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我本以为我失败了，她要反杀我了，但教皇没有，她只是看着我，什么也没做。
“我也就趁势杀死了她。
“不知道是她那时候因为门罗之死良心发现了，还是心软才饶了我一命，亦或只是没反应过来……都不重要了。她当时被我一剑贯穿胸膛，死在了钟塔塔顶。在她死后，她背后的羽翼轰一下散成了满地的羽毛，像是积雪一样。”
无名迟疑了很久，听闻这位教皇的死讯，让她很是难过。
洛芙娜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起水杯，加热了些茶水递给她，无名这才稍微缓解了些。
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那都是千年前的古人了，他们的死亡以是定数，自己这个千年之后的人，又何必为早已注定的故事而悲伤呢？
想到这里，无名调控好了自己的心态，看向夏尔，催促着故事的继续：“那，在这之后呢？教皇和剑圣去世后，荣光城……又经历了什么？夏尔大人、希尔娜小姐你们是怎么处理当时的局势的？”
夏尔没直接答复无名的问题，而是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
“希尔娜，你来告诉无名吧。”
话音刚落，那处无人的空位上，出现了淡淡的人形轮廓。
一个跪坐着的蓝发女性逐渐显露身形。
她的出现，让一旁的洛芙娜微微蹙眉，也让无名吓了一跳。
“您好，夏尔老师。您好，姐姐。您好，无名小姐。”
希尔娜睁开深蓝色的眼睛，开口向着众人分别招呼道：“我们终于面对面了呢。”
她其实一直都在这里。
她从夏尔传送至洛芙娜尼亚后，就一直默默跟在老师身旁，随着老师一起经历了这漫长的路途，一起回顾了所有千年前的往事。
直到现在，经历过复杂的思想斗争，下定决心的她才终于肯在夏尔面前现身。
夏尔和他的两位学生，在千年之后，也终于能够平静地坐在一起，面对面地交谈了。
希尔娜努力做出平静淡漠的模样，但是，从她微微颤抖的手臂，刻意避开夏尔的视线，还是能看出她此时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洛芙娜也是，她虽然早已知晓妹妹就在身旁不远处，但蓝发女皇的现身，还是让她有些不安。
希尔娜对夏尔微微颔首，又看向无名，压制着颤音，尽量平静地说道：“在夏尔老师背着门罗的尸体，打算去诱杀教皇时，我本想去帮老师的，但是老师不允许我随他同去……老师显然是对我失望了，我只能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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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娜自始至终都没敢开口对老师说什么——因为当时夏尔阴郁的情绪，让她感到害怕。
但就在那时，她想起了无比重要的事——自己发誓要拯救的七个孩子，此时还在地下的水晶棺椁中囚禁着。
圣安四世夭折的孩子一共有八位，除了用于复活卡特琳的希尔娜之外，本来还打算将那七个孩子，也作为复活子嗣的容器，被抽走了幽界力量的他们，此时此刻也生死未卜。
想到这里，惶恐不安的她正要赶紧去往地下，将那七个孩子救出来。她无比恐惧，生怕那七个孩子已经在教皇制造的灾难中遇害。
如果那些孩子死了，那么，希尔娜会疯的——她自己依靠卡特琳的善良活了下来，反而她许诺保护的孩子全部因自己而死，那么她以后便更加无脸面对夏尔了。
好在她恐惧的事情没有发生。因为，有人先她一步，找到了这七个孩子，并且救下了他们。
是夏尔兰娜。被希尔娜发现时，她就在兄弟姐妹们的棺椁旁边守卫着。
作为夏尔长女的她虽然很是听话，但她并非言听计从的提线木偶，她也会有自己的想法。这次，没有完全听从父亲的命令躲在地牢里。
从门罗口中得知了自己这七个兄弟姐妹的存在后，她趁着父亲和教皇对峙时，用元素魔法打通了一条地道，来到了地下，找到了他的兄弟姐妹。
在教皇准备复活仪式时，她出手破坏了水晶棺椁上的符文，救下了这七个素未谋面的家人。
所以，当夏尔踩着一地飘散的白色羽毛，扛着染血的长剑走下塔楼时，他也正好遇到了被希尔娜和夏尔兰娜救出的七个孩子。
他们的水晶棺椁，被拖拽到了地表，在辉光大教堂的废墟上，被夏尔用重剑一一撬开。
七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在经历了漫长孤寂的黑暗后，也艰难地睁开双眼。
顶着让他们感到双目灼烧的光芒，以及让躯体感到痛苦的寒风，他们艰难地起身，看到了泪如雨下的希尔娜、满脸疲惫的夏尔兰娜，以及他们那位面色复杂的父亲。
“希尔娜姐姐！您真的救了我们！”
他们只是以为希尔娜履行了对他们的约定，以剥离了幽界力量为代价给他们带来了新生的自由。
兴奋的七个孩子甚至不顾孱弱的身体，想要从棺椁中翻身起来，为此刻的新生而欢呼。
安置着他们的水晶棺椁上，分别铭刻着教皇曾经子嗣的名字——埃米尔、卢勒、艾德梅利娅……
这些名字，曾属于卡特琳早夭的兄弟姐妹。
圣安四世曾希望能将他们复活，但这愿望随着夏尔的那一剑，已经烟消云散了。
“暂时……你们就用这些名字吧。”夏尔看着这些孩子，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复杂。
他现在根本没空去给孩子们想什么名字。
此时的荣光城内外都已经是一团糟了。
随着圣安四世的死亡，天空中那些神圣而辉煌的金色光芒全都消失了，云层中，若影若现的各种庄严肃穆的‘天国’建筑，也都消失了。
荣光城之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神迹，都像是消融的冰雪一样散去，只剩下荒芜板结的土地和茫然无措的信徒。
什么都没了。
荣光城外数以万计的亢奋、激动的信徒们，只能看着天空中消失的天国，以及荣光城之外枯萎的树木、草地，消失的亡者灵魂……随后，沮丧、悲伤、恐惧、失落，像是风暴一样扩散开来。
他们叩击着荣光城高耸的城墙，嚎哭不止，以为是天父抛弃了他们。
城内的骑士和教士们也惶恐不安——各处的神迹忽然消散，而屹立不倒千年的辉光大教堂，整个东侧的穹顶圣殿，都因不明缘由完全垮塌，成为一片望不到头的废墟。
那个翱翔在天空中的天使，在那口大钟敲响后，似乎降临在了教堂的废墟附近，随后便没了踪影……
在教皇生死未卜的此时，城内甚至找不出一个敢出来主持局面的人。因为，荣光城内曾经颇有权势的主教们，都在教皇过去刻意的清洗中十不存一，没有任何教皇之外的人敢在此时出头。
直到在辉光大教堂的废墟中艰难搜救的圣骑士、亲卫和教士们，在惶惑不安中，见到了希尔娜、夏尔和他的子嗣们。
159.离去
在斩杀了疯狂的教皇之后，这个故事并没有迎来光辉灿烂的结局，反而只留下了一地鸡毛。
荣光城内的圣骑士、教职人员、各地信徒代表，也在检索教堂的废墟、寻找教皇下落时，见到了夏尔。
在他的带领下，他们看到了钟塔上教皇和门罗的尸体，得知了真相——利用幽冥系魔法伪造的神迹、教皇和剑圣的真实身份、以及刚才差点毁灭荣光城的危机。
忠诚的圣骑士们听后沉默不语，虔诚的教士们则为这渎神之举而痛苦煎熬。
一切都只是谎言，教皇欺瞒了所有的人。
如果让城外成千上万的信徒们知晓真相，知道他们只是被教皇欺瞒的受骗者……
如果人们发现，他们为之感动万分的神迹，都只是幽界的幻象，受人敬仰的剑圣只是恶魔创造的合成人，而高不可攀的教皇，也只是一个因丧女走向疯狂的罪人……
整个教廷所代表的秩序都会立即土崩瓦解。
“我们该怎么办？”一位老骑士看着眼前的废墟，喃喃自语：“告诉城外的信徒们真相吗？告诉他们，教皇和剑圣是一对姘头，她只是一个为了复活女儿，不惜毁灭世界的疯女人吗？”
“当然不行。”早已下定决心的夏尔，给出了不容辩驳的答案：“……教皇和剑圣，必须是伟大光辉的圣人，神迹只能是真的。”
夏尔找到了几位较为年长的骑士和亲卫——这些骑士他都认得，相较于其他人更加注重传统和教廷的尊严，做事也更加干练老成——他们很快敲定了打算：无论如何，保守这个秘密，将这个教皇编织的谎言圆过去。
在教堂的废墟之上，骑士们当场斩杀了几个打算将此事公之于众的教士。当时，一共有百余位骑士、司铎、供奉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这些人在胁迫之下，发誓会全力协助夏尔隐瞒事实，恢复荣光城的秩序。
随后，他们将教皇和门罗的尸体就地焚毁。这对夫妻成为了一捧无名铁盒中的骨灰。
接着，在夏尔的安排下，希尔娜以枢机主教的身份，对荣光城内外不知情的人们发表了公开演说，将编造的谎言告知了惶恐不安的民众。
“圣安四世教皇，她的虔诚和伟大感动了天父，才招来了此番的神迹！
“就在昨日，她在圣洁的殿堂中祷告时，她背后生出了翅膀和羽翼，在圣光之中飞上了天空。你们所看到的那位生出羽翼，翱翔天际的天使，便是得到父神嘉许的教皇本人！
“她已经成为了天国中辅佐父神的侍者，已经升入了天父的神国，成为了永恒的存在。现在，天国的大门已经关闭了。欢呼吧！伟大的教皇成为了数千年来，唯一一个成为天使的凡人！”
他们隐瞒了圣安四世过去的所有图谋和恶行，将她包装成了一个因虔诚信仰，升入天国的圣人。
各地出现的神迹，被牵强地解释成“教皇大人升天前夕引发的异象”。教堂的倒塌，则被解释成“凡间的建筑无法承载天父的伟力而垮塌”。而教皇死后，她那些羽翼上散落的羽毛，则成为了她飞升天国前遗留的圣物。
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当然难以说服荣光城内外数以万计的信徒。
他们虽然确实看到了那位“天使”，但很多人也都记得——她并没有真的飞上天国，而是降落在了荣光城之中，随后便失踪了。
好奇和疑问依然让很多人试图铤而走险，潜入城内倒塌的教廷遗迹探寻真相。
而迎接他们的，自然是教廷圣骑士们的刀剑。
暴力镇压能显著增加谎言的说服力。夏尔带领着教廷的圣骑士们，干掉了那些提出质疑的人，从而让谎言成为了事实。
此时，作为曾经的枢机主教、教皇死后地位最高的神职者，希尔娜，成为了暂时的代理教宗，主持起荣光城内的事务。
她主持了圣安四世‘升天纪念仪式’，修缮垮塌的教堂，分发物资安抚、疏散躁动的信徒，应付各地派来的使者……
圣安四世意图复活卡特琳的仪式失败后，那七个孩子的幽界力量，归属于了她。教皇死后，没有了主心骨的教廷，也只能让她担当掌权者。
就像系统告诉夏尔的那样：当圣安四世死后，希尔娜就是唯一能担当起责任，唯一能收拾残局的人。
她成为了最终的受益者：拥有了幽界力量，同时又掌握权柄的人。
她童年时的理想此时此刻终于成真：她成为了荣光城内最高位的统治者，比肩教皇的存在。
只是，这时候的她再也没有了梦想成真的欣喜。
夏尔老师在看向她时，也很少露出轻松的笑容了，总是眉头紧锁，仿佛是在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
希尔娜依稀觉察到了夏尔失望的缘由。
毕竟，她依靠谎言，获得了曾经渴望的权力和地位，而不是努力；
她原本是想要拯救那些孩子，才选择和教皇虚与委蛇，但最后，她反而成为了教皇的继任者；
她瞒着夏尔老师，希望靠着自己救出被囚禁的孩子，但反而导致自己身陷险境，间接害得门罗惨死，夏尔不得不杀死教皇。
她成为了这一系列阴谋、背叛、争斗和骗局最后的获利者。
即使她本意并非如此，但无可辩驳的事实，还是让她摆脱不开自己内心的责问。
“我本该让夏尔老师为我感到骄傲，我曾认为，卡特琳根本比不过我……可到了最后，我发现，我根本无法与那位真诚善良的女孩相提并论。我卑劣地活了下来，获得了一切。而她的灵魂却消散了。”
这愧疚和自责始终萦绕在希尔娜的心头，即使是面对他深爱的夏尔，她也再难将爱慕的话语说出口了。
她很想对夏尔老师道歉，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努力做好夏尔吩咐的任务，竭力维持教廷遗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希望能用行动让夏尔老师满意。
至于那七个失去幽界力量的夏尔子嗣，他们的身体虽然有些虚弱，在希尔娜的照顾下恢复得很快。
教廷内的神职者和骑士们，也很是默契地没有多管这些孩子的闲事。
他们很努力地学习着知识，在压抑而忧虑重重的教廷中，他们是仅有的欢乐之人。
只是，他们的父亲有些疏远他们，这点就连夏尔兰娜也不理解。
终于，在荣光城的秩序大致恢复，重新修缮的教堂内再次响起弥撒的颂词后，夏尔做出了决定。
他将教皇夫妻两人的骨灰埋藏在了荣光城外的坟冢里。随后，他无比郑重地将那柄名为“以太”的重剑，放回了教堂的武备库藏中。他还和其他的骑士、教士们一一道别，留下了各种吩咐和嘱托，请他们一定要尽心辅佐他的学生。
“夏尔老师……您要去哪儿？”希尔娜感觉到夏尔又要走了，她很是紧张：“教廷还需要您呢！”
“带夏尔兰娜回伊波利。我们在这里拖太久了。”夏尔找了个似是而非的借口：“我不能总留在这里。”
“……您，您还回来吗？”希尔娜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您还有什么吩咐我做的事情吗？”
“照顾好我那七个孩子。”夏尔迟疑后，吩咐道：“现在，你已经是永恒教廷当之无愧的教宗了。千万不要像圣安四世那样，成为被情感和力量影响的偏执狂。我其实并不恨她，只是惋惜。她本该是我的家人……但一切都迟了。
“尤其是幽界的力量……虽然机缘巧合下，那七个孩子的力量被转移到了你的身上，让你的魔法力量更加强大，但是，可以的话，以后不要再使用它了。
“希尔娜，虽然我并不喜欢永恒圣教，也厌烦它们代表的这套秩序，但如果没有教廷，整个大陆西方都会陷入即刻的混乱。
“荣光城那虚假的神迹、圣安四世的死讯，都已经传遍了各国，那些国王、贵族，都蠢蠢欲动。正这种复杂的局面，我希望你能担起责任，将这些挑战扛下来。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洛芙娜在东方建立的新兴帝国，这也无妨。你既然对治国理政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就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吧。”
“好的，老师。”
看着此时也年近三十、成熟而高挑的荣光城之主——希尔娜，夏尔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二十多年了，他曾经的两个懵懂的学生，已经分别成为了大陆东西方的实权领袖，只是……
“再见，希尔娜。”他最后说道。
“嗯。”希尔娜用力点头，凝视着夏尔的脸庞：“……我等您回来。”
但是，夏尔并没有回来。
在那之后的千年里，希尔娜再也没见到她的老师。
洛芙娜也一样。
在夏尔护送着女儿回到伊波利之后，洛芙娜开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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