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拯救的女魔头们，找上门来 第116章

　　“夏尔……”她紧拽着他的衣袖：“睡在帐篷里吧，就当我在感谢你了。我的身体不怕冷的。”

　　无论夏尔说什么，她那张罕有表情波动的面庞上，都没有任何动摇。

　　她几乎是用那比夏尔还强的力量，强行拉着他，将他摁在了帐篷内的毛毯上——松软的毯子很旧，带着些潮气，但却很温暖，因为已经被龙女的身体温热了。

　　洞外的寒风呼啸，昆虫的噪鸣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烦意乱。更让人烦躁的，是忽强忽弱的风声，伴随着从遥远天际传来的爆鸣声……仿佛接连不断的雷鸣，但却没有雨水。

　　龙女坐在洞口，遮挡着可能吹入洞中的寒风，让身后的伙伴不感到寒冷。

　　她以这种行为表达着对夏尔的谢意。

　　夏尔侧躺在帐篷中，只探出了个头，看不到她的脸庞，只看到她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夏尔知道，这个有些顽固，内心又敏感的龙女肯定有话要说。

　　他也不可能在此时睡着，所以，他静候着龙女开口。

　　“夏尔……”厄拉首先问了夏尔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们，认识多久了？”

　　“从你在北方的冰河里捞出我开始算……月亮已经缺了又圆、圆了又缺七八回了。”

　　“哦……那其实也不长。”厄拉背对着夏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加上我梦到你的那段时间，我们也就认识了两年啊……可我真的感觉认识了挺久的。”

　　“可能是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吧，我们横穿了那么多亚人部族的领地，中间还做了那么多苦力活，和各种混账亚人打架，每天都待在一起，晚上还总会这样聊很久……自然就觉得认识的时间很长了。”

　　“也是啊，我已经习惯你待在我身边了。”她小声嘀咕着，没有让夏尔听到。

　　沉默良久之后，龙女才缓缓开口：“今天，你告诉了我这些事，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虽然，得知族人不会接纳我，我很难过，但母亲既然是爱过我的，你也愿意陪着我，那我应该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嗯。”

　　厄拉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我的族人真的都是坏人吗？

　　“在我带着母亲的遗体回来的时候，他们虽然会驱赶我，但那时的城主，还是会偷偷在城外放一些食物和衣服给我。

　　“在过去，我帮助过那个叫梅利亚的女孩之后，她也对我非常友好。哪怕她没有说服其他人接纳我，但我也能感觉到她的善意。

　　“这样的他们怎么会是坏人呢？就算他们讨厌我，那也不应该是坏人啊。”

　　夏尔给出了解释：“厄拉，沃土就是这样一个大监狱。这里的亚人、异族和人类互相敌视，周围是无尽的荒原，内部资源有限，所以仇杀和对立永无止境。

　　“纯洁之城就是沃土的缩影，哪怕一开始建造纯洁之城的人们高贵而理性，但在数百年的封闭、资源的匮乏、外部的重压之下，自然会变得偏激、迂腐甚至扭曲。”

　　“即使是本心中有积极的一面，在这种环境中也结不出多少善意的果实。所以，就算他们动了恻隐之心，对你施加了一些善意，也是不可能真正接纳你的。因为，你是违背了他们认知的异类啊。”

　　“哦。”厄拉答应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

　　“可是，夏尔，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异类？”过了会儿，厄拉又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很高贵纯粹吗？我的这些畸形的体征，真的不会让你厌恶吗？”

　　“厄拉，你不用自卑了。不论是外貌还是品性，你都是完美的。只是你那群族人有眼无珠而已，我不是在用假话诓骗你，我是认真的。”

　　“嗯……谢谢，夏尔。”

　　又是一阵沉默。

　　洞外的风声越来越强，夏尔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

　　雷鸣声也一阵接着一阵，如果下起雨来，那还是让厄拉赶紧进帐篷避一避比较好，但以她的顽固，恐怕说服她没那么容易。

　　厄拉还是干坐在洞窟外，为夏尔抵挡着洞外的寒风，脑子里则乱糟糟的。

　　但最后，她的情绪还是失控了。

　　“夏尔，抱歉……我本来答应了要给你找到安居之所的。”厄拉忽然又开口了，语气还有些哽咽：“……其实，我只知道纯洁之城这一个可能收留你的地方。

　　“如果纯洁之城，如果族人们都只是这样的人……我，我以后还能去哪儿？我能去哪儿？”

　　她忽然的情绪失控，让夏尔有些措手不及。

　　这次，厄拉的问题是难有答复的，因为，沃土上确实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不论是那些充满敌意的亚人，还是这群蜗居在深山孤城里的人类，他们或许外在不同，但本质上都一样。

　　不论他们有着什么样的容貌、体征，不论他们信奉着什么样的神祇，他们都是一群固步自封的怪物。

　　沃土是一处监牢，拘束并扭曲着其中的所有生灵。

　　看似广袤的土地上，却只生存着一群彼此憎恶、仇视的种族。

　　和厄拉在这里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得到的只会是恶意和排斥。

　　更别提那头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魔龙。虽然，他从未现身，但云层中翱翔的龙影以及有关它们的传闻，总是让夏尔感到不安。

　　系统说的没错，如果任由厄拉在此继续那无止尽的流浪，哪怕是她这样纯粹而高贵的灵魂，也总有一日会在意识到现实的残酷后，彻底绝望的。

　　但是，别的地方或许会有给她庇护和安逸的家园。

　　比如，希尔娜和洛芙娜的帝国。

　　过去，他已经潜藏在暗地里守护希尔娜和洛芙娜快三十年了，加上如今在沃土上的日子……漫长的分别真的太久太久。

　　他很想回去，和那两个一直在等着他的学生重逢，还有那十四个为了回应他的期待而坚持至今的孩子，他也亏欠了他们太多。

　　他来到沃土，找寻厄拉，也是因为不想让系统的危言耸听成为现实。

　　他不想让那注定成为魔龙为害世界的预言成真，但他同时也想要拯救这个本该拥有幸福的龙女。

　　对啊，不如直接告诉厄拉所有的实情好了。

　　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一个混账系统派来杀她的，告诉她她未来可能遭遇的命运，然后对她道歉。

　　告诉厄拉，西大陆的战火早已熄灭、瘟疫也已经停歇，那里已经被自己的两个学生带领着走向了新生。

　　自己并不是逃离那里的放逐者，而是为了保护所爱之人才来到沃土的战士。

　　他要带着厄拉离开这满是恶意的鬼地方——带她穿过那片暗域的荒原，渡过海峡，去伊波利，去洛芙娜尼亚，希尔娜瑞亚……

　　在亚人早已绝迹的西大陆，人们早已遗忘了上古时代和亚人们的战争，遗忘了那些异族的形貌，也淡忘了龙带来的威胁，还有昔日的仇恨。

　　所以，不会有太多人因为厄拉的犄角、獠牙龙鳞和长尾，就对她产生憎恶和厌弃。

　　他们甚至可能会把厄拉当成受到天父赐福的神女。毕竟，她长得又漂亮又有气质，这些所谓的畸形特征在厄拉身上只会让她更加高贵。

　　带着厄拉去西大陆吧，离开这片名为沃土的鬼地方，厄拉会有一个新家的。

　　…………

　　当夏尔钻出帐篷，想要和坐在山洞口的厄拉吐露实情时，龙女转过了头——在她那张美丽的面庞上，除了泪痕之外，还有着无法遏制的情感。

　　他的手刚搭在厄拉的肩头，对方便回了他一个热切的拥抱，堵住了他本打算说出的话。

　　“我其实不在乎这个问题能不能有答案的……”她附在夏尔的耳畔说道：“给我一个许诺就好，夏尔……就算他们都讨厌我，你也会接纳的我吧？以后你会陪着我继续流浪下去的……对吧？能答应我吗？”

　　这时，夏尔才猛然发现，厄拉对他的态度不只是持有好感而已。她也并非是情感淡漠、不知如何表达情感的孤僻者。

　　只是，在漫长的流浪中，她将自己的真心掩藏住，不让那排斥她的外人觉察她的脆弱。

　　过去一向淡漠的外表下，积蓄许久的情感，直到今天才真正爆发出来。

　　这次，龙女的拥抱像是温暖的云朵，隔着紧贴身体的旧衣，也能感觉到她饱满的胸脯内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夏尔……”厄拉轻声喊着对方的名字，等待他的答复。

　　这样热切的拥抱，过去，他曾在卡特琳、希尔娜和洛芙娜身上感受过。

　　但他没来得及给出回答。

　　因为，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狂风忽然席卷了整片天空。

　　他能听到无数肉翼煽动时的声响。

　　一阵腐臭而刺鼻的气味像是帷幔一样笼罩了这片纯洁之城所在的山区。

　　一群扑煽着飞翼的巨兽降临了。

　　之前困扰了夏尔大半夜的那些雷鸣，其实是从它们的喉咙中挤出的咆哮。

　　魔龙依拉玛特为了控制它那女儿的命运，派出来绞杀夏尔的群龙终于找到了这里。

19.龙袭

　　就在纯洁之城里，喀戎城主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刚才，在检查教堂地下墓室的先人遗骸时，他走过了盛装自己那几个早夭子嗣遗骸的陶罐，停顿了一瞬，随后还是没去多看，以免使自己产生片刻的动摇。

　　白天，那位名为夏尔的流浪者对他的嘲讽，像是钉入心头的尖刺。虽然他面上不慎在意，也在全城居民的喝骂声中，将那个毫无礼数家伙驱逐出了纯洁之城，但在内心，这位城主其实也有所触动。

　　他也明白，如今城内越来越多的畸形儿，以及那些早夭的可悲孩童，都是这座城市注定凋零的预兆。即使那位夏尔愿意在城内留下血脉，充实他们的族群，也无济于事。

　　但他也是这座城市的城主，他还是笃信着自己守护一生的一切。

　　他也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夏尔的家伙，会对那诅咒之女有着这样的维护。

　　简直违背常理……他难道察觉不出，厄拉那对赤红色的竖瞳之中掩藏的恶兆吗？难道他能从那面无表情的诅咒之女身上感受到人类的情感吗？他为何偏执地对那龙女这样的维护？

　　难道是因为感情？

　　可是，受到了龙类诅咒降生的怪物，真的能拥有人类的情感吗？

　　想到这里时，这位老者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思想。

　　忽然，他听到怪异的闷雷声从天空中传来。

　　那雷声一阵接着一阵，但却不闻雨声。反而是纯洁之城内，响起了警告的号角声。

　　喀戎城主条件反射地冲出了居所，随后，他抬起头，看到了一群只在传说和历史中描述的怪物。

　　曾经，他的祖先们宣称，纯洁之城的位置，就是最好的防御攻势。位于深山中的孤城，依靠地利，够防轻松范沃土上所有的亚人和异种……

　　但是，眼前这群被称作龙的家伙，显然不在此例。

　　但他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些怪物就已经将火焰喷洒在了他誓言保护的城市之中。

　　……………………

　　这也是夏尔第一次面对真正的龙。

　　过去，他曾用幽界力量召唤出龙形的幽界生灵，也曾在荣光城的教堂中见过描述那些古代英雄斩杀邪龙的画作，更是见过龙尸腐朽后遗留的龙骨。

　　但是，那些终究都是假的。

　　而他头顶上的这些，才是那些真正自太古时代繁衍至今的异族魔兽。

　　就在今晚，就在这里，至少有三十多头形体不一的龙同时出现了。

　　那些如山般的巨兽煽动着庞大的飞翼，厚重的鳞甲在暗夜中反射着粼粼的星光。

　　它们在山林上低空翱翔着，巨大的四肢和爪牙上渗出腐臭的脓液，带动腥臭的飓风将巨树都连根拔起。成群的它们近乎能将整片夜空都完全遮蔽。

　　他们空洞的双目翻出血腥的红光，扫视着身下的密林，寻觅着它们的先祖让他们诛杀的目标。

　　它们能感觉到，那个叫夏尔的必死之人就在此地。

　　于是，从它们腹部鳞甲缝隙中流动的火光，最终汇聚成口中如同流体般翻涌的火焰，伴随着它们低沉的龙吼和吐息，泼洒在了山林之中。

　　炽焰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便将整片山区点燃了，灼热的炎浪翻涌着近乎要将一切吞噬，而夏尔和厄拉所在的那处小小的洞窟，周围所有的植被已经全部燃烧了起来。

　　而此时，在那狭小山洞的洞口，紧紧拥抱着夏尔的厄拉，虽然刚对自己的伙伴展露出了脆弱的自我、袒露了惶恐的内心，但她尚未得到夏尔的回复，这些被她的龙父依拉玛特派来的群龙已接踵而至，打断了她的倾诉。

　　她不可能在今晚得到伙伴的回应了。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还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龙女应接不暇。她紧拥夏尔的双臂甚至来不及松开，那些被群龙吐出的翻涌火焰，便如同满地蠕动的毒虫般扩散开来，攀上每一株可以引燃的草木，将整片山林全部点燃。

　　甚至有一棵靠近他们两人的燃烧着的大树，在那些低空掠过的龙爪挥舞下被直接掀翻，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倒了下来。

　　此时，夏尔也顾不上和厄拉之间那微妙的尴尬和隔阂了，他紧搂着龙女，将她拖进了狭小的岩洞之内，将未反应过来的她护在了身下。

　　而那燃烧的巨树，正好砸在了岩洞的洞口，堵住了他们的出路。

　　那轰然倒塌的巨树还在燃烧，滚烫的热浪使得先前还有些湿冷的洞窟迅速升温，很快就闷热得令人窒息，呛人的烟雾也涌入这窄小的洞穴内迅速扩散了开来。

　　厄拉放置在洞窟外的行囊，此时也都已被熊熊燃烧的烈火吞没，两人本就不多的行李大概也都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但现在不是为此可惜的时候。

　　正在夏尔怀中颤抖的厄拉，此时才真正被拖拽回了现实。

　　“是……龙？！”

　　她睁大了眼睛，借助着洞口外的火光，看着面前夏尔因酷热和窒息而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庞，耳畔则是那些她无比憎恶的龙的嘶吼。这才意识到，在刚才那片刻的有翼中，那些怪物近乎差点就杀死了夏尔和她。

　　那些赐予了她此生悲剧的怪物，那些过去只在头顶云端中遥遥得见的龙，终于真正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它们就在她的头顶盘旋，就在她最重要、最渴望获得回应的时刻，再次侵入了她的生活。

　　“为什么……群龙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