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34章

作者:一隅屋檐

  扭曲的人和兽。

  这群感染者算不得稻草,稻草起码还能充饥,他们最多算是一个个等待被死亡回收的垃圾,他们的尸体会化作这片雪地下的泥土,滋养这片大地变得更加丰沃。

  一如他们一直一来做的那样。

  没有感染者就没有源石,没有源石就没有移动城市,没有移动城市所有人都将死在天灾之下。

  所以要有感染者,不能没有感染者。

  但源石病,是无治之症。

  陈默听说有源石技艺,被称为法术,他也曾亲眼看到过一个人被飞射而来的黑光撕成碎片,并非没有人想要逃出黑墙,但光满一闪即逝,于是他的身体便像是急速膨胀的气球爆裂。

  可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感染者都能使用源石技艺,虽然他们的身体为他们免去了造价昂贵的法杖,给予了他们资格,但一群无依无靠的感染者又拿什么来学习它。

  源石技艺代表了财富,权利和地位与天赋。

  财富,权利,与地位代表了血统延续。

  他们一样也没有。

  他们是低贱的,野草般的人,如何去成为高贵的法师老爷,如何去获得少数人的特权——源石技艺。

  命运……让陈默和塔露拉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ps:等会还有两章的样子。

  ps:来点票票,然后陈默的身份很复杂,不是博士但和博士,凯尔西有点关系,之后会慢慢解释。

第四十七章 感染者

 【#

  怪物们理所应当被人恐惧,憎恨,歧视,尽管在不久之前他们也在做相同的事情,尽管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过着属于各自的生活。

  感染了源石病的人大多会走向两个相反的极端,自怨自艾,绝望等死,垂死挣扎后歇斯底里的疯狂,又或者仍然对生怀抱有希望,勉强活着。

  聚居地的夜晚和白天都是寒冷的,草皮和树枝搭建的房屋并不能给人带来温暖,所以他们时常会聚在一起,在夜晚点燃篝火。

  他们不敢再白天点燃篝火,因为浓烟会迎来乌萨斯的巡逻队。

  乌萨斯抛弃了他们,他们要在这片广袤的雪原上独自活下去。

  篝火燃起的光芒和温度能驱散人身上和心底的寒冷,人们需要火,因为最开始人从它的身上获得了庇护。

  当火光照映在一双双灰暗无光的眼底时,多少会出现一点光亮,寒风冻僵的黑色晶体也会在火的温度下渐渐不再疼痛。

  “我们的食物不多了,明天我会想办法再出去一趟,光靠野菜和树皮这里的人迟早会坚持不下去。”

  说话的男人叫耶格夫。头顶长着两根黑色的犄角,一名萨卡兹人,很难想象一名以残暴冷血著称的萨卡兹会成为这群人的庇护者。

  但也不难想象,如果将萨卡兹与感染者联系起来,无疑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只有这群邪恶残忍的萨卡兹才会与感染者为伍。

  “我们和您一起出去,耶格夫先生。”

  “我会挑选几个人,出去的人不能太多,以免被巡逻队发现。要留下更多的人负责营地的安全。”耶格夫烤火的手掌摩擦了一下。“卡巴亚夫,明天我们离开后,你负责管理营地,在我们回来前,白天不要再组织人出去捕猎了,放在晚上吧,尽量节省食物消耗。”

  “好的,耶格夫先生。”卡巴亚夫点头,又有些为难。

  “有什么就说吧,卡巴亚夫,不要支支吾吾。”

  “耶格夫先生,就算我们尽量节省,但我估计营地里的食物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月。”

  “我们会在半个月之内赶回来。”

  “半个月能找到足够的食物吗?”

  “会的。”耶格夫巡视了在场人的所有人一圈:“就算没有我们也会在半个月内回来,听说外面也有一群自称游击队的感染者,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定势力,这次出去我会试着联系他们。”

  “耶格夫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几名感染者有些激动。

  “是真的,不过乌萨斯太大,我们不一定能联系上他们,事在人为吧。”耶格夫笑了笑:“卫队要接着训练,不能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们也有足够自保的力量。”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出来,说不定,那群感染者已经被巡逻队剿灭了。

  但看着这群燃起了一点点希望的感染者,他实在无法将这个原因说出口,有时候人只需要一点希望,哪怕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希望。

  “但他们愿意接纳我们吗?耶格夫先生。”

  “我想他们会愿意的,因为我们都是感染者。”

  “如果真像您说的这样就好了。”

  “不要放弃,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在卡兹戴尔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无论黑夜如何漫长,白昼总会到来。如果连你自己也放弃了,世界也会放弃你。”

  “我只是……耶格夫先生,我们真的能像您说的那样活下去吗?”

  “会的。”耶格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萨卡兹男人的手掌粗糙有力,仿佛能给人带来安心的力量。

  “我相信我们会活下去。”

  “耶格夫叔叔!!!”

  有人大声的喊道,耶格夫抬起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黑暗的雪地里跑了过来,他挤开坐着的人群。

  “是小列夫啊……”

  “小列夫,过来,让我看看。”有人拉住了男孩的手,强硬的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按着他的头:“都长这么大了。”

  “别摸我的头!卡巴亚夫……”小列夫龇着嘴不满的打开男人的手。

  “要叫卡巴亚夫叔叔!混小子。”卡巴亚夫捏了捏男孩的脸,男孩撑着这个时机挣开了他的手。

  “你想的美。”

  “算了吧,卡巴亚夫,就你这个岁数还好意思让人叫你叔叔?”

  “要我说,叫爷爷还差不多。”

  “滚滚滚,信不信等你们走了我扣你家粮食!”

  “你敢!”

  “嘿,你觉得我不敢?还没有什么是我卡巴亚夫不敢的。”

  “*……乌萨斯粗口……*”

  “小列夫,你怎么跑出来了?”耶格夫问。

  “我听到你们的话了。”小列夫仰起头:“耶格夫叔叔,明天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出去,我也是乌萨斯男人!”

  “你?”

  众人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小列夫,小小脸上满是坚定,忽然一起笑了起来,沉重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轻松了许多。

  “小列夫你知道我们明天要去哪里吗?”

  “你走进去要是掉进了雪坑里,再爬不出来了哦。”

  “乌萨斯男人,哈哈,毛都没长齐的小鬼,等你长大了再说这句话吧。”

  “……”

  众人的笑声中,列夫只是看着耶格夫,他眼里耶格夫是整座营地里最厉害的人,他手里的大剑就连乌萨斯巡逻队的人也能打跑。

  是他带着这群人一点点走到了这里,小列夫没有父亲,但会带自己打猎的耶格夫就好像他的父亲一样。

  “耶格夫叔叔……把我也带上。”

  “以后吧。”耶格夫将小列夫抱起来:“这次我们出去很危险,等你长大了之后,再带你出去。”

  “好了,留下警戒的人,其余人都回去休息吧。”

  耶格夫抱着小列夫离开篝火,篝火的火光在寒风中摇晃,这个男人的身体也随之晃动,他的的身影走进雪地里,一条腿是瘸着的。

  聚居地的卫队手里的武器是用木棍削出来的长枪,这种武器在和长刀碰撞的一刻就被斩成了两段。

  警戒的人甚至来不及呼喊,就倒在了雪里中。

  袭击就是这样开始的,陈默到的时候,名叫耶格夫的男人正被从黑墙而来的恶兽围攻,他们就好像一群追逐猎物的野狗,尽管黑墙内的人并没有掌握源石技艺,但那种狠命的杀劲和配合依然让这个男人疲于应付,独木难支。

  他的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第四十八章 黑狱

  【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代表了一个过去……】

  ————————

  “我长大了也要去学法术,变得和耶格夫叔叔一样厉害,我要保护大家。”

  他的名字叫列夫,小列夫。

  乌萨斯意俞为狮子。

  陈默是从一个女人口中听到的这个名字,那个女人为他挡下了陈默手中的长刀,临死前,他紧紧抱住陈默的腿,祈求陈默放过他的儿子。

  “求你放过他,不要伤害他,他还小,求你……”

  染血的长刀垂落在陈默的身前,刀剑一点点滴淌着血液,血液落在灰黑色的泥土地面,很快便浸入其中。

  女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快跑,列夫,快逃……”

  她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力量,突然从地上爬起,双手死死的抓住了陈默手中的刀刃,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女人的手掌。

  陈默想要抽出刀,但女人捏的太紧,血随着刀身不断地流淌,流淌的血把她的两只手臂和手掌浸灌成刺目的猩红,她背后是狰狞的伤口,可她却不要命的抓住了陈默的手中的刀锋。

  052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想要说什么,但看着陈默的背影他却什么也没敢说出来,他其实已经没有一开始陈默遇到他时那么天真了。

  现在的他也不会傻傻的说我不想死,也不想杀人。

  他知道陈默在做什么,他知道这是错的,可他却无法阻止他,也没勇气和脸面去阻止他。

  他一直记得陈默对他说的话。

  他说:“那好,我替你杀,你不愿意背负的罪恶,我来替你背负……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我……也并非天生就冷酷无情。”

  你不愿意,可总要有人背负罪恶。

  陈默一直在做这件事,他帮自己背负了罪恶,虽然其实他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着陈默。

  来指责013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罪不可赦。

  052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如果他没有回去,她们是不是也会和现在这些人一样,他不敢想,但他也不能移开视线,他要把这一切都记下来,亲眼记下来,好告诉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好活着回去。

  列夫跑过了052的身边,052没有阻止他的离开。

  052心里很清楚,他出去了和在里面没有太大的区别,可他还是自私的想,不是013下的手就好。

  他不希望013做更多这种残酷的事。

  陈默一点点从女人手中抽出手里的长刀,刀身一点点从女人手中滑落,她的意识正在黯淡,可他却不愿意放手。

  疼吗?

  陈默似乎能听到女人的手心的肉一点点被刀锋划开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或许是错觉。

  女人终于松开了手。

  但她却做了一件陈默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的事情。

  她忽然凄厉的嘶嚎着扑向了陈默,长刀贯穿了她的身体,从背后裸露出沾满血的刀身,暗哑刀身反射血的色彩。

  陈默握着刀柄的手松了松,血肉穿透的呲响,血肉撕裂的手感。

  他并不陌生了。

  但忽然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倒塌,他努力想把它捡起来,拼回去,却怎么也无法阻止它的流失。

  就好像从女人背后的刀锋中流过的血一样。

  他看到了女人的脸,她抱紧了自己,温暖的怀抱,沾满血的泥泞,她的眼睛越过陈默肩头,望着门外。

  门外是小列夫仓惶失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