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在漫长的冬日期间，夏尔传授了很多魔法给希尔娜。
但其中并没有强横霸道的攻击性魔法，更多的都偏向于日常功用。
除了简单的预言占卜法术之外，还有能够观察到他人情绪变化的法术，能够压制伤势、延缓痛苦的镇痛法术，能够通过话语让他人产生敬仰感的法术，能够让意识模糊之人恢复理智的法术、聆听亡者低语的法术……
这些法术表面上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普通，但确实算是高阶的命理类魔法。
因为它们比单纯的破坏和释放暴力的法术，更考验施法者的耐心和定力。
虽然希尔娜觉得这些魔法有些无聊，但毕竟这是夏尔老师制定的学习计划，她还是认真地学了一遍，也顺利掌握了这些法术。
夏尔对希尔娜的表现非常满意。
当冰雪消融，冻结的河流重新流淌，墨绿色的林木树丛中出现翠绿的嫩叶，泥泞湿滑的道路再次变得板结，田间地头能够看到准备春耕的农户时，伊波利的春日也到来了。
夏尔从国王那里借来了一辆牢靠宽敞的马车，他重新漆了一遍车厢，在上面挂上了写有“希尔娜·冯·伊波利”姓名的家徽，还给马车套上了两匹最高大的骏马。
大功告成，他便驾驶着马车，带领着洛芙娜和希尔娜，开始了在伊波利的巡游。
“这是对你的历练，希尔娜，我们会在伊波利的各个城镇庄园往返，我希望你学着和那些领主贵族打交道，用我在冬日里教你的法术，帮他们解决问题，获得他们的敬仰和效忠。”
本来，洛芙娜是不用跟着过来的，但是她不想错过这一路的冒险，也希望能和夏尔老师一起长长见识，希尔娜也想让姐姐能陪着她。
一如既往，夏尔不想让这俩孩子失望，便应允了两个女孩的请求。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委托，是在一处落脚歇息的村镇中，为一个身体丰腴的庄园主太太找到她丢失的戒指。
这个任务看很简单。
希尔娜用上夏尔老师冬天才教的占卜术，屏息凝神，再睁开眼时，便发觉了戒指的所在位置——是这位太太的女佣不懂事，在服侍这位贵妇沐浴时，将贵妇随手摘下的戒指扫到了衣柜底下，顺着浴室地板的缝隙滚到了屋底的角落里。
找出戒指，并说明了戒指丢失的缘由后，希尔娜果然得到了这位庄园主太太的感激。
但是，这位太太转身就将那个犯错的女佣责骂了一顿，不顾女佣的苦苦哀求，将她直接撵出了屋子。
自始至终，夏尔都没有说一句话。
离开庄园后，闷闷不乐的希尔娜坐在马车上，对着夏尔问道：
“夏尔老师，我今天做的好像不太对……我是不是害了那个女佣？”
“你有很多种选择，希尔娜，你可以在一开始撒个小谎，告诉那位太太，她丢失戒指只是自己无心之过，和别人无关；也可以在那个女佣被责骂时为她开脱；还可以在女佣被赶出庄园后，上去给她一些施舍，换取她的感激；更可以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这取决于你。
“毕竟，你的身份地位和能力，使得你是绝对的上位者。你随意的一个决定，都能影响别人的一生，所以，做事说话要慎之又慎。”
希尔娜嗯了一声，好像懂了些道理。
他们很快又遇到了第二个挑战。
两个村庄的农户，在各自村镇长官的带领下，为抢夺一条小溪的引水权，正举着农具，沿着溪流依次排开，在冲动地叫骂对峙，随时可能爆发激烈的械斗冲突。
这种争斗每当春耕开始，就会在各个村镇之间爆发，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些对峙中的农户们，见到了驾驶着马车的夏尔，也认出了马车上的王室家徽，便挡在了路上，七嘴八舌地请求夏尔为他们主持公道。
这两个村镇镇长，都是绝对效忠于伊波利家族的忠臣。
望着各自有理且争锋相对的两方，希尔娜又犯了难。
这次，夏尔没有旁观，而是吩咐希尔娜照他吩咐行事。
他先是让希尔娜用元素魔法引导光元素，组成闪烁的圣教徽记，高悬于众人头顶，用这花哨华丽的魔法奇迹，震慑两方的对峙者。
接着，他煞有介事地在河边设下了临时法庭，让希尔娜作为裁决者站在土堆上，耐心聆听两方的陈词，用言语调和着双方的矛盾。
在她回应这些村民的诉求时，要在混入自己蕴含着魔力的低语，让争斗中的人们冷静克制，避免情绪化的举止。
最后，在冗长的辩论和争吵中，这两村镇的村民们终于消磨了火气，都表示愿意接受希尔娜的水源分配方案。
时候，希尔娜再次思索起自己的决定，她还是感到不解：“老师，我今日的裁决其实并不公正，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道理，我只能给出看似公平的分配方案，依靠我言语中的魔法使得双方信服，可我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啊。”
夏尔：“这就是你要学的第二课。希尔娜，很多事情牵扯到各方的根本利益，是没什么对错可言的。对这两边的村民来说，抢到了水源后，就能更好地耕作，才更能吃饱肚子，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有时候作为裁决者，无论怎么分配利益，都会招致不满。这种时候的重点不是追求公平公正，而是怎么才能让别人服从你的决定，怎样避免矛盾扩大。
“你可以用宗教背景震慑他们，用冗长的流程消耗他们的耐性，用蕴含魔力的言语促使他们和解……总之，尽一切手段，避免他们将不满的矛头转向你，更要避免他们的冲突扩大。和稀泥是统治者必须学会的一招。”
希尔娜点了点头：“我懂了，老师。”
于是，他们驾驶着马车继续前行。
夏尔给希尔娜布置的第三个任务，是协助伊波利教会的老神父修缮教堂、招揽信众。
伊波利的教会也有着自己的土地和庄园，平日是神父的几个副手打理。
这些庄园的收成，以及信徒的捐款，构成了这个教会的收入来源。
但这些钱也只够支撑日常开支，神父希望扩建教堂，想要招揽更多信众，就需要帮助。
于是，希尔娜在夏尔的带领下，用魔法制造了足够的木料和砖石作为扩建原料，协助夏尔在教堂的墙壁上绘制了一幅庄严肃穆的画像，还在神父举办弥撒宣讲时，施展命理类魔法，使得台下的信徒们更加感动，也更加乐意慷慨解囊。
这一番操作下来，神父看着募捐箱，乐得合不拢嘴，连声称赞希尔娜是“永恒之神赐予伊波利的圣女”。
他还当着所有信众的面，将她大大吹捧了一番。
一天忙活下来，希尔娜感觉都是些无聊的杂活。她还要一整天彬彬有礼地和那些大人装腔作势，真的又累又麻烦。
“希尔娜，讨好掌握话语权的宗教人士很重要。你得和他们建立互惠关系，有了这些平日里四处步道传教的神职人员，才能把你的名声传播开。
“以后，当你需要帮助了，借助这些人，也能更好地笼络平民和信徒。”
…………
此后的其他任务，也很类似：
在某个大地主的宴会上，为他们夫妻安魂祈福；
在某位德高望重的老领主病榻前，用魔法使他获得片刻的宁静；
在村镇入口设下施舍酒水的棚屋，买来陈粮，用魔法快速酿造量大管饱的劣酒，赐予那些终日劳苦的农民；
甚至，还要离开伊波利，在邻国境内和外地的贵族交流往来。
洛芙娜则有些失望，她本以为随着夏尔老师一起巡游冒险，可以见识到很多有意思的事，就像那本《魔女洛芙娜的神奇冒险》里的故事一样：
在森林中遇到能实现愿望的精灵、在山洞里发现前人遗弃的财宝、消灭为非作歹的阴毒地主、战胜守在庄园城堡中的人型怪物……
但这些奇遇统统没有出现。
夏尔就是在带领着她们俩，做一些正常的人际交往，和那些虚伪客套的大人打交道，处理一些更类似于日常事物的委托，施舍一些小恩小惠给底层平民……
都很无聊，也很平凡。
夏尔察觉到她的失落，解释道：“洛芙娜，这就是和平时期大多数人的日常啊。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或者惊吓，但就是在这些日常的互动中，人际关系得以建立，信任和崇拜也由此而生。当你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一呼百应。”
“可真的好无聊啊。”
洛芙娜不仅因为这些杂事本身而感到无聊，更因为在这些琐碎的日常中，作为普通少女的她，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只能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待结果。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派不上作用的自己，但还是很难熬。
她忍不住问道：“老师，你过去就没有经历过真正有意思的冒险吗？如果您一直以来做的都是这些普通的杂务，那您是怎么想出那么多有意思的故事的呢？”
夏尔犹豫了一番，给出了回答：
“很多故事，都是我从别处听闻来的。我从来没经历过童话般的冒险，但我也挺喜欢这些故事，这才编篡成童话绘本，让你和希尔娜看到。不过，我过去确实经历过一些——很有挑战性的冒险。”
“那是什么样的冒险？”洛芙娜和希尔娜都来了精神。
夏尔不太喜欢讲述自己的过去，两个女孩对他过去的了解，仅限于“意外觉醒魔法天赋，四处流浪，来到伊波利定居的神秘魔法师”。
不只是两个女孩，很多伊波利的居民也都猜测过夏尔的身份。
大家都觉得，夏尔这么年轻，但又这么博学有气质，行事风格也老成稳重，一定是家境殷实的古老贵族家族出身。
说不定还是从小培养的爵位继承人，只是由于家族逢遭灾难，这才背负着豪门恩怨离开故乡，流落到伊波利的。
“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我就是一普通人，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就连我父母是谁，我都不记得了。魔法和知识基本靠自学。”
他说的全都是实话：“我来伊波利之前，横穿了大半个大陆。期间确实遇到过你们难以想象的冒险。但并不有趣，因为冒险本就代表着危险。很多人会对你持有毫无来由的恶意，完全不把你当人。我靠着运气、努力和预言术的帮助，才能逢凶化吉，一路来到伊波利。
“所以，对我而言，能过上这种只有正常人际交往，不用拼死拼活玩命的日子，就很不错了。洛芙娜，那些冒险故事看看就行了，千万别对现实的冒险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分得清真假。”
说着，夏尔撩起了自己上身的衬衣，露出了腹部到胸部之间纵横交错的疤痕：“这些，就是那些冒险给我留下的：有无故要和我对捅的疯子，想挖我内脏的邪教徒，喜好吃人的山地匪帮……面对这些不是好事。”
两个女孩看着这些可怕的伤痕，都有些发怵。
但习惯了这些疤痕后，她们的注意力就被夏尔老师上身的腹肌抓去了，尤其留意到了他常服下雪白的肌肤。
两个女孩都瞪大了眼睛，想把所见的景象印在脑子里。
洛芙娜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这些伤口还挺重的，不知道轻轻碰一下，夏尔老师会有什么感觉？如果我枕在他身上，会不会……
想到这里，她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自己龌龊的想法从脑子里摇出去。
但摇头晃脑之后，她看到了同样有些面红耳赤的妹妹，她似乎在吞咽口水——希尔娜的脑子里想的玩意恐怕更脏。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之后，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希望夏尔老师没看到她们刚才的小动作。
夏尔确实也没怎么在意。
他现在正在思考别的事。
靠着这些日子的东奔西走，希尔娜的名声确实是越来越响亮了。
伊波利周边的贵族领主，都对这个天赋卓绝的女魔法师佩服不已，很多年长尊贵的大人，也都对这个少女非常尊重。
希尔娜自己也很擅长人际交往，又有这些稀奇古怪的魔法加持，跟随夏尔游历期间，人情世故学得非常快。
当她站在众人的焦点之中，落落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天赋才能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确实会让人心悦诚服。
夏尔相信，希尔娜拥有着成为一个统治者的才能。
对以后的她而言，想要玩弄权术、操纵人心应该很容易。
而以现在希尔娜展露出的理性和温柔来看，她应该是个心存善意，做事有分寸有底线的人。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夏尔也没有对她施加过任何压力和恶意，也把她保护得很好。
我应该把希尔娜教好了。
我应该能把她教成一个合格女王的。
他这样想到。
22.又是一年
接下来的一年，都是这样。
夏尔就像是个任劳任怨的扶贫老干部一样，一边带着后辈学习，一边在伊波利四处查漏补缺。
在冰雪消融的初春，夏尔驾着马车，带着两个女孩在伊波利的乡野小道上前行。
希尔娜会施展出悬浮术，勉强稳定住颠簸的车厢，不让车轮陷在尚未板结的泥泞土地中。
两个女孩会在马车里翻开厚重的《魔女洛芙娜的神奇冒险》，一边阅览着故事，一边和驾车的夏尔聊天谈话。
干燥酷热的盛夏时，夏尔则结束了巡游，带着两个学生回到了自己住所，和希尔娜一起施展法术，在屋顶上覆盖了一层不化的坚冰。
他们会从行商手中购置干果和蜜饯，制作清爽的冷饮和甜点。
两个女孩会坐在凉爽的小屋里，一边开心地吃着甜品，一边听夏尔像讲故事一样上课。
夏尔则在私下里钻研着那本魔法书上的高阶魔法——他自己其实也想学点高阶法术，但无奈天赋不足。有时候他会因为施法使败搞得自己灰头土脸、倒地不起。
这时候，两个女孩就会把他扶到床上，抢着给他敷药喂饭。
当短暂的夏季结束，秋日的凉意随着第一场冷雨到来，他们便继续踏上旅程。
在伊波利即将丰收的庄园间穿梭，用元素魔法协助庄园主们收割大麦和燕麦、亦或是阻隔恼人的秋雨，为晾晒谷物争取时间。
当他们完成任务返回住所时，在夏尔的家门口，已经堆满了各地领主赠送的熏肉、橡木桶装的啤酒、大面包、土豆、萝卜和洋葱。把他的家弄得像是农贸市场一样。
他们一整个冬天都不用采购食物了。
当冬日降临，积雪再次遮掩了道路，畏惧严寒的人们缩回屋内躲避严寒时，夏尔总结了这一年的成果。
他比对着希尔娜的进步和成绩，夏尔这个老师感到非常满意。
这一年来，希尔娜不仅在魔法研习上进步神速，名声也越来越响。
领主和贵族们都感念她，平民和农户都崇拜她。
伊波利的几个教堂里都已经挂起了她的肖像。
肖像中，穿着深蓝色束腰长裙的美丽女孩面带笑容，背后还有着朦胧的光环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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