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656章

作者:一隅屋檐

  “因为很多原因吧。”陈默说。

  “……对不起。”诗怀雅终于鼓起勇气,她低声说,微微垂下眼睑,眼底晦暗无光。

  眼前女孩突然的话语,让陈默安静下来,安静里陈默看到她的肩膀在轻轻颤抖,于是剥开了温和平淡的伪装后,房间内的两人终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大概是在十八岁之前,那段时间我有过这样的想法,说来可笑,但这声对不起,我等了你十八年。”陈默看着眼前愧疚的女孩说:“我想过,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会经历这一切,但也是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可能遇到陈,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但如果感谢你,会让我觉得很不甘心。”

  “十八岁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大家都懂的道理,你的对不起只是我需要但却和你无关的东西,我忽然明白,其实你并没有错,从来没有,因为如果你错了,我就否定了他的决定,我没资格这么做。”

  陈默的话,让诗怀雅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平静的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说出这些,没有多少愤怒,没有多少埋怨,仿佛在说一段故事,一段并不美好的故事。

  “所以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你也不欠我什么。”陈默说。

  桌上的咖啡渐渐失去温度后,诗怀雅的心却平静的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她绿色的眼里倒映着这个曾经因为自己而孤苦无依的男孩。

  他吃尽了人世的苦头。

  他站在那个害怕的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旁,他们拥有一样让人安心的笑容。

  “反而是我,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对不起。”

  “真是无耻……”诗怀雅忽然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她的声音带着些停顿。

  她看着陈默,露出灿烂又狡黠的笑容,忽然扑上来抱住了他。

  她说:

  “忽然对我说这种话,不是很容易就让人喜欢上你了吗!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抢别人的东西啊。”

  如此的突然,又如此的令人猝不及防和理所当然。

  陈默的手不安的张开。

  可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自己的后颈,他无处安放的手顿了顿,轻轻抱住了这个傻乎乎的姑娘。

  “让你担心了。”

  她其实,挺简单的。

  ps:陈默不算是正直的好人,嗯,也许好人这两个字用来形容他相去甚远,狐狸也同样是如此,只是之前剧情还没补,可能不太清楚。

  诗怀雅吧,说来比较复杂。

  他又怎么可能没恨过诗怀雅,他甚至怨恨过陈和塔露拉,但人都会为自己的苦难寻找借口和解脱,他也同样如此,只是后来与其说是谅解,不如说是明白世界的真实。

  做与不做。

  沉默无声的运转着,你的悲伤喜悦与我何干。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阴差阳错,或命运使然

  陈默从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去为人开解心结,只是恰好诗怀雅所纠结的往事与他有关罢了。

  陈默怎么可能没有恨过她呢?

  陈默恨过她,就像所有推卸责任妄图让自己过的心安理得的人一样,陈默也曾将所有的过错归结于一人身上,因为每当他想起记忆里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心里就会涌起太多无处安放的愤恨和怒气,不甘,偏执,以及悔恨。

  如果有一个人能替他承担这些情绪,他会好受许多,他不是一个坚强的人,甚至称得上懦弱,但心里尚能分的清是非对错,哪怕它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长大这个说法其实就是忽然在某个时刻,明白了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不应该去做什么,就是忽然在某个时候,发现自己曾经如此在意的东西,已经不会再念念不忘。

  陈默没资格来评论那个死去的人的对错是非,也无权为他的选择而指手画脚,因为他的责任并不属于自己,也因为陈默终究没能如他所想成为一名近卫局的警员。

  现在所有的这一切,都早已过去,或许陈默该庆幸,至少眼前的诗怀雅在告诉陈默他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她没有辜负他的死亡,他们后来的辗转流离多少也因此有了一个还算合适的结局。

  诗怀雅问陈默后来去了哪里。

  她曾去过那间孤儿院,只是那时陈默早已不在那个地方。

  她又提起陈默说过的伦蒂尼姆,让陈默想起她原本的出生,对于维多利亚,她比陈默要熟悉许多。

  眼前这个青春靓丽的姑娘在没了那么多的愁绪和担忧后,变得如同她的相貌和金发般明快而潇洒。

  陈默告诉她,自从离开孤儿院和龙门后,他去了哥伦比亚,他在那里生活,也在那里学习,半真半假的谎言里夹杂着许多曾经在任务中了解过的雇主的日常。

  陈默尽力想要描绘一个虽然艰辛但还算稳定平和的一个男孩成长的故事,以此来打消她可能会产生的纷乱的想法。

  兴许的确是陈默早已习惯了说谎,诗怀雅对于陈默的回答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怀疑,只是偶尔问起他过往的一些经历,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的喜好和兴趣。

  陈默没想过让这场突然的见面变成他个人的诉苦大会,而对着一个心怀亏欠其实并不熟悉的女孩诉苦未免也太过不讲理了些。

  即使诗怀雅是他理论上的“仇人小姐”,但这种算不上仇恨的仇恨通常只是建立在个人的一厢情愿上,不值得有人为此赔上自己的下半生。

  “工作吗?类似于替人看场子吧,我在那边报名了一个民间格斗爱好协会,他们教的东西其实还挺有用的,不过大多时候是做些兼职和工厂的小工,到处替人跑跑腿啦之类的,生活不仅过得去而且很充实。”

  陈默为自己谎言中的人物染上应有的色彩,让他符合一个流落异乡的男孩正常的成长历程。

  诗怀雅自然会因为他这样的回答而流露出犹豫和不安,陈默想,如果用钱就能解决他们之间联系和诗怀雅心里的芥蒂的话,不管是他,还是诗怀雅都会很乐意。

  但诗怀雅也知道,如今的陈默其实并不缺这些东西,陈默所缺的,已经随着他的长大而成为了自己和他永远无法弥补和找回的遗憾。

  诗怀雅没有对陈默提起钱或者补偿之类的东西,有些遗憾,因为和陈默想的富家大小姐冷酷的在桌上扔下一张价值千万的银行卡并用决然的语气说,从此两不相欠的戏码相去甚远。

  “想起来刚开始的时候挺惨的,一个人在国外,语言不通,没有钱,没饭吃,也没人管,就像是街边的垃圾,消失了也无人问津。”陈默半开玩笑的说:“真的做了很多坏事,不管是偷,还是抢,都做过,被警察追了好几次后,反而练出了些逃跑的本事。”

  他应该要这样说,如果那种生活能被描绘的太过温馨和平稳反而才会让人无法接受。

  被警察追不算是什么少见的经历,但比起通情达理的警官而言,杀手和拿钱卖命的雇佣兵们要难对付的多,至于偷和抢,黑钢的服务领域通常也涉及这些不必要的业务。

  逃跑的人是懦夫,陈这么说过,但陈默却一直在逃,拼了命的逃,以前是怕死,之后是习惯,习惯了把别人留在原地,自己狼狈的逃走。

  “那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诗怀雅问。

  她不是第一个对陈默问这个问题的人。

  有些话诗怀雅没说,但陈默知道。

  兴许要是陈默能等几年,等诗怀雅从维多利亚回来,又或者陈默当初没有答应那个男人的交易,他后来的人生也会因为诗怀雅的出现而发生不少改变。

  傍上千金小姐入赘大户人家的烂俗桥段大抵不会有,但陈默刚才设想的那一面可能会出现也说不定,不用为今后的衣食住行而忧心,提前实现了许多人大半辈子的追求,兴许还能好运的早点见到狐狸。

  “因为不知道自己留在龙门能做些什么。”陈默说:“十六岁之后孤儿院的孩子们就必须离开孤儿院,但那时候的我却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要去做些什么,我没上过学,也没有本事,兴许能活的下去,可世界那么大,小孩子总是产生很多想法。”

  “所以是什么?那时候……”诗怀雅问:“你的想法。”

  “街边的哥伦比亚的宣传语,人人都能创造奇迹,所谓的哥伦比亚梦吧。”陈默仰起头复杂的说:“去的时候没想会是这样。”

  陈默看着她:“你说,要是我那时候还留在这里,如果你找到了我,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冷巴巴扔给我一大笔钱,让我衣食优渥的过完这辈子?”

  她愣了愣,像是没想到陈默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但很快,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用冷淡而轻蔑的余光斜斜的俯视着陈默,白皙的右手指尖夹着的黑色卡片被啪的甩在陈默面前的茶几上。

  “这种感觉?”

  “差不多,可能要更盛气凌人点。”

  诗怀雅把左手叉在腰间,微微仰了仰头。

  “这样?”

  “眼神再凶些,要带着警告。”

  “唔,等等。”

  “嗯,好多了。”陈默拿起那张卡,点了点头,“不再说点什么?”

  “说什么?”她想了想,轻轻咳了咳,装作冷漠和厌恶:“里面的钱够你富足的过完下半生了,拿着它,记住,从今天起,我们两不相欠。”

  没想过她原来会迁就自己一时的恶趣味,因此心里有了些感叹。

  “好啊。”

  但诗怀雅却忽然泄了气般,重重的倒塌下来,坐在对面陈默的沙发上,把抱枕紧紧抓在怀里的她看着陈默,神色认真,微微鼓起嘴,让陈默想起了爆发前的陈。

  “那个陈,也会陪你这么玩吗?”她用玩这个字来形容他们之前的行为。

  “通常不会。”

  “通常?”

  “一两次吧。”陈默说。

  诗怀雅轻轻咬了咬牙。

  “她那样子,真是看不出来。”诗怀雅说,又问:“你怎么认定我会配合你?”

  犯罪心理学这门学问,有时候对于想强装不在意的人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太会察言观色当然不容易漏过任何蛛丝马迹,但心理却会变得极为敏感。

  有两种人不适合学习这门课程,第一种是坏人,第二种是好人。

  “就当是个小小的玩笑。”陈默打量着手里的卡片问:“这里面有多少钱?”

  “几百万吧。”诗怀雅不在乎的回答。

  陈默赶紧规规矩矩的将信用卡放在桌上,他的动作让诗怀雅忍不住想笑,又急忙憋住笑容。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在谎言方面十分的擅长,他不会忘记为自己虚拟的人物做出应有的反应。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她变得有点生气,对陈默指指点点:“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哦,我警告过你了吧,利用别人的负罪心理可是一种相当恶劣的行为。”

  “……抱歉。”

  “开玩笑的啦,我发现你这个人还蛮有趣的哦。”诗怀雅露出笑容:“现在我们扯平了。”

  陈默的性格很难想象会和陈那种冷冰冰板着脸的人合的来,而陈,更难想象她私底下也会做出相同的行为。

  他们好像是多年不见的朋友,忽然走在街上认出了彼此,于是相约坐在街边的冷饮店里畅聊起彼此这些年的经历。

  带着些好奇,带着些应该的陌生,也带着些不知如何缓解的疏离和停顿。

  诗怀雅仍然有所顾忌,而陈默也非全都能自然平常的对她做出回应。

  话题到最后不免又绕到了陈默如今的身份,也是陈默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其实陈默应该想到,在知道林雨霞和诗怀雅是朋友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明白,诗怀雅也向林雨霞拜托过相同的问题,但陈默却没想到她是如何确认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谁说漏了嘴。

  排除了狐狸和陈之后,一个高大的爽朗但其实心眼挺小的女人出现在了陈默的脑海内,她确实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实际上,她一直对于八卦之类的东西怀有一颗不为人知的热心。

  诗怀雅有意无意的向陈默询问他在近卫局内的具体部门和职务,又隐隐带着一种如果遇到任何麻烦可以来找她的意思,然后若有若无的告诫陈默最好不要参与进这次案件里。

  陈默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其实她才是那个得到情报最少的可怜人的事实呢。

  陈默只能点头或者摇头,而她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开始喋喋不休的和陈默分享起自己在近卫局内的工作和烦恼。

  偶尔提到陈,在如今的气氛下也没有多少客气。

  陈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或者说……压力。

  陈默耐心的倾听着诗怀雅对自己这个晚辈和新人所作出的热心指教和宝贵经验,然后看着她信心满满骄傲的拍着自己白色寸衫和红色领绳下挺拔宽广的胸襟,在轻微的摇晃之后,陈默识趣的移开自己的视线。

  陈默的部门在他嘴里变成了保密事项。

  “我也不能了解,我可是高级警司唉,我应该是你的长官吧?”她问:“是长官吧?”

  “魏长官的命令,除非是他本人,否则任何人也不行。”

  陈默只好将魏彦吾搬出来。

  “那你没告诉陈?”她狐疑的问。

  “公私分明是我的本分,就算是陈也不行!”陈默肯定的说。“你不能怀疑我的忠诚。”

  “真的?”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向你保证。”

  诗怀雅又问起陈默接下来的打算,看来她暂时放弃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而她也知道,陈默不可能放弃这项所谓的“魏长官的亲令”。

  她开始向陈默打听起行动组的事情,对此陈默只是回答自己不太清楚。

  “你不是行动组的人吗?”她忽然诧异的开口。

  陈默终于知道这个女孩其实也并不简单。

  “不是。”

  诗怀雅眼角一闪而过的失败,仿佛在说:“嘁,就差那么一点。”

  陈默怀疑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在诗怀雅潜移默化,越来越紧凑和大胆的试探中终归会被她察觉到些什么,能做到高级警司这个高位上的人,除了狐狸以外,果然没一个是靠的欺下媚上和阿谀奉承。

  诗怀雅的确是释怀了不少,但她故作熟悉和随意的态度反而还在证明,她仍然在意着什么,或许剩下的只需要时间,而陈默已经学会不再像过去那样,卑鄙的去接近又一颗出现了裂痕和缝隙的心,企图让它成为自己的东西,以此占据一席之地。

  诗怀雅会让陈默想起维娜,当初为了格拉斯哥帮成员的她可以刻意大方的对他放宽自己的心防,让【/&

  而后来,真真假假,已经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