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拯救的女魔头们，找上门来 第125章

　　“厄拉，你不回去睡觉吗？”

　　“我反正是睡不着的。”她用天鹅绒一样轻柔的声音说道：“……今晚，我，我也和你一起站岗吧。过去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们两个人一起流浪的时候。而且，我有话想对你说。”

　　经她这么一提醒，夏尔忽然也想了起来——自从纯洁之城覆灭后，他们要带上这几十个纯洁之城的遗民一起迁徙，各种麻烦和困难也让他很是焦躁。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再有仅有两人的流浪，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和厄拉一起共度的夜晚了。

　　“那就……说吧。”

　　“我其实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我这些天里脑子一直乱糟糟的。”

　　站在他身旁的厄拉抬着头，仰望着头顶稀疏的星辰。在思索良久后，才缓缓说道：“……遇到你之后，我真的经历了很多事。现在想来都和做梦一样。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认识了伙伴，也得到了一些居民的接纳，还有梅利亚这样愿意信任我的孩子……而且，如果我真的能抵达西大陆，开启夏尔你所描述的那种生活，那想必会非常幸福吧。”

　　“那是当然的。”夏尔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我还是感觉很不安的。”厄拉：“我真的配吗？我母亲，她毕竟是因我的诞生而遭受了悲惨的命运。她对我有过关爱，可我却不能为那导致了她孕育我的魔龙发动复仇；

　　“还有纯洁之城的居民，他们遭受到了龙的袭杀，那位喀戎城主那么憎恨我们，我们也不能对那天毁灭纯洁之城的龙进行复仇，只能这样离开故土。

　　“我这样在沃土上流浪了几十年的家伙，真的可以获得西大陆人们的接纳吗？

　　“那让我诞生的龙，他的存在，难道就要成为我永远的遗憾吗？

　　“就算，现在纯洁之城的遗民们接纳了我，也需要依靠我。但我真的配吗？那些在西迁途中死去的人，如果留在纯洁之城的废墟上，是不是至少能够安度晚年，不至于这么痛苦地死去？

　　“这些事情，我根本想不明白。我到底要怎么选？我该怎么做呢？”

　　…………

　　厄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对过去的遗憾，她埋藏的仇恨，还有她现在的迷茫……夏尔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知道厄拉一直生活在压抑之中，所以他才不想给龙女增添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他得斟酌着如何回应，才能让龙女感到安心。

　　“厄拉，其实我很多时候也会和你一样迷茫。我的遗憾也有很多，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父母的样貌和姓名了……但我也有了孩子、伙伴、家人。我也曾经担心过，我会不会辜负别人对我的爱和信任。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辜负她。”

　　厄拉若有所思：“夏尔，这个‘她’……你指卡特琳小姐吗？那位你过去的妻子？”

　　“对。离开伊波利，去往纯洁之城的选择，使得我遇到了她。她和我相逢后，这才获得了恢复神智，拥有短暂幸福半生的机会，但也导致了圣安四世后来彻底的疯狂……

　　“命运就是这样，得失相互交替，遗憾和收获、幸福和悲伤彼此相连，互为因果。我每次做出的选择都是基于我所知的情报，以及我的理性和逻辑，但总会走向我无法预料的结果。

　　“我有时候也没有办法，只能硬扛。”

　　“其实，也不只是卡特琳，还有希尔娜、洛芙娜，还有我的孩子夏尔兰娜。”

　　夏尔提起这些人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们对我的付出和期待都太过沉重了……其实，到现在为止，我迟迟不肯去见她们的行为，本就是在给她们留下遗憾了。

　　“我放弃了和她们重逢的时机，横穿暗域，来到了沃土，在此地逗留了数年，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们重新相会。

　　“但事已至此，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也不可能再后悔什么了。而且，因为这个选择，我也确实遇到了你，介入了你的生活，厄拉。可以说，你就是我的选择。

　　“我希望你能坚定信念，不要让后悔和压力把你给困住。只要你能幸福地活下去，那就证明我来到沃土的选择没有错，我真的帮到了你，我的选择，将你的命运引向了更美好的方向。

　　“所以，厄拉，我希望你能获得幸福，证明我的选择没错。”

　　听完夏尔的话后，厄拉眼神游离，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夏尔的话听进去。

　　黑夜中，除了呼啸的寒风，只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谢谢你，夏尔。”

　　…………

　　但是，就在此时，那意图阻拦他们的存在，也已降临。

　　新生为龙的喀戎，伴随着腐臭的气息悄然而至，他已经追踪到了他们的所在位置，即将发动他的复仇。

34.冥府之龙来袭

　　厄拉在那一晚，陪着夏尔聊了很久。

　　她说了很多：她难以放下对母亲的挂念和对龙的仇恨，她不知自己是否对得起自己的族人，她对自我的怀疑，对现状的煎熬以及对未来的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配得上夏尔为她描绘的幸福。

　　对她表露出的疑问，夏尔竭尽所能给了她真诚的回答。

　　他相信自己能保护好厄拉，相信自己做出的拯救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会给她带来幸福。

　　然而，命运并不会一直站在他的身侧。

　　——————***——————

　　就在厄拉和夏尔站在营地外彻夜长谈时，梅利亚也一直留心观察着情况。

　　借助微弱的火光，她看到厄拉和夏尔两人的轮廓并肩站在黑暗中，似乎聊了很久。

　　她希望厄拉能够对她所爱之人表白，也希望夏尔能对龙女的感情作出回应。

　　这样，这个经历过漫长孤独、一直抑郁不乐的龙女，也能拥有幸福。

　　这不仅是作为朋友对友人的期许，也是因为，她在潜意识中觉得：如果命运容许厄拉这样流淌着龙血的怪物，也可以放下她那沉重的过去，拥有爱和幸福，那么，这或许会成为一个吉兆。

　　梅利亚自己和纯洁之城的其他遗民们，肯定也能够和厄拉一样，放下那座已经化为废墟的家园城市，遗忘不可改变的过去，在抵达西大陆之后，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她作为纯洁之城所有居民之中，表现得最乐观、豁达和坚强的人，其实内心也对未来有着迷茫。虽然有厄拉的保证，有夏尔的帮助，但她也清楚，自己虚弱的身体是很难帮她扛过未来的长途跋涉的。

　　想到这里时，梅利亚钻回自己的帐篷里，偷偷从自己的包袱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沓用针线串起来的树叶。

　　这是她的日记。

　　在纯洁之城尚未毁灭前的时光里，她本就负责在树叶制作的书页上刻录典籍、记录日常事务的工作。哪怕在黑暗之中，她只要依靠摸索叶片上刻下的凹痕，就能阅读出文字的内容。

　　自从她离开化为废墟的家园，见证了真正的沃土之后，她就开始了日记。直到现在，她已经写满了几十张树叶了。

　　每张叶片，都记录着让她感到欣慰、喜悦的瞬间。

　　比如“今天在赶路时，我们看到了一片非常茂密的树林，林中鸟雀的叫声非常好听”、“今天，夏尔和厄拉捕到了一头小鹿，大家终于又能吃到肉了”、“蹄兽人的村镇和房屋非常可爱，就是那些兽人对我们有些凶巴巴的”……

　　当然，这一路上其实充满了各种艰难险阻，这些微小的幸福也不过是吉光片羽。

　　但是，她之所以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坚强、从容的模样，将所有的苦闷掩埋在心底，无视其他人的唉声叹气，靠的就是这本记录着美好瞬间的日记。

　　只要记住所有美好的瞬间，遗忘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便能够掩藏自己的脆弱，防止自己在这望不到头的路途中产生动摇，支撑自己见到那渴望抵达的目的地西大陆。

　　毕竟，她就是为了见证那美好的未来，为了见证纯洁之城外的一切，为了可能拥有的幸福而来到这个世上的。

　　翻阅着前些日子的日记，感受着那些美好的见闻，梅利亚感到了些许欣慰。

　　随后，她找了根拇指长的削尖的木棍，翻到最新的一张叶片上，在斟酌一番后，刻下了自己今日的日记。

　　“今天，我们依然在赶路。”她绞劲脑汁，提炼出了今日经历中能称得上美好的部分，用古老庄严的典雅语，将之慢慢刻划在了纸叶上：

　　“但是，我们今夜选择扎营地方，有一条非常清澈的小溪，河畔的沙地很松软。我们还捉到了鱼，做成了很美味的鱼汤。我还特地留了一份，让厄拉送给了夏尔阁下。他们在今晚聊得很开心。”

　　但是，写到这里时，梅利亚也难免感到了些许苦涩。

　　她也只想到了这么几句能写在日记里的话。

　　如果，她的其他家人还在，或许自己的烦闷和忧愁还能有个倾诉、分担的对象。但现在，在这些纯洁之城残存的居民之中，她就是表面上最乐观、最积极的那个人，她不能表露自己的脆弱。

　　如果……喀戎爷爷和爱普莉奶奶还活着，或许，自己还能有个依靠。

　　但是，她的祖母已经死在了群龙喷吐的火焰中，固执的祖父也因为对夏尔和厄拉的愤恨，孤身一人离开了大家。至于其他家人……梅利亚甚至都快遗忘他们的面貌了。

　　此时此刻……喀戎爷爷，他应该也已经去世了。

　　想到这里，梅利亚摇了摇头，想将脑中家人的形象遗忘，免得自己哭泣出声。

　　但越是这样，她的思绪却越是发散，她甚至产生了些错觉，感觉自己好像依稀听到了那个严肃、古板又顽固的祖父，正在远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那温柔的语气，就像家中的长辈，正在呼唤自己在外玩闹的孩童回家时一样。

　　“梅利亚……”

　　那呼唤声由远及近，似乎发声者就在不远处。

　　梅利亚摇了摇头，想要将这多余的杂念驱散，但那呼唤声始终挥之不去。

　　“梅利亚，我的孩子……”

　　而且，这声音真的不像是她的幻觉或者臆想。

　　呼唤者似乎不止一人，不仅有她祖父那沉稳而苍老的声线，还有祖母那温柔慈祥的声音，甚至还有些她都快遗忘的、早夭的家人的声音。

　　疑惑中，梅利亚裹紧身上的毛毯，钻出了自己的帐篷。

　　此时，营地内的篝火，明明还有着不少柴禾，但火势却弱了许多，本就晦暗的天空中也飘来了许多阴云，将本就稀疏的星辰也遮蔽了。微弱的火势只能将营地中一小块区域照亮，而更远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耳畔只能听到营地旁溪流的潺潺水声，还有黑夜中扑簌簌的风吹灌木声，营地内其他人的鼾声和呼吸声——除此之外，就是些难以辨别的杂音了。

　　梅利亚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阵，但什么都看不清。浓郁的黑暗让她本能地感到焦虑和恐惧，但……夏尔阁下和厄拉两人就在营地外站岗聊天，有他们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刚才那些呼唤声，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梅利亚……梅利亚……”

　　但就在这时，呼唤声再次响起，让梅利亚心头一震。

　　这声音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清晰了。

　　似乎，是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传来的，发出这呼唤的人，似乎就在小溪不远处。

　　她小心翼翼地往小溪河畔走了几步，眯起眼睛，朝着对岸张望起来。

　　此时，一阵夜风吹过，将天空中的阴云吹散了些许，稀疏的星辰洒下的光茫让梅利亚看清了些——似乎，小溪对岸有着什么东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恍惚中，似乎在小溪对岸看到了一些人的面孔？

　　此时，呼唤声再次从对岸传来。

　　“梅利亚……我们……我们该回家了……纯洁之城……回去……大家……”

　　对面发出声响的存在，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了，再次发出了若真若假的呼唤。

　　这次，梅利亚看得更清楚了。

　　刚才的黑暗中，她祖母、祖父甚至早已过世的父母的面孔，都一一浮现，又再度被黑暗吞没了。他们的面目惨白，表情木然，像是从冥界返回人世的幽灵一样。

　　一阵彻骨的寒意传遍她的身体，她忍不住退缩了几步。

　　为了确认那对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从营地中虚弱的篝火里，捡起了其中一根燃烧着的柴禾，小心翼翼地举起，再度来到了小溪旁，高举起燃烧着的火炬，张望起来。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那是一头庞大的怪物，侧卧在小溪对面，有着介乎于人和兽之间的庞大脑袋，漆黑的身体在黑暗中盘踞着，他的身体上挂满了腐烂的肉片、粘稠的腐败液体遍布体表，还长有一对巨大的、腐烂的肉翅。

　　这是一头龙。

　　他悄无声息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的营地旁，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多余响动。

　　而且，那介于人和兽之间的头部——那特别的五官分布，和她的祖父喀戎极为相像。

　　而他高度腐烂的漆黑身体上，凸起着密密麻麻十几张大大小小的人脸，仿佛烂肉中的白色脓疮一样醒目。

　　而那些人的面目——正是梅利亚父亲、母亲、友人、伙伴……还有其他许许多多曾经纯洁之城里的熟人的面孔。

　　这些面目，全都是同样木讷呆滞的表情，眼睛如死人一样瞪大着，同时看向了梅利亚。

　　在窥见这丑恶、扭曲而亵渎的存在之后，梅利亚瞬间被恐惧压倒，近乎失语。

　　“梅利亚……”这些死人般的面庞忽然同时开口，呼唤起了梅利亚的名字：“……快过来吧……回到纯洁之城来……快点……”

　　这时，她终于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35.无法被杀死的敌人

　　夏尔在半夜的站岗后，早已经昏昏欲睡。厄拉也注意到了他的疲惫，尽管还有很多话想和夏尔说，但龙女还是静静地靠近了夏尔，想要扶着他，让他安心歇息一下。

　　今夜，和厄拉的长谈，其实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他近乎要倚靠在身旁的龙女身上陷入梦乡了。

　　长久以来的劳累以及今晚的放松，使得他的警觉性大大降低。直到他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尸臭，并听到了呼唤着“梅利亚……”的诡异低语时，他才陡然反应过来。

　　“厄拉……你闻到什么气味了吗？还有奇怪的低语？”

　　同样有些困倦的厄拉也陡然惊醒。

　　她也忽然感觉到一阵血脉上的牵引和悸动，就像纯洁之城被群龙毁灭前的感觉一样。

　　“夏尔，我感觉到了，是……是龙！”

　　他们提防了大半夜的亚人们，并没有从发动偷袭。反而就在两人的身后，看似安全的营地所依的溪流对面，威胁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