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虽然我想说我的理想很高尚,我的追求很伟大,但事实上,到如今为止,被我剥夺生命的人很多很多,他们可能有家人,有孩子,有爱人,有不为人知的光辉,但是,我依旧夺去了他们的性命。”
他拍了拍被联想吓得满头冷汗的伊诺——这孩子身边的萨沙对这方面的接受度就很高。
“这些话我不会对即将簇拥在我们身边的人讲,只会对你们说,在以后,你们也要只对那些有理想和追求的人讲,不能让这种虚无主义的台词动摇心志。”
“伊诺,我们做的事情并不绝对高尚,或者说,绝对这个概念本来就不绝对,哪有绝对正义的事呢?那些贵族里当然会有好人,他们施恩于民,做自己认为的事,但整个贵族群体,都在心安理得的剥削着乌萨斯人。
这些生活在这里的人从比他们更低一级的人手里榨取利润,这很正常,没有这些他们怎么生存,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同样在赚取和剥削,和那些乌萨斯贵族有什么区别?”
对啊,有什么区别?
伊诺蒙了。
“当然有区别!”
乔仑的话语石破天惊:
“你要是信了我刚才说的话,那就证明你被诡辩论和哲学意义卷了进去,被偷换概念,被瓦解斗志,就是进了牛角尖、死胡同!”
“伊诺,贵族是怎么剥削的?你在书上看出了什么?”
“他,他们从制度和税收里获利,从腐败与欺诈里谋财!还会,还会利用虚构的高贵从人们手里心安理得的攥取!”
伊诺下意识站直身体,大声答道。
“那你看看眼前的人,你觉得他们是那样吗?”乔仑问。
“他们,他们……”伊诺犹疑了一会儿:“他们只是赚取一点微薄的利润?”
“差不多,”乔仑叹息道:“因为他们没有敲骨食髓一般以某种名义肆意榨取,他们的举动没有那么阴毒诡谲,他们恪守规矩,没有让贵族那样恶毒的剥削从头而上。”
“那……伊诺,你猜,这些买东西的人站到贵族的位置上,他们会怎么做?”乔仑又问。
“他们,他们会做和贵族一样的事?”
“是啊,他们当然会做这些事,如果没有约束,没有让每个人都从内而外知道不应该有这么一个群体心安理得,任何人都会被侵蚀。”
乔仑感叹,指着早市上的每一个人对伊诺说着他的想法:
“我计划参与矿场,工业,农业,医学,都是为了我们的事业,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非常注重教育吗?”
“因为我得让乌萨斯人意识到,不应该有人站的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心安理得的拉高税率、制造机会,一边嘲笑,一边从他看不起的狗腿子手里获取东西。”
“我得做点什么,让乌萨斯人发现,
领头不应该是皇帝指派,或者某个大家族运作的,他应该是乌萨斯人在没有威胁和诱惑的条件下,根据自己的需求与倾诉选出来的。”
“我还得让乌萨斯人意识到,所谓的贵族都是一群纸老虎,当人们团结起来是,迸发出的能量是何等惊人,而乌萨斯那些移动城市里高声呼喝的贵人又是何等脆弱不堪!”
·
伊诺和萨沙直到中午吃饭才从被乔仑话语震得浑浑噩噩中走出来,他们一方面觉得乔仑的话震撼人心,另一方面又对颠覆在整个乌萨斯盘旋如此之久的皇帝与他代表的意义感到不安。
但他们很快就从结束了思考:
乔仑已经带着他们去了那些奴隶所在的位置。
乔仑没有选择当着众人之面做演讲,他也没打算集结很多连生存意义都不明白的冻原人云里雾里的介绍他自己的事业。
——他不打算使用乌尔莎那能直接影响每个人心灵的力量,而是选择挨个告知每个人他的想法。
伊诺和萨沙跟着他,看他不厌其烦与每一个冻原人讲他的需求和考验,讲他的理想与招揽。
这些人里不少都是一辈子在冻原上混的惫懒人,对乔仑说的一切兴致缺缺,反而对他要在乌萨斯荒原种地感了兴趣。
也有人是心不甘情不愿呗赶出移动城市的文明人,听到乔仑的需求,大惊过望,只把他当做一个疯子,拒绝交流。
只有那么一两个生无可恋的家伙,愿意执行乔仑的任务,他们会和乔仑说很多很多家庭里的事,谈那些被乌萨斯迫害的过往,询问乔仑他的目的,当乔仑坦坦荡荡告诉他们自己的期望时,这些人苦涩的劝说他不必如此。
“乌萨斯这具战争机器会碾死所有抗命的虫子。”
总有人会下意识这么说。
但乔仑没有屈服,他总会在这时结束相互之间对风土人情的讨论,严肃的问他们这么一句话:
“那就被这具机器生生榨死?”
不少人都在沉默,乔仑却好像能阅读心灵一样明晰他们的真假渴望,第二天,伊诺与萨沙结束两天一次的读书充电时,他们发现自己的老师在领着一些乌萨斯奴隶在深夜离开。
“我去带着愿意跟着我们的人建设另外的基地,明早就会回来,你们不必担忧。”
第十九章 建设
乔仑再回来已是第二天下午。
他看起来相当愉快,容光焕发精力十足,甚至少见的露出笑容。
伊诺终于知道为什么塔尔塔洛斯老师总是板着脸、即使笑也只是嘴角挂出一点弧度了,他笑起来时眼睛眯起,腮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很像可爱兮兮的女高中生,带着一点青春靓丽。
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但这样的笑容和乌萨斯冬日里的水一样,很快就消失了,塔尔塔洛斯不能露出这样的笑容,他的事业,他的追求,以及被他控制被他招揽的人们面对这笑容很难树立信心——乌萨斯人需要的从来不是温情脉脉,这群冰天雪地里成长的族群渴求的并非笑容。
于是冷冰冰的塔尔塔洛斯再次现身监狱,他还是那样不厌其烦的与捕奴队捕捉的人辩论,与他们探讨对乌萨斯的看法,被他说服的人逐渐汇聚,又被他带去另外的地方。
但德拉克的笑容在越来越多,他的事业无疑已经开始新的开始,伊诺和萨沙跟着塔尔塔洛斯一边游学一边读书的生活持续一周后,开始有被塔尔塔洛斯带走的人回来佐证他的宣讲。
于是狡猾的冻原民被他的行动说服,跟随他离开的越来越多,只有少部分并不适合耕种作物的人被留下,准备招揽其他捕奴队带回来的冻原民。
生无可恋、与塔尔塔洛斯只是第一次见面就敢说卖命给他只求报复的苦命人来来往往,他们跟着塔塔一起去搭建冻原民的生存空间,跟着塔塔回来时,枯木逢春般充斥希望的笑容在脸上浮现。
伊诺和萨沙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但看着越来越多跟着离开的囚徒,有的回来有的一去不回,回来的人会在跟随塔塔之人的带领下分批次购买物资,还会给伊诺和萨沙带些糖果,再看不到被囚禁时卑微狡黠的模样。
“那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在变好,有了物资,开始有余钱才有的变化。炎国古语,衣食足则知礼节,仓廪实则知荣辱——经济结构决定上层基础。”
塔尔塔洛斯解释时总会用这句话做补充。
人来人往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当伊诺与萨沙渐渐习惯,囚徒越来越少时,战战兢兢的监狱长找上了塔尔塔洛斯:
“大人,最近快到日子了,有贵族要来收货了,还有其他捕奴队要回来了。”
干瘦的乌萨斯人坐在乔仑对面的沙发上,擦着额头止不住的汗水,带着无法控制的畏惧对乔仑开口。
“这不是正合适?”乔仑笑了,“哪一方先来?”
“捕奴队
,他们会把抓到的好货送到这边,有我们挑挑拣拣,最后再……”
监狱长勉强的活动嘴角。
“最近的是什么时候?”
“明天。”知道乔仑不喜欢长篇大论的监狱长抛弃繁文缛节,只把最紧要的消息交代清楚。
“正合适。”乔仑慵懒的躺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喜怒:“你的大儿子被我们保下了,现在正在其他基地的学堂里教书,他是个好人,也愿意吃苦,你看了很多他这个月的照片,知道我所说非假。”
“你的小儿子现在算不上飞黄腾达,他崇拜自己的哥哥,对乌萨斯内部的问题深感无力又不能自拔,在他哥哥的牵线搭桥下,现在也和我们的人联系上,提供消息。”
“你的两个儿子都是很不错的人,愿意为可怜人付出心血,”乔仑看向知道儿子消息后,笑容愈发苦涩的监狱长。
“他们是支持我的理论与想法的人,是我的跟随者,是我培养的对象,安全自然由我们保护,时到今日,不少真正的危险已经忽视了他们。”
“我只是没想到,儿子和老子的差别这么大,你这样的人用昧着良心赚来的钱能教育出两个真正愿意为穷苦人付出的孩子,世事难料。”
“他们从小就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像他们的母亲,善良,美好,坚持,聪明。”
监狱长咧着嘴巴,带着伊诺和萨沙看不懂的悲惨回答道。
“开心点,”塔塔隔着茶几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你的控制手段已经被我解除,和那些朝不保夕的警卫截然不同。”
“我只有这两个孩子,年纪到了也不可能再娶什么妻子了,不跟着您还能怎么做呢?我只有他们两个了。”
监狱长无法抑制的对塔塔掀牌,把所有的破绽与哀求显露在这个如今实质上控制整个小镇的可怕龙人面前,只为了让他对自己的孩子好一点。
塔塔很无奈地告别了他,伊诺萨沙继续看书时,听到了老师的喃喃自语:
“情况已经严苛到一个典狱长都倾向于被威胁和服从了吗?乌萨斯的严苛统治居然已经把反噬压制到这种程度……”
他看着阳光正好的郊外,若有所思。
·
“这是最近半个月的好货,大佬,您看看合不合适?要不您先挑两个?”
衣衫与一号一样破旧,只是几层衣服堆叠在一起保暖抗寒的捕奴队长讨好的对警卫说道,在他身后,面黄肌瘦,身上缠着怪味的准奴隶麻木地被捕奴队员牵着绳子跟上,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
“不用,跟着我们走吧。”
警卫莫名看了他一眼,让捕奴队长谄媚的嘴脸一僵,无法理解他眼中闪闪发亮的情绪究竟是何物。
但该恰的钱还是要恰的,他给满脸横肉的同伙使了个眼色,对方赶紧走过来递上几支烟,领队又拿来一卷乌萨斯币,塞进警卫的手里。
“进去后找老伏米,他会带着你们走。”
警卫瞄了他一眼,掂量了乌萨斯币的重量,满意地告诉他能卖出好价钱的人。
“多谢多谢,下次您喝酒的钱还是我们请!”
领队低头哈腰的感谢,警卫倨傲的藐视了他和他身后的捕奴队员一眼,在金属闭合门上刷了卡片,让一群罪恶的灵魂光顾换取罪恶的市场。
领队和他的队员都赶紧把捕捉到的奴隶放羊一样赶了进去,有个孩子饿得皮包骨头,走得太慢,被队员一脚踢了进去。
到了这里,商品已经算是等待出售,还管什么身体如何!
但是,当领队去找警卫嘴里的老伏米时,他们却发现,这处习以为常的交易地点,没有一个人影。
第二十章 替代
人呢?
捕奴队的十来个乌萨斯人摸不着头脑,收了钱的警卫告诉他们的接线人呢?
空旷的室内只有他们这一行人,身后身前两扇金属巨门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出现其他人的迹象。
这怎么回事?
——!!!!
捕奴队所有成员突然拼命挤压胸膛呼吸,包括领队在内的乌萨斯人痛苦地用双手抓紧颈部,脸颊憋的青紫。
明明空气就在肺里打转,但身体却好像无法接受一样陷入衰竭,他们张大嘴巴、扩张鼻孔,让胸膛极近可能的张大,却得不到哪怕一点来自大气的给养,只能无能为力的在地上匍匐扭曲。
那些被他们抓来的奴隶却毫发无伤,这些瘦的连反抗之力都没有的男男女女惊恐地看着强壮的捕奴队挨个倒下,一句话也不敢说,任由青紫爬上他们狰狞的表情,最终在拼命拍打地面的绝望里失去意识。
“第三批已经处理,都进去吧伙计们,又来一队替代品。”
正对捕奴队进来大门的金属槅门突然打开,在微不可查的声音里,一号作为老前辈指挥跟随者进入房间。
他先是狐假虎威的踢了一脚这些在监狱长记录里
级别超过他曾经队伍许多的捕奴队长一脚,才带着等在身后的人们将捕奴队挨个拖走。
当第一轮打理的人离开后,等在旁边的第二轮引领者才走出来,先是摆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才领着这些被绳结紧紧捆住连接的准奴隶前往单间。
被突发情况吓得颤颤巍巍的准奴隶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心理,在长达半个多月捕奴队的戏耍与调.教下,他们心中最后的希望都已经熄灭,视捕奴队如人间恶魔,根本不敢反抗和逃跑。
眼下这些能轻松决定他们生死的壮汉莫名其妙又可怕至极的被放倒,死狗一样被第一波人拖出去,劳作者甚至还会故意磕磕碰碰拳打脚踢,让彪悍残忍的恶棍鼻青脸肿——他们哪里敢反抗与第一波人明显是同伙的第二批引领者呢?
很快,无论男女老少,都得到了一个单间,他们病恹恹的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没人敢说话。
直到一声金属撞击在耳边传来,已经对这音色条件反射的奴隶们惊恐地窝起身来趴着,不敢有任何异动——利用金属撞击形成曲调是捕奴队号令捕获者的拿手好戏,作为中转站的小镇监狱,警卫自然都掌握着这些约定俗成的技艺。
但他们等来的不是鞭子与呵斥,一队守卫规规矩矩的把软绵绵的面包和浓汤挨个放在他们面前,又有另一队穿着干净衣服的人拿着钥匙打开牢门,端着食物走到桌边,将跪倒的奴隶一一扶起。
“别怕,都是乌萨斯人,这里已经被我们攻陷,特地聚拢捕奴队的人处理掉,还要带大家逃出生天,来,咱们先把吃的一起吃掉,剩下的事情,饱了之后再说。”
面容憨厚,一看就不是坏人的家伙们把瑟瑟发抖的准奴隶们扶到椅子上后,都会一边拿起面包蘸着浓汤吃咽,一边用冻原乌萨斯人特有的口音安慰他们。
——这是第三批被带到中转站的奴隶,跟随塔尔塔洛斯的人们已经清楚该如何让他们放下防备,又怎么迅速宣传塔尔塔洛斯的理论。
准奴隶中的孤儿会被挑出培养,成人会被这些由塔塔带回中转站的传播者做思想工作,最后再由塔尔塔洛斯亲自考察,确定是否忠诚,最终被带到他们的基地中成为基石。
带着劣迹斑斑捕奴队成员的第一梯队,则把他们搬到了塔尔塔洛斯专有的大型舱室中间。
乔仑坐在一只宽大的椅子上,抵着钢制长桌,从沉迷读书看报中清醒过来,挨个观察这些捕奴队的身体样貌。
他摇了摇铃,负责这里的警卫很快走了进来,看到死狗一样僵直躺倒的捕奴队,他见怪不怪的看向已经自称过塔尔塔洛斯的乔仑,看到熟悉的一根手指后,立刻小跑着奔向另一处房间,将早早做好准备的衣物带了过来。
将捕获的恶棍们拖过来的第一行动组都看过前两次行动的作战记录,知道这些衣物的作用,立刻开始行动,扒下昏睡捕奴队的衣服换给自己,又把脏兮兮的破烂衣衫挨个还给一无所知的捕奴队员。
当所有人处理干净手尾,他们在一号的示意下排队站好,一时之间,穿着密密麻麻防寒装备的捕奴队好似再度复活,而被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衣衫原主则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按照我们约定好的,荒原里的情报打探和人员救助,就看诸位的了。”
乔仑站起来,向他们鞠躬致敬。
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潜入乌萨斯冰天雪地的荒原,担任数不清的任务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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