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特蕾西娅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话没能说完。
“她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阿斯卡纶不会违背你的意志,特蕾西娅,但这一次,她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博士沉声说。
特蕾西娅心里清楚,仅凭博士和凯尔希拦不住她的去路,如果她想,她随时可以撇开他们前往议会。
可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明明议会的大楼离得如此之近,小雨里他能清晰看到大楼的轮廓,长长的走廊外,她却没法迈开脚步走过去。
“我早该想到的,从博士你和陈默走近之后,我就该想到,自从工业区的战役结束后,议员们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我以为这一切都可以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来解决。”
“我也不止一次向您提起,特蕾西娅,你得做好准备,在理想和现实之间,你务必要做出取舍。”博士回答:“我们都没法等到战争结束在来处理这些问题,现在是最好的时候,等到战争结束,萨卡兹的沉疴会更加严重,战胜后的各方势力将重新聚集,权衡新的利弊,你将成为他们得新敌人,你的理念将引起他们的敌意,这从不是萨卡兹自己的问题。”
博士说。
“我们都清楚的是,殿下,如果单凭话语就能解决矛盾和问题,这场战争也不会演变成如此这番模样。”
“可也不必……”特蕾西娅想要反驳,但她自己心里明白。
她看着博士,话语突然终止。
“我明白的想法,殿下。”博士说:“但我也希望你不仅仅是为自己的理想考虑,前线牺牲的战士,包括所有身陷这场战争的人,不管是萨卡兹也好,外来者也罢,他们想要的都是同一件事。”
“没人不期待胜利,但卡兹戴尔需要的不仅是胜利,战争的胜利只是前提,更重要的处理掉萨卡兹的沉疴,您给了他们希望,可您不该只给他们希望。”
——————
离庭的军队从格莱城外进来,对于这座城市,离庭的大部分都不会陌生,因为他们大多都从这座城市出发,然后遍及整个卡兹戴尔的角落。
从陈默回来之后,离庭做出了分割,一部分潜伏在外的战士以及训导员被重新归入到了巴别塔的麾下,切断了和离庭的联系,他们不再是离庭,但另一部分,例如泥岩霍格这类的战斗人员,被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陈默是在前往议会大楼前的台阶遇到的阿斯卡纶。
她打着一柄黑色的雨山站在小雨里。
这个卡兹戴尔征服议会的前将军,如今巴别塔安全部门的头子,如果没有她的首可,离庭的人根本不可能顺利的进入这座城市,当然这也是原本就预定好的。
每个人在这场剧本中各自所处的位置。
“我听scout提起过了,但我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难得她的语气在这一刻变得好了不少,她的目光陈默身上还未卸下的铠甲,上面凝固着黑褐色的鲜血,混杂着雨水流下,包括后面跟随的战士,大多数都带着血迹和疲惫,但他们精神状态却恰恰相反。
小雨中的离庭战士,自从卡兹戴尔的内战到如今,即使是在巴别塔,阿斯卡纶也很少看到这种程度的战士,当然不是说巴别塔内论起战力没有比他们更强的人,而是这样一群人,他们有着自己的目的性,信念,和他们交手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很匆忙?”她问。“你们和信使同时出发,穿过大半个战场,却只比他们慢了半天。”
“迟则生变,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修整。”
“不怕意外。”
“我虽然不是将军,但还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你错了,在我看来你天生就适合领军作战,至少比起我们的那些将军而言,你做的足够优秀。”
陈默有些意外。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夸赞。”
“事实而已。”
“殿下她……”
“博士和凯尔希勋爵已经过去了,我知道这时殿下会想到我,所以我提前离开了议长室。”阿斯卡纶平静的说,陈默的目光不由落在她腰间的武器上。
“你来这里拦我?”
“我拦不住你,也不会拦你。”阿斯卡纶仿佛注意到了陈默的目光,“从第一次遇见你时起,你就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有一天,你会引发更大的灾祸。”
“啊哈,那你现在预感成真了。”陈默笑着问,但阿斯卡纶的脸色却无比严肃,终于她没能忍住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问。
“我很清楚,阿斯卡纶。”陈默回答:“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该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如果这是个故事,我想比起曹孟德而言,我更像是董卓,却没法比他做的更好,因为殿下不是献帝而是光武。”
“曹……什么。”阿斯卡纶试图复述陈默的话,“算了,你总是说些让人搞不懂的话。”
“只是一个很常见的类比而已,不用在意。”
“我想提醒你,当你踏上议会的楼梯后,整个卡兹戴尔里会有一大批人,将视你为敌,恶意,嫉妒,或者是被表现哄骗的人,他们都会想要了你的命。”
“难道我还能说不?掰着手指数多少人想要我的命?”陈默反问,他仰头望着阿斯卡纶身后议会的阶梯,他讥讽道:“他们都清楚是谁主导了这些,但他们不能去恨殿下,他们放不下到手的胜利和将来的利益,可他们总得去恨谁,去找一个重新针对的目标,一个的新的希望,特蕾西娅不会对他们动手的希望。”
“不管是巴别塔,还是议会,都必须在这个时刻做出让步。”陈默收回视线,看着阿斯卡纶:“恰好的是,在如今的巴别塔内,没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你不行,你是萨卡兹,博士不行,因为他离殿下太近,凯尔希女士更不可能,她……不是干我们这行的料。”
雨伞下,阿斯卡纶默默握紧了手指,她的目光落在那张变得唏嘘沧桑的脸上,有着疲惫,有着狼狈,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的佣兵时,他很年轻,但为何现在看不出年轻的影子。
“所以,迄今为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她不由问出了这个已经不需要问题的答案。
“从写下离庭这个名字起,我一直等着这天。”陈默说。
“……”
阿斯卡纶沉默,过了几秒她才重新开口。
“别背叛殿下,陈默,别给我杀你的机会。”
她这么说,但陈默没有回答,他只是越过了阿斯卡纶。
阿斯卡纶放下雨伞,她站在小雨里,注视着那个黑衣黑甲的男人带着他的军队一步步登上议院前宽大的阶梯。
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陈默心里出离了平静。
议院门外的风雨随着钢铁的脚步声灌入其中,这动作引起了每个人的注意。
骚动,离庭的刽子手们接管了议院的治安,卸下了那些随行护卫们的武装,他们沉默无声,封锁了每一条离开议院的道路。
陈默迎着一双双惊惧的目光,他步伐沉稳,面色温和,看不出半点怒意和杀气,只是他手里提着的那枚染血的头颅,熟悉的面孔上用失血涣散的瞳孔注视着每一个望向这个方向的大人物们。
他们的目光随着这个臭名昭著的屠夫的脚步而移动,开口想要说出的斥责声在面对那颗滴血的头颅是被重新咽回了喉咙深处。
铁甲碰撞着发出轻响,雨水流淌过干涸的血迹,他的举动和相貌比不上参与议会的诸位议员那般合乎礼节。
陈默走上高台,放下头颅,手按长刀。
站在原本该属于特蕾西娅如今却空缺的位置,迎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
他知道面前的这些人都清楚自己是谁,即使他们不清楚,也应该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带着他的部队,成为了他们无数次刺杀的目标。
“诸位,日安。”
他露出笑容,笑容落在众人眼中却无疑显得无比狰狞。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想你们中其实有很多人恨不得弄死我,我也恨不得弄死你们,但遗憾的是,我没法这么做,你们又做不到。”
他走到高台边,招了招手,身后的黑衣刽子手搬来一个长椅,他坐在长椅上,长刀杵在身前,俯瞰着下方议会台阶上的诸多目光。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决定坐下来和各位讲一讲道理,我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人,也相信,各位愿意听我将这个道理。”
没有回应或者说雅雀无声。
但终归有那么一两个,会被授意出来冒冒头,做出一些他们很习惯做的试探。
“讲道理,这就是你讲道理的方式,卑鄙的外来者,你这是蔑视,你这是在挑衅和威胁,我绝不认同,就算你杀了我,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你能够撒野放肆的地方,特蕾西娅殿下会容许你这种行为!你蒙蔽的了殿下,却蒙蔽不了我们!”
就比如现在,陈默没有理会出声的人,而是将目光放在隔着不远的地方,那里坐着一位卡兹戴尔门阀的家长,血魔苍白的皮肤无比显眼。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冒头,格拉茨爵士,我认识你,你和特雷西斯麾下克雷夫根的特伦托城主曾是好友,你们在共一个地方接受教育,至今为止仍然保持联系,比如半月前你寄过去的那份信。”
对方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污蔑,你居然胆敢污蔑我,用这种方式……”
“别这么激动,爵士,我并没有说你背叛了殿下,实际上,不止是你很多人至今都和那边保持着联系。”陈默平静的说:“比如我旁边这位谢尔领的食腐者大公希斯曼,不过他没你这么好的待遇,一周前,我亲自到了谢尔领和他谈了谈,大公很高兴,临别前送了我一件礼物,于是我专程赶回来让各位也瞧瞧。”
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头颅,放下手。
“我知道,你们也知道,在座的人里,有人依然打着算盘,觉得这场战争不该就这么结束,也或许说,觉得自己仍然手握着很大的砝码,你们随时可以左右这场战争的局势,想让谁赢就让谁赢,也有人打着算盘,想着,既然巴别塔留不下你们,你们依然可以重新下注。”
“是啊,毕竟卡兹戴尔的死活和各位无关嘛,只要大家赚的盆满钵满,卡兹戴尔变成什么样子都影响不到你们,甚至……”他顿了顿:“我还得到了几分和外国有联系的信,这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但我也相信,在座的各位里,依然有不少真心为巴别塔,为了殿下或者说萨卡兹和卡兹戴尔而战的人,但这些人里,难免在某些问题和殿下她产生了一些冲突和不合,因为理念的问题。”
没有人回答。
“不说些什么吗,诸位?”他问。
良久以后,终于有人开口。
“我承认你说的事实,或许我们和殿下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可避免的分歧,但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些问题,阁下。”
开口的是个有些岁数的萨卡兹,一名少见的男性女妖,他问:“像对待谢尔大公一般将这些人全部处理掉?”
“我希望和各位谈笔交易。”陈默说,他站起身:“谢尔领的城市至今空置,大公遗留下的财产也未动分毫,这些都可以交给诸位去商议和定夺,大公不是第一个有想法的人,也不是唯一一个,但这些我们都可以忽略不计,特雷西斯给不了你们这种许诺,他或许会承诺你们什么,各位参与进这场战争里也不全是只为了殿下,我们都清楚,赔本的买卖,没人会去做,但卡兹戴尔才多大,特雷西斯麾下的那些领主和势力,他们难道会允许诸位靠拢过去,分割属于他们的利益。”
“不能,所以只能靠战争。”他说:“不管是被迫参与进【#}
“一个,两个,或者几个倒戈的人也许影响不了大局,也许特雷西斯和他的部下愿意接待和许诺,但更多,十个,二十个,甚至是一半议会,没错,到了那种时候,我们当然会输,但谁会赢,倒戈的人?还是剩下的人?”他摇头:“不,他们的倒戈只是在侵占剩下人的土地,侵占剩下人的势力和利益,他们也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因为他们是失败者,从他们选择倒戈的那一刻起,注定他们不会被人高看,谁会希望背叛特蕾西娅,谁会愿意去承担骂名!”
他缓缓平静语气。
“诸位可能觉得我在威胁你们?”他笑了笑:“没错,现在,此刻,这就是威胁,我会将这颗头颅挂在格莱的城墙上,我胆敢向诸位承诺,我决不手软!你们的领地,城市,家人,也终将会被其他人分割,抢占。”
“诸位肯定很不满,这很正常,诸位也肯定认为我必死无疑,但没关系,你们可以用任何办法,但我希望不要影响到这场战争,我们大可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到时候诸位腾出手,随意如何宣扬我的所作所为,我静候诸位的手段。”
他缓缓说,转过身,离开议长席。
“勿谓言之不预也。”
没有人,或者有人想到却不敢去开口。
他的这番所作所为,是否有着特蕾西娅的授意。
罕见的,平日争吵的议会,终于保持了片刻难得的宁静。
第十六章 萨卡兹屠夫(五)无以窥见今后
陈默从议院旁的通道离开。
他将所谓巴别塔如今的最高权利机构抛在了身后。
他不在乎那群人怎么去想。
他们绝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跳反,因为特蕾西娅还没有表态,他或许会被视为一个跳梁小丑,但这并不能否认他会说到做到,也难以避免会在这群搬弄是非的所谓萨卡兹权贵心中刺下一根痛彻心扉的刺。
他成了一根巴别塔顽疾上尖锐的刺。
离庭和工业区的所作所为,一切的后果和错都将被推到他一人身上,他要去承担整个巴别塔内矛盾的源头。
然而他已经和议会撕破了脸皮,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现身在议会诸位权贵和议员之前,也是最后一次他来到这个令人作呕的权利争斗场。
战争总离不开这些,战争的背后和开始往往都是分割利益,权衡利弊的斗争,难以避免,无法回环。
特蕾西娅似乎是匆匆而来,她的身上还能看见雨水的痕迹,小雨打湿了殿下白色的长发,她的身影还是一如既往亲切,可脸上却难以掩饰的悲伤。
“……陈默。”
她叫住了陈默,却没有再加上先生两个字。
“殿……特蕾西娅。”
陈默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特蕾西娅,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他在毫无命令的情况下先是擅自处置了谢尔领的食腐者大公,又命人追杀了逃走的切斯特侯爵,他带军来到议会,当着众目睽睽之面,威胁恐吓了所有心向巴别塔的议会成员。
他不过是说了一些所有人都明白,却没人敢开口说的事实。
他只是掀开了被所有人默契捂住的盖子,于是他理所当然要成为最该死的那个人。
“为什么?”特蕾西娅问。
“您是想问我为什么处置了谢尔公爵,还是……”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议会门口,隐约能听见那边的怒火争议。
“问我为何恐吓您的议会?”
特蕾西娅摇了摇头。
“不,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相信我吗?”
“如果我告诉您,我会杀掉谢尔公爵,我会来议会做下一些您不愿见到的恶事,您会同意吗?”
“……”
特蕾西娅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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