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结果一群泥腿子种出粮食,居然不提前给他安东老爷留下九成的分量,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今天,就得给那几个泥腿子一点教训!
杀几个好呢……
安东开始在心里构思要杀多少不听话的泥腿子才能继续保持纠察队的无上威严,至于不杀人只是教训?
那还算什么纠察队,那还算什么吃香喝辣?
今天有农庄敢不交粮,明天就得有农庄敢收留感染者!
至于那些农庄里的泥腿子仇恨的目光……乌萨斯的皇帝还处死过数不清的乌萨斯人呢!他们的家人敢对皇帝呲牙吗?
在冻原,纠察队就是这些泥腿子的皇帝!
至于那些反复破坏矿场的雪夜幽灵……皇帝还有反对派呢不是,安东离开移动城市时听了不少八卦,带着乌萨斯人攻城略地的老皇帝死后,新皇的举步维艰已经不是秘密。
然而,就在安东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思索如何炮制泥腿子时,在前方开路的新人停下了。
砰——!
安东一时不察,狠狠撞在了新人身上,把这个还没适应纠察队生活的年轻人撞了个趔趄,但他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老前辈安东反而骂骂咧咧的推开新人,嘟囔着瞅向前方:
“【乌萨斯粗口】,会不会走路!【乌萨斯粗口】,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别干!纠察队不是什么【乌萨斯粗口】都能进的!”
他推攮着新人,大马金刀、雄赳赳气昂昂的蔑视前方,以为是挡着自己的时那群知道纠察队要来,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带着安东老爷要的粮食过来讨饶的乌萨斯农人。
然而事实是,一群披着与他们同样光鲜大衣的小队幽灵一般伫立在雪地里,幽幽地注视纠察队的队员。
安东突然打了个冷颤:
这些人的目光让他想到了冬夜里饿到发疯,胆大包天到袭击纠察队的感染狼。
没有仇视,没有惧怕,也没有那些描述卡西米尔与乌萨斯大战的书籍里提到过的狂热,那群饿狼只是用天经地义的饥肠辘辘盯着还只是新人的安东,要么他吃它,要么它吃他,没有其他选择。
这些站在雪地里不说话,只是留在原地注视他们的人,同样有着安东还是新人时百般恐惧的恶毒目光。
这是有你没我,你死我活的斗争!
安东没有说话,他已经是老纠察队了,不再是那时面对饿狼一动不动,需要老纠察队员救援的蠢蛋。
嗖——!
弩箭摩擦空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凄厉。
第三十八章 回归
安东的射击很快。
与那些狂热的近战乌萨斯士兵不同,他很怕死,也很怕痛,更不敢留下伤疤——在冻原,一点小小的伤口都容易带来感染,要了在这里讨生活的浪子一身性命。
所以他苦练弓弩,不断抽出时间请教老人,把弩箭当做以后陪他直到死亡的伴侣,不停地在冻原里一箭一箭射向或动或静的目标。
数不清的感染者死在他的箭矢下,每每把尖锐的精钢造物从死者身上拔下,他总是估算如今自己的进步到达哪里,是否需要继续锻炼。
冻原里玩纸牌都会厌倦,这里无边无际的风雪和一眼望到尽头的空旷能麻醉每一个正常人的心神,于是安东也只剩下弩箭,作为锻炼,作为武器,作为伴侣,作为娱乐。
在这样旷日持久的磨炼里,他能做到的也越来越多,从最初随缘箭法看脸输出,到感染者的法师光球才在手中酝酿,他的箭矢就已经穿透对方的头颅,安东的箭法越来越准,越来越快。
正面敌对还会有感染者能在箭矢射出时凝集法术,但当他下定决心偷袭时,没有人能逃过他的弩箭!
但安东百发百中的箭矢还是落空了。
并不是对方速度快,也不是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作出阻拦,站在原地,以饿狼一般凶狠恶毒的眼光锁定安东所在纠察队的陌生小队动都没动,就有一层奇异流体阻隔了所有伤害。
不可能!
安东这才注意到视野里奇异的模糊并不是雪地反光现象,而是一直都有一层流体阻隔在这群人四周,为他们阻挡灾难!
但这怎么可能呢?
安东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他在被赶出移动城市前,是制作定制源石法杖的学徒,早就对法术有所了解。
一般来说,越是强力的法术持续时间越短
,一分钟以上的持续时间都称得上惊为天人,随后就需要重新调整法术单元,重置施法,例外者轻则短寿重则原地暴毙。
但眼前是怎么回事?
安东再一次射出精准的弩箭,周围的新人跟着他一起射击,不是没有狂热的近战爱好者试图拿起长刀高喊乌萨斯万岁,发出一波死亡冲锋——此刻折损四成的纠察队成员就是他们行动的证明。
——那流光溢彩的流体只是一卷,任何试图近战的纠察队员就好似画布上的图画被橡皮擦去,立刻消失在世界上。
没有例外,没有活口,就连飘扬的雪花都在流体三米范围内销声匿迹。
随着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这些流体的规模居然在不断扩大,安东原本还能抽冷子射出一支箭矢突破,现在却只能对着包裹住整只陌生队伍的流体护罩望而兴叹。
要不……绕过去?
思维和道德底线一样灵活的安东想到了另外的方法,但对面的十人小队好似猜到了他的意图,只见正带着其余九人默默念咒的领头人高举右手,剧烈的凉意顺着安东的脊背直入脑海!
他立刻趴了下去,狼狈不堪、歇斯底里,粗糙的皮肤在雪地里撕裂,脸上大口小口都渗出了血,但安东不敢动,从直觉到身体,一动就死的感官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嗖——嗤——
他的举动救了他。
安东只听到了奇异的声音稍纵即逝,随后,整个冻原就安静下来。
没有弓弩拉弦撕裂空气的回响,没有不断活动来开距离的风声,连鞋底触碰地面的振动都消失不见,纠察队新人问候对方祖宗八辈的喝骂声消散在安东耳边,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
只有冰冷的地面和火辣辣的伤口在提醒安东他不是舒舒服服靠在纠察队集合处烤火,危险仍未解除,他带着的队员已经被乌萨斯冻原的雪夜吞噬。
咔嚓、咔嚓——
在安东迟迟不愿意抬起头来时,一声声靴子踩踏雪地的摩擦声距离他越来越近,堵截纠察队的陌生队伍此刻闲庭信步,像猎人围观穷途末路的猎物,警惕里带着得意。
可我怎么能在这里结束!!!
安东在心里大叫一声,被狂怒和恐惧燃烧心灵的乌萨斯人一个大跳腾空而起!
他还有弩箭,他还有千锤百炼的腿!!!
只要有人被他的箭矢射中,他就能轻易找到包围圈的弱……
嗤——
诶?
奇妙的破空声在身边响起,安东后知后觉的向后看,才发现这是流体划开空气的声音。
绚烂多彩、流光溢色的奇妙流体划开空气引发的声音小的可怜,它吞噬了所有阻碍之物,无论空气粒子还是人体血肉,安东最后的视角里只看到流体轻轻拂过他蹬在半空中的强壮大腿——
于是他狠狠跌在地上,热血流满了雪地,把一层层冰雪化开,留下刺眼的红色。
“啊啊啊——!!!!”
“腿!我的腿!!!”
直到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引起的晕眩联袂袭来,安东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再也没管什么纠察队的无上威严,痛哭流涕的在雪地上打滚,剧烈的恐慌和失去一切的绝望让他疯狂的活动身体,却只能在幻痛中滚来滚去。
不知何时,一双纯黑的棉靴靠近了过来,安东下意识要拿起弩箭,后颈却传来激烈的痛苦——即使面对失去双腿的纠察队员,这群饿狼依旧谨慎地选择声东击西!
我究竟惹了什么东西?
意识坠入黑暗前,安东只留下这么一点微弱的念想。
第三十九章 准备
清晨并不能为乌萨斯人带来多少期待。
车水马龙是移动城市的专属,在冻原,除了狂风撕碎雪尘,把太阳和云层搅得无比阴暗外,只余下荒凉无垠的平原地貌裸露出深灰色的伤口。
冰雪常年不退,风撕过,人走过,感染者与普通人泾渭分明又熙熙攘攘,除了天空中血红色的太阳,没有人看清灰白掺杂的冻原沉睡多少说不听的故事。
但今早的故事对农庄的每个人来说,都是出生以来头一遭。
起先,人们只是一如既往地战胜滴水成冰的温度,从整合队带来交易的棉被中伸开手脚,乌萨斯农人咬牙切齿地穿上和棉被同一批次交易过来的棉衣棉裤,打着寒颤放水洗脸。
这里没有洗脸的热水,相比浪费跟着整合队小伙子一起成队开采的木材烧水,人们更习惯用泼在脸上的冰碴提神。
在火辣辣的疼痛中他们随手热热昨晚准备的粮食,烧一壶烈酒,再一边味同嚼蜡的撕咬面饼,一边把午餐与酒壶塞进棉衣的内置口袋里。
冻原上的生活是艰难的,整合队没来前,农人们只能烧一壶热水(有时木材不够只好用冷水将就)加上一包炒米讲究,那干涩的口感与看不到尽头的日子能让心头的每一分希望冻得冰
凉。
只有整合队来了后,农人们才发现地里可以种这么多粮食,粮食其实不一定要折价卖给那些恶毒的商人,外界的工业制品也不需要花费他们眼里天文数字的价格。
当嘴里叼上酒壶喝上火烫的酒液,晚上窝在木材充足的家里享受壁炉的温度,早上吃到的是软绵绵的面包,即使最嘴硬的乌萨斯人也说不出整合队别有用心。
冻原不认未来,天灾和饥饿让所有人只认现在。
当连感染者都被整合队集体带走、以后再也不会出来抢粮抢面时,农庄里的人已经对这些小伙子们欢迎万分。
不少不想在地里干活的农庄青年如今最大的梦想就是加入整合队,偏偏对方对这种加入十分欢迎,甚至还会送小伙子们去其他地方进修——
利奥特的儿子就是加入整合队背井离乡的青年之一,他半个月前离开学习,一周前还回来一趟,把整合队的基地照片炫耀一样在自家老头面前展示一遍。
真的很美,很好看,精密优美,落落大方,粗狂里含着无与伦比细致的建筑风格是乌萨斯人的最爱。
老利奥特看着儿子能在那样的基地里学习工作,甚至能学习使用整合队的法术石开拓田地,连被纠察队打死大儿子的悲痛都减缓几分。
他又一次在嘴里塞上一点薄荷叶清醒精神——这是整合队的小伙子发现他黑眼圈极重时特意为他买的礼物——又安抚身边的老婆子继续睡觉,晚些再起,才慢慢悠悠的走出房间,准备今天的劳作。
冰冷的空气和带着冰碴的水一样伤人,老利奥特在地上跺跺脚,让自己全身都热起来——整合队的小伙子们来了,农庄就有希望了!
就在昨天,老利奥特亲眼目睹害死自己儿子的四个人被活活烧死,跟着他们的帮凶被一一处罚,心里放不下的大石也跟着落下。
他是不在乎纠察队的报复的,如果纠察队的人来了,老利奥特能拿着铁锹上去拼命,让整合队的小伙子们赶紧逃跑!
那些孩子们昨晚说的保证情真意切,老利奥特被灾难和悲痛折磨的内心轻易就能看出他们的行为与思考是如此一致,但也正以为如此,他不能让这些带来希望的小伙子们死在这里!
朝不保夕的农庄人恨纠察队太久了,他们和感染者一样,在农人的心里比天灾更加可怕,无时无刻、随心所欲夺走食粮,甚至动辄杀死农人中不服气的刺头,纠察队黑甲虫一般的服装是所有冻原人的噩梦。
没有人会喜欢他们。
老利奥特不舒服地活动了会儿身体,适应棉衣下塞进一支弓弩带来的不适——如果纠察队不讲理的过来,他愿意让这支弓弩射出第一根反抗的弩箭。
但今天的整合队小伙子们没有老利奥特一般的焦虑,他们甚至喜气洋洋地带着同样早起的农人们成群结队建设生产。
那一颗颗刻录法术刻印的石头发出深红色的火光,于是冰雪融化土地湿润,又是一轮可以深耕的肥沃土地。
这大概是神的力量吧。
不懂源石技艺和拉特兰传说的老利奥特把这能带给冻原生机的石头视为神的给予。
——虽然他那跑到基地里学习的儿子总说那东西叫源石技艺记录石1.0版本。
这败家子还得意洋洋地当着老父亲的面,释放过另一种散发棕色光芒石头的能力,让种过一轮极快小麦的土地吞噬了小麦秆。
据他说,这样做能迅速让小麦在土地里分解,化作下一轮小麦的生长营养,因此那种棕色光的石头被取名叫源石技艺记录石肥力转化1.0。
但,原谅老利奥特吧,他只是一个大半辈子活在冻原的老农人,不需要懂那些漫长的名字,只知道这两种石头全是帮助农人们种地的好东西,而自己家的亲人也能轻松释放就够了——
看到自家孩子得意洋洋的样子,老利奥特就知道自己赌上性命护住整合队的小伙子们不会亏。
第四十章 游街
然而直到中午,当老利奥特在冻原干冷的气温里留下汗水时,那群天杀的纠察队也没来。
棕黄色的土壤被农具翻开,然后被后续等着的其他人撒上种子,第三轮的农人则拿着小铲子掩埋,第四批人再撒上肥料——
最后让整合队的小伙子们释放散发土黄光晕的石头里包含的力量,一种能快速发育的面粉材料就能在半个月内破土而出。
据说这样的种子是移动城市才有的精贵货,经过哥伦比亚、莱塔尼亚乃至炎国的改良,生长速度才会快到让老利奥特无法理解,也只有这样的种子,才能满足移动城市庞大人口带来的需求。
那些贵族老爷是不会吃老利奥这种人特种出来的粮食的,冻原出产的作物总是不那么能入口,带着这里的狂风酷寒,不经过精细处理会把口腔和嗓子摩擦得直冒烟。
所以移动城市的农业
基地里会大量种植这些生长速度惊人的作物,满足老爷们和工人们的胃口,饱含汁水、口感曼妙,老利奥特第一次咬在嘴里时甚至潸然泪下。
冻原里的人果然是不被需要的野草,老爷们吃着精贵种子种出来的粮食,喝着这些粮食酿出来的好酒,而他们只能咬着在冻原干冷的土地里生长出的倔强枝桠,苦苦挣扎。
但今天的老利奥特还是有惊喜的,就比如……正被一支小队用带木杆的木车推进村子的残破人体。
刚刚结束早间耕作的农人们先被整合队的小伙子们带到耕地与农庄间的棚子歇歇脚,在说说笑笑中大家拿出干粮酒水大口畅饮——即使没带来的,小伙子们也会给上一碗热汤,暖暖肠胃。
但就在今天,他们看到自己认识、但昨天处刑叛徒时没有出现的小伙子们推着一辆粗制滥造的木车走了过来。
他们穿着出任务时才会穿的漂亮大衣,踩着厚实的棉鞋,带着皮毛帽子,喊着口号向前迈步,还有些小伙子张嘴唱着乌萨斯民谣,整支队伍欢欣鼓舞,开心的不得了。
农人们毫无芥蒂的靠了过去准备帮帮忙——他们共同忽视了那个被绑在车上木桩上的倒霉蛋,被小伙子们抓住的罪人,必然是农庄的敌人!
可老利奥特越靠近越感觉熟悉,随着走近,那在木桩前呻.吟的男人让老利奥特心跳越来越快,他眼中的世界一片通红,呼吸不断急促,回忆在心中卷土重来,把老利奥特带到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愿回忆的早晨:
那年他和老婆子都生了病,大儿子带着兄弟在他们的田里做活,他是个孝顺又开朗的年轻人,和农庄里的同龄人打成一片,还和老保尔家的姑娘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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