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他是我的大脑,我的军师,卡兹戴尔是他的棋盘,而我成了他手脚的延伸和最看重的棋子。
还有那些千千万万在巴别塔的萨卡兹,那些死去的,没有姓名,微不足道的战士和成员,那些被我带出格莱,如今只剩下半数的离庭。
他们用血和尸体浇灌卡兹戴尔这片贫瘠的土壤,期望今后它能结出甘甜的果实,长出足以喂饱萨卡兹的粮食。
这些都是他们所期望的,或许是我本不够坚定,不知何时,也成了我所期望的……未来,这么说太过遥远。
人无法看到未来。
理想更为准确。
从十岁离开龙门起,这个词语就消失在我的脑海里,而今,它再一次浮现。
我已不记得当初自己有过何种理想,但现在,他们的理想暂时成为了我的理想。
我想将未来变成现在,乃至于过去。
我想,人们提起我的那些为了萨卡兹而死去的萨卡兹属下和兄弟时,不再称呼他们为猪狗,不再用低劣的词语,蔑称,轻视的眼光来看待他们。
我想卡兹戴尔能重现它的富饶,尽管这片土地并不是我的祖国和故乡,但在这片大地上,我没有那种眷恋。
十八岁那年我成了一名理想主义者。
但我已手握屠刀,泥泞满身,血雨狰狞。
第一章 斯菲尔特
多年后,当陈默提着谢尔领大公的头颅步入庄严的议会大厅,头颅失血涣散的瞳孔倒映诸多萨卡兹贵族大人们惊惧苍白的脸庞。
他步伐沉稳,面色温和,彬彬有礼,谦逊随和,像是一位出游的贵族,但漆黑铁甲渗透干涸血迹。
离庭刽子手们沉默无声,封锁每一条离开议会的道路。
他走上高台,放下头颅,手按长刀。
开始为议会的大人们讲述道理。
他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人,他也相信,大家都愿意听他坐下来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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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未知
地点:未知
白炽灯苍白的冷光对大部分重病初醒的人而言都会显得有些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比灯光更先弥漫到恢复五感的鼻尖。
视线还有些朦胧,但依稀能看到眼前坐着一个黑影。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病人醒来前手指会先颤动,也许是因为挂着的液态药剂是从手腕输入身体,所以夹在手指的医疗仪器会先感应到人心跳的变化。
斯菲尔特那张脸要说和以往比起来有什么变化,大概是因为他脱下了术师的兜帽,没再拖沓着他那双人字拖蹲在电脑椅上用泛着油光的手抓脚趾吧。
难得正经的穿上了外勤制服和防切割背心。
坐在床前的他只是用布满血丝和黑眼圈的眼睛看着醒来的陈默,也不说话,他下巴上长上了唏嘘的胡渣。
看上去比以往正经了许多。
“……斯兄。”
陈默张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如果说黑钢内还有什么值得陈默惦记的人的话,他会是其中一个。
“醒了。”
他这么回答,双手按在自己的大腿,手上的护甲磨损严重,仿佛在像陈默说明什么。
“我在什么地方?”
“回哥伦比亚的路上。”斯菲尔特说:“我找你都快找一年了,失踪和阵亡消息传回黑钢,我才知道行动部那帮龟孙儿把我兄弟给安排到了运输车队里,我明明早就和你说过卡兹戴尔这破地方没什么好去的,让你做做样子,情况不对就溜,现在好了吧,你差点把自己给交代在这里,我说你到底图个什么。”
斯菲尔特一口气说完,呼吸急促,拿起放在床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杯捧在手里,那双眼睛看向陈默。
他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你还活着。”
陈默忽然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他,那些话又被堵在了喉咙底。
“……谢了。”
陈默只能这样苍白的道谢,可他不知道他这声谢谢是否抵得上让惜命又懒散的斯兄千里迢迢赶到卡兹戴尔这片混乱之地,在雇佣兵和战场的浓烟里,像是大海捞针那般把他给捞回来。
一个人的死对于这片大地来说不过是少了一个人,但对与在乎的人来说,却是少了一部分世界。
“谢谢?”斯菲尔特猛地站起身,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我拼死拼活把你从卡兹戴尔捞回来,你说一句谢谢就完了。”
陈默看着他,没说话。
“谢谢就谢谢吧。”
斯菲尔特忽然泄气般的坐下,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又抬起头看着陈默。
“为什么不回来?”
“车队遇袭后,一帮萨卡兹人救了我的命,我留在哪里。”
“你知不知道,你不见了我在卡兹戴尔玩儿了命的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相信你还活着,老子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斯菲尔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后你他娘就被人给忽悠去卖命。”
他忽然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起来,笑声戛然而止,双眼通红。
“妈的!该死的萨卡兹杂种!”
少见的哥伦比亚语,夹杂着炎国的骂娘方式,让习惯了说萨卡兹语的陈默竟然产生了一丝好笑的怀念。
“先不说这个,斯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也许是因为陈默现在虚弱的模样,让斯菲尔特的憋屈和怒气无处发泄。
他顿了顿,看了看身后关上的门,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页,在陈默面前展开。
那是一张名册,名册上方一只萨卡兹的头像,来自于疤痕市场,头像后标注着价值。
“半年前,萨卡兹地下黑市新放出来的悬赏。黑钢的下线从他们手里拿到了资料。”他放下手:“你就是这样伪装的,弄对角?以为没人认识你?”
黑钢通常会与萨卡兹的地下黑市有交集,每个为了寻求金钱来到卡兹戴尔的组织都会牵涉进这个庞大的市场,自然也得了解每个佣兵团的信息。
“黑钢没必要为了一名普通干员大费周章。”
斯菲尔特突然没了声音,手指紧紧的捏着皱巴巴的纸页。
“你觉得自己没亲没故没人会在意?你觉得自己就算死在那里也没人在乎?”
他抬头问。
只是看着陈默,满是血丝和疲倦的眼睛死死看着他。好像在告诉他,斯菲尔特拿到这张悬赏时到底是什么感觉。
“谁会在乎?”陈默平静的问。
“我会在乎,我!”他伸出右手食指用力的戳着自己的胸口:“我他妈告诉你我在乎!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对一个人。”
“除了狐尾?”
“狐尾不算!”
“哦。”
斯菲尔特坐在陈默床边的椅子上,摊开手,那页纸从他手中落到地面,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没问,你也没说,但我告诉过你不要想着在卡兹戴尔,那不是个好地方,他们建立了三次,三次都覆灭在大火里,这里面牵扯到多少大人物的利益,你真以为自己小胳膊小腿斗的过人家,所有萨卡兹人都是疯子,他们分不清是好是坏,就你最有能耐。”
他低下头,看着陈默。
“你说你知道,你就是头犟驴,看上去平平和和,决定了的事,谁说都不好使,摊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哟。”
陈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要回去的,回卡兹戴尔,就像斯菲尔特说的,他是头犟驴,但他现在已经深陷其中,被淹没了蹄子。
“你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然后?我拼死拼活把你带出来,就为了见你一面?知道你还活着?你现在跟我说没什么好说的。”他说:“你要我眼睁睁看着重新回去那个鬼地方,让你自生自灭那天死在哪儿!好大的牌面呐,蛇哥哥!!”
接到卡兹戴尔消息的那天,斯菲尔特一夜没睡,他拿着法杖跑到了行动部,行动部似乎早知道他会来,副部长和一群精锐干员等在门口。
他没打赢,他当然没法打赢。
后来他被降了职,然后他就申请调到卡兹戴尔。
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只是后悔自己没干赢行动部那帮龟孙,但他却从没想过要在情报上给他们使绊子。
他是个聪明人,他向来是,可聪明人也会有犯蠢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怪不到行动部,黑钢牺牲在任务里的干员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没人会在意,大家都习惯了这种事发生。
黑钢是安保公司,是雇佣兵,雇佣兵就是一群拿钱卖命的人,说不上多高尚。
“跟我回去,蛇,别留在卡兹戴尔,就算为了你在龙门那姑娘,你帮不了他们。”
你甚至帮不了你自己。
陈默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黑钢干员说的哑口无言,无法争辩,哪怕他已经杀过无数的人,哪怕其实现在他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可陈默还是没办法来反驳他,看着他脸上的愤怒,张口无言。
斯菲尔特身后印着黑钢BS黑色标记的墙面,我看着那墙上的标志,它是我曾找到的暂时的栖身之所,在我离开黑墙后,无处可去之时的容身之地。
我在黑钢遇到了斯菲尔特,他教我该如何去掌握那种我曾在黑墙内见过并记忆犹新的力量,他是我踏上这条道路的引路人。
他把我当做兄弟,他像是我的朋友,更像兄长。
可我又该如何和他讲述我在巴别塔的遭遇,讲述我正在着手构建的组织,我已经让无数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然而我现在却要半途而退?当个叛徒?
ps:能感觉到主角的成长吗?
第二章 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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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会炎国语后就越来越喜欢这么说了,他说陈默这个名字果然没取错,他说陈默是天生干这行的料。
尽管他学会炎国话后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到城里的旧书市场淘武侠小说,在黑钢的内网里用含蓄而不失风度和逼格的歇后语骂人,收高价替人算卦,去行动部的门口摆摊和撅着屁股打太极。
没有男人能拒绝炎国的武侠,那些高来高去风流不羁的侠客,那些千娇百媚英姿飒爽的女侠,那些看不懂但觉得好他妈牛逼的句子。
黑钢里没人愿意当陈默的陪练对象,斯菲尔特自己也不愿意,他的陪练对象大多都会成为医务室的常客,他总不和人多说两句话,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然,也没人会去在乎他到底想什么。
斯菲尔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小鬼的时候,他明明年龄不大,稚气未脱,可那双眼睛却像疯狗一样凶狠,那里面藏着怀疑,他怀疑任何他能看见的人,看到的事,他总盯着人的脖颈看,就像是在考虑如何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干掉周围靠近他的人,斯菲尔特甚至怀疑他连逃跑的方法都想好了。
但后来黑钢给他开设了专门的适应性课程,不如说是心理治疗,好在似乎终于起了一点效果,让这个臭小鬼下手不再那么恶毒。
接到卡兹戴尔的失踪干员名单那天,斯菲尔特看着上面那个熟悉的名字,久久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他应该觉得挺高兴的,他终于摆脱了那个老是给他找麻烦的臭小鬼,让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纸上一个冷冰冰的数字。
可斯菲尔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黑钢每年都阵亡失踪那么多干员,其中不乏斯菲尔特的旧识,大家都习以为常,毕竟从成为安保干员那天起,大家都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能安安稳稳的活到拿着退休金买个农场当农场主,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回忆自己这一生的在整个黑钢都找不到几个。
但等斯菲尔特自己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提着法杖走到了行动部的门口。
斯菲尔特路上就在想自己真有必要这么干吗?这真是蠢死了,他心里明明知道去找行动部的麻烦没什么意义,搞不好还会给自己引来麻烦。
可越这么想,他握着法杖的手捏的就越紧,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把火,不发泄出来他这辈子都没法安稳。
有些时候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行动部的副部长就带着人守在门口,他们说冷静,别做傻事。
斯菲尔特觉得自己没法冷静,他最后的理智让他松开了法杖,事实证明太极拳并没有什么卵用,不用法术的术师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样软弱无力。
他顶着下午的阳光拖着鼻青脸肿的脸离开行动部的大门,连门都没能闯进去。
那一瘸一拐的背影看上去就像只落魄又狼狈的败狗。
那时他就在想,要是他兄弟在这里,指定不会让他挨打。
可他兄弟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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