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拯救的女魔头们，找上门来 第60章

　　这些存在和人类息息相关，在古老的旧时代，它们曾经大批大批地脱离幽界，来到人间，依靠生者的欲求获得力量，又给予生者更多的情感和妄念，在不断的循环中壮大自身。

　　因为它们的存在，雅兰世界的人间一度群魔乱舞，在天使和恶魔的争斗中动荡不休。若非天父恩慈，将群魔驱逐回幽界，天使带上神国，那么，人界恐怕已经在这些生灵的争斗中被彻底瓦解了。

　　幽冥系法术，本质上就是驱使幽界生灵的魔法。

　　呼唤灵魂、引动灵体、创造结界……甚至是召唤恶魔，都可以算作是幽冥系法术。

　　而幽界又源自于人类对死亡和终结的根源性恐惧，任何幽冥系法术都蕴含着巨大的危险，所以，都算作是高阶法术。

　　而卡特琳，她作为圣体研修会的造物，门罗的后裔，她的灵魂本就打上了幽界的烙印，她的思维便是幽界通往人间的桥梁。

　　当她精神虚弱时，幽界的力量便可以借助她的思想渗透人间，重组成卡特琳臆想的模样。

　　所以，她本身就可以算作幽界的一部分——一个拥有人类身体，有自我意识的幽界碎片。

　　不论是噩梦中的妖魔，还是美梦中的精灵；不论是她所爱的，还是她所畏惧的；不论是常人可理解的，还是无法言喻的……都可以借助她，现身于人世。

　　所以，在她能在幻梦中，将幽冥的力量投射在周围，形成一片结界，能够将夏尔虚构的童话故事里的角色，一一塑形，甚至赋予他们智慧。让虚构的童话借助她的幻梦，存在于现实之中。

　　但，她只有在受到诅咒的苦痛和折磨时，幽界的力量才能借助她侵入人间。

　　所以，她自己很难驾驭并利用这股力量。

　　所以，得赋予她感情、赋予她灵智，让她心生向往、心生仰慕、心生爱戴。

　　让她将自己的意识塑造成完全配合他的模样，让幽界的混沌力量，全都成为有形有实的存在。

　　让她甘愿为那个人，主动引发身上的诅咒，主动让幽界的力量附身于自己，再将自己的一切托付于他。

　　这个人才能代替卡特琳，成为幽界力量于人间的载体。

　　“夏尔大人，就是这样。圣安奶奶都和我说了……”卡特琳认真地看向了他：“我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类，我也知道你现在遇到了很多麻烦，你要帮助那位被坑害的洛芙娜小姐，还要对付恶魔……我也能派上用场，我应该可以帮到你的。”

　　所谓的结合，指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结合，也有心灵上的。

　　“我会引动我身上的诅咒，让幽界的力量以我为核心，创造一片梦境结界。夏尔大人，您一个人进入我的梦里，找到位于梦境核心位置的我，然后……然后……结合，我就能把力量给您了。”

　　说到这里，卡特琳涨红了脸。

　　她没有低头或者偏移目光，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尔，努力做出非常严肃坦然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羞怯和尴尬。

　　但她已经做好觉悟了。

　　她这种态度，还有教皇说的话，都让夏尔感到难以接受。

　　夏尔看向了教皇：“冕下，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盘算着这么做的？”

　　“从一开始。”圣安四世给了他一个确定的回答：“我需要一个强大的战士，一个能庇护教廷，引导教会走向兴盛的战士。

　　“而，当你编织的童话绘流传到我的手中，并打动了卡特琳的心时；当你带着天赋卓绝的希尔娜抵达荣光城时；当你在教廷的比武中战胜了其他强敌时……我就越来越笃定了，你就是这个适合卡特琳的人。我所感知的命运也指向了你。

　　“是你，让卡特琳恢复了神智，给了她新生。教廷需要你这样的人，夏尔。卡特琳也需要你，她的生命才能拥有价值。”

　　夏尔：“冕下，这么说，在我带着希尔娜来到荣光城之前……就已经在您的安排中了？您就已经盘算着，要让我和她‘结合’了？”

　　“算是吧。”

　　“您抚养照顾卡特琳，就是为了让她有朝一日，这样为我这种人而做出牺牲？”

　　“……有这方面的原因。”

　　“所以，过去您经常问我想不想娶卡特琳，也是因为这个缘由？希望我和她结合，获得幽界的力量，成为您的助力？”

　　“是成为教廷的助力。”教皇纠正道：“为了永恒天父的荣光，也为了让如今松散浑噩的教廷有个新的主心骨。本打算让你和卡特琳慢慢培养感情的，但因为你那学生洛芙娜制造的意外，只能提前告诉你了。”

　　“那，如果卡特琳主动引发了身体的诅咒，她自己又会怎么样？”

　　“卡特琳会很痛苦，但她会忍住的。”

　　“恐怕不只是痛苦吧？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教皇没有回答。

　　夏尔转身望向卡特琳的父亲：“门罗大人，您也一直知道冕下的意图？”

　　“对。”门罗点了点头，看不出他的情绪：“冕下愿意帮我照顾卡特琳，就是因为卡特琳有这方面的价值。我不反对冕下的打算。你能和卡特琳结合在一起，算是件好事。”

　　“那么……冕下，您把我，和卡特琳，当成了什么？”

　　“我认为，你们是能够振兴神权，引导教会走向兴盛的工具。”

　　这位和蔼的教皇冕下陈垦地说道：“在我渴望成就的事业里，你们非常重要。如果你们能够爱上彼此，真心结合，那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夏尔，你是个真诚而且颇有原则的人，你配得上获得幽界的力量，你的克制力能保证你不被力量侵蚀，你会成为比肩门罗的剑圣，甚至超越他。”

　　夏尔：“冕下，恕我直言——这么做，和那些被打为异端邪教的圣体研修会成员有甚么区别？我们难道不是在进行亵渎的仪式，借由禁忌的法术，获取凡人不该有的力量吗？这种利用他人的行为，不是违背了教义的恶行吗？”

　　“当然不算，教廷是为了驱逐恶魔，是为了维护秩序，是为了代行天父的意志……”冕下完全不在意：“我们是绝对正确的。”

　　多年之后，每每想起这一刻，夏尔也很难难描述那一刻的心情。

　　他曾以为，圣安四世对卡特琳的态度，就是一位可敬的长辈，出于怜悯和同情，才伸出手，给予了那个受诅咒的孩子关爱和呵护，让她苦痛悲剧的生命中短暂拥有了幸福。

　　他虽然也感觉得到教皇对自己的照拂和提拔，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肯定也是需要回报的。但他也乐意去为教皇效力，帮教廷干各种苦活，作为对她的报答。为了希尔娜的未来，也是为了向教皇报恩。

　　不论是四处出任务，砍杀暴动的平民、征讨反对的贵族，还是别的什么脏活，他都愿意去做，哪怕累得要死也得做，因为受了人情就得还。

　　但是，眼下这种显而易见的双标，赤裸裸的利用，这种直言不讳地将他和卡特琳之间的感情，都当作工具的态度，还是让他怒火中烧。

　　而门罗，卡特琳可是她的女儿，他居然也是这种态度。

　　在自己女儿的情感都被教皇当成工具后，依然无动于衷。

　　在他就要发怒的时候，卡特琳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她看到了夏尔已经握紧的拳头。

　　她立即开口：“奶奶，还有父亲，你们能让我和夏尔大人单独聊聊吗？夏尔大人，请别冲动，能来我的房间一下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教皇冕下和门罗见状，都点头默许了。

　　卡特琳赶忙拉着夏尔，恳求地看着他。

　　被她翠绿色的大眼睛看着，夏尔也不好发作，只能让她拉着自己走进了办公室旁的偏房。

　　布置得充满童趣的卧室里干干净净，床铺非常整洁，大大小小上百本绘本都整齐地码放在一旁，甚至包括那本《圣女洛芙娜的伟大冒险》，都摆在这里，还夹着书签。似乎卡特琳刚刚看过这绘本。

　　她现在越来越懂事了。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在卧房里打滚胡闹，智力发育不完全，连话都不会说的大孩子。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能够轻松察言观色，并且善解人意的成熟女性了。

　　她搬来椅子，请夏尔坐在床边，自己则对坐在他身前：“夏尔大人，我知道，这么唐突地告诉你这件事，您肯定难以接受。其实，圣安奶奶刚刚告诉我事实，告诉我：父亲是合成人，她养大我，也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处，我其实也有些难过，但很快我也就想通了。

　　“这没什么的，我不该为圣安奶奶利用我而难过。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和呵护，我已经拥有了寻常之人难以想象的幸福。我应该知足的，也应该为此做出回报。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这就是我做出付出的机会。夏尔大人，您从几年前开始，每次的探视，每次给我讲故事、念绘本，为我制作礼物的恩情，我都记得，我也要报答您。

　　“而且，我所要付出的所谓代价，仅仅是和您结合，让我的诅咒化为您的力量。这并不可怕，我也喜欢你，我也愿意为您这么做的。

　　“我想帮到您。请您不要为我的事情而对圣安奶奶心声怨愤。也不要埋怨我的父亲。”

　　夏尔：“卡特琳，这不仅仅是被利用和欺骗的问题……我不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取力量，我更不应该让你为我做出牺牲……”

　　“夏尔大人，现在，重要的是解决眼下的麻烦。”

　　卡特琳劝说道：“我对您和洛芙娜小姐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了。我也看了那本《圣女洛芙娜的伟大冒险》，我很喜欢里面的故事。我也询问了希尔娜小姐，虽然她有些不情愿，但她也告诉了我一些你们过去的事……其实，我还蛮同情她的。

　　“我知道，洛芙娜小姐很崇拜您，也很爱戴您。她离开伊波利，不远千里地来探望您，宁可和恶魔签订契约，也要拯救自己的母亲和家乡同胞……这样的她，肯定不是坏人。我希望她能得救。

　　“还有希尔娜小姐。圣安奶奶对我说了，她是教廷的未来，天赋最高的年轻法师。您还是她的守护骑士呢，也是她最敬爱最信任的人。以后，希尔娜小姐如果真的成了教皇，她肯定要面对比圣安奶奶现在还要多的困难和挑战。

　　“她们都需要你。您只有变强才能帮到她们。

　　“我知道，您现在很累。不仅教廷赋予你的任务繁多，而且您也总是压抑自己，努力装出强大的样子，想让别人放心。但这样是不行的，您不是无所不能的人，您也会需要帮助。

　　“您需要我的。”

93.拒绝

　　卡特琳是为数不多的，真正能够理解夏尔的人——知晓他的压力，理解他的苦衷，对他的境遇感同身受，会无条件为他考虑。

　　也正因此，夏尔还是拒绝了她。

　　他根本不想为了获得教皇描述什么虚无缥缈的“幽界的力量”，和卡特琳结婚，再让这个女孩承受诅咒的痛苦，和自己结合……这实在太扯淡了。

　　何况，洛芙娜和希尔娜的未来，应该是他这个老师负责的。

　　洛芙娜造成的麻烦，更应该让他这个老师去偿还代价，怎么能让卡特琳为此做出牺牲。

　　他记得卡特琳的诅咒发作时，她痛苦煎熬的模样。

　　“卡特琳，我很感谢你的温柔和理解，但我还是不能接受。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的，我会靠自己解决问题的。”

　　“夏尔大人，不要逞强。圣安奶奶做了预测，这次你要对抗的恶魔非常危险，你靠自己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有半年时间，足够我准备充分的。”

　　“半年不够用的，我能预感到，您会遭遇生命危险……”

　　可夏尔只是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对她表示了谢意，便起身离开了。

　　他打算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恶魔。

　　“你真的不想娶她，不想获得她的力量吗？”冕下沉稳地看着他：“那，你就打算以现在这状态去寻找恶魔？”

　　“是。”

　　“你知道恶魔的具体位置吗？你知道它的实力如何吗？你知道它的特点吗？你有把握打败她吗？夏尔，恶魔不是拿着短棍耀武扬威的暴民，那是恶魔，幽界来到人间的可怕威胁。”

　　“我根据洛芙娜的描述，对那头恶魔有了些了解。我打算先去北方山脉周边搜查，根据周边的情况，利用法器和预言法术寻觅恶魔的踪迹。没有人类契约者作为载体的恶魔，行为会受到法则的限制，我应该能找到线索的。我会找到它，必要时，我会向教廷请求支援。”

　　“听上去很不靠谱啊，你似乎打算完全靠自己解决问题。夏尔，如果你失败了，死在恶魔手里，你的学生洛芙娜就没救了，希尔娜也会失去庇护……这么鲁莽地做这种徒劳无果的蠢事，不像是你。”

　　“我明天就出发。”夏尔没有多说什么：“我会尽力的，请冕下放心。”

　　“随便，你会认清现实的。”冕下并没有纠缠不清，反而非常淡然。

　　门罗斜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夏尔回到住所后——两年多以前门罗赠予他的住宅——家中还有另一件麻烦在等着他。

　　那就是希尔娜。

　　这个女孩沉默不语地将自己关在房门中，一整晚都不吃不喝，用绝食表达意见。

　　就像是夏尔离开伊波利之前的洛芙娜那样。

　　她们真不愧是姐妹，赌气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喊了半天，希尔娜都不肯打开卧室房门，她还在房门上施加了咒文，门都踢不开。

　　夏尔只能强硬地砸开窗户翻进屋子。

　　希尔娜蜷缩着趴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褥，像是一块面团。

　　她现在很难过。

　　洛芙娜带了个大麻烦，还在监牢里对夏尔老师表白了、夏尔老师接着又被被冕下指明，要和卡特琳婚配、自己的主教职务被正式撤销、夏尔老师还摊上了个讨伐恶魔的危险任务……

　　这个经历顺风顺水的女孩，感觉自己前途无量的光辉人生，在这些日子里，被一大堆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撞烂了。

　　“希尔娜，我知道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肯定很难过。”

　　夏尔坐在床边，酝酿了一下情绪：“但没办法，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本来好好的，麻烦忽然之间接踵而至，感觉日子都没法过了。但别多想，忍过去就好。生活总会回到正轨的。”

　　蒙着被子的希尔娜动了动，好像低声说了什么，但隔着被子听不清，似乎是在埋怨某个人。

　　夏尔听了出来，她在呜咽着责备自己的姐姐——她觉得，都是洛芙娜被恶魔哄骗了做了蠢事，又跑来荣光城自投罗网，自己的生活才会受到牵连，进而彻底失控。

　　“这不是洛芙娜的错，别怪她。她也是想念我们，也是为了救人，才被恶魔利用了。只要我干掉那头恶魔，她就能得救，你也能当回主教，我还是你的守护骑士。至于卡特琳的婚约……只要我打败了恶魔，到时候找冕下推掉就行了。”

　　裹在被褥里的希尔娜又说了什么。

　　“不危险的，我现在也算是教廷里比较强的战士，不会怎么样的。”他安慰着：“你先吃饭吧。”

　　耐心聊了一阵，希尔娜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被褥里探出头来，用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夏尔：“老师，你有把握讨伐那头恶魔吗？”

　　“……有。”

　　“老师你根本就在撒谎……要不，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能帮到你的。”

　　“不行。”夏尔立即摇头。

　　“老师，我都当过主教了，我现在法术很强的，我肯定……”

　　“希尔娜，不是我觉得你弱，恰恰是因为你太强了。你是前途无量的圣女，我相信你以后能在教廷升任高位，成为伟大的人。就算没有我这个老师，你也肯定能成为大人物，甚至成为未来的大陆女皇……我绝对相信这点。所以，我想让你留下来，不要以身涉险。现在，洛芙娜这点麻烦，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波折，千万不要介怀，更不要为此憎恨你的姐姐。”

　　希尔娜捏着被褥，盯着夏尔看了很久，感觉他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