思地抱住了自己的马尾，“和它的关系变好了？”

“不、不是的，这个……”露世的耳朵有些发红，“总感觉它好像有自我意识，不自觉地就把它当成活着的生物了……”

“雏和露世之间的联系正在变得越来越稳固，这对露世来说肯定是好事。”摸着嘴唇的铃音略微侧过头，重新睁开的暗红色眸子中闪烁着淡淡的好奇，“尽管是临时的主人，但雏确实认可露世的使役……这种事可不常发生呢。”

“东国人偶真的有自我意识吗？”露世忍不住问道。

“有，但并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自我意识’。”铃音伸手抚摸着“不可见”的某种东西，随着她的动作，露世竟从雏那边感到一阵令人战栗的满足感，“就像元素、或者说植物一样，它们以和我们不同的方式生活，也拥有和我们不同的自我意识。小铃音这样格外像人的，反而比较少见。”

“那、那我应该和它……增进关系吗？”

“我的老师说过，不用以人类的价值观去揣测非人之物。”铃音松开手，露世感到那只巨蛇回到了自己的猫眼石戒指中，“人偶也会评判自己的主人，露世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这个说法也让我很紧张呀……”

露世有些脱力地叹了口气。面前的人偶师尽管和自己年纪相仿，但却有种比自己成熟许多的气质，让露世有种面对大前辈的拘谨感。当然了，就算一般的大前辈和铃音一样纤细可爱，自己也不会产生伸手去摸摸对方的冲动的……

“……还有啊，露世。”

“在、在！”露世立刻坐直了身体。

“把自己亡灵化这种事，下次最好不要做了。”

“诶，啊。其实没那么痛……”

“别说这种谎话比较好哦。我去年见过一个病人，对方只有胃部发生了亡灵化，而且还是慢性侵染。就算这样，那也不是人类能够忍受的痛苦。”

“我会多注意……”

露世低下头，只不过仍然没有明确答应下来。见她这幅样子，铃音只得苦笑。

“好啦，亡灵化的事情就先不说了。我有另一件事要提醒露世。”

“诶？”

“露世遇到的那个游侠展示了一个罗盘，对吧？那个罗盘，我以前也见到过。”

“什么！”

桌上的红茶被打翻了，露世用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的反应比铃音想象的还要大，弄得铃音稍微有些尴尬——当然，在铃音尴尬之前，露世自己就已经回过了神来。

“抱、抱歉！我马上就弄干净。”

“啊哈哈……为什么那么吃惊？”

“……铃音同学见到那个罗盘的地点，只能是在格伦拜尔德吧。”露世有些阴郁地说，“这个罗盘居然又出现在了赛场上……难道说，‘他们’已经来了……？”

————

前天码字的时候倒在桌子上睡了一整晚，差点把我人送走……

已经恢复了，今天还有更新。

第九十章 妖精的场合

“嘿咻。”

塞西莉亚轻巧地落在梦境的地面上。隔着那双小凉鞋，妖精的足底敏锐地感受到了青苔与泥土的柔软。寒冷的微风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那是在大地中朝生暮死的小生命的痕迹。妖精抬起头，看着这座黑暗而茂密的森林的树冠。

“哎呀，好多人呢。”

“……”

和进入战场的塞西莉亚一样，枝丫上和树干后的九个人也愣在了原地。很显然，在塞西莉亚进入赛场之前，这些比她略快一步的学生们正在熟悉四周的情况，还未做出任何的有效交流。

战斗不会在乎你有没有做好准备——这乃是武斗祭最核心的思想之一。

“呼姆呼姆。就算是武斗祭，同时把十个选手传送到梦境的同一处，也不是什么很……”

“你、你是那个‘银眼的妖精’！”

“嗯？”

塞西莉亚把双手背在背后，故作可爱地对着大家略微一歪头——让人恼火的是，她做这样的动作还真是相当可爱。妖精的美丽是“非人的美丽”，无论是在场的选手还是场外的观众，在这一瞬间都充分地了解了这一点。

不过，在场的都是光辉学院的学生。就算不打算在今年的比赛中使出全力，多少也抱有在武斗祭中提升自我、感受“真正的战斗”的想法。换句话说——

在场九人，恐怕全员都读过《武之华》。

稀薄的空气在卷轴撕破的声音中化作不可跨越的空间，复数的空间锚转瞬间就覆盖了战场。作为能有效封印“闪现术”的、锁死魔法师机动性的强力古语魔法，无论是多么昂贵的价格，也无法阻止学生们大量购买空间锚卷轴。作为《武之华》上也有记载的重要对策，在辨认出塞西莉亚的身份后，各怀鬼胎的九人毫不犹豫地同时启动了卷轴——

然而，早在空间锚的领域形成之前，塞西莉亚就在月银色的魔力光中出现在了空间锚外的位置，伸手握住凭空出现的“白月银弓”。数道银色的流光敏捷地划破空气，打落了想要追加“空间锚”的几人手中的卷轴。

“该死！”

见势不妙，有人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然而，有位扎着金色马尾的骑士立刻就拔出剑，大声吼道：

“列阵！给我清醒点，怎么可能放任一个能无限制使用闪现术的人逃掉！”

混乱的战场中，有一句能锚定战术方向的命令就已经足够了。近乎无限地使用闪现术——在这种看不见边界的茂密森林中，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几乎是想打就打、想逃就逃！随着骑士这至关重要的一声咆哮，数道魔法和炼金道具迅速封锁了塞西莉亚的退路。

无法阻止对方使用闪现术，就先封锁闪现术可能的落点！然而，正当众人想要寻找再次用空间锚覆盖塞西莉亚的机会时，月银色的光芒却出现在了人群的正中——骑士的背后。

“真厉害呢，骑士姐姐。”

“……？！”

时间很短，只有一瞬间。可是，那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落点。骑士手中的重剑迅速回身，但依然只砍在一道月银色的光芒上。塞西莉亚出现在她的背后，笑眯眯地用手指勾起骑士姬的下巴。

“居然这么快就能组织反击——人家都要爱上你了呢。说笑的~”

“怎么可能！！”

——骑士所站的地方，正是最开始的战斗场地。如今，那场地已经被几个小型的空间锚卷轴完全覆盖，理应是“闪现术”的禁区才对。可是，塞西莉亚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月银色的右眼闪烁着狡黠的光。

“不要惊讶嘛，我只是闪现到了两个‘锚’的缝隙间而已。哥哥姐姐们的魔法，没能把战场完全覆盖呢。”

那家伙一定疯了——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在不知道那几张卷轴的规格和影响范围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找出那几个球形空间之间的狭小缝隙？就算知道，想要准确的记忆法术源点和法术范围，并且精确地闪现进安全区——这种事真的是能做到的吗？

然而，出现在了真空区的塞西莉亚就是这件事已经发生的铁证。

“啧……！”

在骑士寻找反击机会的同时，“空间锚”和数道军用魔法已经覆盖了她和塞西莉亚所在的空间。她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其他选手可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们打算把自己和塞西莉亚一起干掉！

“嘿咻。”

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塞西莉亚出现了树冠的空中——还带着那位金发的骑士。骑士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塞西莉亚救了一命，妖精就放开了她的手。

“为什么要救——”

“好啦，虽然把骑士姐姐救出来了，但我可没有爱上你哦！抱歉，人家已经有心上人啦~”

又一次的，好像能提前预知空间锚出现位置的塞西莉亚从原地消失，骑士猛地举起剑，挡住一支射向自己——应该说是射向塞西莉亚——的冲击箭。这两下子过后，整个战场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到处覆盖的空间锚限制了所有人的闪现术，粗大的树木正在缓缓倒下，火焰开始逐渐侵蚀森林，选手们则自顾不暇，只能想办法保护自己。

“那个妖精到底是怎么——”

“啊哈，那我也要和她一起玩——‘风之领主振翅高飞’！”

又一道魔法从某个不嫌事大的学生那边发出，有了狂风助力的火势开始迅速蔓延，选手们开始仓皇逃窜。坐在书上的神渡沙耶缓缓扫视四周，略微歪过脑袋：自己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悄悄撤走，再做打算吧。

“大家好像都很忙呢。”

塞西莉亚在闪现术的光芒中出现在了沙耶的背后，沙耶刚想要做出反击，妖精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已经顺着自己的锁骨摸上了脖颈。塞西莉亚出现的位置很好，沙耶刚刚走到空间锚的边缘，她就闪现到了背后——这意味着沙耶无法用闪现术逃脱，“法术序列”的威胁性也大大下降了。

“你要，做什么。”

“嗯——你是铃音姐姐的朋友，对吧？”

“……”

“承认了！”塞西莉亚笑眯眯地说，用手捏了捏沙耶的脸颊，“那个啊，人家有件事拜托你——所以和人家联手，好不好？”

“……没法拒绝。”

“别说的那么无情嘛，人家要听到真心实意的请求哦！”妖精带着笑意的眼睛被火焰照亮，“好了，那么——”

她将沙耶拖出了空间锚的范围。在一道月银色的光芒中，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第九十一章 地下……什么？

“……下雨了。”

瓢泼大雨打在森林之中，将爬满蛛网般树根的地面弄得泥泞一片。在一株巨木的树心内，塞西莉亚和沙耶相对坐在篝火前，用稳定而温暖的魔法火焰驱寒。

从刚落地的那场大混战过后已经有一天了。塞西莉亚带着沙耶轻松地甩掉了想要跟踪的敌人，随后又找到一个适合作为庇护所的天然树洞，熟练地打到了供两人舒舒服服吃上一顿的猎物。

简直像是带人来度假的……

“为什么？”

“嗯~？沙耶姐姐是想问，人家为什么要把你带走吗？”

“嗯。”

“哎呀哎呀~”

塞西莉亚把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沙耶有些疑惑地偏过头。她并不认识面前的妖精，只在《武之华》上看过对方的资料和战斗对策。如果不是对方找到自己并说出铃音的名字，沙耶恐怕根本想不到自己和对方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认识，铃音？”

“没错没错，人家可是铃音姐姐的地下情人！”

塞西莉亚害羞地捧着脸，沙耶有些好奇地歪过头。现在可是在向全大陆实时直播，“地下情人”这种身份是可以随便公开的吗？

“刚刚，有去打猎。”

“嗯嗯。”塞西莉亚点点头，很有耐心地等着沙耶说话。

“但是没有找水。因为，知道会下雨？就像刚刚的战斗？”

“啊哈哈~沙耶姐姐，很敏锐呢！”

又被塞西莉亚糊弄过去了。沙耶回想着《武之华》上的描述，面前的妖精在去年的赛场上，就有“能够预知未来”的传言。而刚刚寻找庇护所的途中，塞西莉亚根本没有优先确保水源的意思，而是优哉游哉地去打猎，然后自顾自地在树洞里生火——这点实在是相当可疑。

就算塞西莉亚真的能预知未来，沙耶也不会感到惊讶。

“其实下雨这件事很容易就能想到啦。”

“为什么？”

“因为一开始的大火。”塞西莉亚摇着手指，“创造这个赛场的，是与我们妖精相当亲近的梦境女王，她是最看不得这种人为制造的自然灾害的——而梦会体现出主人的意志。为了阻止火灾蔓延，那之后一定会下雨哦。”

“……唔。”

这样一解释，沙耶在认可对方的智慧的同时，也觉得下雨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也许对方并不是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只不过是相当敏锐，所以能够感受事物那些微小的变化，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沙耶抬头看向天空。标识着使用者数目的数字现在是“8”，从第一天的火灾和混战后又减少了一名，大概是哪里又发生了遭遇战吧。不过，她心里觉得赛场中剩下的所有人都肯定不是塞西莉亚的对手：让一个能近乎无限制使用闪现术的人逃进这种远古森林，几乎就等于确定了对方的胜利了。

最后，还是回到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

“沙耶姐姐说话真难懂呢！让人家猜猜，这次还是‘为什么要和我合作’吗？”

“嗯。”

“嗯——因为我想要知道更多铃音姐姐的事！”塞西莉亚笑眯眯地凑到沙耶旁边，后者下意识地抱着书缩了缩，“沙耶姐姐是当时和铃音姐姐一起去咒诅荒原的亡灵法师吧？告诉我告诉我，铃音姐姐当时的表现怎么样啊~”

“……”

沙耶略微偏过头。说实话，像这样在武斗祭预赛的赛场中和某人合作，然后换取现实世界中的资源的交易其实经常发生。倒不如说，学院议会本身是鼓励这种行为的，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强大之处，弱者有弱者的战斗方法。利用战斗力以外的优势拉拢队友，甚至直接获得比赛的胜利，这也是武斗祭上经常看见的画面。

只不过……

就为了从自己这里套出地下情人的情报吗？就这样？

难道说，对方是在吃醋？毕竟咒诅荒原之行被龙城方面严格保密，铃音在里面做的事外人是不知道的。这位塞西莉亚，好可怕的控制欲！

“——哎呀？为什么不说话了，难道说担心把铃音姐姐的情报说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被人家干掉？”

塞西莉亚疑惑地歪过头。沙耶摇了摇脑袋。

“随时能干掉我。”

“啊哈哈，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