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希洛快速说完之后，又拿起一串烤肉慢慢吃着，就像对这些事毫不关心一样。
利德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分析道：
“防备同类，说明有其他的魔族高层可能知道这件事，也说明这件事对其他的魔族高层来说不算好事；实力不算太强，是因为高等魔族的调动很难瞒过同类的眼睛，只能让那些比较弱的魔族去接黛丽丝；有权力号令魔族军，说明它们的地位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或者是与那位魔族高层的关系要更亲近一些；最后，如果那位魔族大人物也去了御西城，就彻底说明它们不是进攻人类，而是进攻御西城了……可到底为什么……”
利德的手在地面上敲击了几次，忽然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差。
46.你被人卖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绕着火堆转了几圈，声音冰冷地问黛丽丝：
“你之前说，精灵族的王族全部都是纯血，真的吗？”
黛丽丝点点头，奇怪地说道：
“是啊。”
利德问了一句：
“但是你父王没有后宫吗？比如他看中了一个非纯血的精灵族，收入后宫，后代不就会产生非纯血的精灵族？或者是王族的那些王子公主什么的，与非纯血的精灵族发生了关系，不也会导致后代血统不纯？”
黛丽丝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们精灵族有自己的荣耀，那就是血脉。在我们精灵族的历史中，王族的血脉从不外嫁，也不娶入非纯血的精灵族，一切都为了保持血统的纯粹。”
利德又问道：
“但是总有例外的情况。例如，前线战事吃紧，就需要议和或是拉拢外援。这种情况下，和亲似乎是最常见的手段。你们精灵族不会用吗？”
黛丽丝哼了一声，说道：
“不会。从来都不会。”
利德追问道：
“好。我相信你说的，但怎么保证这一点呢？不可能每一代的精灵王都有同样的想法，总会有例外。就像人类会出暴君、昏君一样，只要权力过于集中，什么事都没有绝对。”
黛丽丝同样站起身，说道：
“本宫说没有就是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们纯血的精灵从小就被教导血脉的高贵，这一生都不会与非纯血的精灵结合，更不会与外族结合！至于父王，自然有大臣们管束。那群大臣比我们更在意血统的纯正，在这件事上，他们的权力要比父王更大。曾经有一位公主与非纯血的精灵私奔，当时的精灵王把女儿藏起来，结果那位公主被大臣们找出来活活打死。当时的精灵王抱着自己女儿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你觉得，还有纯血的精灵敢与外人结合吗？就算是父王也不敢！”
她的话语中隐约带上了火气，之前对利德的那点好感也迅速消退。
这是她的荣耀，谁也碰不得的荣耀。
利德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仍然没有停下询问：
“没有通融的渠道？比如买通所有大臣，或者局势变得非常艰难，到了连大臣们都不得不放下骄傲的时候？”
黛丽丝冷冷地回答：
“本宫不知道。”
利德烦躁地坐下，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
黛丽丝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可也不想放下身段去找他和好。于是也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四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利德忽然开口道：
“你先别生气，我怀疑你被卖了。”
黛丽丝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被卖了？本宫？”
利德点了点头，面色纠结，明显是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可只是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就开口道：
“龙王的第九个儿子，前段时间死了，死在人类王都。”
黛丽丝挑了挑眉，这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阿莱雅和希洛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们都不太关心这种事，只是静静地听着。
利德缓缓说道：
“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但确实发生了。龙王的第九个儿子，奥夫兰特，前些时候利用人类护国大阵出现裂隙的机会，带着飞龙军团杀入人类王都，结果它实力一般，死在一个叫天月山的地方。这件事大部分人类都不太清楚，但龙王那边一定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在人类的手里。”
黛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哼！龙族那帮家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利德慢慢说道：
“是啊，死了就死了。但问题是，直到现在龙王也没有派人来报复，整个人类与龙族的边境安静得很。按理来说都这么久了，哪怕龙王不亲自到场，奥夫兰特的兄弟姐妹也应该带人打过来了。我之前还好奇过这个问题，但反正打不打也跟我没有直接关系，就没管。现在想起来，龙王说不定去了东线战场，也就是和你们精灵族交战去了。”
黛丽丝愣了一下。
利德问道：
“我记得路上的时候，你说自己被绑架前，是准备去探望与龙族交战的士兵们吧？为什么要让你堂堂公主过去探望？按你们的说法，那些士兵应该是血脉不纯的黑皮精灵，在你们纯血精灵眼里根本不重要吧。”
黛丽丝张了张口，结结巴巴地说道：
“本、本宫也不知道……但父王好像说，前线战事吃紧……”
利德眯起眼睛，说道：
“龙王亲自动手，你们那些暗夜精灵估计抵挡不住。纯血的精灵又没有战斗力，恐怕早就已经伤亡惨重了。龙王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打算把你们精灵族彻底吞掉，再转过头对付人类这边。你作为精灵族的公主，要亲自去前线慰问士兵，说明精灵族已经是遭到重创。”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黛丽丝，忽然说道：
“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所谓【纯血种不下嫁】的条约还有多少人会支持呢？国家面临危险，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黛丽丝只觉得一阵寒意透骨而来，大声说道：
“不可能！那些大臣——”
利德看着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反过来对她说了八个字：
“既成事实，无可更改。”
黛丽丝瞬间僵在了那里。
利德把希洛吃完肉串剩下的树枝一根一根地折断，丢入篝火中，说道：
“王族的脸面不能丢。从你的描述中我就能看出来，没有战斗力的纯血种能够统治战斗力爆表的非纯血种，靠的就是深入人心的尊卑观念。所以对纯血种精灵才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例如不能与非纯血种通婚。但若是纯血种的精灵被绑架，找回来的时候已经与魔族的一位大人物发生了关系，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么一场被迫形成的联姻似乎也是顺理成章。只要杀了你那些非纯血种的护卫，把锅甩给他们，王族的脸面依旧能维持住，一切都名正言顺。”
黛丽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嗓子发干，接连喘了好几口气，却只说道：
“父王……父王不会答应的……”
利德冷漠地说道：
“他会的，说不定就是他主导的！大臣们估计也是心照不宣……我早该想到的，就算精灵族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连公主身边的人都被人收买。就算真的把你身边的护卫收买了，要把你一路运到魔族，又需要额外收买多少人？整个过程里，你那位父王和那些大臣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黛丽丝紧紧地握起了拳头，“本宫”、“本宫”地说了几声，最后颓然坐到地上，一双眼睛黯淡无光犹如死灰一般，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到地上。
47.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阿莱雅向利德询问道：
“少爷，接下来怎么办？”
利德揉了揉太阳穴，对陷入绝望中的黛丽丝说道：
“如果说精灵族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需要拿你作为联姻的筹码，那我什么都不会劝你，你也多半会有自己的打算。真的到了那一天，血脉中的责任是推卸不掉的，你毕竟是精灵族的公主。”
说到这里，利德略微提高了音量，继续说道：
“但还没有。我估计你这次最有可能的，就是嫁给魔族四天王中的一位，或者是四天王的公子之类的。但不管是哪一位天王，都没法帮助精灵族反败为胜，魔族做主的是魔王，没有魔王的命令，谁也不敢与龙族贸然开战。所以接下来是我的猜测，你好好听着。”
黛丽丝微微抬起头，视线却不在利德身上，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利德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明白，就这么语速很快地说道：
“精灵族多半另有后招对付龙族。你这步棋，不是落在关键的地方，无关生死，而是为将来准备的一步暗棋。精灵族站稳脚跟后，可能会选择先打破魔族现有的平衡，帮助一位天王取得魔王的宝座。然后由新的魔王向龙族宣战，你们精灵族再从中获得好处。我不知道你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信奉的又是什么样的处世准则，但我明确地告诉你，这种事听上去不错，但在我眼里，提出这个计划的多半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你那个老爹也是脑子迂腐了，他讲究那些王族脸面，讲究言出必践的大道理，魔族可不见得在乎这些。历代魔王都是靠着拼杀上位，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想靠着和亲把双方拉到统一战线，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精灵族没有控制魔族的手腕，你嫁过去又有什么用？退一万步说就算有用，把一个种族的兴亡寄托在外人手里，让自己的女儿去服侍魔族，这样的种族能长久就怪了。”
利德侧过身，大声说道：
“我们御西城，从来就不会靠出卖自己人来达成目的。凡是来我御西城的便是我利德的人，无论男女，没有人能逼迫他们离开！”
阿莱雅和希洛都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骤然变得不同。
虽然利德没有明确说什么，但两个人都有些呼吸加速。她们是御西城的一员，受到御西城的庇护，也在为御西城的和平安宁努力。正是因为所有来御西城的人都在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御西城才能发展的如此快速，利德才有说这话的资格。
这份功劳中，有她们的一部分。
为此感到骄傲，这就是荣耀。
利德打定主意不想让黛丽丝顺利嫁给魔族，自然要先从局势开始劝说。从总的布局来看，黛丽丝嫁不嫁魔族不是关键点，利德必须要先告诉黛丽丝她并没有为精灵族牺牲的必要。精灵族的目的应该是靠着黛丽丝去拉拢一方强力外援，保证日后精灵族可以获得安宁。
黛丽丝紧紧咬着牙，倏然站起，说道：
“你有家可以回去，但本宫呢？现在的本宫还能去哪里？呵……本宫一直想着，等回到精灵族，就调集所有的力量对绑架本宫的魔族加以报复，可为什么会是这样！本宫不信，本宫要回去问问父王——”
黛丽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东边走，像是要走回精灵族一样。
可才走出两步，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站定脚步，忍不住嚎啕大哭。
阿莱雅默默地看着她，希洛也没有说话。
利德平静地说道：
“你爹估计不希望你回去，你可以去御西城。”
短短的一句话犹如点了炸药桶的火星，黛丽丝腾地站起，三两步走到了利德面前，双眼赤红地说道：
“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告诉你，本宫还没落魄到那个程度，没到你趁人之危的时候！呵呵，主意都打到本宫头上了，是觉得现在的本宫就可以任人拿捏？我说你这一路上怎么不肯抛下本宫，原来早就打上了本宫的主意！”
说到这里，黛丽丝笑了起来，有些凄凉地说道：
“你们说到底不过是【下九族】之一的人类，有什么资格留下本宫？本宫每天吃穿用度，你们耗尽家财也供应不起！既然回不去，还不如就在这边嫁了算了，也算卖了个好价钱！起码也是高等魔族，怎么说也能和我们精灵族的大臣平起平坐……”
她说着，想要从利德边上穿过，继续往魔族深处走。
刚迈出脚步，利德就往旁边踏了一步，默默地挡在她面前。
黛丽丝胸中无名火起，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大声说道：
“别挡路！”
一巴掌就要落下。
阿莱雅的手按在了剑柄，就打算上前阻止，却被希洛伸手挡了一下。
黛丽丝一点修为境界都没有，还没碰到利德的脸，胳膊就被利德攥在了手里。
“你！”
黛丽丝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于是也回瞪着利德，呵斥道：
“你凭什么拦着本宫？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本宫就该听你的，你勾勾手指本宫就得去你膝下承欢？我们精灵族可还没那么低贱！你自己觉得，本宫为什么要丢了与高等魔族的婚姻，跟你去御西城？”
利德冷漠地回答道：
“因为只有在御西城，我才能保你活得像个精灵族的公主。”
黛丽丝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在了那里。
利德冷笑一声，松开了手，说道：
“我不知道魔族为什么要你，但从之前你引来的魔族浪潮来看，你的力量在它们看来应该非常稀有。我要是那个什么四天王，今后一天二十四小时跟你滚床单，争取在最短的时间繁衍出无数继承你能力的后代。到时候你当初看过的小册子反而成了预言书，就不知道你愿不愿迎接那样的结局。”
黛丽丝身上一阵寒颤，向后连退几步，终于清醒过来。
那是魔族。
不论地位多高，那是不折不扣的魔族！
它们比起人，更接近于野兽。人类哪怕实力不济，好歹知书达理，有自己的文化信仰，有所为有所不为。到了魔族这边，就是简单的杀戮与繁衍，她对于魔族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道具。与精灵族联盟的时候她还有点地位，若是盟约撕毁，她就只是狼群中的一只小肥羊。
想到这里，黛丽丝又开始流泪。
明知道魔族那些大人物可能只把她当做玩物，精灵王还是把她绑起来交给了魔族。如果自己真的“不识抬举”地回了精灵族，精灵王会怎么做？为了保持王族的体面，说不定会把她悄悄灭口。
想到这里黛丽丝就觉得如坠深渊，再看向利德的时候，眼神中的敌意已经散了大半。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
“你说在御西城本宫可以活得像御西城的公主，是什么意思？”
利德坦率地说道：
“如果你又要吃灵草又要喝雪水，肯定是做不到的，那些东西我没法准备。你可以入住城主府，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没那么好吃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除此之外，你只要尽了义务，就没有人会逼迫你做什么。住不习惯的话你可以去别的领地，想走就走我不会阻拦。若是精灵族有变，我也可以安排你回精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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