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被那群行动部的龟孙儿弄到了卡兹戴尔。
他坐在路边,一群情报部的马仔知道了消息后叫嚷着回去报仇,说给行动部的人下绊子,说的五花八门,他闭着嘴什么也没说,最后只说别让狐尾知道。
狐狸最后还是知道了。
她难得走出了自己地下那间研究室,穿着从来没换下的白大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长久不见阳光和熬夜带来的苍白憔悴的脸。
“你是脑子秀逗了吧?”
这是狐尾见到斯菲尔特的第一句话。
斯菲尔特诺诺的没敢回答,他偏过脸,不让狐尾看自己脸上的淤青。
“挨揍了?”
“没,斯兄我一个打好几十个好吧,从东门一路砍到西门,行动部那群鳖孙那个见了我不是跪地大叫一声大侠饶命,要不是他们人多,我那天非得把他们的堂口给平了不可。”
“别装了,你转过来我看看。”
“真没挨揍,就是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转过来!”狐尾沉下声,不耐烦:“老娘花费宝贵的时间从实验室里出来,可不是专门来听你吹牛皮的。”
斯菲尔特只好转过脸,那张鼻青脸肿的脸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真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狐尾没说话,斯菲尔特张了张口,却没能继续说什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斯菲尔特像是没听懂。
“大家都是黑钢的老人了,你清楚我的意思。”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斯菲尔特垂下眼睑:“那个小屁孩,蛇,又冷又狠又别扭,整个黑钢也没什么朋友,黑钢里这样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董事会的高层觉得他有潜力,我不知道那群老家伙在打什么鬼算盘,他们把我派到他身边当他的法术指导。”
“我一开始也没什么感觉,直到我看着他一次次在训练场拼命的练习法术练到虚脱却无功而返,看着他像野兽一样的搏斗方式,看着他一次次死命的压榨自己,好像有什么在追着他,让他疲惫,疲惫后他才能睡着。”
“我看着他夜里孤零零坐在没人的内部食堂,拿着手里的铅笔在素描本上勾画,一次次提起笔又放下,却怎么也画不出样貌的样子,最后只好放下笔坐在那看着画纸发呆。”
斯菲尔特抬起头,乌青的左眼肿的只剩条缝,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时候我才会觉得他像个孩子,才会想起他的年龄,想起他那双眼睛里也曾有过热切和希望,却被逼的只剩下了无所谓的凉薄和冷漠。”斯菲尔特说:“你知道他来黑钢的时候才多大,13,他谎报了自己年龄以为没人查得出来,我13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你13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他13岁就学会了杀人,那他得学多久才能变成那副样子。”
狐尾只是盯着他,那眼神让斯菲尔特移开视线。
“是,我知道这片大地上这样的人不少,我也没有同情心泛滥到那种程度,大家都是天灾低下的倒霉鬼,没谁就比谁过得好多少,起码比起感染者来说,我们还活的下去。”
斯菲尔特说:
“可他妈谁叫老子认识他,谁他妈让他跑到老子面前!他要是一副屁股朝天的样子还好,起码那样老子可以虚情假意的糊弄过去,可他不是!”他说:“我眼睛又不瞎,能看的出来那死小鬼心里藏着恨,他有想杀的人,但他还是躲在黑钢,他干嘛要躲在黑钢。”
斯菲尔特毕竟是情报部的副部长,这个职位的人从来不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因为他搞不定,他知道他搞不定,他比谁都心软,却装的比谁都像。”
斯菲尔特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年天灾来的时候,我们一家就躲在地下室里,我亲眼看着家里的房子倒下,把母亲和弟弟压在下面,我拼了命的挖,挖的满手是血却只挖到了弟弟的手就再也挖不下去……他的手那么小,他也从来不笑,冷着脸的臭小鬼……我怕等着我的是一堆烂肉,我怕我今后一闭上眼就会做噩梦。”
他看着狐尾。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说:“因为我说我要和他割袍断义,他没回答我,我问他有天我深陷陷境,他会不会来捞我,他立马说不会,但我知道他会,我他妈就是知道!”
“我他妈知道就算我不说,那个冷着脸的臭小鬼也会拼了命的来救我,我他妈知道那臭小鬼总有一天会闷着头把自己撞死在某个地方,这该死的世道让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但他是我兄弟,他的场子我不替他找谁替他找,他没了我不在乎,谁去在乎!”
狐尾抿着薄薄的嘴唇看着说出这一大通话的斯菲尔特,她只觉得斯菲尔特盯着那张鼻青脸肿的脸说这些看起来真够好笑。
她也确实笑了起来。
“抱歉,没忍住……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真够搞笑的。”
她这么直来直去的样子让斯菲尔特没了脾气。
她的笑容很快收敛下去,打量着斯菲尔特的脸。
“你觉得我很蠢?”
“蠢得不行。”狐尾说:“上面怎么说?”
“暂时解除了我的职务,他们怕我私底下报复。”
“为什么不私底下报复?”
“因为我是个男人。”
“嚯,男人?你别告诉我你接下来打算去卡兹戴尔。”
斯菲尔特没吭声,像是默认。
“没想到你挺有骨气的啊。”
狐尾忽然拉起斯菲尔特的手就走。
“走吧。”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憔悴的脸迎着午后的阳光,黑色的长发还是那么凌乱。
“去、去哪儿?”斯菲尔特没反应过来。
“当去行动部找场子。”
她头也没回,就像是一个带着自己马仔去干架的大姐大:“老娘分分钟上下几十万,你真以为老娘是闲的没事做跑出来陪你聊天的啊。”
那天,斯菲尔特才知道原来狐尾这么能打。
她右手提着棒球棍,左手握着p45,带着鼻青脸肿的斯菲尔特哼着小曲儿一路从行动部正门砍到了后门。
满地都是“尸体”,她就站在那些尸体中间,回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地的斯菲尔特。
不屑的挑了挑眉。
“嘁,男人。”
满地都是。
黑钢没谁规定过只有行动部的外勤人员才是最能打的,要知道,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而装备部是最有钱有权的部门。
第三章 兄弟
“跟我回去,蛇,别留在卡兹戴尔,就算为了你在龙门那姑娘,你帮不了他们。”
斯菲尔特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医疗仪器工作的低鸣声,房间外人员走过的脚步。
亮眼的白炽灯下黑钢黑色的BS徽记。
斯菲尔特的脸不见了往日记忆中的模样,胡渣唏嘘,皮肤干裂,眼窝深陷,甚至有些消瘦,他的皮肤比在黑钢时黑了许多,看上去也让人觉得更加稳重。
他在卡兹戴尔这片混乱与争斗频发的土地呆了快一年多,即使是以黑钢的能力也无法保证每一名干员在卡兹戴尔的安全,不如说到卡兹戴尔的黑钢干员,每一天都活在随时可能死亡的风险里,更不要说在这里寻找一个可能尸体早已腐烂的死人。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像是在发泄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遭遇,可陈默没有回答,那些话说完后,斯菲尔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再开口。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再说什么。
他那么清楚面前的这个死小鬼,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清楚他倔强认死理的脾气,清楚他认定的事,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发生改变。
可他还是来了卡兹戴尔,就因为他认定这家伙不会轻易死在这里,就因为他觉得这家伙是第一次出门在外,他走丢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斯菲尔特来带他回家。
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能自己搞定,可他真的能搞定吗,这片大地那么残酷,它从来不给任何人明确的希望,该发生的事说什么都会发生,所以所有人都在尽力避免,将自己藏起来,躲开,置身事外,躲得远远的,就像斯菲尔特自己。
“斯兄,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吧。”
陈默开口,声音虚弱,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斯菲尔特轻声回答。
斯菲尔特从来不是个蠢人,他当然清楚陈默现在已经卷入了萨卡兹内部的争斗里,或许是某一个派系,他清楚他兄弟心里想做什么,他说他要回龙门去,他有想杀的人,但黑钢帮不了他,所以他得自己想办法,又有哪一个地方比卡兹戴尔更合适呢,这里靠近炎国,离龙门也不算远。
这里正在发生战争,这里军阀林立,是最适合爬上高位,攥取权利的地方,否者他如何要去将自己伪装成萨卡兹人,如何在失踪后留在这里不回黑钢。
他难道不清楚自己留在这里随时可能会送命,他当然清楚,他不仅清楚,他就是为此而来,所以当初斯菲尔特劝他别去卡兹戴尔,他还是来了。
“斯兄,我们都不是傻瓜,你是黑钢的情报部副部长,虽然你总是无所事事,油腔滑调,但你心思比谁都敏锐,还记得当初你问起我关于龙门的事,关于我画里的那个女孩,我没告诉过你,你也没继续问。”
“你现在要告诉我啦?”
斯菲尔特垂下手,他其实并不关心。
“是啊,我要告诉你啦。”陈默扯起嘴角:“你说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也不要后悔,你说你一辈子挺我,就算是黑钢的老大,你也会替我掠阵。”
陈默说着抿起嘴:“这些话说起来挺容易的,其实我当时没信多少,觉得你是在吹牛皮,要是黑钢的老大真来了,你肯定投降的比我快。”
斯菲尔特咧起嘴。
“说说嘛,又不花钱,再说你不成还真想去干掉BOSS。”
“我也以为你就是说说,我没想到你真会跑到卡兹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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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时说我不懂,因为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没法劝,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一直记得。”陈默回答:“但我没告诉你原因,因为我觉得听起来挺幼稚的。”
“……我有一个敌人,不能说是敌人,因为他给过我选择,他承诺过如果我愿意会送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我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陈默说,他想起了那个雨夜,那条看似美好的退路,他没选。
“但我没接受,因为我舍不得离开我那姑娘,因为他告诉我,如果我能活着回去,就有可能实现我那个小小的愿望,我没想到原来后面的选择那么苦。”
斯菲尔特沉默两秒,他问:“什么愿望?”
好像是哥哥问弟弟以后想做什么的语气。
“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孤儿院的窗台能看见龙门刚建起的新城区,我那时候的愿望就是和我那个姑娘一起生活在那里。”
“可你离开了龙门。”
“我离开了龙门,为了能有朝一日回去,所以离开了她。”陈默说:“那年我十岁,载着我们的汽车从龙门出发,不知道走了多久,去了一座雪地上黑色的建筑,我叫它黑墙。”
“我在那里接受训练,不停的训练,白天,夜晚,各种为了杀人的训练,我在那里学会了杀人,学会了如何用最快速,最简单,最疯狂的手段去夺走一条生命。”
斯菲尔特没再说话,他只是看着陈默,陈默也平静的看着他,可他的眼神却没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很远,失神,像是陷入回忆。
“他们训练我们,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每天都有人活着,像是永远也杀不完,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
“所以我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当然会后悔,但我已经没了后悔的机会。”
“我只能日复一日麻木的重复这种日子,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男孩,他告诉过我他的名字,但我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他叫052,他我叫013。”
“他喜欢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笑的出来,笑容让人觉得刺眼,可我其实并不讨厌他那种笑容,他们用一条锁链将我们捆在一起,然后我们相依为命。”
“052是个软弱的家伙,他身材高大,却不会杀人,他下不了手。”
陈默的视线缓缓移动,他看着斯菲尔特的脸:“但我不行,我不能死在那里,不想死在那里,所以我告诉052,你不想杀人,你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可黑墙里那里会有善人,你当然可以去那样做,但你会害死我。”
陈默微微仰起头,看着晃眼的灯光,好像看到了那个傻大个,他不敢去看自己在斯菲尔特眼中会是什么模样。
“你不明白,斯兄,我和其他孩子不同,我天生就卑鄙自私,所以我用话语逼迫052,让他陷入迷茫,利用他的良善,我也知道,如果我能利用好052,他高大的身材和力量,将提高我活下去的几率。”
“我成功了,因为052是个善良的家伙,但我却忽然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天大的蠢事,心里不安,因为往后052再也没有笑过了。”
“我给052找了个方法,让他拿着大盾保护我,我来替他杀人,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很清楚,他救了我许多次,没了他我早就死了,我替他杀人,但那些人,终归是死在了我们两人的手上。”
刺眼的灯光下,陈默的声音微弱而平静。
“我们都得这么做,因为如果不去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掉我们。”
陈默缓缓讲述着多年前那幢黑色建筑中的遭遇,他的记忆开始发散,越过病房,陷入了那冰天雪地彻骨的寒冷里。
即使是现在,他也能回想起黑墙的冰冷,回想起飞溅在自己脸上,猩红粘稠又灼热的鲜血。
斯菲尔特安静的听着。
床上的那家伙像是头失去了斗志的猛兽,缩起爪牙,蜷缩在牢笼底。
他听着052和013相依为命的过往,听着052举起的大盾,大盾下手提长刀的恶犬。
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大雨磅礴,风雪飘零,血雨淋漓。
052死在了013手上,013挣脱了手上的枷锁,可斯菲尔特知道,他永远被困在了另一道看不见的枷锁里。
龙门的锁链,黑墙的锁链一左一右锁住了这头野兽的双手,也拉住了他,让他不至于在黑暗里将自己迷失。
那天斯菲尔特终于知道了这个死小孩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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