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马车昼夜不息地赶路,利德很快就到了英华领地。他本来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坐上飞龙去往灵武,但刚一过来人就傻了,排队等飞龙来接的人数量超级多,英华的平果城里几乎住满了人,周围好几座城的旅馆早就人满为患。
利德拦了个天策府的士兵,问道:
“老哥,这里出什么事了吗?我看这队伍排的,都快排到明年了吧。”
天策府的士兵脱了头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利德感慨道:
“是啊。今年灵武领主不是出新规矩了吗,说为了照顾一些想来灵武的公子小姐,允许他们带着家属和卫队。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了,有的人带着二十多房小妾就不说了,还有不少人身后跟着几百名侍卫,非要让侍卫们也搭我们的飞龙,说自己不能和侍卫分开,不然万一遇到危险没人救。”
利德一脸迷惑的表情,说道:
“天策府都解决不了的危险,他们几百名侍卫能解决?”
士兵一拍大腿,却忘了自己腿上穿着铠甲,这一巴掌把自己拍的生疼。他甩了甩手,对利德吐槽道:
“就是啊!我们也这么跟他们解释的,但是没人听!总之这儿现在乱的一匹,这破队一时半会儿排不完。你要是去灵武的话,我给你指条路,别等飞龙了,坐马车过去肯定要快一些。”
利德看了一眼怎么都望不到头的队伍,苦笑着点了点头,认可了士兵的建议。
虽然他也可以表明自己跟乌米的交情,让天策府的士兵卖自己一个面子,但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不愿意让一个无辜的士兵感到为难。一旦出现第一个成功插队的人,这里的局势只会变得更乱,到时候自己倒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留下来处理事情的这帮士兵可就遭了殃。
反正御西城的马车早早就装了减震设施,哪怕走在坎坷不平的路面上,里面的人依然可以舒舒服服地抱在一起睡得香甜。坐久了不会颠破自己的屁股,空间也非常宽敞,比乘坐飞龙的感觉差不了多少。
离开了平果城,北上的马车明显少了很多,且绝大部分的目标应该都不是灵武。判断一驾马车是不是开往灵武的方法很简单,只要看马车有没有做特殊的防寒处理即可。例如利德乘坐的这辆就是车身进行过加厚,且内嵌了雪狐的皮毛,防寒性能非常好。如果只是薄板的普通马车,多半只是活跃于英华领地的商人,不会再继续往北了。
利德找了一圈,发现一同去灵武的人几乎没有,想找个旅伴都找不到。可见大部分人还是不希望乘坐马车长途跋涉的,他们宁可在平果城排队等飞龙,反正最后无法按时赶到也可以把锅甩给天策府。
一直到几天之后,利德才在路旁看到了一辆防寒性能很好的马车。
那辆马车停在路旁,利德看了一眼就知道已经基本报废了。一个轮子已经凹陷得不像样子,整辆车都向一边倾倒,最重要的是车轴的主轴有了明显的裂隙。倒不是说遇到了什么袭击,毕竟车厢还是完整的,估计是一路颠簸的情况下,本来用料就不是很贵重的马车迎来了自己寿终正寝的一天。
马车旁站着两个人,一个就是普通的车夫打扮,粗布短衣,蓄着并不显眼的胡茬,看上去四十上下;另一位全身裹在白色的斗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楚具体的样貌。车夫看上去有些焦急,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跺着脚,声音中也能听出一丝难以抑制的焦虑:
“这可如何是好。误了期,那边怕是有些麻烦……都怪我,若是出行前好好检查一下的话就好了。”
车夫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继续说道:
“而且在这里买马车的话,说不定又会被人盯上……刚进英华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盯着我们了,继续在这里逗留绝非好事……”
平心而论,车夫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一般人离得稍远就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就算是有一定境界修为的人也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词语。只有利德相对完整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所以朝那边多看了两眼。
视线掠过车夫时,车夫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当利德的视线经过白衣人的背影时,那人敏锐地侧过身,一双深邃的眼睛望向利德。
双方对视了一秒,谁都没有说话。那人身旁的车夫却是眼前一亮,一边招手一边朝利德所在的马车跑来。
9.陪玩也是有门槛的
“劳驾,小哥,哎哎哎那位小哥!麻烦停一下——请问你们是要去灵武吗?”
车夫的脚程很快,虽然看上去没有境界修为的样子,但明显经受过良好的锻炼。他跟了一小会儿马车,追在后面不停地朝利德呼唤,看上去利德若是不停车,他就打算一直在后面跟到没力气为止。
“停一下吧。”
利德朝外面喊了一声,马车这才停了下来。一路狂奔过来的车夫很快就跑到了车窗下面,两只手撑着膝盖,好一阵气喘吁吁:
“哎呦……先等我喘匀了这口气——小哥,是这样,我看您这马车跟别人的都不同,有做过很好的防寒处理,所以大着胆子上来问问。我们的车啊,坏在半路了,您看,路边停着的那辆就是。轱辘都凹进去了,估计是修不好了。我们身上也没带什么多余的盘缠,就想问问您,如果您也是去灵武的话,能不能行行好,捎我们一程。”
这车夫看起来是个相当机灵的人,说话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脸上是挂着苦笑,双手合十朝利德拜了又拜。
这时之前站在车夫身前的白衣人也走了上来,他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利德的视野中,而当利德注意到他的时候,他的步伐又变得缓慢,从容不迫地站到了车夫旁边。
利德微微眯了眯眼睛。
没有盘缠是个好的借口,哪怕利德不相信,也不可能让他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看看。话虽如此,最终的决定权还在利德身上。不管是车夫还是这个白衣人,虽然都给人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但从他们的身上看不出什么敌意。
利德开口道:
“两位也要去灵武?是去参加今年的朝北行么?”
车夫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衣人,转而对利德回答道:
“不是,不是。那么危险的事情,我们才不会去做。是……这孩子有个亲戚在灵武那边,这么多年没回去,今年想回去看看。”
白衣人看着利德,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了一句:
“我叫荒言。”
与车夫不同,他的声音中并不带太多的感情,即便是想要拜托利德捎他一程,言语中也没有丝毫恳求的意思。他的态度似乎让车夫也有一丝尴尬,搓着手走上前,压低声音对利德说道:
“我没有名字,因为在家里排行最末,旁人都唤我老幺。我给荒言公子做车夫好些年了,以前公子在南方经商,积蓄了不小的家业,只可惜流年不利,各个铺子的账目每况愈下,这才打算回灵武去投奔亲戚。也不瞒您,公子他这些年赚的钱赔了不少,又借了一屁股外债,那些债主见我们公子生意不佳,起了夺业的心思,要求我们公子变卖了值钱的家当还钱……这一路上我们隐姓埋名,公子更是戴着斗篷隐去面容,就怕被讨债的人认出来,您要是能捎我们一程,将来必有厚报。”
利德听后,沉思良久,严肃地问道:
“你会下棋吗?”
老幺没想到利德会突然把话题拐到这个上,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说道:
“啊?!”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说道:
“会的,会的。像咱这样的升斗小民,平日里走街串巷,聊聊天下下棋就是唯一的消遣了,哪能不会啊。”
利德点点头,又问道:
“打牌呢?”
“也会几种。”
“行,合格了,上车吧。”
利德就像是面试官一样,平淡的一句话就宣告了两个人通过考验。这让老幺大出所料,一旁的荒言也多看了利德两眼。见利德已经把头缩回了车内,老幺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之前驾驶的那辆坏掉的马车,又看了看荒言。
荒言没有说话,踏着踏板上了利德的车。
老幺一咬牙,也爬了上去。
之前他为了解释合理,告诉利德自己身上没带多少盘缠,但其实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这位白衣公子可是他此行护送的重要目标,为了保证他尽可能平安到达,废弃在路旁的那辆马车里还是装了不少金银财宝,用来打点关系和应对不时之需,现如今说不要就不要了,老幺脸上明显有点心疼。
他的神色利德尽收眼底,但利德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这些人是谁、去灵武干什么,利德倒不怎么在意。反正他们跟自己又没有明确的利益冲突,当个旅伴没什么不好。就像那时他离开御西城去云海的时候,也跟同行的方圆聊得很开心。
荒言公子上车后,目光平静地从阿莱雅和希洛掠过,最后实现停留在了利德鼓鼓囊囊的胸口。那里很明显藏着什么东西,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只见一团无色的小史莱姆悄悄地探出头,飞速地看了他一眼,又缩回了利德怀里。
毫无用处的躲藏。
荒言盯着小史莱姆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默默收回了视线。
利德支着脑袋,转过头,对荒言和老幺说道:
“简单介绍一下,我叫做嘉德,这两位是我身边的人,都不怎么喜欢说话。小一点的这位你们可以叫她小冰,大一点的就叫大冰。怀里这个是我的宠物,目前没什么名字,你们可以叫它哔哔叽。”
荒言一本正经地对每个人都点了下头,老幺则搓着手笑道:
“不知道嘉德小哥去灵武做什么?”
利德仰着头想了想,沉痛地回答道:
“恐怕是去给别人牵马。”
老幺眉头一皱,顿时决定不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问下去了。
毕竟巧的是,他也不在意利德这些人是谁、去灵武干什么,只要利德能把他和荒言安全带到灵武,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特别是见到他把一只史莱姆带在身上当宠物,老幺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些特殊的门路,一般的关卡不会仔细查他的车,荒言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老幺松了口气,忽然发现利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利德从身后摸了个棋盘出来,往眼前一放,说道:
“不是说你会下棋吗?来,陪我下两把。输得太惨的话,门在那,自己下去吧。”
10.活到老学到老
老幺只恨自己平时在街头下棋的时候没有多学几手,还没下到中盘就被杀的直接投子认输。哪怕后面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也依然摆脱不了被杀的丢盔卸甲大败而归的命运,不过老幺有一个超能力,就是超级会吹彩虹屁,利德每下一步他就先高声赞叹一句:
“流啤!嘉德小哥这一步下的真是神鬼莫测!”
“沃日,这也太强了吧,这是人能下出来的操作吗?我晕了,这不载入棋谱?”
“什么,等等,嘉德小哥你慢点,我龙呢?我这么大一条龙呢?刚刚还在这的啊。”
“我的天哪,简直难以想象,若非是学贯古今博览群书之人,怎么可能看出这一步棋的奥秘!嘉德小哥下棋步步经典,这何止是下棋,我仿佛听见了高山流水,棋子敲在棋盘上的声音竟是如此的悦耳!”
“此棋只应天上有,问人间能得几回见?佩服佩服,只怕是当年在棋坛上叱咤风云的泰和老先生,遇到嘉德小哥也得皱起三分眉吧。我的天我的天!说着说着嘉德小哥竟然又是奇招频出,老幺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利德绷着脸,啪地一下收了最后一枚关子,不用数也知道现在棋盘上是属于他的压倒性胜利。利德朝马车门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思是您往那边儿请,老幺搓着手嘿嘿地笑着,只当是看不到,迅速地拾掇好了棋子,又要再来一盘。
这时候,荒言拍了拍老幺的肩膀,说道:
“我跟他下。”
老幺乖乖地让了位置。
利德送荒言执黑先行,荒言随手占了一个角,利德则占了他的对角,两个人开始各自布局。与只会防守的老幺不同,荒言下棋非常有进攻性,在大的格局排好之后,他主动挑起了进攻,连续拓展了多个战场,开启了全面入侵之路。
利德下棋很快,巧的是荒言下棋也很快,这就很舒服了。两个人啪啪地落子,和街角半天走一步的老大爷完全不同。老幺很快就彻底看不懂局势,抓耳挠腮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局势,阿莱雅和希洛则是一直在盯着棋盘看,她们其实也看不太懂,主要是抱着给利德加油的心态看的。
荒言进攻之猛烈如狂风骤雨,利德却依然防了个滴水不漏。荒言不停地在几个战场上闪转腾挪,却都无法寸进,偶有几枚棋子能够刺入利德的防线之内,但自己的领地也免不了被抓住薄弱的地方一顿猛打。从大局来看,荒言其实一直在走下坡路,等到收官结束后,荒言不出意料地输了三十多目。
面对这一场惨败,荒言呼出一口气,说道:
“再来一次。”
利德依然让他执黑先行,这回的荒言却一改之前的打法。他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分成多线作战,而是从刚开始就抓着利德一块区域穷追猛打。不但进攻异常犀利,而且十分难缠,几枚棋子都精准地锁死了利德的退路,逼着利德只能跟他输死搏杀。
二十几步走下来之后,荒言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下,落子在了一个地方。
利德马上跟了一步,两个人在一个地方的厮杀已经近乎白热化,而此时棋面上其实还有大量的空白没有被填补。荒言在这一块的争锋已经落了下风,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换个地方发展,但荒言却依然如蛇一般缠绕着利德的领地,随时准备啃掉他的血肉来做活自己。
这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但下起来非常精彩。
最终,荒言还是没争得过利德,但也保留下来了相当大的一块区域,这时他才捏了枚棋子落在别处,开辟了另一处战场。终盘之后,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老幺清点了一下棋子,发现这一回荒言只输了五目。
在老幺看来,自家老大只输了五目已经很可以了,毕竟看利德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估计是个终日里无所事事的公子哥,闲来无事在棋道上钻研出一点成绩也很正常。自家老大又不是整天坐在棋桌上,下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但荒言却盯着棋盘,许久都没有说话。
还是利德把棋子收拾好,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你这下法可不多见,挺狠的。不知道跟谁学的?”
荒言顿了顿,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义父教的。一开始他也说这么下不对,但后来又说我就该这么下。”
“这东西看性格啦。”
利德把棋盘收起来,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之后继续说道:
“这么下确实不好,就好比天下大势,只着眼于一个地方,就难以掌控全局。然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掌控全局,若是你能把每一步都走赢了,最后自然是你赢。”
荒言罕见地点了下头,说道:
“你说的,和义父说的,很像。”
荒言的话似乎不多,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刻意地压着嗓子,声音听上去怪怪的。不过考虑到他整个人都是裹在斗篷下面,声音上的古怪反而没有任何违和感,让人觉得好像就该这个样子。
利德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了上一辈的人,忍不住问道:
“你义父多大年纪啊?”
荒言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回答道: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大概一百零四岁了。”
利德很想吐槽一句那不是父亲辈,是曾祖父辈,你管人家喊爷爷都算往年轻了叫的。但想了想没吐槽出口,老幺也适时地探过头,他似乎不太希望荒言提及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及时地岔开了话题,向利德询问道:
“说起来,嘉德小哥的棋是跟谁学的啊?这么厉害,一定是个有名的棋道大师吧。”
利德耸了耸肩:
“跟我妈学的。倒是没多厉害,当时她找了条狗跟我下,说我下不赢不能吃饭。人总是要吃饭的嘛,所以下着下着就会了。”
老幺一头问号:
“找了条狗?”
利德笑着点点头,说道:
“嗯,挺厉害的一条狗,会自己和自己下棋,越下越厉害那种。”
老幺挠了挠头,讪笑着说道:
“照这么说,我应该是下不赢那条狗了。不愧是嘉德小哥家里养的狗,就是流啤!一条狗都能有这样的水平,何况人乎?原来我的心中还有一丝困惑,有一点点的不服气,现如今我终于悟了。原来我与嘉德小哥的距离,就好比这永天国从南到北,就好比井底之蛙仰望星空,差距竟是如此之大,佩服,真是佩服啊!”
上一篇:我同时穿越的世界有点多
下一篇:综漫:从尸魂界开始砍穿万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