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这些傲慢的生灵毫不在意凡人的死活。
多数时候，他们在自己的巢窟中沉睡，或者展开双翼，在震耳欲聋的吼叫中翱翔着巡视着自己的领土。
有时，他们会肆意地屠杀那些领土内的人类，只为听到他们的哀嚎和惨叫，以此为乐。
或者劫掠他们的金银财富，只为装点自己的巢穴，满足毫无意义的虚荣。
也有些龙会显得“慈悲”一些，会和那些渺小而卑微的凡人交流，允许他们通过献祭、供奉的方式，献上一部分的财富和守护，给予他们一时的安宁。
对这些寿岁无限且极难对付的怪物们来说，凡界生灵的反抗毫无意义。凡人们也不是没想过反抗，诸多心怀怨愤的勇者都踏上过屠龙之路，但往往一去不返。
到最后，地上那些人类的王国和部落，都选择了屈服。
凡人们，则只能在群龙掠过天际时惊恐地四散奔逃，或者躲进自己的藏身之地，祈祷自己的屋舍和田地不会因为那些怪物一时兴起，而彻底焚为焦土。
于是，面对群龙的威胁，多数凡人只能选择忍受和逃避，将龙视作和风霜、雨雪、地震、海啸一样的天灾。
而就在大陆的中北部，这里是黑铁之龙——黎亚玛特的领地。
那是一头体型纤长、泛着黑灰色金属光泽的黑龙。
他相较于其他蔑视人类的龙，有着一个特别的爱好。可能是出于对下位者的戏谑，也可能是单纯的懒惰，他在自己位于高山中的巢窟内，圈养着四处劫掠来的凡人。
这些凡人多数是独自出游时被他随手抓入巢窟的行人，也有些是臣服于黎亚玛特的部族用于献祭的青年。他的龙巢很大，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被抓紧来，每段时间也都会有人死去，一般情况下，龙巢内的活人在两三百人之间浮动。
黎亚玛特的龙巢位于一座终年覆盖着白雪的山峰峰顶，龙巢内虽然阴冷潮湿，但相较于出口处呼啸着寒风的冰天雪地，已经算是温暖的天堂了。
过去试图逃跑的人，要么冻死，要么在被抓回之后哭天喊地地求饶，从未有人成功出逃过。
总之，这些人被这头黑龙圈养在他那寒冷潮湿的洞窟之中，作为龙类的奴仆，为他打理着那座堆满财帛的巢窟。
作为龙，黎亚玛特其实毫不在意巢窟的卫生状况。
他只是喜欢看着这些人，面对着自己堆积如山的财帛时表露出的贪婪丑态；
喜欢看着这些人想尽办法从他的巢窟中逃走，但最后却被他轻松抓回后痛哭流涕求饶祈命的模样；
喜欢看着这些人为了获得食物和水源，拼命争夺他随手丢下的几块臭肉，哄抢洞内仅有的水源，彼此勾心斗角、互相残杀的惨壮……
甚至，这些人选择屈从认命后，他们对黎亚玛特表露出的苟且、恐惧和谄媚，都让这头黑龙颇为受用。
这些能给他带来愉悦。
“黎亚玛特”这个名字，就是这些人类奴仆为他起的，“黎亚”指代高山，“玛特”一词在当时的大陆中北部，指代的就是“伟大的领主”。
总之，这位喜欢虐待人类的“伟大领主”就这样持续着自己悠闲的生活，肆意虐杀着领地内的人类，劫掠所有的财富，制造苦难和死亡，享受人民的恐惧、敬仰和朝拜。
在某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他又从一处被自己焚毁的庄园中，掠得了十几个少年和孩童。
黎亚玛特很喜欢这些孩子恐惧中夹杂着仇恨的眼神，所以，他要将这些孩子带回去饲养长大，欣赏他们逐步精神崩溃，从仇恨转为屈从，从憎恶转为谄媚，直到身心都完全成为奴隶的过程。
后来的事情发展也不出预料，这些孩童被他丢入龙巢后，面对堆满了金银财帛和死人尸骨的阴冷洞窟，所有孩童都被吓傻了。
但凡想活下去的，就只能依靠黎亚玛特施舍的食物和水源。
洞窟内，不仅所有人都遭到龙的欺压，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更是激烈残酷。
孩童还得面对其他早已精神崩溃的人类奴隶的打骂和欺压，甚至是凌虐。
没人胆敢逃跑，也没人逃得掉。黎亚玛特制定了严苛的连坐制度，一人胆敢离开龙巢，则所有人类奴仆都得遭受残酷的惩戒，所以，其他人自发地就会殴打试图逃离的孩童。
在这种高压环境之中，没死的孩童也迅速被驯化成功，成为了没有自我的奴隶。
但是，就在这群孩童之中，唯一让黎亚玛特感到意外的存在，是一个叫做依拉的男孩。
他有着惨白如纸的皮肤，漆黑的瞳色和头发。
他年纪并不大，似乎也就十来岁，话语是众人中最少的。他父母似乎早夭，只留他一人靠着做苦力过活，因此相较于其他少年，性格变得自尊又敏感，这才一直这么倔强。
在其他人类惶恐不安地朝着黎亚玛特跪拜、叩头时，他只会一言不发地蹲在人群之后。
当人们谄媚地围拢在黎亚玛特周围，祈求黑龙赐予他们食物和水时，他宁可吞食洞内的虫鼠也不肯低头。
当其他的人试图欺压或者嘲弄他时，他则会拿出自己磨尖的石块将旁人的脑壳砸碎。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似乎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理性。他会努力将自己找到的食物分给其他的孩童，在洞内挖掘、搜集可饮用的水源，试图努力在这群为了求生失去底线的奴仆中，重新建立起信任，笼络自己的同伴。
而且，他一直没放弃逃离龙巢的希望，总是对龙巢外的冰天雪地不停张望。
这种精神，使得黎亚玛特对这个男孩另眼相看了不少——折磨其他软弱、怯懦的人类早已没了意思，就是要这种有些个性、顽强且自负的灵魂，堕落时才能带来趣味。
而依拉，这个男孩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当黑龙黎亚玛特开始刻意针对他时，他也察觉得到。
这头黑龙会刻意地挑他的刺，不论他是拒绝在黑龙返回龙巢时下跪迎接，还是为自保安全和旁人爆发冲突，抑或是搜寻虫蛇作为食物……
依拉的任何行为，都会成为被找茬的理由。
这头黑龙总是将他的行为进行一番毫无理由的斥责，但却不会只给他一个人责难，却总会惩戒所有的奴仆，让龙巢内所有的人类奴仆一同挨饿、受冻，甚至随机抽取几个人类杀死，将他们被肢解的尸体展示给其他活人，作为警告。
长此以往，依拉不仅要遭受这头龙的责骂，身旁其他早已奴化、不敢反抗黎亚玛特的奴隶，也会将怨愤，施加给他这个唯一不肯屈从的家伙。
他不得不常年紧绷着神经，蜷缩在龙巢内最阴冷、狭隘的角落，抱紧自己打磨的武器，防止其他奴隶针对他的暗杀和偷袭。
“你看到了，可悲的孩子。”黎亚玛特这样对他说过：“不要妄想了，你逃不出去的。你要是真的懂事，就别再要这些可悲的念想，否则也只会牵连别人。到时候，杀死你的不会是我，而是其他怨恨你的人类。他们只会怨恨你，而不敢反抗我。”
尽管依拉明白，这是那头龙刻意让他屈服的手段，但是，孤寂、苦涩和憎恶还是充斥了他的内心。
龙巢内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在湿冷处滋生的丑陋菌类，山体缝隙中游荡蠕动的毒虫，巨龙囤积的那堆散发着尸臭味的财宝，以及一群早已成为龙奴的人类。
龙巢外，则是永远呼啸不停的寒风，以及望不到底的山崖。也只有那生有双翼的巨龙，能够驾临此地，除了黎亚玛特之外，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离开这里。
每当想起那头带着狞笑的黑龙，依拉都会咬牙切齿地捏紧自己细长干枯的手指，想要发誓杀死这头畜生，还有那群早已屈服于这头畜生的人类。
但他也找不到希望。
自己似乎注定会在某一天死在这里，成为那些骸骨的一部分。说不定还会被饥饿的人们分食。
又过了很久，也不知是多少日月。
黎亚玛特在那天，又从外掠夺回了一群人类。
随着他收拢双翼返回龙巢，那些被他的巨爪握紧的人类，也被丢在了巢穴内硬得咯人的地面上。洞内早已经放弃尊严，全身心成为黎亚玛特奴仆的人们，则恭敬而胆怯地跪在洞口，迎接着龙主的归来。
原本，黎亚玛特掠夺人类丢入巢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在这群人之中，有一个穿着厚重甲胄，半死不活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腹部有一道巨大的贯穿伤，那似乎是龙爪钻出的伤势。此人显然是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但他并未断气，被丢到地上之后，还强撑着想要站起来，甚至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手掌长的利刃，对着面前的黑龙挥舞着，试图反抗。
这个年轻人的行动，立即引起了黎亚玛特的嘲讽。
“……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类蠢到敢组成小队，朝着我们发起进攻。我应该赞赏你的勇敢，还是嘲弄你的愚蠢？
“睁开眼看看吧，你的同伴都已经被我杀死了，你应该感谢我的仁慈。我宽恕了你这个试图袭击我的人类，给你一个活下来的希望——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在这座巢穴里，作为我的奴仆活下去吧，这是我给予你的恩赐。”
这个中年人，似乎是某支试图屠龙的战士小队中的一员，因为截杀黎亚玛特失败，被有些恼火的黑龙带入了龙巢。
黎亚玛特似乎是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羞辱这个胆大妄为到妄图屠龙的人类。
但是，这个身着甲胄的中年人啐了一口，但因用力过猛，崩裂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更多了。
他咬着牙，指责着眼前的畜生：“总会有人能战胜你们的……人类不会就这样屈服……”
“人类不会屈服？”黎亚玛特发出风啸般的笑声：“他们已经屈服了……看看你身后吧……他们都是你的同类，看看他们的模样！”
说着，黎亚玛特转过头，看向洞内惶恐不安的人们，发布了自己的命令：“看到你们眼前，这个穿着甲胄的人类了吗？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最先拧断他脖子的人，我会赏赐他一年的食物和水。”
这则命令立即在洞窟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为了食物，洞内的奴仆们像是得了命令的狗，这些干瘦的人类朝着那个身负重伤的中年人扑了过去，争先恐后地想要夺取他的性命，换来黎亚玛特的赏赐。
那个身着甲胄的中年人，骂骂咧咧地挥舞手中的匕首，尽管他身负致命重伤，却依然随手割开了两人的喉咙。但其他人还是一拥而上，将这个男人压在了身下，用枯瘦的手掌摁着他的脑袋，似乎就要将他的脖子直接拧断。
“你们也是人类！”这个男人痛苦而焦躁地叫喊着：“……为什么你们不去反抗那头畜生？为什么你们要过来杀我？”
然而，那些人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但是，这句叫喊如同重击般捶打在依拉的心头。作为唯一一个心怀不甘的人，一阵怒火燃遍了他的身体。长久以来的奴役和压迫，使得这个唯一不肯屈从的少年挥舞着自己唯一拥有的武器——一根尖锐的石头锥冲了上去。
不过，他挥舞的石锥，并没有砸在那个中年人的头上，而是凿开了其他试图杀害中年人的奴隶的脑壳。
他是龙巢之中，唯一对身为人类的同伴伸出援手的人。
热血上头的他当着黎亚玛特的面，违抗了他的命令，砸死了好几个奴隶，害将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救了下来。
黑龙黎亚玛特讶异地看着这个胆敢违逆自己的少年，但他毕竟是身为上位者的龙，不会因此而失态。而且，这个叫做依拉的男孩会站出来，本来就不出预料。
“是你啊……”黑龙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唯一护在中年人身旁的少年：“……你还真是有意思。就让我看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吧。这样好了……所有的人类听着，如果你们能把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抓到，拧断他的脖子，一样能拿到我许诺的赏赐。”
依拉这时才发现，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自己又一次成为了龙巢中所有奴隶的敌人。
本就厌恶依拉的人类们，此时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凶恶。
“你觉得，你们能逃到那里去？”
那位身受重伤的中年人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了，刚才的推搡已经让他在剧痛中眩晕了过去，大概他马上就要死了。
此时已经身陷绝境的依拉，明白自己是逃不了了。
他仅存的念头是：“那怕是死，也不要死在这座恶臭的龙巢里。”
于是，他扛起那早已昏死的中年人，竭尽全力带着他，朝着龙巢外挪动。
黎亚玛特并没有阻止这个男孩，他只把依拉现在的所作所为当作是乐子。为了看了子，他破例允许奴隶们离开龙巢，追捕这个试图逃跑的人类少年。
最后，走投无路的依拉，扛着那个中年人，站到了龙巢外的雪地之上，在他面前，则是近百米高的悬崖。
他咬了咬牙，今日的作为就是他对黎亚玛特最后的反抗，他再也不想作为奴隶苟活在那座又丑又冷的龙窟里了，宁可死也不愿意。
于是，依拉扛着那个中年人，从悬崖边跳了下去。
但他们并没死去。
47.尘封的过去（二）：励志屠龙的战士们
少年本以为自己会一死了之。
在扛着中年人下坠的过程中，他和那位身受重伤的中年人接连撞击着崖壁，还剐蹭到了岩壁上凸出的枝桠，这有效缓冲了下坠的速度。但，最后两人还是重重地栽进了崖壁下的雪堆里。
本来，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低温和摔伤也足够断送他们的性命，两人理应当是没有多少生还可能的。依拉本身也是抱着宁死也不想在龙巢内继续苟活的决心，跃下悬崖的。
但是，命运给了他重获新生的机会。
…………
依拉在昏迷了十多天后，在一处温暖干燥的床铺上苏醒了。
他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透过天窗洒下的阳光。借助光照，他又看到了一位穿着纯白色袍服、佩戴着怪异符文的和蔼医师，正站在床边，使用某种受祝的魔法治疗他的伤势。
此时的他虽然依然感觉全身酸痛，但这显然是身体正在康复的征兆。
接着，他又看到了围坐在医师身后，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战士。
他们穿着不同式样的甲胄，携带着或重或轻的武器，似乎都围坐在此等候许久了。
而那位和依拉一同坠崖的中年人，则躺在依拉右手旁的另一张床铺上。
这个中年人已经醒了，他见依拉睁眼，还欣慰地点了点头。看这样子，他似乎早就从濒死的危险中脱困了。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毕竟他的伤势那么严重。
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只有个露天小窗的屋舍内，感觉气氛有些沉重压抑。
见依拉苏醒，那群战士一起看向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
“你终于醒了，孩子。找到你和威尔的时候，你们俩都已经快断气了……父神保佑，我们用上了所有积攒的受祝圣水，总算吊住了你们的命。”
这群战士中，最为年长的一位花白胡子老者松了口气，走上前，友善地拍了拍依拉的肩膀，对这个少年表示了自己的敬意：“……威尔都告诉我们了，他在龙巢里被黎亚玛特驱使的一群人类奴隶围攻，差点被那些不要脸的家伙害死，只有你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保护他。我们都很感谢你。”
威尔，自然就是那位和依拉一起坠崖的中年人。而面前的这群战士，恐怕就是他的同伴了。
随后，这位老者的自我介绍，让依拉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些人，是各地小有名气的勇者、经验丰富的猎户、自学成才的法师。
他们有的曾猎杀过群山中数量惊人的亚人，有的曾作为家乡的守护者护卫一方，还有的曾经单枪匹马剿灭过盘踞的盗匪——总之，他们都是颇有名望和才干的战士。
当然，他们最大的特点是：他们的生活都受到过龙的威胁和迫害。
有些人的家园被邪龙焚毁，还有的因为龙类的劫掠失去了所有财产，更有甚者妻女父母都命丧龙口。
于是，他们自发地出钱出力，雇佣铁匠锻造甲胄武器、招揽医师、建设隐秘的据点，组成了这支队伍。
他们希望能将那些怪物从世上抹除，为了各自的复仇，也为了让人类能坦坦荡荡地生活在晴空之下，安心地耕作、放牧，无惧地仰望天穹而不用担心不期而至的龙炎。
那天，他们为了探寻黎亚玛特的龙巢所在之地，包括威尔在内的七八位战士，冒死攀上了龙巢所在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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