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我虽然教过她读书识字，但很多艰涩的地方她还是读不清楚。
我在旁边听着，也默念了几遍。
只是念了几遍，这些年毫无进展的剑气就好像压制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剑谱的最后是一句简短的话，阿莱雅原封不动地念了出来。
这句话，或许也是青云一身剑意集大成之所在。
“民生疾苦，世事凋敝。群魔乱舞，荒诞人间。吾之所有，却无过乎手中一剑、心中一念。故练剑始，吾便对手中之剑有誓如下：”
“——要以此剑，救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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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有点事耽误了，今天给大家补一次更新哈。
53.仍是旧年
当我和阿莱雅在玄青殿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的时候，外面的局势实际上变得还挺快的。
首先是国王让锦衣卫的人去查天月山的事情。
锦衣卫的人是不存在被杀人灭口的风险的，有人敢刺杀我，但没人敢动锦衣卫的人。一方面那是国王陛下的亲军，谁也不敢在太岁爷上动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确实打不过，人均九重以上，走在大街上完全就是永天国第一男子天团，谁见了都得让出一条路来。
而锦衣卫也把天月山的事情如实地反馈给了国王。
具体汇报的内容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天月山的民众现在真的很惨。三十万保守估计死了五分之一以上了，等过了这个年，估计能剩下个十几万就不错了。绝大部分人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已经出现了“雪山喰种”，又称“雪山食尸鬼”的生物，以死人的肉为食。说实话，虽然吃不死人，但当一个群体内这种情况时有发生的时候，会造成一种极大的恐慌。
第二，周围的城池拒不接受天月山的难民，强行把这些人困死在山里。天月山很大，连绵起伏，是王都西边一道天然的屏障。但如今却尸横遍野，大雪埋了尸体，今年是没事，但明年开春，必定会爆发瘟疫，甚至有可能波及王都。
第三，大量民众反映，他们是被士兵强行赶出来的，那些兵老爷没收了他们很大一部分的家产，还不许他们讨要，几乎是让他们净身出户，以至于他们根本无路可去。而这些士兵和统领士兵的小头目，绝大部分都是某几位【十将】手底下的人。特别是【十将】之一的格莱姆，手底下的人可以说是大发国难财，赚得盆满钵满。
第四，目前为止，除了几天施一次的粥之外，所有的民众没有领到一丁点的赈灾物资。坐吃山空也得有座山在那里吧，他们连山都没有，所以真的就是过一天死一批，过很多天死很多批。
锦衣卫的汇报很现实，就是这事儿恐怕不能拖到年后再解决，不然就晚了。
而听了这个汇报之后，国王也是采取了最明智的办法。
秘密关押塔姆罗斯、格莱姆等人，同时从国库调集资金，迅速购买应急物资发往天月山，所有事情由锦衣卫指挥使和天策府上将军一同去办，不经由剩下的十臣十将之手。
其实国王的想法也不难猜，本来是想捂盖子的，忽然发现捂不住了，那就只能快点釜底抽薪把事情办妥了，亡羊补牢，不至于太丢了面子。听说他把剩下的几个大臣，包括乌米和金翎他们都叫到了大殿里，当头呵斥道：
“你们几个，说白了都是在本王这里讨一口饭吃。饮水思源的道理不懂吗？出了事情，自家的人和自家的人斗一斗也就罢了，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倒好，一个个的，为了弄倒对方，什么事情都往外说。生怕全天下不知道你们做的好事！！你们当中，贪钱的哪个不是贪的盆满钵满，贪名的哪个不是名声在外，都当本王不知道吗？现在倒好，联合着外面的人，要在本王面前闹，这就是你们永天国的臣子？要不要本王干脆把屁股底下这个位置也让出来，让你们坐上来发号施令？”
据说这一次，国王大动肝火。
或许他原来认为，城主们来王都贺岁，大臣们一定会帮他极力遮掩这件事。却没想到这些大臣们都只是在他面前做出一副遮掩的样子，背后里却和那些城主什么事情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也怪不得那些大臣们。想要挑事的大臣，总会尽可能争取身边的力量，将这片遮天蔽日的乌云捅个窟窿，让阳光能够洒满人间，带来一点温暖。这些人的力量太小了，只能借助外部力量打破这里的僵局，而这么一来，本来做贼心虚的那些人也必须要拿出了利益去争取城主们，才能保证自己始终压住对方一头，立于不败之地。一来二去，什么事情也瞒不住了。
塔姆罗斯和格莱姆只是被暂时关押，并没有正式定罪。一方面，他们的身份地位在这里摆着，要审问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另一方面，城主们可都在这看着呢，国王也不愿意让他们看自己的笑话。
不过，从他们招供的证词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大臣们的斗争，而是上升到了两位皇子之间的斗争。
朝王与夕王。
我其实有好奇过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封号，后来问了一下才知道，两位皇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出生在同一天。只是朝王出生在早上，夕王出生在傍晚。王都的这场斗争，朝王实际上是置身事外，查起来干干净净，基本找不出任何他参与其中的证词。而夕王则堪称劣迹斑斑，他利用这次的冲突在朝中搞风搞雨，企图抹消掉支持自己哥哥的那一方势力。
这个事情查到了皇子头上，很多事情就不可以常理推断了。
只是国王毕竟当众有过承诺：哪怕犯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会依法处理。
所以国王带着锦衣卫的人去见了夕王。
但夕王只是疯疯癫癫地在自己的王府中跑着，身旁是若干的王族亲属，每个人都束手无策。
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疯了还是一个人装疯，总之太医给夕王号脉，当众宣布了他患了疯癫症之后，国王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夕王的府上，让禁卫军留出一部分人手围住夕王的王府，不许闲杂人等进出，也不许夕王自己出门。
等同于关了夕王的禁闭。
这些事情基本都是在今天之内发生的，短短一天的时间，王都的风云再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截止到今天深夜，夕王被关禁闭，这一场骚乱似乎也总算平静了下来，十臣十将各落网了一人，后续虽然还不知道会牵涉多少人，但预计不会牵涉太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剩下来的基本大概率可以活过来了。
欢天喜地，可喜可贺。
白凰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正好在这一天的末尾。新的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就像是一本书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可这新的一天仍然不是新年，是除夕。
相传，是年兽肆虐，天下守岁的一天。
54.以后的约定
除夕当天，白凰表现的很开心。
应该说超级开心。
宇宙无敌开心。
好似老母鸡在一番艰苦斗争后赶跑了黄鼠狼时，挂在脸上那意得志满的笑容一样。此时此刻的白凰不但笑容看上去相似，嘴巴也是差不多地啰嗦：
“怎么样，利德。姑奶奶跟你说过吧，这就叫一力降十会！你看这个事情捅出来，是不是很快就解决了？要不是我，靠着那些一肚子弯弯绕的大臣们，这事还不得拖到明年啊。”
我果断选择做一次表面舔狗，嘴上一顿狂吹，什么“啊是大佬”“太强了我死了”“这也太帅了吧”之类的，但心里却默默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事情是不是到这里就算尘埃落定，白凰这么搞还没什么事，其实是吃了云海代代积攒下来的红利，跟她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因为云海领主交往圈子很广很广，从来也不得罪谁，什么事情都能处理的让各方满意，所以跟各个领地都有不错的交情。但到了白凰这一代，这点积攒下来的红利正在被慢慢消耗。
对于各方领地来说，他们在意的是“为自己争取利益”，以及“削弱王都的实力”这两件事，什么三十万灾民，死绝了其实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可白凰这么一搞，三十万人是得救了，但城主们没能替自己的领地争取到足够的利益，王都也很快趋于稳定，各方势力其实什么都没捞到。如果换做云海之外的领地，这种断人财路的事情其实早就被对头利用，纠结一批人去围攻了。但云海偏偏没什么对头，各家心里不爽归不爽，也不会真的有谁跳出来去说些什么。
总体来说还是亏了，拿自家领地积累的人脉红利，去救了素昧平生的三十万人。这些红利本来可以变现成更有价值的东西，现在就这么不经意间流走了。
不过这也是我喜欢和白凰一起玩的理由吧。
你要问她知不知道这一点，其实她心里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很多人会以为大小姐不谙世事，确实也有，但那是深闺大小姐，类似小公主兰娜那样的。白凰从小就在外面疯跑，什么东西没见过，云海领主肯定也教了她很多人情世故上的东西。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是真的把别人的生命看的很重要，虽然没有自己那么重要，但“想要去拯救什么人”这样的心情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塔姆罗斯和格莱姆被关押，预示着十臣十将的名额很可能也会再度洗牌。白凰正是为此感到开心，事实上，王都大部分民众也都是因此感到开心。
但换一批文臣武将上台，民众的生活会变的好一些吗？
也并非如此。
来王都这些天，我也出去闲逛过一段时间。王族直接统领的地盘上最大的问题，在于“王族”这个群体变得越来越臃肿了。以王都为例吧，堪称全天下规模最恢弘的城市，民众生活的部分不足30%。70%的地盘都归王族所有，这是因为王族本身的数量也在爆炸式增长。
我们假定最开始的国王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每个人又有两个儿子，以此类推，每一代王族的数量就要比前一代翻一番。实际上一个国王又何止两个儿子，再加上很多公主嫁人之后仍然生活在王都附近，再加上王后的各种亲属，上代王后也就是太后的各种亲属……这个数量是越来越多。
这些都是皇亲国戚，都是享有极高的地位的。
这些人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存在。说句实话，这些人不死，不管是阿拜乐、塔姆罗斯他们掌权，还是换做乌米、金翎他们上位，都很难让这个臃肿的集团重新焕发出生机与活力。乌米他们顶多只是缝缝补补而已，查抄一大批大臣的家财填补亏空，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过这些我没跟白凰说，所以她依旧很开心，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除夕了啊……”
白凰坐在床上，盘着腿，自己抓着自己的脚腕，像不倒翁一样地晃来晃去：
“今年没和我爹还有我哥他们过还挺遗憾的。我哥手底下有个特别会做菜的大厨，每年年夜饭都是他主厨，我都吃习惯了。我哥还会扎糖人，你知道扎糖人吗？就是弄块板子铺在下面，摆一根签子，就往上细水长流地倒糖浆。等糖冷凝了，轻轻一取就全部揭下来了。我哥每年都会给我扎几个奇形怪状的，说扎的可爱我不忍心吃，这是给我扎了几个小鬼，我吃了明年就有一年的好运气。”
说着，白凰突然没来由地问道：
“你会扎糖人吗，利德？”
我回答道：
“会一点。不过现在没材料，没法给你露一手。”
白凰说道：
“等回御西城再说吧。不吃糖做的小鬼，我总是心里不踏实。从小到大每年都吃的，所以我一直运气不错。今年万一吃不到，倒一年的霉怎么办啊。哎，不过利德你说啊，会不会去年的有效期到了，今年的还没续上，这段时间就出岔子了？”
我真的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
“姐姐您别乌鸦嘴啊！我是真的怕了你了。”
上次就说什么“灵武领主那种人啊，高高在上，我们跟她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结果回头我就撞枪口上去了，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白凰随手朝我扔了个枕头过来，正好拍在我脸上，还带一阵淡淡的香味。
我把枕头丢还给她，白凰忽然抬起头，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说道：
“仔细一想，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以前都是和家人的，我们云海一家真的是挺和睦的，每年过年一大堆亲朋好友举起来一起欢度新春，还有好多好多可爱的小妹妹跑来找我玩。你知道吧，我在她们眼中就是传说一样的人物，一个个‘白凰姐姐~’‘白凰姐姐~’地叫的可亲切了。我就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带她们去不夜城的夜市挑花灯。别人都是看花灯，我们就不一样，喜欢那个直接就拿下，带回云海府上挂着……然后让我哥去结账。”
这白凤也够惨的。
白凰笑了起来，看着我说道：
“没想到今年是跟你过的新年……和别的男孩子一起跨年，总觉得还挺新奇的。你说，以后我们还有机会一起过年吗？”
我其实并不是很确定，因为白凰总归是要回云海去的。等白凤与白夜的斗争出了结果，白凰差不多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到时候她十有八九是要回云海去的。而且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了。
但望着白凰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我还是笑着回答道：
“有的。放心吧。”
55.爆竹声声除旧岁
大红灯笼高高挂，新年就该有新年的样子才对。
今天晚上有烟花大会，王族以及所有的城主都会一同去欣赏。玄青殿早早就腾空了，就连之前跟我比试受了伤的诺伦都拄着拐杖去了现场，我也没法一直呆在玄青殿中做一条咸鱼。更何况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出去走一走也可以放松一下心情。
王都的新春气氛确实浓重，特别是除夕夜。真的到了春节的时候，大家都会去走亲访友地拜年，像王族以及领主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更是不能幸免。所以大部分人会把这个晚上当成一种完全放松的狂欢，人们对预计要到来的快乐的期待值，常常要比这个快乐本身还高。
人山人海。
王都的道路基本都是水泄不通，充斥着大量在街边摆摊的商贩。其实按照永天国的律法，摆摊要到专门的集市里面摆，但没办法，在这种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做生意实在是太赚钱了，大家也愿意冒一点点的风险。
我买了一根簪子送给阿莱雅，毕竟要过年了嘛。帮阿莱雅把原来披散的金发盘好，再把手里的发簪**去，一下子就显得少女了许多。不过仔细一想，阿莱雅也确实是少女，还没过十七岁的生日呢。只不过平时一直没什么表情，看上去要成熟很多。
实际上换个发型，再戴点饰品，还是小女生的模样。
我抱着一大堆吃的走在前面，吃的东西都是在街边买的小吃，什么炸小丸子、冻柿子、烤鱿鱼、杏仁豆腐之类的，见到什么买什么，五根手指的四条缝隙插着四根烤串，咯吱窝下还夹着半根没削皮的甘蔗，一直到把身上的零钱都花完了才算停下来。
白凰今天梳了个双丸子头，乍一看像是在cos米老鼠。一边在我身边走，一边毫不客气地从我怀里摸吃的东西吧唧吧唧地吃着，还不忘了跟我说：
“你吃不了这么多，姑奶奶帮你，”
反正是要从你工资里扣的，随便吃。
除了吃的之外，王都还有不少好玩的东西。类似于弓道比赛，一箭正中红心可以送个布娃娃。但因为在武道上有造诣的人手上的功夫都相当了得，所以本次活动只限定于孩子们参加。阿莱雅显然也被归类于孩子的范畴，所以她一箭穿了红心，拿了一番赏。
店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把一个等身大的女布娃娃交到了我的手里，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这样死鱼眼香肠嘴的布娃娃的，特别是店老板还刻意用手指探入这布娃娃界的如花的嘴巴，朝我邪魅一笑。我赶忙把这超大号的布娃娃推了回去，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但老板却回答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怎能反悔，是这位小姐赢下来的，小哥你就收下吧。”
最终还是让阿莱雅扛在肩膀上带走了，那动作看上去就好像是扛着一具尸体，在街上的回头率再创新高。除此之外还有捞金鱼，这个白凰和阿莱雅都表现出了深深的智障。
那个网摆明了就是纸做的，白凰还在那里念叨着什么“大力出奇迹”“这次一定行”，结果跟成功完全南辕北辙。阿莱雅要好一些，她打算先用捞网铁圈把鱼砸晕，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带走，但是在被店主严词拒绝后，也迎来了接连的失败。
最后反而是赫吉很有收获。
大概是他觉得白凰会喜欢金鱼吧，捞的很认真，很快就接二连三地捞上来了好几条。只可惜正好赶上白凰因为自己捞不到金鱼而恼羞成怒，见赫吉捞了满满一小袋子，一生气全部又都给丢回去了。
等他们都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我发现一条金色的小鱼游到我身前停在那里。我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金鱼扬起头，朝我吐了一个泡泡，欢快地游来游去。很快一池子的金鱼全部都汇聚到了我的身边，搞得店老板直夸我：
“小哥，明年的运势不可限量啊！”
我挠了挠头，说道：
“跟运气其实没什么关系啦……只是我比较会摸鱼而已。”
站起身跟一池的金鱼挥手告别的时候，还有许多条金鱼跃出水面，朝我告别。
总而言之，今天的王都绝对是狂欢一样的盛典，消费额突增，每个人都玩得很开心。
等到我和白凰、阿莱雅、赫吉四个人吃饱喝足，又把娱乐摊位大致体验了一遍之后，夜晚也悄然而至。太阳渐渐西沉，月亮在天边浮现出一道轮廓。
街上的人群渐渐地朝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烟火大会要开始了啊。”
旁边一对路过的情侣正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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