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下端砚
“哎！她曾经是巫云神宫的首席弟子，但后来产生心魔，修为停滞不前，更是因为某次打击而道心破碎，被勉强救回来，一年零三个月前，被逐出了巫云神宫。”
明明是别人的经历，苏澜却听得心头一紧。
毕竟他是望仙门的大师兄，得知昔日的首席少女被赶出巫云神宫的事情，难免会产生物伤其类之感。
但是转念一想：她不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真正扑街么？
心魔是修士内心弱点的具现化，让修士们避之不及，谈之色变。因心魔作祟而在灾劫中陨落的修士，每年都不在少数。
而那少女不仅有心魔，外加道心碎掉了，比超级加倍还惨！
修士在遭遇重大变故时，才有可能会遇到道心破碎这种万分凶险的情况，一般来说，道心破碎，人也就跟着没了，据记载，整个修仙界，万年的时间里，也仅有三例生还，她能活下来，算得上是生命的奇迹了。
不过即便存活下来，她的修为也终生再无寸进的可能，寻道长生的路就此断绝。
道心破碎，五域八荒无人能修复，哪怕是飞升上天的仙神也无能为力。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但假如情况属实，那少女一辈子锁死在炼气初期，绝对是最理想的扑街师妹人选。
稳了！
苏澜越想越兴奋，两眼放光，连呼吸也跟着粗重了起来。他差点上前一步抓住老板娘的肩膀，好在关键时刻还是克制住了。
如果自己表现得太过异常，惹人怀疑，那只会凭白增加收师妹的难度。
“谢了，我去找她聊聊。”“苏师兄话疗小课堂”即将再度开课。
老板娘有些气急，起身拦住他，就连面前也随着肩膀颤抖。“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别再打她的主意！她道心破碎，这辈子不可能再修仙了！就算你把她收回那望仙门又怎样？给她虚无缥缈的幻想之后，让她再经历一次被逐出师门的痛苦吗？”
她的眼眶开始泛红，看得出来，情绪真的非常激动。
苏澜用十分认真严肃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保护她。可我还是希望能和她亲自谈谈。说到底，那是她的人生。没有人能为她做决定。”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换上一种缓和的语调继续说道：“我观察过她，如果她彻底死心了，放弃了，就不会露出那般落寞的眼神。”
老板娘微微怔住。
自己能力有限，只能把花惜颜留在身边，以这样的方式保护她，只是每每看到她那种“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无奈神色，又总会忍不住问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完全没有选择，老板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唯一的办法，是她唯一能做的，可是现在……
就是趁着她愣神的间隙，苏澜绕过她，朝着楼下的柜台走去。
花惜颜，这是苏澜从东方雅，也就是老板娘那里得知的，少女的名字。
少女身高只到苏澜下巴处，身形瘦削，容貌清丽素雅，瓜子脸，五官精致秀气，淡茶色的三股辫垂在肩膀上，很有王道文学少女那种楚楚动人的气质。
苏澜多看了两眼。在得知了少女的过去后，他对她多出一些莫名的亲近感，或许是由于同为扑街首徒的缘故吧，区别只在于，一个被识破赶出宗门，另一个还在勉力维持。
“你好，可以跟你打听个事情吗？”苏澜仗着自己长得帅，露出一个儒雅随和的笑容。
花惜颜见到苏澜，表情局促中带着少许忐忑。
“请问，你是否愿意加入望仙门，成为我的师妹呢？”
其实苏澜还准备了另外几个版本的说辞，比如“成为我的师妹吧，你就不用努力了”，但是那样过于油腻，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被他自己否决掉了。
“诶？”花惜颜没想到有人会如此直接询问她这个问题，惊得美目睁大，小口微张。
第十六章 忽悠2.0
她呆滞了约莫两个呼吸，才反应过来，惨笑着摇了摇头。“谢谢这位仙长的好意，只是我并不打算跟随仙长去望仙门。”
花惜颜先前从苏澜对房间的要求以及他关注升仙大会等细节，已经推断出他是想来招人的，而且是正经的那种。
花惜颜相信“相由心生”，如果一个人整天行邪修之举，是会自觉不自觉影响到精神面貌的。
只是她想不明白，关注升仙大会许久的他，为什么会跑来跟自己这个巫云神宫的弃徒搭话，并提出要收自己做师妹？
这件事怎么想都透着古怪。
苏澜既然已经决定出手，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句拒绝就却步？
道心破碎、修为锁死炼气期的极品扑街资质，完全没有翻车风险，能让他放一百个心。
要是把这位花师妹忽悠回去，他估计能吸引师尊的注意和火力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师尊就此沉迷研究道心、压根不再管他，也不是不可能。
美滴很！
为了抓住未来，他愿意多努努力。
反正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回干了。
上次失手纯属意外，不是他的错！
他看得出来，花惜颜拒绝他，并不是因为不想重入仙门，而是不敢，她在害怕，害怕曾经师门的那些不愉快再度上演，害怕信仰之跃后只落得鼻青脸肿一身伤。
因为有过道心破碎的经历，所以她的心性会这般敏感怯懦。
而苏澜忽悠……说服的重点，就是把“我怕”转变成“我想”。
以后回了望仙门，只要她乖乖吸引师尊的火力，自己这个水货大师兄肯定会处处罩着她这个扑街三师妹的。
毕竟他收花惜颜做师妹的话，算是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这个责任是要负的――原本他也是打算这般罩着萧师妹，谁曾想萧师妹她太强了，根本不用他来罩。
这时东方雅赶了过来，她认真考虑过，苏澜说得有一定道理，每个人的人生都要自己去选择，但是她至少要在场，以免花惜颜被这苏澜用花言巧语给骗了。
要问东方雅为什么会这么照顾花惜颜？
那是因为三年前，东方家在野外遭遇了妖兽，彼时的花惜颜还是巫云神宫首席，她恰巧路过，可惜只来得救下东方雅一人。花惜颜将东方雅带回天星城，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一来二去，这两人便熟络起来。后来花惜颜遭遇被逐出巫云神宫的变故，东方雅报恩，收留了花惜颜，并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关心照料。
“阿雅姐姐！”身材娇小的花惜颜本能逃到东方雅身后，双手搭在东方雅肩膀上。
在东方雅的建议下，三人来到厢房详谈。
苏澜正式开启“大忽悠”模式。“其实我觉得，花惜颜姑娘大可不必急着拒绝。我有一言，请二位静听。云渺州的云笼果清甜可口，鲜美多汁，不仅云渺当地人爱吃，还会出口到周边各州。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东方雅和花惜颜皆连连点头，同时心中困惑，不是谈望仙门的事情吗？为什么突然扯到云笼果上面去了？
苏澜微微一笑，心中明白她们上“钩”了，继续讲道：“云笼果在云渺州长得好，据我观察，和气候、光照、温湿度、土壤等条件都密切相关。那么我想请问，如果将同样的云笼果种子播种到北渊苦寒之地，又会如何？答案很简单，不说会不会结果，连第一步幼芽能否顺利破土，恐怕都成问题吧。”
“那么，同样的云笼果种子，种在云渺州和种在北渊，结果却截然不同，这是种子本身的问题吗？”
二女露出思索之色。
苏澜等了几息，自己揭晓答案：“问题不是出在种子上，而是出在两地迥然不同的自然环境上。这个道理是很浅显的。而这一套道理，同样适用于人。”
苏澜望向花惜颜，目光中带着温和的安慰。“你在巫云神宫的遭遇，我有所耳闻，不过我认为，错不在你，至少不完全在你。这和北渊种不出云笼果，不能怪到种子头上，是一个道理。或许曾经有人跟你说过，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别人都没事，只有你遇到一堆问题麻烦。但是我想告诉你，你要是换一个更适合的环境，同样未必会遇到先前那些烦心事。天空是给飞鸟的，海洋是给游鱼的，你让飞鸟去游泳、让游鱼去翱翔，你不是难为兽么？如今反正你不在巫云神宫了，不妨就放下过去，尝试拥抱新的人生吧。”
很多时候，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比解决根源问题，要容易得多，成本也要小得多。因此宗门出于方方面面的考量，肯定会倾向于把问题推到个别的弟子或长老身上。
与之相对应地，苏澜的第一步就是甩锅，把花惜颜过去的失败甩到巫云神宫头上去。反正花惜颜是个弃徒，以后跟巫云神宫也不可能再有瓜葛。
而且他这样也能把对方的思维一步步引入自己的节奏。
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毕竟是前世生活在信息时代的人，见识过各种话术，也领教过水军带节奏的诸多手段，这点小事，洒洒水啦。
花惜颜低着头，拨~弄着自己的衣角，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东方雅盯着苏澜，她觉得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仔细琢磨，似乎又有些地方值得商榷。
苏澜找到目标之后就放宽心态了。他不着急，完全可以给花惜颜充分的时间思考。
找扑街和说服扑街的难度，根本不是同一个量级的。与前者相比，后者只是动动嘴皮子。
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既是细致观察二者的反应，推测她们可能会说的话，也是组织自己的语言。
“我再来介绍一下我们天琼峰吧，除了师尊以外，加上你也只有三名弟子，有事情我和你二师姐会扛在前面。我暂且不提，你二师姐挺强的。我们天琼峰上，氛围和~谐团结，关系兄友妹恭。在天琼峰，不会有谁给你沉重的期待，也没有令人厌恶的勾心斗角……”
实话是“你只需要当个挡箭牌吸引师尊的注意，实属混吃等死的不二选择”，当然，这些苏澜不会说出来。
第十七章 未曾设想的“证道之路”
忽悠的最高境界，便是每一句都是大实话，每一句都情真意切，但是连起来恰恰能达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苏澜根据前世阅读修仙网文的经验，总结出一些宗门内常见的问题，然后针对性地说明，天琼峰并不存在那些“痼疾”，除了自己这大师兄是个水货以外，其他一切都无可挑剔。
当然，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便是，萧师妹她是否会像自己这般，欢迎新师妹的到来。
如果说把天琼峰比作一个大家庭的话，自己这个师兄毫无疑问是大哥，二师妹原本是唯一的妹妹，现在多了个三师妹，她就得变成“中间儿”，如果萧师妹因此心怀不满，或者像之前那样产生自我怀疑，都够他喝一壶的。
不过没办法啊，再招收个弟子这件事，是师尊亲自做的决定，自己这个大师兄，只能尽量协调好师妹之间的关系了。
当然，如果一味讲优点，对缺点避而不谈，难免会给人留下刻意有所隐瞒的印象，因此苏澜也提到了“师尊爱云游”这种无伤大雅的“弊端”。但是考虑到花惜颜在先前宗门的经历和怯懦的性格，说不定她会把这当成一个加分项。
苏澜很清楚，真想劝动花惜颜，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那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仙长，我道心破碎，即便去了望仙门，又能做什么呢？”花惜颜面色黯然地问道，眼中似有盈盈水花。在苏澜看不见的角度，她那藏在桌子下的双手牢牢攥紧衣角。
听到苏澜对于天琼峰的介绍，说一点也不心生向往纯属自欺欺人。
若她仅仅是产生了心魔，仅仅是修为难以精进，那么她或许会答应尝试一下。毕竟望仙门是相当不错的宗门，像他所说，当做人生再度扬帆起航，也无不可。
但是她道心破碎，资质尽毁，这等于被天道从根本上否定了自己作为修士的一切。
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生停滞在炼气期，能有什么未来呢？
苏澜的承诺，对于她而言，终归是虚无缥缈，就像稚童吹起的肥皂泡，尽管表面流光溢彩，尽管在太阳的照耀下五光十色，却脆弱到一戳就破。
道心破碎，对于所有修仙者而言，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但正因如此，苏澜突然负手而立，作出十足的高人姿态。
“我问你，世上的道路，真的只有一条吗？还是说，你是因为只看见过人们走那一条路，便以为那就是唯一可以走的道路？”
先是用不明觉厉的深奥话语把人绕懵，然后将其拖入自己的节奏，一通忽悠。这种“硬控+连招强袭一波带走”的套路虽然简单，却屡试不爽。
果然，仅凭这一句话，直接把花惜颜整不会了。
修仙者不追求修仙道，还能干嘛？
总不至于每日划水摸鱼也能成就大道吧？
其实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苏澜使用了骂战中的一个常规伎俩，在这里偷换了一个概念，在修仙界，“道”通常指的是修仙之法，但除此之外，“道”还可以有更为广泛的含义，万事万物，皆有其道，甚至一个人独特的思想、理念和行动方针，也可以称之为是这个人的“道”。
苏澜把前面那个“求仙长生之道”，给替换成了后面那语义更宽泛的“道”。
他看到少女茫然的神色，心中暗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要达成收师妹回天琼峰的任务，他不需要复原破碎的道心，他也没那个能力去尝试修复，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忽悠住道心破碎的少女而已。
也算一种另辟蹊径。
就好比谈判谈不下去了，那便不讲武德掀桌子，把大家的“底裤”都扒拉下来开撕；全部绕在一起的绳结，与其费心劳力去解开，拔~剑砍了、一把火烧掉，它不省事么？
关键在于你能否想到，又是否有勇气去做？
“你因为道心破碎，放弃了曾经的人生，或者说被曾经的人生放弃。那么，如果我告诉你，这世上存在你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呢？”
每个人都会想要听到他们希望听到的话语，苏澜察觉出花惜颜的落寞不甘和无可奈何，于是对症下药。
他这里所指的，并非是什么采~阴~补~阳之类的邪~道，而是正儿八经的、她可以去走的咸鱼之道。
他看得很透彻。
人这一生，之所以会想要去“完成些什么”，正是为了满足“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的高层次需求，以此获得幸福感；可要是在追求“实现和超越”的过程中苛求自己，导致幸福感直线暴跌，甚至陷入忧郁自闭的渊薮，那其实是本末倒置。
学习和工作，本应让人生变得完满充实，但如果因此让人被“卷”得不成人形，就全都变味了。
说白了就是，当咸鱼使我快乐，那我还去劳心费力自寻烦恼干什么？石乐志了吧？
花惜颜听得一愣一愣的，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真的有……那样的道路吗？”
苏澜笑眯眯地点头，对着她伸出手臂，做出欢迎的姿势。“当然，等回到天琼峰，我可以慢慢教你。”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吗？”花惜颜的声音出现明显的颤抖，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忧心，或许两者皆有。
少女身子微微前倾，淡茶色的刘海遮住她微凝的凤眸，让人无法看到那其中闪烁的难以捉摸的神色。
苏澜淡然摇摇头。“可以的话，我想看到你成功证道，仅此而已。”
在听说了花惜颜被赶出巫云神宫的经历后，苏澜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毕竟自己一个操作不当，说不定会落得比她还凄惨悲凉的下场。所以，他发自真心希望她能够活得轻松快乐一些――作为不会背刺他的扑街师妹。
花惜颜沉默良久。
苏澜没去催促她做决定。他把该说的话说了，这就相当于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然后只需要静静等待时机，等待那种子发芽，等待她做出最后的选择。
第十八章 我能让你祸祸她？
上一篇：与仙子成婚后，她们全都急了
下一篇：魔女收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