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拯救的女魔头们，找上门来 第26章

　　但每本上面，依然都标注着“伊波利的夏尔先生绘制”。

　　这个名字都成了金字招牌了。

　　夏尔愣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几年前，他将那堆老旧童话绘本赠予那个老魔法师后，那位老法师确实骄傲地对他说过：“我做了很多的立体绘本仿品，分发给了我的老友，他们都很喜欢您的作品，您可是大家公认的天才啊，夏尔先生！”

　　他当时却没当回事。

　　没想到，这些玩意儿居然越传越广，仿品甚至都传到了眼前这位教廷顶梁柱的手里。

　　“其实，在佩里把希尔娜和你的消息传回教廷的时候，就捎带上了你的个人讯息了。当时我也就推测出了，这些流传甚广的绘本，大概就是你制作的。毕竟，在伊波利那种偏远小国，有文化学识、又刚巧名叫夏尔、还精通绘画和文法的人，应该不会有两个。”

　　“你的作品很好，我读过几本，非常有童趣，很适合孩子。”

　　门罗犹豫着，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这里有个‘孩子’，她也很喜欢你的作品，希望……希望你能去见见她，给她讲讲故事。”

37.与卡特琳的初见

　　此时黄昏已过，整座荣光城都被黑夜笼罩着。

　　法师们在路旁的灯柱上引动咒文，聚集起用于照明的光球，给古老的街道蒙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三三两两的骑士和警卫督察结伴在街道各处巡逻。

　　但门罗没有驾驶马车行驶在光照充足的正路上，而是招呼着夏尔，穿梭在荣光城的巷道之中。

　　穿着重甲的老练战士身手极其矫健，以近乎魔术般的身法穿过了无数狭小的缝隙，还能招呼着夏尔紧随他寂静的步伐。

　　“您说的这位孩子……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不走正路，不乘马车去见她？”夏尔在这陌生的巷道中艰难前行，同时感到非常疑惑。

　　在答应了这位圣骑士，表示自己愿意跟随他一起去见那个孩子之后，门罗甚至没有给他和希尔娜打招呼的时间，就拉着他出门了。

　　而且还特地走这些巷道，好像在故意躲着别人。

　　“我不方便明言。”他是这么回答的：“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在巷道中越走越快，夏尔也发现，他们所走向的方向，似乎越来越靠近荣光城的内城，越来越靠近城中心的那所辉光大教堂。

　　“那孩子……现在在辉光大教堂？”

　　“不是，是在教堂旁边的宅邸。”门罗头也不回：“我们快到了。”

　　他最后带着夏尔停在了一栋大约三层高的小楼旁。

　　这栋小楼正门对面，就是辉光大教堂前宽阔的布道广场，距离内城只隔了一条长街。

　　这种位于大教堂正前方的门面，地皮价格恐怕都能接近天文数字了。

　　在这栋房子大理石材质的墙面上，雕刻着许多宗教主题的浮雕，和周围的建筑风格很是协调，一点也不起眼。

　　如果硬要说这屋子有什么奇怪之处，那就是面对广场的那一面，没有任何窗户，仅有一扇上锁的大门。

　　而在屋后的暗巷里，还有一扇颇为隐蔽的后门，才是这栋房子主人用于进出的通道。

　　房门上加了好几道咒术，门罗一脸严肃地拿出篆刻了密文的钥匙，在窄小的后门上画了几道符文，这门才缓缓开启。

　　看到这架势，夏尔也感觉到了，今天要见的这孩子，恐怕身份很不一般。

　　进屋前，门罗给了他一个眼神，夏尔立即会意——接下来，自己看到的东西，必须严加保密，假装自己完全不知道。

　　夏尔感觉有点棘手了。早知如此，他应该在来之前多问几句的。

　　但这些日子受了这位剑圣这么多好处，他根本没法开口拒绝，于是，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硬着头皮，跟随门罗进了屋。

　　这栋屋舍的第一层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是常见的客厅布置，但所有家具的边角，都装上了软垫，地上铺着崭新的毛毯。

　　出于礼貌，夏尔询问了一下是否需要脱鞋，但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必要。

　　门罗直接穿着重甲进了屋，他沾满灰尘和污水的铁靴踏在毛毯上，居然直接被自动清洁干净了——这屋子里的毛毯有自清洁的复杂咒术，是价值高昂的附魔物品。

　　夏尔越来越好奇、或者说敬畏即将要见的人了。

　　沿着楼梯慢慢走上二楼，他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哭泣声，还有隐约听到的老妇人的安抚声。

　　这声音是从二楼的一间卧室里传出的。

　　门罗轻轻叩响房门，得到请进的答复后，才敢推门。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屋，而是引着夏尔进了房门。

　　于是，夏尔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房间里也是铺设毛毯软垫，周围堆满了各种娃娃，撒乱的华丽衣裙扔的到处都是，还有很多童话绘本，也是被散乱地丢在了一边。

　　一个穿着白袍，披着黑色披肩，带着修女头纱的慈祥老妇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手拿着拨浪鼓摇动，一边轻声哼着听不太清楚的儿歌，哄着她面前的孩子。

　　这老妇看着还有点眼熟，夏尔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但实在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在那个公开场合有过照面。

　　但她哄着的对象并非几岁的婴孩，而是个身材瘦削而修长的金发女子，大概有二三十岁了，穿着带有花边的连衣裙，露出的臂膀和腿脚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

　　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诡异。

　　她正拿着本夏尔制作的立体绘本《变成怪物的骑士》呜咽哭泣。

　　“卡特琳？卡特琳？”这个父亲轻轻呼唤着女孩的名字：“别哭了，我把夏尔先生带回来了，他会帮你更改故事结局的，没有人会死亡，故事里的所有人都会活下来。”

　　听到呼唤，这个名叫卡特琳的女孩抬起了头，她迷茫的碧色瞳孔望向了夏尔。

　　她其实挺漂亮的，但是，和她对视之后，夏尔感受到了近乎溺水般的痛苦。

　　那一瞬间，夏尔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了无数纷杂混乱的景象。

　　他的脑子好像挨了一闷棍，又被撬开后，硬生生塞进了无数零散破碎的记忆。

　　他差点跌倒在地。

　　但门罗有力的手扶起了他：“尽量不要直视她的眼睛，卡特琳是受到诅咒的孩子，她的双眼会揭示各种糟糕的未来可能，看了容易失智。”

　　头晕目眩的夏尔捂着头，勉强才站了起来。

　　他刚才在这个卡特琳的眼中，看到长着老鼠脑袋的巨兽，在大地上嘶叫奔走，吞噬着惊慌失措的活人，而自己就要举着刀剑对抗它；

　　看到自己被钉在火刑架上，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怒吼，但却难以挣脱束缚自己的绳索；

　　看到自己举起了一把巨剑，向着望不到头的敌人发动决死的冲击，直至被刀剑淹没；

　　看到自己站在钟楼顶端，用锁链扼死了一个人，将他的尸体挂在塔尖上，随后敲响了巨钟……

　　如果那些零散混杂的场景，象征着他的未来，确实够糟的。

　　这个卡特琳似乎被夏尔的样子吓到了，慌忙躲到了那个老婆婆的身后，就像是受惊的懵懂婴孩。

　　直到老婆婆哄了好一阵，她才慢慢探出头，看向夏尔，然后张开嘴，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

　　“她不会说话，只能这样表达意思。”门罗解释道：“抱歉，夏尔，实在没法和你提前解释清楚，只能请你过来当面了解情况。”

　　“所以……这就是那个喜欢看我绘本的孩子？”夏尔看着这个胆怯的女人，犹豫着问道：“您希望让我来为她改写一些悲剧故事的结局？”

　　“对。”门罗点了点头：“她今年二十五岁了，因为……遗传的血脉问题，身体发生了严重变异，至今为止，心智都停留在五岁之前。她不能说话，体内蕴含有大量的魔法力量，随时可能爆发，伤到身边的人。

　　“她的全名，是卡特琳·门罗，是我的女儿。”

　　夏尔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一生未婚、一切奉献给永恒教会”的剑圣大人，居然会有个私生女。

　　“她不是私生女。夏尔，卡特琳的生母和我的婚约，是由当今的教皇冕下亲自秘密主持的。”门罗察觉到了夏尔的所思所想，提前解释道：“只是迫于形式，直到她母亲去世，都没有公开而已。”

　　那个哄着卡特琳的老婆婆这时候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夏尔这时候，才真正留心这个老婆婆的长相。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终于，他想起来了——

　　自己在辉光大教堂的弥撒上，见过这个老婆婆。

　　那时候的她穿戴着华丽的袍服，手持法杖和圣器，头戴冕冠，站得还特别远，所以，如今换上普通袍服的她，才没被自己一眼认出来。

　　她就是当今的教皇冕下，年逾百岁的圣安四世。

　　作者的话：二十六左右上架，我得赶存稿

38.改变结局的悲剧

　　夏尔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级别的压力。

　　哪怕是被凶残的强盗围攻，被疯癫的邪教徒追杀，被庄园主恶仆搜剿，也没有这时候的压力大。

　　现在，他面对着担任永恒天父代言者的教皇，以及大陆单体最强单体的剑圣，还知道了他们的某个不该透露的秘密……

　　有种随时会被灭口的感觉。

　　“夏尔，拜托了，我的女儿很喜欢你的绘本。”

　　门罗很认真地说道：“教皇冕下这年弄到了很多你的作品，天天给卡特琳这孩子朗读。所有能弄到的绘本，她都看过。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忙，带来一些结局圆满、又有意思、有童趣的故事，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朗读，哄她开心。”

　　面容慈祥的教皇冕下，这时候也开口了：“卡特琳这孩子很情绪化、不懂事，毕竟她长不大，分不清故事和现实。

　　“她一直以为，这些故事的作者‘伊波利的夏尔先生’是一位神灵，那些故事都是他所掌控的世界真实发生的故事，所有的角色都受到他的安排，这才经历了或者痛苦或者幸福的一生。

　　“她单纯地相信，你是能够改变命运，操纵故事里角色生死的神祇。

　　“所以，就麻烦夏尔，请你改变这些悲剧，赋予这些故事一个完美幸福的结局吧。

　　“隔壁卧室就有制作这些绘本用的卡纸、画笔、颜料，我希望您能快点，最近这孩子闹腾的越来越厉害，我都快哄不好了。”

　　“…………”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夏尔终于开口：“这么短时间可能不够，冕下，实不相瞒，我过去制作这些绘本，其实就是为了哄我的两个学生开心。立体绘本制作起来很繁琐，需要好几天的。”

　　“不用您重做一本，给这几本悲剧结尾的童话故事，附加新的几页彩绘和故事，改变悲剧的结尾就行了。”

　　教皇很是和蔼，任何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会当她是某个宠爱孙女的老祖母：“辛苦您了，今晚如果能完工，她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了。

　　他接过那几本童话绘本，都是悲剧结尾的，比如《夜莺与蔷薇》、《海的女儿》、《渔夫和他的灵魂》这些地球的经典悲剧童话。

　　还有些是他原创的悲剧童话，比如《背负责任的骑士》讲述一个英雄骑士为了战胜狂龙，而不断与恶魔交易，最终奉献了自己的手脚、感官、乃至心脏，换来了更强大的器官，最后化为一头比狂龙还可怕的怪物，在死斗中与之同归于尽的故事；

　　《天之谷》讲述一个游离在异界的长寿孤独者，在漫长的游历以及无数生离死别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最终在一座山谷中隐居，与自我和解，并且安然离世的故事；

　　《落难的医生》讲述一个医生为了寻找能治愈一切疾病的药物，让自己一劳永逸，可却发现这是一场妄想，最终选择重新拿起诊疗箱继续行医救人，直到自己也被瘟疫感染去世为止。

　　…………

　　这些悲剧元素都是很传统的：包括自我牺牲、寿命论、梦想崩塌后面对的现实……

　　当时，写出这些童话给希尔娜和洛芙娜后，她们其实也不太喜欢看，毕竟是悲剧。

　　所以，这些悲剧结尾的童话绘本，也是比较早被夏尔卖出去的，因此最早流传开。

　　可现在，既然教皇冕下有令，还能怎么办？只能赶紧拿起画笔，加紧绘制新的故事结局了。

　　不仅是那些传统童话，他给自己的原创童话也进行了增添：

　　变成怪物的骑士，最终在战胜狂龙后，利用狂龙的心脏安在了自己残破的身躯上，并且请求最强大的法师为自己重塑了身躯，一同战胜了那个不断蛊惑他的恶魔，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长寿的孤独者，在漫长的等待中，迎来了那些旧日友人的转生者。他重新教导他们、在他们长大后则继续照顾他们的孩子，直到最后，天之谷内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陪伴在他的身旁，他也摆脱了孤独。

　　落难的医生，最后虽然没有找到那种神药，但是，因为他本人澄澈的灵魂，感动了天神，所以，他成为了救助悲苦的天使，从此行走在人间。最后他自己就成为了自己所渴望成为的神药。

　　…………

　　到了下半夜，他才打着哈欠，把这些改好了的故事结局附订在绘本后，交给了一直耐心等待的教皇冕下和门罗。

　　卡特琳则一直安静地等待着结果。

　　圣安四世接过他递过来的绘本，轻轻抱起坐在她身旁的卡特琳，将这个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女人扶坐在自己腿上。

　　随后，翻开童话绘本，给她诵读起了更改了结局的故事。

　　真就像一个给孙女读童话故事的老祖母。

　　卡特琳很认真地听完了故事，虽然她没有任何动作或者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夏尔感觉得到，她听到了全新的结局，看到了绘本上那些主人公幸福美满的立绘后，很是高兴。

　　门罗在这期间，一直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就像是驻守站岗的卫兵。

　　等几个绘本读完，这个卡特琳从教皇的怀中起身，站在了夏尔身前。

　　被她那双能映射出各种未来的双眼瞪着，夏尔感到了强烈的不适，他只能偏过头，避免和这个长不大的女孩对上视线。

　　这个女孩做了个很离谱的事——她恭谨地跪坐在了夏尔面前，然后，做了一个祷告感谢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