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凛羽之拥
“怎么可能？”
慎吾失笑。
“我今天，还跟他提起过你。在公示栏那边，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他也想到了你……那个家伙啊，还是不擅长跟女孩子说话。”
“哦……”
和纱低低地应着声，看来是在心中确认着慎吾说的话。
“其他人呢？”
“小椿和亮太啊，不在我们学校……因为来这边的，基本上要么是直升峰城大，要么出国，他们应该是有别的考虑。”
慎吾回答着。
“薰……不在了。”
“不在？”
“嗯……大概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她小时候的那种说不明白的血液病。”
在樱花绽放的季节，与樱花一同凋零。这虽然浪漫，但也是一件相当残酷的事情。
而慎吾这边，大概是又一次想到了那位比春樱更加烂漫的姑娘。
“她的小提琴，很不错……如果和纱想听的话，我可以尝试着给你演奏。”
“不用了……”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没法理解“不在”这个词背后的含义，和纱此时只是在因为这份难以言喻的心情恍惚着。
“你呢？要出国？还是去峰城？”
和纱其实搞不清楚这两者之间对于“将来”的区别，慎吾将这两个选项放在了她面前，她的思考便仅止于此。
“不知道。”
“你刚才明明说……”
和纱不满的抢白因为慎吾的笑容戛然而止，仅仅是比他一贯的表情要灿烂一些，却没了那份令人生厌的狂傲。
这大概，才是真正地如同“太阳”一般的男孩子会有的笑容，温暖，烂漫，而且爽朗。
“我连世界的尽头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怎么去定下三年后的事情？”
慎吾的玩笑让人困惑地摸不着头脑，和纱嗔了他一眼之后根本没有加以评价的想法。
“我一直不都这样么？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天定下的事情说不定等不到明天就反悔了，所以啊……三年后的事情，就等到三年后再说好了，反正……只要我想，就能做到，不是么？”
“……”
慎吾说的东西，全都是事实，包括他的性格，也包括他那狂妄得超过宇宙尽头的发言。
至少，和纱还不知道有过这个家伙想做但做不成的事情，所以她也只能默认了。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当然是为了……
差点，就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呀……
慎吾暗自庆幸着自己一贯的狡猾在此时依旧有效，哪怕是“念头”，他都及时掐断了，否则的话……一定会被察觉到的吧？
“就是想来。”
连说谎都算不上的语焉不详，慎吾当然不会有心理压力，更何况……
从今早见面，到现在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慎吾却发现，观察着和纱冷着脸时的表情变化，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坐在自己面前的冷美人端庄而瑞丽，但是啊……那个可爱的小和纱的影子却依稀可见，偶尔逗一下她，也不错……
“那你，会有想要走掉的一天吧？说不定就是明天。”
“应该不会。”
慎吾摇头，明明能够毫不费劲地给出答案，但他却并没有把话说死。
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余地，并非为了离开的一天发生时有所托词，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心绪有可以暂且安放的地方。
“和纱呢，这些年怎么样？”
“跟冬马曜子……在国外，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然后，这三年，我会在这里，一个人。”
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和纱的语气飘忽，但在句末却用上了一点力度。
“这样啊……”
慎吾眨了眨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和纱……你不太说话，其实是对日文不太熟？”
“你就……笑我吧……反正……”
慎吾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灿烂，也不知道他这份不合时宜的好心情是从哪里来的。
话说到一半，和纱偏过脸去，不想再对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多费口舌。
“如果说，是我没法好好说话，你会嘲笑我么，和纱？”
我还以为，是你不想理我呢……
就算心里的姑娘陪在自己身边，心思警觉而敏锐的男孩子也忍不住多想——刚才他问得小心，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比朝阳更加让人心生喜悦。
哪怕只是确认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慎吾也开心得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
“我的回答，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所以啊，至少对我，和纱不用害怕被嘲笑的……多说说话，自然就熟练了。”
“真的？”
“真的。”
这一次，和纱并没有执着于用“拉钩”来许下承诺，因为啊……就在此时，这个仪式已经在他们交汇的视线中完成了。
“和纱，放学之后，我想听你弹琴。”
第一卷 : 第6章第六章 他所想的
“可。”
这是和纱的回答，简短到了让人困惑的地步。即便她与此同时略一点头，萦绕在眉宇间的冷漠也很难让人将其理解成肯定。
“和纱……”
“嗯？”
“我觉得，还是说‘可以’会比较好……”
和纱表情里的困惑从困惑转为了微妙的不悦，慎吾只能尽量放轻一些自己的语气。
这样的时候，要说去猜什么心思其实是很难的事情，毕竟这需要相当的了解，而这也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与和纱之间，是隔着那么一段时光的。
“可以。”
和纱重复了一遍，一点点若有所思的表情并没有让她神色中的冰霜消融。
“这两个……有区别么？”
“意思是一样的，不过……语气的柔和程度不同吧？”
还有机会解释这些东西，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至于多出来的那一点点麻烦，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慎吾宽慰着自己。
“而且，听起来会有些奇怪。”
“我会……慢慢学的。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笑我。”
以前，自己还是能好好说话的呀……
把语气放慢了一点，斟酌用词的时间又多花上几秒，和纱的语速实在是有些慢了，但效果并不理想。
“就像，你在比赛的时候做的那样。”
“比赛？”
上一次跟和纱一起参加钢琴比赛，是……两个人都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吧？
慎吾回忆着。
公生总说，他借着音乐嘲讽那些不如自己的对手是相当恶劣的做法，虽然说并不否认这一点，但这也是稍微长大了一些的时候吧？
“以前的时候，我应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吧？至少和纱，你已经很久没有听我演奏了。”
“那个女人告诉我的。”
“曜子阿姨？”
和纱原本只是略一凝眸，但慎吾提到的名字却让她的眉下意识地蹙起了。
眉心悬着的细针伤到的，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但是啊……这个姑娘能做的，也就只有点头。
“她说……你，变坏了。”
“这样么？”
变坏？
一时间，慎吾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个兜转了好一圈才到他这里的评价，这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变坏”能够涵盖的范围很广，故而它也在某个时候会显得相当暧昧。
“那和纱觉得呢？”
“……”
沉默，然后摇头。
这个否定的答案在这里应该算是正面的反馈，但和纱究竟要表达的是什么，也就只有她自己能知道。
而慎吾这边，则对此回以笑容。
“所以，为什么？”
“要说的话，其实也没有吧……我只是，笑得大声了一些而已。”
慎吾第二次说出了这个词，还有那个耸肩的动作也是与刚才如出一辙。
“只不过，连音都弹不准，节拍都踩不对的家伙，会因为我轻易做到这种事而觉得被嘲笑，也正常吧？曜子阿姨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她没有亲自来看过我的比赛。”
“公生，也这么说。”
慎吾说的“笑”，不过是音乐中的情绪而已，和纱是能够听懂这种抽象的说法的。
只是啊……
音弹准，节拍弹对，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呀！但说这句话的人是“星野慎吾”，其实不太有问题。否则的话，这个家伙在音乐界也就不可能会有与天赋齐名的恶劣。
“公生那家伙，善良得过头了……”
慎吾笑着摇头，倒不是否定自己的好友，而是啊……因为自己居然有这么一位朋友而不禁失笑。
“虽然赢下比赛什么的，只是相当简单的事情，但是啊……和纱，我也会忍不住变得相当开心的呀！只不过……能够跟我分享这份喜悦的人，实在是不多就是了。”
“分享？”
“嗯。”
也许，这是慎吾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跟人说起这些东西。
“开心的时候，希望别人能够体会到这份感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也不是非得要有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或者是跟上节奏什么的……毕竟，这对其他人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切……自大的家伙。”
冬马曜子说，天才总是孤独的——所以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独，她便钟情于跟各种各样的男人玩闹。
后半句当然是不需要花心思记下来的东西，但是啊……天才的孤独并非毫无缘故。
和纱思考着。
“你现在，还能弹琴的吧？”
“能啊。”
慎吾笑着点头。
“你想要听我弹琴么，和纱？”
“待会儿，跟我走学校里，我有一间音乐室，那里……是有钢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