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芙兰卡忽然说,陈默愣了愣。
“你那双眼睛很漂亮,教官,干净,深邃的黑色,但遗憾,它却藏不住太多东西。”芙兰卡收起靠在陈默肩头的手:“其实我看的出来,你看雷蛇的眼神,那种眼神仿佛并不是在她,而是在看另一个人,另一个……长得和她相似的人。”
陈默没有回答,过了几秒。
“……是斯菲尔特告诉你的。”他问。
陈默没有相信芙兰卡的说辞,眼睛,眼睛真能看出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吗,或许可以,但陈默还是不相信芙兰卡能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出这么多,唯一的可能也只有斯菲尔特,那是个向来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八婆。
“我可什么都没说过,教官难道忘记了,我帮你回忆回忆。”芙兰卡矢口否认,但否认的并不坚定:“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酒吧里,想起来了,敲你妈还是你教我的。”
陈默确实想起来了,但他又不是那么愿意回想起来。
“炎国表达爱情的词语还挺有趣的。”
芙兰卡戏谑的眼光仿佛在报复当初的一词之仇,她应该已经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
陈默没好解释。
她眼里的戏谑很快又转变为了同情。
“雷蛇要是知道事实的真相,肯定会伤心的吧。”芙兰卡同情的看了陈默一眼,就像是在看某个玩弄了少女感情的人渣:“唉,原来自己并不特殊,原来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说完又故意停顿了一下,悄悄瞥了陈默几眼,仿佛在等待着他解释,或者说争辩。
但陈默迟迟没有开口。
“教官不想解释一下。”
“你心里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芙兰卡理所当然的反问。“我可不会读心术那么高端的能力。”
“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是啊。”她点了点头:“因为看见一个人意外的愁眉苦脸自己坐在这里,所以想着现在一定是突破他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如果这时候过去说几句俏皮话,说不定就能让他对我产生好感了,我成功了吗?”
“一点点,如果你能装的再像一些。”
“那可真是遗憾。”她遗憾的说,丝毫没有暴露自己目标之后的尴尬和诧异,也没有任何遗憾的表情,说出的话让人难分真假,但其实,真假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们坐在黑钢总部的长椅上。哥伦比亚蔚蓝色的天空,灿烂明媚的阳光被飘过的浮云遮挡。
芙兰卡的遗憾没能持续几秒。
“你会告诉雷蛇真相?”陈默问。“告诉她,我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故人。”
“其实并不重要吧,不管是当成故人还是替代品,有些事是不会发生变化的。”芙兰卡摇头说:“还是说,你心里很在意,觉得有些愧疚。”
“没有。”
“真的?”
“真的。”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陈默偏过头,避开那双直直的盯着自己的眼睛,但芙兰卡忽然绕了过来,单手撑在长椅上,半趴在了陈默的身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几秒后,她又退了回去。
“还是……挺在意的吧。”芙兰卡说:“毕竟就算当事人不在意,也应该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会发生什么。”
她意有所指,但偏偏陈默听明白了她话语里的意思。
“雷蛇和我可不一样,她可是单纯有执着的不行的哦,是那种勾勾手指就能被骗的晕头转向的蠢女人。”她说,轻叹了一口气:“但现在来看,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吧,真惨。”
“嗯?”
“她也可能是暂时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分不清那种是感激,那种是憧憬,那种又是喜欢。”陈默说:“她很坚强,也很努力,欠缺的只是时间和历练,况且,不是还有你这个好朋友?”
“感激,憧憬,喜欢?”芙兰卡一一的念着,轻轻笑了笑:“这些都只是借口吧,不然又怎么有人可以确定自己一开始就肯定会喜欢上某个人。”
她看着陈默。
“教官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在雷蛇最需要鼓励和帮助的时候,是你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在所有人都不对她抱有期望时,是你教导她。”她说:“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我也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吧,这种手段,还真是狡猾的不行呢,偏偏又是遇上雷蛇那种性格的人。”
她的话让陈默张口结舌。
其实就像芙兰卡说的,陈默很清楚雷蛇对自己产生的某种别样的感情,所以他及时离开了教导队,可他们后来还是成为了朋友。
“这样一直避着好吗?”芙兰卡问。“什么都给不了,就不要给人希望啊,教官,那可是很难办的,我说不准会因此讨厌你的哦。”
她看起来是来偶遇所以陪陈默聊了几句,可后来却渐渐演变为了某种打抱不平,某种因为陈默所犯下的某个错而演变出来的义愤填膺。
可她的话语中没有任何怒气和愤怒,有的只是朋友聊天时的平淡和随意,又夹着着一种说不清的好奇和试探。
“雷蛇她,真的很像吗?”她忽然再次提起这个话题。
斯菲尔特说漏嘴时总会抖出来许多东西,如果这个前提在碰上有好奇的熟人恰好问起了关于陈默的事,在加上斯菲尔特喝了一些酒的话,往往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可能是故意说漏嘴,也可能真的只是无心之失,至少他说漏嘴时却从没有提及过陈默在卡兹戴尔的只言片语和莱茵生命,哪怕是关于黑墙,他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算是对狐尾,也兴许是狐尾根本就不关心陈默的过往。
但陈默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再的这段时间,斯菲尔特一定出卖了自己,告诉了芙兰卡一些关于自己的东西,否则眼前的不会有这么笃定的语气和眼神。
天边的浮云随着时间和气流渐渐漂移,细碎的阳光穿透了繁盛的树冠,坐在树下长椅的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陈默打破了这种安静。
“像还是不像呢?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已经快十年没有见面了。”陈默猜测着说:“兴许我现在都认不出来了吧。”
芙兰卡看着陈默年轻的脸。
“也就是说……不是吗。”
“再长的感情也无法跨越十年的阻隔,更何况是小时候的发生的经历。”陈默回答:“孩子又懂些什么呢,他们甚至分不清是好是坏,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
“我不喜欢,芙兰卡,更不爱,我不奢望,但我分不清剩下的还有什么……是不舍还是留恋。”陈默说,指了指自己胸口:“哪怕它不过是心有不甘和悔恨。”
他看向芙兰卡。
“你刚才问我,什么都给不了,就不要给人希望,但你忘了,比起希望,人更应该先接受和逃避的是失败,没错,我是很清楚雷蛇心里因此而对我诞生出的某种感情,我也很清楚自己一直在避着,因为我觉得我没法回应什么。”陈默说:“可在此之前,她已经通过了黑钢的测试,不管今后如何,总算离自己梦想更近了一些。”
“对她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对我而言,这也已经足够了。”陈默看着那双亮眼又迷人的金色眸子:“至于以后,谁又能说的清以后发生的事呢。”
以后是更坏,还是更好。
没人能够说清。
芙兰卡沉默下来,她只是看着陈默的眼睛,和他对视着,几秒之后,她的嘴角轻轻的扬起了一个笑容。
“忽然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绝情又危险的话。”她惋惜的看着陈默,叹了口气:“这不是让我对你更加感兴趣了吗。”
她本来只是在结束了任务之后回总部的路上看到了孤身一人坐在长椅上的陈默,只是少见的看着他坐在那里望着远处发呆,于是好奇的走了过来。
她对陈默,这个过去的教官,现在的朋友并没有任何朋友之外多余的感情,不过是好奇,又因为雷蛇对他那种复杂的感情而稍微多了些关注,于是问起了斯菲尔特一些经历。
可现在似乎又因为自己的多此一举而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绪,依旧是好奇,依旧没有喜欢,只是更熟悉了一些,多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第三十五章 黑钢旧识(三)这是一个关于悔恨与亏欠的话题
【后来,我开始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寡言少语又面瘫的男人在我面前露出笑容。】
【他的笑容看起来牵强又突兀,我试想过有一天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但就和我心里想的一样,他其实并不会笑,笑起来难看的要死。】
琥珀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被中微微晃动,罗德岛的小酒吧内,沃尔珀的对面坐着年轻的卡斯特少女。
沉稳的金色眸子凝视着杯中晃动的酒液,暖色又昏沉的吧台灯光下,棕色的披肩长发仿佛与周围的色彩融合在了一起。
【我不喜欢那个笑容,阿米娅,它让我觉得有些沉闷,沉闷和压抑,教官心里藏着许多秘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成秘密,或者说不甘心会更好,也许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每当有人试图靠近他和他拉近关系时,他总能找到各种方法和借口避开。】
【看起来他能处理好和每个认识的人的关系,但实际上啊,他总是把事情变得一团糟。】
“那你,芙兰卡小姐你……”
【没有过哦,小兔子。】
按着酒杯的食指轻轻点着圆滑的杯口,沃尔珀侧头望着身旁的少女,眸底闪烁着醉人的迷离。
【我和雷蛇那种不上不下的半吊子没得比,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感情放在一个不清不楚的人身上。】
她的语气既庆幸又带着难言的洒脱。
————————
离开总部的倒数第二天。
雷蛇似乎因为某个押运任务的关系去往了别的移动城市,在任务结束之前应该是回不到黑钢,而斯菲尔特或许是因为莱茵生命事件导致的后果,急着收尾撇清关系的黑钢给他派予了其他的任务。
陈默的权限所无法接触到的任务。
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即使是处于同一家公司旗下,也会因为彼此的事业,总会慢慢的聚少离多,因为各种各样不属于同一部门的工作,而渐渐分开。
哪怕偶尔能见到面,可这样的生活注定无法长久下去。
他们不像自己,有太多需要等着自己去解决的事情,也不像自己早已置身其中,无法脱身。
命运衔尾而至,它急不可耐,又无可躲避。
也许这样也好,陈默忽然想。
斯菲尔特是仁慈的,至少在比起他的簇拥下聚在一起胡闹一场后的清冷收尾,就如此平平淡淡的分别才是最好,少了许多离别前的寂寥,少了祝福和期望,也少了不舍和愁绪。
否则见到一个男人涕泗横流的抱着自己那得多尴尬,陈默觉得自己大概受不了那种场面。
起码不用再听斯菲尔特的唠叨,不用再忍受狐尾一副苦大仇深的眼神,后者兴许是陈默自己的心理作用。
可……难免还是会涌起些不舍和留恋。
不舍哥伦比亚的蓝天白云,不舍黑钢的聚少离多,不舍有这样一群普通又常见的朋友陪伴在自己的左右。
又或许,不过是不舍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黑钢国际,不舍的它已经熟悉过的一草一木,不舍得在雇佣兵公司内长大成人的一点一滴。
不舍得这里的荒唐和嬉闹,虽然好像也没有留下过什么太过刻骨铭心值得去深记一辈子的东西。
当年那个深埋进土里的空盒子,那场没能如约而至的圣诞,那个被大火和烟雾笼罩的嘈杂深夜。
那段深埋在记忆最深处的过往,过往烟消云散的只言片语。
年幼的男孩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渐渐在一场大雪和大火后离自己远去。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原来他心里藏着那么多的不甘无奈,那么多的悔恨和无力,终于在一点点卑鄙可耻的诱导下让他得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笑的是,他却又因为后来孤儿院的生活而产生了迟疑和后悔,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和奢望。
是他自己选择了把一切都丢弃在了那个雨夜里。
是他亲手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是他自己无法忍受心里的折磨和挫败,又因此而诞生出了更多的愧疚和悔恨。
好多年了。
他长大了,【+/
他只是带走了这具犹无根浮萍的身体,宛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孤魂野鬼在这片大地上四处游荡。
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给他的选择让他无能为力,却从来没有试图去抗争。
也许后来魏彦吾说的咎由自取并没有什么错。
他总把错误归结于他人的身上,他也擅长这么做,才好过能让自己觉得心安理得的好受一些。
陈默知道,斯菲尔特也知道。
他要离开黑钢,离开哥伦比亚,而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可前路漫漫,他却没想到自己将何去何从。
书桌前,人和笔的剪影在台灯柔和的灯光下晃动。
【小塔:
我要离开哥伦比亚了,我想不久之后我应该就能重新回到龙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能有勇气重新回去。
我现在是一名感染者了,小塔,我想你应该明白感染者这三个字的意思,毕竟我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我并不后悔,小塔,也许曾经有过,但现在我并不后悔自己因此而成为感染者。
或许这不过是我罪有应得。
还记得我和你讲过052的事,那个乌萨斯大男孩,我没能告诉你,是我亲手杀死了他,不仅如此,我还曾亲手杀死过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中有好的,坏的,有罪的,罪不至死的,甚至是无辜者,也包括感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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