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什么的无所谓啦 第150章

作者:怀世

  我沉思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主要是在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太在意阿莱雅。

  我确实在教她剑道,帮她打基础,但那时候的我并没有现在这么重视她。她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跟在我后面,脑袋里想着些什么事,我都完全懒得去猜。就算有一天她从我身边消失了,我也不会感到任何违和感。

  不过现在回忆起来的话,说不定那时候,阿莱雅是会生气的。

  在我和脸蛋过得去但性格却非常恶劣的侍女调情的时候,阿莱雅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她曾背地里警告过那个侍女不要接近我。倒也不是阿莱雅专横,而是那个侍女在背地里说过不少我的坏话,而且还有意无意地把一些我的行踪透露给了我大哥利义。

  我对那个侍女本来也没什么感情,说实话更像是各取所需。她想要利用我的身份,我觉得她的皮囊还算好看,都在各自利用彼此就是了。如果她不作死的话,我倒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没想到阿莱雅去警告她的时候,她反过头扇了阿莱雅一巴掌,还嘲讽阿莱雅不过是一个外面捡来的废物,不要干扰她的生活。

  当时阿莱雅还小,气的泪眼汪汪的,手放在剑柄上,又不敢拔剑相向。那个侍女虽然也没什么地位,但至少是我们云阳本家自己养大的侍女,比阿莱雅这样的外来户要有话语权;再加上当时那个侍女不但看上去跟我关系不错,而且还搭上了我大哥利义那条线,在领主府里算是个红人了。

  这一幕当时正好被路过的我看见了,看着那个侍女打算继续对阿莱雅恶语相向,我在一旁莫得感情地说道:

  ——“阿莱雅,拔剑。把她的脸给我划了。”

  这下不光是那个侍女,阿莱雅自己都愣住了。我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阿莱雅,看着她的目光从惊疑转为害怕,再到拼命咬着嘴唇,快速地出剑。

  鲜血溅在地上,那个侍女踉踉跄跄地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哀嚎着,咒骂着。一边骂阿莱雅,一边也骂我。

  我对低着头、手不断发抖的阿莱雅说道:

  ——“记着,你是我的骑士,是和我关系最近的人,没道理去怕一个侍女。你觉得这个人对我不利,杀了就是了,犹豫什么。你记着吧……在我眼里,这领主府里没有比你更重要的。”

  现在想想,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听了我讲述的流石也一副“怎么会这么麻烦啊”的模样,皱着眉,手掌捂着额头,问道:

  “这应该只是一个开始吧……我大概明白了。之后,如果出现那种你和别的女孩子比较亲密被她撞见、她看上去有些生气的场景,你会怎么处理……?”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给她做好吃的啊,抱着她睡觉啊,陪她训练啊,带她去逛街啊……总的来说就是这之类的吧。”

  流石拍了拍手,虽然现在是半躺在椅子上的伤员,但还是语速很快地说道: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我这下彻底理解了。这回我真的懂了。哈……所以说都已经到这样的关系了,为什么还会是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啊……”

  他指了指我:

  “问题一半出在你身上,一半出在她身上。你啊,如果不是想要告白,就不要随便地说什么【没什么比你更重要】这样的话啊。她也是,迟钝、太迟钝了!”

  流石低着头,一边摇头又一边说道:

  “所谓恋爱的情感,在我看来是从吃醋开始的。看到自己在意的人和别人说几句话、笑上几声都会感到嫉妒,在夜半三更越想越不是滋味,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这才是青春期应有的故事。这就是我让你和别的女孩子多保持一下亲密关系的原因,如果能刺激到她,让她难过一段时间,她就会自然而然地意识到自己心中怀着的这个感情原来就是喜欢,这样你们俩才能手牵着手做一对狗……做一对幸福的情侣。但已经太晚了,不如说已经几乎要来不及了。那个人,那个金发的女孩子……已经失去吃醋的能力了。”

  我一脸懵地问道:

  “为什么?!”

  流石瘫倒在椅子上,完全放弃一样地说道:

  “为什么……不都是你宠的吗?从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你就给她灌输这样的思想,让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和你的关系更近一些。所以她既不会想着与你更进一步,也不会因为其他人和你关系好就感到嫉妒。打个比方,我就打个比方啊,比如说有一天那个银发的女孩子只穿着内衣钻到你的被窝里,和你亲热的场面被那个金发的女孩子撞见了,后者最多也就是一时间生气而已。这种生气发泄出去,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哈……你知道这个叫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流石叹了口气,两只胳膊撑着膝盖,对我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正宫的余裕】啊。听你刚才说的,你经常会抱着她睡觉吧?你对别的女孩子会这么做吗?稍微想想就知道了……这还吃什么醋啊,这还有什么好嫉妒的啊。只要你没有和别人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子就一直是这混乱局势中地位最稳固的那块礁石,是不折不扣的……正宫啊。”

34.管家的讲述

  给我听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按照这种说法……

  我之前做的那些努力不是全都是没用的吗!

  流石说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了……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冷落她一段时间是有用的。如果你在和别的女孩子关系好的情况下,长时间不去和她说话,也不和她见面,她自然会感受到危机。”

  我沉默了一会儿,挠了挠头,笑着回答:

  “不,这个就算了。就是所谓的放置玩法吧,我是知道的。不过你刚刚说过不是吗,阿莱雅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和我关系最近的人,不想更近一步也不会为小事和困扰。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

  虽然不知道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会导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是再继续给阿莱雅制造痛苦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不是很懂情啊爱啊的,但如果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痛苦大于快乐,那就算维持着情侣的关系又有什么用呢。

  流石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不过在我看来,比起情侣,你们的关系更像是家人啊。类似于……妹妹什么的。虽然是我多嘴了,但城主大人最好好好地确定一下自己的内心比较好。世界上的感情,很多时候都是没办法定义的。有些只是单纯的○冲动,有些是见猎心喜的占有欲,有些看不惯别人受苦的正义感,有些是长久相处积累下来的亲情。人类是常年处于发○期又常常找不到宣泄对象的存在,所以时常会把各种各样的感情误认为是爱……虽然错了也没什么,但城主大人如果真的想体会一下爱的感觉,我认为不要就这么接受了为好。”

  从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我挠头的手就停了下来,慢慢地垂落。

  但等他说完之后,我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起初听到妹妹这个词我是挺惊讶的,毕竟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上一世中跟我相处最久的女性就是我妹了,所以我在想,或许我把对她的宠爱套用在了阿莱雅身上,用上一世和妹妹相处的那种方式和阿莱雅相处。

  或者说,在转世之后,我把阿莱雅当做一个妹妹的替代品。

  不过在一刹那的惊讶过后,我马上就释然了。

  或许流石说的有道理,但那又如何?

  人是永远没办法认清自己的,所以纠结这些模棱两可的事情在我眼中没什么意义。

  和阿莱雅在一起的时候我挺开心的,而阿莱雅也觉得这样不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所以我伸了个懒腰,笑了起来:

  “这样啊。多谢了,不过,等我遇见了那么一个一见钟情的人再说吧。”

  流石皱了一下眉,微微眯着眼睛,从刘海中投过来的视线不知为何带了几分羡慕。

  不过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我长出了一口气,对他说道:

  “关于你说的那个锻造方法,我觉得说不定不全是你的问题。可能跟锻造的材料也有关系,按照你的说法,你所锻造的武器中应该有一部分呈现出不稳定态,一般地钢材应该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明天我给你批个条子,你去北方工业基地那里领一些我们御西城产的钢料,说不定研究会有进展。”

  流石猛地坐正了身体,问道:

  “你对这个……有研究吗?”

  我摇了摇头。

  说实话是一点都没有,但我觉得这个可能和我之前通宵研究的那个压缩魔力炮的问题是一样的。

  当时也是因为一般的钢材承受不住高纯度的魔力,简直就像是在生产不定时炸弹一样。搞得我一度怀疑自己的理论是不是有问题,最后绕了一大圈才反应过来是钢铁本身的问题。

  后来虽然我把图纸给了灵武领主,但灵武那边也没办法独立生产炮弹。只能先把魔法师召集到一起,等我这边的钢材送达了再封装魔力。

  刚刚看到流石握着的剑爆炸的时候,我一下子想起了我试着做炮弹的那天晚上。那时候的我也以为万无一失,直到那枚圆滚滚的铁球在我的眼前爆炸,火焰烧了我的头发,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痛。

  流石陷入了思考中。

  我也没有在打扰他,而是一个人起身出门去了。

  流石的管家纳鲁正在不远处的石台旁边坐着,石台上摆了不少草药和纱布。他正在熟练地将草药捣烂,然后装到一个已经褪色了的瓷瓶里。纱布放在太阳底下晾晒,还有一些镊子、铁钳之类的工具,也放在旁边。

  我朝他走过去,问道:

  “聊几句?”

  纳鲁抬起头,发现是我,马上站起身,微微一躬,说道:

  “见过城主大人。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得上您的?”

  我摆了摆手,也在石台旁边坐下,说道:

  “先坐吧。这段时间流石帮了我不少忙,基本算是解决了我的情感问题。所以接下来,我也想听听他的故事。”

  纳鲁点点头,温和地说道:

  “多谢城主大人。实际上,我也经常想,如果流石大人能够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就好了。这些天与城主大人相处,为城主大人出谋划策,流石大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比起以往的消沉,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当然会好。

  因为【被人需要】本身就是让人活下去的理由。

  只是,靠着这样的理由活着的人,未免也太消沉了。

  我手指敲了敲石台,问道:

  “之前我从白凰那里听说了一些事,这些天,外面的蜚短流长同样数不胜数,各种谣言都要传到天上去了,我也略有耳闻。然而不管怎么传,核心的信息都是流石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被天下锻造师不齿。可为什么要杀、怎么杀的、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吉平田家族又是怎样的存在,这些我一概不知。现在,我想听你这个从吉平田家族一路跟着他出来的人,讲讲流石的故事。这次的谈话你知我知,不必隐瞒什么。”

  纳鲁放下了手中的药瓶,犹豫再三,开口道:

  “我明白了。这事要讲的话,还得从流石大人的妻子,也就是我家小姐身上讲起了……”

35.他与她的故事

  纳鲁把他知道的信息告诉了我。

  但因为他在跟流石出来之前也只是一个管家,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吉平田家族是一个非常大的锻造师家族,依据血缘关系的远近,也有本家和分家的区别。

  纳鲁的身份是吉平田家族分家的一个普通管家,但并不是侍奉大人物的那种,只是相对边缘化的一个管家。他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不是很受人重视,没办法进到这个家族的核心圈子。不过,他也偶尔会听府上的人说一些小道消息,其中被谈论的最多的,就是吉平田家族分家的大小姐,卡丽莎。

  卡丽莎可以说是府上地位最高的女性之一了,吉平田是一个非常大的锻造师家族,在整个锻造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影响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小家族比得上的。卡丽莎虽然只是分家的大小姐,追求者也早早就排了长龙。

  特别是对于那些“个体户”的锻造师来说,能够入赘吉平田家族,意味着能够一口气获得常人想象不到的资源。各种珍奇材料就不谈了,更重要的是大家族里密不外传的锻造技术,足以让人一步登天。

  但在纳鲁看来,卡丽莎大小姐想要找个好人家,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因为根据各方传言,卡丽莎是一个有点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穿衣打扮相当大胆,也偶尔会和下人们开一些过界的玩笑。会和一些年轻又有才华的锻造师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偶尔还会偷偷跑出去过夜。关于卡丽莎的各种各样桃色传说在吉平田家族内都不是什么秘密,很多年轻又长得不错的家丁也会幻想着能有一个和大小姐一亲芳泽的机会。

  哪怕是在吉平田家族内部,卡丽莎也是一个被刻意边缘化了的存在。名流聚会的时候,衣着得体、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们围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享受着下午茶,卡丽莎永远都是她们口中的笑料。

  提起卡丽莎的时候,她们从来不会吝啬那些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将她与那些青楼里卖唱的女子画了等号,甚至认为她还不如那些青楼女子。

  “那些出来卖的女人不管怎么说还是为了生计,她(卡丽莎)不是纯粹的下贱是什么?”

  这是当时关于卡丽莎最有名的一句评论。

  事实上,除了本家里面一个和卡丽莎一起长大的男孩子之外,她在吉平田家族中几乎没什么朋友。她在家族内的地位是实打实的,但因为名声不好,没人愿意跟她走得近,只是保持着一种虚假的尊敬。

  纳鲁是一个绅士,对于这些没什么证据的传言,一直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他也曾想过,最后小姐到底会选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门当户对的大家族不愿意找她,原因自然是显而易见。之前有一次,卡丽莎的父亲给她定了一门婚事,男方是另外一个大家族的公子。结果对方过来稍微打听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把婚事退掉了,说害怕娶了卡丽莎之后,出去逛个街都能遇到七八个跟她上过床的男人。

  而那些平民百姓……纳鲁更不觉得有哪一个驾驭得了卡丽莎的性格。追她的人是不少,但那些人只是想借助她的身份,进入吉平田这个家族而已。他们驾驭不住卡丽莎这个性格,卡丽莎估计也不会从他们身上获得幸福,甚至卡丽莎或许根本不会把入赘进来的那个人当做自己的归宿,依旧在外面进行着自己的风流故事。

  大概率,不过是同床异梦而已。

  纳鲁是一个绅士,所以他会为了年轻人的幸福担心,为跟自己其实没说过几次话的大小姐担心。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大小姐忽然把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领回了家里,平静地宣布,自己要和他结婚了。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枚巨大的炸弹在吉平田家族内爆炸了,看热闹的人不计其数,卡丽莎的父母抄起武器棍子就打算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年轻人赶出家门。

  可卡丽莎只是摸着小腹,说了一句:

  “你们打算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父亲吗?”

  这句话可以被评为全场最佳。一时间满场鸦雀无声,卡丽莎的生父指着她的鼻子,手指剧烈地颤了两下,整个人一下子昏了过去。

  当时,在人群中的纳鲁就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他头发很长,而且未加打理,犹如一团水草盖在头上。身上的衣服穿了很久,已经褪色了,有的地方打着补丁,有的地方破了洞也没有修补,看得出生活窘迫。身材瘦削,特别是十指的关节非常明显。长相姑且看得过去,但比起那些靠脸吃饭的男宠也有一定的差距。

  唯一让纳鲁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眼睛。

  他的目光中并没有那种从容的自信,反而看上去有些自卑。在卡丽莎牵着他的手公开宣布婚讯的时候,他没有敢看卡丽莎的父母,也没有敢看府里的任何人。面对四面八方来的目光,他把头深深地低下,注视着自己的破了洞的鞋尖。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没法给纳鲁留下什么印象。

  但纳鲁清晰地记得,当卡丽莎的母亲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卡丽莎回答了一句:

  “因为他是全天下最有天赋的锻造师,以后会成为一个比任何人都厉害的家伙。”

  周围迸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声。

  的确,在全天下名列前茅的锻造师家族里说这种话,也未免太过自负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人抬起了头,他目视着卡丽莎的母亲,目光中再无一丝一毫的躲闪。

  他的神色依旧称不上自信,但却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和坚定,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锻造师,但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卡丽莎的人。所以……恳请您把女儿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