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只要你想,唾手可得。”
对方信誓旦旦,在说出那句话后,明亮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了星火。
“我们可以令这片大地臣服,让所以敢于反抗我们的人去毁灭,让所有追随我们的人得以幸福,我们可以改变,大地万物注定崩塌瓦解,王国消失,文明坠落,唯有我和你……。”
他停留下来,张开双臂,轻声吐出两个字。
“……不朽。”
无形之间一种威严而又宏大的气场从他的身上散发,如临深渊,如临绝顶,令人仰望。
但陈默却没有这种感觉,因为面前的东西用的是自己的相貌,以至于令他只是觉得怪异。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他讥笑着追问。
“你什么都不用付出,因为我就是你,虽然很不公平,但我的就是你的,向来如此。”
“有这么便宜的事?”
“就是这么便宜哦,客官。”他微笑着,一手背后一手探出,像是在行礼,上一刻高高在上的君王,下一刻变成了市侩的活计。
“所以要试试吗?今天小店刚开业,有免费赠品活动。”
陈默眼角抽了抽,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想要阴沉,可面前这家伙狗腿的模样,实在是破坏了刚才那种威严紧迫的氛围。
他可能是故意的。
“你让我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个神经病,在自己和自己对话。”
你要布道就好好布道,别中途一转换成另一幅模样,我们初次见面,还不熟悉。
陈默很想后退两步离开这里,但很明显,这里并不受他控制,他只能站着,或许能够向前,他不会这么做。
“人格分裂?”对方试探着问,有些担忧的问:“你要找心理医生来对付我了吗?我不想死。”
“如果有用的话,我不介意花一笔钱。”
“那还是算了。”他摆了摆手,有些心疼:“别花这种冤枉钱。”
陈默轻呼了一口气,他刚想开口,对方却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了,我知道了你在想什么。”他说:“我的存在让你现在很不安,可你不得不冷静下来,和我交流,试图掌握更多的有利的信息,虽然你知道我,但却没想到我能和你对话,你想弄死我,因为你讨厌这种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尤其是当他发生在你自己身上。”
“你想找谁来对付我?”他问,没等陈默回答。
“来对付另一个你自己,他们甚至看不到我的存在,他们只会以为你精神出现了问题,劝你好好休息,但你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凯尔希,你或许会想到那个女人。”他停顿了一下:“我承认她很有能力,见多识广,可你觉得她能解释我存在的原因吗?他又如何去解释,你自身存在的原因。”
陈默没有回答。
他又继续说:“其实凯尔希已经告诉过你面对我的方法,只要你接受自己身体内的那股力量,不去使用它,你就能避开我。”
他看着陈默,不急不缓。
“可你能做到吗?”他问:“你真觉得凭你一个人能做到,如果是这样,在卡兹戴尔的袭击里,在莱茵生命的地底,你就该死了,甚至更远,在黑墙,在实验开始后,你就该死了。”
“你身体里流淌的血脉,是它们救了你,是它们让你免受源石的祸害和折磨,你不会相信世界上能有这么多巧合,偏偏每次都叫你好运躲过。”他凝视着陈默,站在远处,一字一顿:“这是你命中注定,你生来就该如此。”
陈默依旧没有回答,对方似乎也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因为他能感觉到陈默并不在意他说的这些,这些什么狗屁的命中注定。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他们都不信。
陈默只是好奇一点。
“你似乎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情?”
“所有。”对方没有隐瞒,竖起一根手指纠正道:“你该这么问。”
“那么……”
“是的,没错,我的确知道你和萨卡兹人达成的交易,缓解那名魔王的病症。”他微微颔首,又不解的问:“……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即使她是所谓的魔王,与我何干。”
“我就是你。”陈默这么回答。“你刚才是这么说的。”
“但不代表,我会害你,害我自己。”他轻轻摇头:“她能给你的,我也能!而且比她更多,更好,也更决然,我能给你的是属于你自己东西,而她却不能。”
“属于我自己?”陈默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又怎么知道,是属于我自己的。”
“那你知道,她给你的,终究不属于你,这就够了。”他说,凝视着陈默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我永远不会害你,背叛你,苛求你,我又如何来背叛我自己。”
“说的真好听,但口说无凭。”
“很遗憾,我只能口说。”他指了指自己嘴角,又诱惑道:“你过来,我证明给你看。”
陈默看着他们之间相距的地面,他没有移动脚步,尽管他知道面前这东西说的话没错,他终归会走过去,除非他放弃卡兹戴尔的谋划,放弃他的所有想法,去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否则终究要面对。
可他能放弃这些吗?不放弃就要去面对,接受也要面对。
“你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他像是猜到了陈默的想法,嘴角又浮现出微笑:“为什么要犹豫?反正你迟早都要成为我,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分别。”
“你想去帮那群萨卡兹,我没意见,你想向自己证明什么?证明某个你并不关心的理想,证明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他轻叹了口气:“可我们都知道,按照你的想法,你最终什么也得不到,他们不是因为你的想法才接纳你,给你高位,给你权利,他们是因为你的价值,因为那头魔王的病症,才愿意暂时倾听你的想法。”
“他们在利用你,用感情,用温柔,用信任,用你最渴望的东西,你的弱点,你的破绽。”
“你以为你和他们成为朋友啦,你们信任彼此,交托彼此,为了同一份理想互相勉励,互相依靠。”他惋惜的说:“可你自己呢?你做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一个……”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陈默忽然开口打断。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你觉得你就是另一个我。”陈默问:“我承认,你或许的确有这种能力,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知道我的过去,也许就像你说的,你是另一个我,但你和我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
“除非你能控制我。”陈默的声音冷了下来:“否则……少他妈多管闲事!”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的话语僵在嘴边,可见的凝固,又转化为灿烂的笑容,无声的灿烂又诡异的笑,面对着阴沉着脸的陈默,形成了两种鲜明对比。
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尴尬无语,他仿佛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所以表现的十分从容,甚至有些欣喜。
“笑什么笑!你他妈脑残吧!”陈默忍不住呵斥。
他生气起来,狗急跳墙可是连自己都骂的狠人。
对方像是听话的,乖巧的收敛起笑容。
“那就是没得谈了,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他想了想说:“……我送你一个见面礼吧。”
那副陈默熟悉的相貌开始发生变化,从上到下,缓缓地改变。
先是一对漆黑的犄角,银发,精致从记忆里的稚嫩转变为成熟年轻的脸,红色的眼眸,清冷的面容,高挑的身材下从身后延伸而出的长尾。
她的确是长成了陈默最期望的样子,也无怪长大后的她会表现的稍显冷漠,她对孤儿院的其他人都是这番态度。
冷漠的脸上对陈默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她站在孤儿院的大铁门前,身后是白墙红瓦,庭院里石板路延伸到台阶的门口,二楼的窗台,树叶在风里晃动的飒飒声伴随着她几缕随风轻轻摇曳的银色发丝。
她微微开口:
“谎话精。”
陈默阴沉的脸僵硬下来,转瞬又浮现出露骨的杀意与危险,片刻后,杀意消散,只剩下平静。
他凝视着女孩唇角温柔的笑容。
握紧的手渐渐松开。
“……这没什么意义。”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可她曾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你也说了,是曾经。”
“你真可怜,连自己也骗。”
“……关你屁事!包租婆吧你。”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那叫你狗蛋,就这么定了。”陈默不容置疑的说。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刻意报复发泄,没有反驳。
第三十三章 黑钢旧友纪录
凯尔希曾告诉过我关于我身上藏着的某个秘密,其实我比她更清楚在我身上藏着什么,她从来不掩饰她对我的不信任以及怀疑。
又有谁会来轻易相信一个从外面来,名不见经传的小雇佣兵呢,相信他说的那些夸夸其谈,相信他嘴里天方夜谭的理论和故事。
没人会信,有时连我自己也不信。
可她还是信了,她信的不是我嘴里不切实际令人诧异和觉得可笑的言论,她信的由我这具身体带来的可能,治愈特蕾西娅病症的可能。
她已经为此变得无所不用其极,更逞论去相信一个外人。
但这却让我觉得无比踏实,至少我知道我是有用的,她和她们对我有所求,而不是因为一些理论,一些似是而非而又假大空的话语,将我们强行扭在一起。
那得多难看。
谁都觉得不安心,别扭。
可有时,我却不免在想,如果真是因为那些理论,所谓的理想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就好了,至少如果是那样,我不用去顾忌,不用去猜忌,也不必想那么多。
我只需要埋着头往前冲,冲到倒下,冲到我的墓碑前。
起码不是我自己在这么做。
可我知道我却是无法成为那样的人的,因为我始终再也无法去真正毫无保留信任的某个人,某个家伙,某个话语。
——————
床头的电子时钟绿色的荧光里显示的时间是清晨:【05:58】
离预定的响起时间还差两分钟。
床上的男人平静的睁开眼,半开的窗帘外,天空已经亮起了微光,晨间的薄雾湿润又微冷。
床头灯的暖光驱散了日出前的清冷。
他伸出手拿过时钟看了一眼,按下又重新放回原处。
那双眼睛似乎依然游离在梦里,过了好一会才在灯光的照映下被渐渐拉回现实。
【06:10】
他终于轻叹了一口气,掀开被褥从床上下来,走进盥洗室。
冰冷的凉水驱散了大脑的昏沉,水流打湿了额前的黑发,又随着脸庞滴落,陈默双手撑着盥洗池。
镜子里那张脸看上去年轻又带着些仓惶,嘴唇轻轻张开。黑色的瞳孔仿佛在镜子里倒映着他自己此刻的模样。
他不由伸出手触碰镜中倒映。
他还是觉得有些荒唐,荒唐的可笑,以至于此刻他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尚未醒来。
因为当那东西对自己说话时,用的就是眼前的这幅相貌,就像是此刻镜中的倒映般,站在自己的面前。
陈默缓缓收回手。
兴许那真的不过就是个梦罢了,他这样想,可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就下意识让他想要否决。
他仍然记得梦里的对话,记得当时对面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也记得他嘴里说的那个礼物。
也许是因为思念太甚,才会让自己在心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也许不过是因为某种说不清楚的恐惧,所以才会让自己给自己幻想出这样一个东西。
也许,不过是在面对未知每人都会有的不安。
陈默有太多的理由来告诉自己,这是个梦,是他自己的幻想,可这些理由都无法反驳他潜意识里的不认同,下意识的排斥。
那些不认同和排斥在警告他,那不是梦。
他永远不是一个愿意轻信于人的家伙,他心里向来都在算计,这样的人一定活的很孤独,也很累,但他没法不这么做了。
因为他已经找不到一个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愿意接纳他的人和地方。
因为他知道在卡兹戴尔得知的某个藏在自己身上的秘密,迟早会找上门来。
不如说,其实它已经来过一次。
他以前不去这么想,因为没有线索,也找不到由头,可现在有了,他却又不太敢在这时候去掀开这个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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