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些话也许别人会信,但我不能,我也成不了你们中的一员。“
他的话语传到坎诺特耳边。
“和感染者继续合作也好,终止合作也罢,你可以把主意打在这群感染者身上,至少那样,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我懂,我懂,陈先生,其实我也不指望能够立刻说服你,但这是个很好的开始,我相信总有一日,您会成为我们的一员,我非常期待那天的到来。“
哈,如果我那时还能活着的话。
陈默想,他仰起头,望着乌萨斯罕见的明媚天空。
冬羽的啼叫依稀在耳畔响起,树枝的积雪反射着晶莹阳光,又一年悄然过去了。
这片雪地埋葬了很多人的过往,也包括陈默自己。
052,你错了,这些年里,我到底还是一事无成。
第二十六章 那之后(五):接纳
陈默是一个人从营地外回来的,他回来时恰好碰到了霜星,也不能说是恰好,不然不可能他刚出现在营地的范围内就遇到了朝着这方向走来的卡特斯。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打扮,不过不见了时常挂在腰间的那根奇特法杖。
她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又移到他提着的刀鞘。
“要出去?”
“不,我在找你。”
“什么事?”
“接下来的会议,我希望你能一起参加。”霜星说,“不单是我,营地里的战士们也希望你能出席,有你在,他们能安心一些。”
“我应该说了……”
“那是之前。”霜星说,看着陈默的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才决定留下来,至少你做的事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就像现在,就算你不去参加会议,可遇到什么问题大家还是会想到你,如果你是觉得怕我们之间产生分歧让战士们为难,那就在发生这些事时在来谈论这些。”
她罕见的表现的有些强硬,在陈默和霜星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种态度。
那双灰色的眸子看着自己,霜星垂着手,却没有移开目光,对视了几秒之后,陈默忽然明白了缘由。
“是因为这件事?”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在想如果没有你,靠我自己是否能解决这些问题。”霜星说,但答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如果是她的话,队伍应该在遇到暴风雪时就已经出现了问题,即使不会分崩离析,下面的路也会有很多人离开或者死去。
他们艰难的在之后的路程里迁徙,能活着到达汇合地点的人能有多少,霜星甚至不去想也能知道答案,而在那之后又会有多少人离开。
恐怕更多,他们会为了食物而发生争执,会铤而走险去袭击纠察队的驻扎地,尤其是和游击队失去了联系后,他们甚至无法确定双方合适才能顺利合流。
不是她做的不够好,只是天灾加上人祸,寒冬冷酷,人心难测,一群无根浮萍的感染者,在乌萨斯的确活的不易。
但现在他们有了足够的食物,甚至生病的感染者得到了救治,天气暖和了一些,人们有了期望,还和一支奇怪的商队达成了合作,队伍脚下的路不知不觉间轻松了不少。
霜星不傻,她当然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陈默出现的那时起,到现在,他们的路变得好走了不少,如果说过去也有这种好事,如果说去南方就会有这种好事。
霜星还没那么天真,不如说,现在在她看来,去南方可能真没有塔露拉说的那般美好,留在雪原他们至少还能勉强活下去,可去了南方,又有多少未知等着他们去面对,甚至不是靠手里的武器就能解决的问题。
答案是很多。
“以前我一直认为今后我肯定会遇到难题,我知道那些难题,比如陷入乌萨斯军队的围剿孤立无援,又比如被营地内的感染者出卖,我们无处可去,也没有援军,只能四处流浪,接纳一些同样无处可归的感染者。”
“这种生活我并不陌生,相反,我觉得自己能够面对,哪怕再坏一些也能够面对。”她说,轻叹了口气:“但我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会是在和游击队分开之后,独自带领营地内的其他感染者撤离,没想到我遇到的最大的敌人不是乌萨斯的军队,而是我们自己。”
她也许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脆弱,脆弱到连带着一群感染者撤退都办不好,脆弱到营地里出了问题之后,她甚至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
霜星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好像是在她硬生生击碎了她原本的骄傲,让她从一个以往总是信心十足的战士渐渐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她站在营地前的雪地里,背后是营地内搭建的帐篷,积雪混合着荒芜的土地,远处有一片寂寥的树林,阳光灿烂而温暖,战士挺直着脊背,又仿佛与过去有什么不同。
她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她想要改变这些无力。
她还年轻,可感染者能又多少时间挥霍在一件事情上,答案是很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只能选择固步自封。
“如果你是想让我来提点你的话,我得提前说一声,我不怎么擅长教人。”陈默说。
他向来不是一位好老师,这点在黑钢被那些学员暗地里叫做没半点人情味时,陈默就明白了这点。
他没什么耐心来细细教导别人某件事情,慢慢和他们讲道理,并试图开导他们,从来没有,他也不会做什么心理辅导。
与其说是教人,他倒觉得自己误人子弟的可能性更大些,哪怕对方是感染者也是一样。
“塔露拉说你喜欢扯谎,让我在听你的话时多留点心,现在看来她说的果然没错。”霜星说。
“她这也和你说了?”
“让你很意外?”
“嗯,有一点。”
“她同样也告诉我,如果遇到问题,希望我能听听你的意见,她很信任你,说不出的信任,仿佛觉得你一定有办法帮到我们。”霜星又说:“其实刚开始时,我没怎么指望你,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怎么想和我们产生更多的交集,如果没有暴风雪那件事,你应该更情愿和我们保持这种关系直到塔露拉他们回来。”
“那时我和你们并不熟悉,我同样不能指望你们能相信我将这个营地的安危维系在我身上,即使我是塔露拉带过来的人。”
“你不否认?”
“不否认,还有在暴风雪那次,没和你提前商量这事,的确是我做的太过出格,不过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那次感染者带着食物离开陈默明明已经猜到甚至知道了他们的动向却没有对霜星提起,因为他正是希望这群人能离开才好避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引发不必要的意外。
换一种角度来说,他在利用这件事胁迫霜星和感染者们达到他的目的,虽然目的本身对他们而言是有利的,可这种方式,尤其是陈默后来的话语。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他的做法的确有些出格,甚至让人觉得不近人情,霜星虽然没有提起,但看的出她不喜欢这种阴暗的算计和勾当。
“那件事不全是你的问题,如果你真是那种人,也不会告诉我你知道他们会离开。”
霜星摇了摇头,轻呼了一口气:“说起来,当时要不是你提起,等我带着雪怪离开之后才可能引发更大的问题。”
“还有这次,如果不是你去城里找到了这群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的人,接下来我肯定还在头疼。”霜星说,看着陈默:“就当是我们扯平了,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能多和我商议一下,别在一个人做决定。”
“我尽量。”
“尽量是什么意思,我要听的可不是这种回答。”霜星的板着脸,她望了陈默一眼,眼神不善。
霜星又看着他提着刀。
“你那把武器应该不是做做样子的吧,等……”
“你要是想找我训练还是算了吧。”陈默急忙回答:“我听塔露拉提起你身手很好,她说你是顶尖的术师,我呢,不太擅长打架,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霜星狐疑的看着陈默的脸。
“算了,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陈默心里松了口气。
【_ 他跟着霜星朝着营地的会议帐篷走去。
“你刚才出去,是去见了坎诺特?”霜星忽然问。
陈默脚步停了停。
霜星回过头看着略作停留的他。
“那群人有些可疑。”霜星说,没等陈默回答“你不说我也看的出来,不过他们愿意帮我们,在乌萨斯愿意和感染者扯上关系的人太少了,况且他们还愿意为我们提供物资,他们是从那里搞到那些药品的?”
“你问我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他们自称有自己的门路,但乌萨斯不是他们唯一一处有形迹的国家,在很多国家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些也话是他说的?”
“话是这么说,到底能信多少,尚未可知。”
“可他图谋些什么?”霜星问,他和陈默并肩走在路上:“图谋感染者能帮到他们,图谋将我们这些人拿给纠察队换奖赏,光是他们提供的那些物资就远远超过了这个价值。”
“不管他们图谋什么,至少现在来看,我们和他们的合作对我们而言更有利些,起码感染者在乌萨斯有起色之前,对我们而言不是坏事。”陈默回答,又说:“在商人的行业里,有一种运营方式叫做预期投资,意思就是在富有价值的商品展现出它的潜在价值之前,先投入资源,等到之后再收获数倍以上的价值,答案究竟如何,得等到以后才知道。”
“那被他们带走的感染者?”
“你也说了,光是他们提供的物资就远超过了将感染者交给乌萨斯的价值,所以那群感染者在他们手里很安全。”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忽然这么信我?”陈默诧异的问。
霜星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不能确定而已,毕竟像是这种能为我们提供药品的组织,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霜星解释道,又问:“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我看那个坎诺特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上当的家伙,我问杨格和大D,他们只说你去单独见了他们一面,至于你们之间说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关于这点,和我以前的经历有些关系,来雪原之前,我曾在卡兹戴尔和维多利亚有过停留,那段时间里我认识了几位大人物,坎诺特刚好想和这些人合作,所以其实他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陈默半真半假的回答:“他需要一个中间人,我们刚好需要他的帮助,我和他一拍即合,但最主要的还是游击队在雪原的名头他也有所耳闻,他觉得和你们合作可能会在今后产生一些预期外的效果。”
“这么巧?”霜星有些狐疑。
“不是巧,从他得到我来雪原的消息起,我和他就免不了会见面,就算没有营地这次的问题也是一样的,只是刚好我们碰到了他,而且对他们而言,这次和游击队产生交集的投入也算不上昂贵。”
“那我就当是这样吧。”霜星说,她收回视线,声音再次响起:“但要是塔露拉知道了这件事问起,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想好了要怎么对她说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单独安排她和坎诺特见一面,她应该会更希望单独见见这位商人,如果队伍今后到了南方,和他们之间合作的机会也可能会更多。”
“嗯,以她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还真有可能。”
霜星没有反驳,她想起塔露拉的性格,不否认塔露拉还真会对这件事上心,毕竟就像她自己想的那样,一个愿意和感染者合作的商队,即使来历不明,也值得他们去关注。
“你好像很了解她,明明你们那么多年没见过面了。”
“有些人是不会被时间改变的,霜星,她原本就是那样的人,她长大后也不会发生太多变化。”
陈默不希望让霜星知道坎诺特和他们的合作是由于自己的关系,那多少会让霜星对他产生某些不该有的依赖和亏欠。
他更希望让霜星觉得,他只是一个契机,而让坎诺特真正选择和他们交易的是雪原游击队的名头,至少这样的说法更容易让霜星和营地内的人接受,而不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忽然就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却显得无关紧要,岂不是否定了他们所做的一切。
仿佛一切都在变得好了起来,因为他们做的一切,有人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即使那帮助或许不过是人家一次可有可无的试探,但至少说明,他们在靠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生存的环境。
第二十七章 那时候的日子
那是1093年的年初。
一月份时雪还没停,乌萨斯冻原依旧是刺骨凛冽寒冬。
在霜星的印象中,和去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们依旧带着感染者在冻土上艰难的生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游击队为了吸引敌人暂时分开了营地的队伍,塔露拉带着大部分感染者战士和游击队向着别的方向去引开乌萨斯军队的追击,而霜星带着营地内剩余感染者向着南方撤离。
塔露拉曾数次提议南下,但爱国者迟迟没有同意她的计划,虽然队伍在朝着南方转移,至少还没有离开雪原的范围。
日子一天天过去,霜星和游击队失去了联络,可游击队已经离开,后来他们又遇上了暴风雪,人心反复,病情又在队伍内蔓延,这一路走的并不顺利。
这短短半个多月的路程头一次令霜星感觉到了漫长,即使她很少好好休息,即使她无时无刻不再思考着他们之后的行程,可事情往往不是人想想就能解决,可往往很多事情,只有当它真正发生之后,人才能去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在它未发生之前就去避免它的发生。
一来他们没有那种能力,而来即使知道会发生,即使知道食物短缺,知道疾病需要医治,但他们却无能为力。
只好想,这就是各自的命,好比那些身体孱弱生病时只能靠自己硬撑过去的感染者,这就是他们的命,因为他们是感染者。
尽管也曾不甘,尽管觉得不公,尽管心里有无尽的愤怒和压抑,可作为感染者,他们却无力去改变这种现状,现实是,不是人心里觉得不对,它就会因为某个人的意志而发生改变的东西。
现实冷漠无情,它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他又对每个人的命运做出了各自安排。
那时候他们甚至没有稳定的聚集地,不敢在任何地方长久停留,乌萨斯纠察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后就不得不做出转移。
很少有村落愿意和他们这群感染者交换食物,也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们这群感染者多做交谈。
没有土地,没有适合耕种的田地,补给的来源只能靠游击队和派遣的感染者战士们外出收集物资,或是在进攻矿场和乌萨斯纠察队的巡逻据点时,将能用的物资收集起来。
其实很多时候都饿着肚子,不管是霜星还塔露拉,感染者们大多营养不良,靠着树根和一点点野菜果腹,肚子里空荡荡的,雪融化了就是水。
很多原本走在一起的感染者选择离开,又不断有被游击队解救的感染者暂时加入队伍,塔露拉总是在说着以后会变得更好,她的那些话语,她的那样空想,让人觉得向往又遥远。
即使明白她说的很有道理,可若是试着去想想,就会发生她说的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到让一群吃不饱饭,忍饥挨饿的感染者去相信他们有一天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市,去相信他们能够得到乌萨斯人的尊重,有朝一日甚至能获得和城市里的人相同的待遇。
营地里又有多少感染者是因为塔露拉的理念而聚在一起,又有多少感染者不是为了得到游击队的庇护而选择留下来。
霜星心里其实明白,她也明白,当有一天游击队不再能为这群感染者提供庇护时,塔露拉的理念留不下他们。
不是因为他们愚昧麻木,而是因为即使是霜星这样认同塔露拉理念的人也同样不看好他的想法。
是的,认同和看好从来都不矛盾。
上一篇:你这型月网游太假了吧?
下一篇:可爱的少女心,可是无所不能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