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又是几天后，黛丽丝踏上了归乡的道路。
没有任何排场，只有两辆朴素的马车。一辆马车是诚叔亲自驾车，黛丽丝坐在马车内;还有一辆装着五个人类随从，与其说随从，倒不如说是黛丽丝在精灵族改革的帮手。
得知黛丽丝要离开的时候，无数云阳百姓自发地沿路送别。
在这个医疗条件相对落后的时代，黛丽丝治愈了许多疑难杂症，救过许多个家庭的命。遗憾的是直到马车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黛丽丝也没有亲自从窗户探出头，向大家告另“也许是她也不忍心离开这里吧"，大家纷纷猜测，黛丽丝的形象顿时变得更加高大。只有黛丽丝自己知道，那天她一个人缩在马车车厢里，身体蜷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露在外面的长耳朵红红的，并不完全是因为害羞，而是昨晚留下来的握痕没有消退。
一直到马车开走的时候，黛丽丝的脑袋还是晕晕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愿去想。
脚趾紧紧地并拢在一起，弓起的脚背直到现在还有些酸软。她的脑海中只记得利德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的血。”
在那一刻,黛丽丝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矛盾。
从小作为高贵的精灵族王女所建立起的恋爱观，与第一次在父亲床下看到小薄本时的震撼，二者在她的身体中存在着无法抵消的冲突。而当真正需要她做抉择的时候来临时，黛丽丝的小脑袋瓜几乎在一瞬间就放弃了思考。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利德打包好，送到了马车上。
最后也没能再和利德说上一句话，因为她的贮子已经哑到几乎失声。只有手里还紧紧攥着利德塞给她的信，上面写着:
“精灵族能救就救，救不了就早点回来。精灵族很重要，但你对我们云阳同样也很重要。”
10.菲丽塔与附魔的武器
利德从浴桶中直起身的时候，桶中的淡红色已经散去了。
精灵族的血不像龙族的血那样，帮他取得了筋脉、血肉和骨骼上的提升，却让他视力、听力和嗅觉变得更加敏锐。深渊祖龙说他的身体是虚空的容器，但利德并没有特别感受到作为容器的种种好处，除了在晋升十重乙后他拥有像虚空那样m断的空的能力外,这身体和寻常人类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利德能感觉到，这种以其他种族核心血脉来锻体的方式，对自己的提升并没有特别大。
打比方的话,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素色的罐子，其他种族的血能够在这个罐子上染上更加绚烂的颜色，但罐子本身是不会变的。
利德擦干了头发，就开始去忙别的事情。
小史莱姆已经被送到了万泽领地，在万泽领地与魔族大战留下的战场上大吃特吃。这些魔族尸体，万泽领主已经先收割了一波，把大量值钱的素材拿走了。剩下来的部分基本都不值钱，但是胜在量多，小史莱姆足足吃了好几天才吃完。
回来的时候小史莱姆已经九重大圆满，并且距离十重相差不远。
这时候龙王二公子诺普雷斯的尸体也被运了回来。这一次利德不需要龙族的精血，于是全部喂给了小史莱姆。和之前一样，诺普雷斯与奥夫兰特都是龙族的直系血脉，小史莱姆腐蚀和消化它们的速度极慢。
如果想要速成的话，其实北边还有大量死于龙族之手的人类战士，但利德并没有让小史莱姆碰它们。一方面是出于尊敬，另一方面利德也没有让小史莱姆对人类动手的打算，就像马戏团不会喂给狮子带血的肉一样。
不过那些人留下来的怨气会化作煞，缠绕在煌颜的身旁，煌颜也会背负着他们的意志而战斗。在等小史莱姆消化的期间，利德去视察了魔力贮存仓的修建工程。
他一旦想做什么事就会很快推进，从这一点来看他确实很有暴君的潜质。
如果他今天想要的是宫殿或者女人，那云阳很快就会再度陷入民不聊生的状态，好在并不是。
魔力贮存仓的修建很顺利，主要也是因为十重的天才魔法师斯卡蒂在这方面投入了许多年的研究，只要好好地还原她的设计，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云阳的基建工程也非常专业，斯卡蒂多年的研究正在以一个很快的速度落地。
斯卡蒂摘了她一直戴着的魔法帽，改戴一个黄色的安全帽站在工地上，看上去像个土木工程毕业的女博士。利德见她脱不开身，也就没有再过度打扰她，一个人去见了菲丽塔。
这位在魔法书中浸泡了不知道多久的魔法师一见到利德就抱了上来，双臂紧紧地揽着利德的脖颈，脑袋埋在利德胸前蹭来蹭去。利德本来想让她蹭个爽再说，结果发现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于是硬抓着她的胳膊按着她坐在了一旁的垫子上。
“主人，呜呜...…”"
菲丽塔睁着水汽朦胧的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利德。
利德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菲丽塔丰满的身体坐在利德怀里，本来是背对着利德，但她似乎还是有些不满足，又慢慢地转过身，抱着利德的脖子，凑在利德耳边小声说:
“主人回来了。”
利德也没法和她用正常的姿势交流，就决定这样说话了∶
"斯卡蒂正忙着修她的特大号电池，所以有个事情我要麻烦你。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一件事，就是在武器装备上附魔。不同于在锻造的时候加各种稀有材料打造出强大的武器，附魔是在已有的武器上刻印一个自动触发或手动触发的魔法。在战前注入魔力，就能在战场厮杀时短暂发挥不同寻常的力量......你有在听吗，菲丽塔同学?”
菲丽塔用虎牙轻轻咬着利德的耳垂，利德不得不叹了口气，抓住菲丽塔的衣领，把她拎起来放在垫子上，笑眯眯地说道:“你好像变得不那么听话了，菲丽塔。”
菲丽塔张着嘴巴，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主人.……”"
利德捏着她的下巴，轻声道:“我在问你话。”
菲丽塔低着头，声音很小地回答道:“对不起，主人。”
利德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
“今晚我抱着你睡，所以现在，你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菲丽塔用力地点了点头。
利德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问道:
“我想知道大规模使用这种方法的话，成本大概有多大?”
菲丽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像是想把脑袋里的黄色废料暂时敲掉，回忆起之前学到的知识:
“之前我带了一个研究组做了测算。不提魔力成本，光是人力成本，每套武器就至少需要五枚金币的价格。做这个工作，即便有我们魔法师亲自指导，也需要熟练的锻造师才能完成。我问过流石，云阳现有的锻造师，加上他也大概只有三十几个人能做。从外面招募的话，价格会很高。”
利德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想武装十万人的军队，就要五十万枚金币了。
这笔钱云阳出得起，但仍然算是不菲的投入。但利德在测算后，还是决定同意:
“我跟战魅和流石说一声，明天研究所这边开始招募锻造师。至少把数量扩充到上百人，争取在一个月内完成第一次附魔。”
拿下昭辰、天成与照心虽然投入了不少，但也有许多好处。以前云阳是一个小领地，排名倒数，连招募锻造师都很费力。虽然有流石在，但这毕竟不是RPG游戏--许多RPG游戏队伍里只能带那么三五个人，所以只抽SSR就行了，但战争拼的是总体实力，需要大量的SR和R卡来扩充储备。这也是流石后来开始招募学徒的原因，好在他训练有效，再加上外地也有不少锻造师慕名来投，现在云阳已经不用再为武器装备产出困难而发愁了。
考虑到他想做的事在这个时代无异于一场豪赌，利德要把手上存了许久的牌全部打出去。
当天晚上，利德兑现诺言，抱着菲丽塔睡了一晚上。菲丽塔前半夜完全不肯睡，说这样抱着利德睡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等到后半夜，坚持不住的菲丽塔才睡了一会儿，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菲丽塔却仍紧紧地抱着利德，哪怕一身香汗浸湿了纱裙也不想松开。
第二天，利德看着熟睡的菲丽塔，视线停留在她的胸前。—―果然还是让阿莱雅也学点魔法比较好。
回想起菲丽塔和斯卡蒂的共同特点，又回想起昨晚一直压迫着自己的触感，利德很难不这么想。他捂着沉重的额头，起身去找战魅商讨附魔的事情了。
11.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答案
五十万金币不算一个小数额，但利德觉得并不亏。
乱世最珍贵的不是钱，而是人口、粮食和兵器。这钱花出去，一是展示财力，二是吸引大量外地的锻造师来云阳。这些锻造师会大大加快兵器生产速度，帮助云阳实现实力上的进一步增长。
如今云阳的钢铁生产已经趋向自动化，铁矿在工厂可以快速被加工为优质钢铁，甚至被进一步加工为武器胚子。但从胚子到完成品的过程，还是只能交给锻造师来完成，利德研究过锻造师的技艺，认为这是目前云阳工业水平无法模拟的技巧，只能靠人力来解决。
利德简单和战魅、流石、河月核对了一下，确认为必要开支后，就由河月那边拨款去做了。云阳如约举办了乌米的悼念仪式，也是所有领地中唯一一个悼念乌米的人。
悼念结束后，利德亲自写了封信给王都的红莲，询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也询问一下小公主兰娜是否安好。乌米在王都的时候，利德相信他能庇护好兰娜不被人伤害，但如今乌米死了，利德就必须要试探一下红莲的态度。
……
要说王都的文臣武将们，对红莲的感情是很尴尬的。
红莲当众杀朝王，这是每个人亲眼所见，谁都不是瞎子。但朝王没有儿子，兄弟也只剩下红莲一个，按照兄终弟及的传统，只能由红莲继位。可红莲又是彻头彻尾的乌米派，如果他继位的话，难免不会对恩师的死展开一场大规模清算..…
文臣武将们摇摆不定，天策府、白衣卫、锦衣卫和禁卫则是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严格讲起来，乌米是白衣卫选出来的人，对乌米的弟子，白衣卫是有天然亲切感的。而天策府与白衣卫交好，也应该不会反对红莲继位。问题在于锦衣卫和禁卫，他们是王室的鹰犬，红莲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们保护的国王，这事就复杂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是残破的国也一样。
这种极为尴尬的环境持续了好几天，红莲还是登上了王位，成为了永天国新一任的国王。
并不是因为文臣武将们对他抱有什么期待，而是一种妥协。因为王族的文臣武将大部分来源于名门望族，他们世世代代所学的便是党同伐异的本事。
他们无法想象在没有君主的国度中要如何做事，如今也没有乌米那样有胆魄有能力的权臣站出来翻云覆雨，所以国王就成了他们的必需品。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红莲对他们做出了承诺，不再追究乌米的事情。红莲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继位后第一句话就是: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会报复。不用担心，我不是国王的时候，就能杀国王;我如果真的想杀你们，不必继位后再杀，只需像杀狗那样随手宰了便是。”
他的声音很冷，语气也透露着轻蔑，但在场的人反而松了口气。
红莲把枪插在地上，他的身上不时地飘出红色的火花，但他的声音中却没什么热量:
“我的老师死了。他说，要让天下人有屋有米，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他就先把命丢了。留下来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继续面对这个世界的惨状。我不想跟你们绕圈子，就直说了。永天国的气数差不多到头了，但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下面的文臣武将们一副低眉颔首、洗耳恭听的模样，心里却打起了鼓。红莲吐出一口气,淡淡地说道:
“战乱后的土地，本就民不聊生。农田毁坏，河流决堤，哭声数千里。如今龙族撤兵，无数人趁乱北上，抢掠土地，对百姓已然造成第二轮的伤害。这事，得我们出面解决，也只有我们能出面解决。下去吧，明晚之前，我要看到一个章程。”
文臣武将们唯唯诺诺地转身告辞，心中却不以为意。然而刚走到门口，却猛听风雷之声炸响，长枪笔直地钉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枪尾仍在嗡嗡发颤。超高的温度甚至将地面融化，冒着滚烫的热气。
红莲的声音在殿内冷冷地回响着:
“记住了，是明晚之前。”
………
极北之地的灵武领地，玉清昭赤着脚走在街道上。
她没有带任何随从,以她的实力，也不需要带任何随从。
她与冬离交手留下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因此每次走动时伤口都会疼痛。即便如此玉清昭依旧踩着皑皑白雪，以平日的神态漫步在灵武的街头。
灵武领地并非是偶然在龙族入侵中得以保全。主要的原因有几个，龙族最缺的是食物，而灵武领地并不像是产粮大户，龙族的目标一开始就只有永天国温暖湿润的南方。同时灵武非常难打，硬实力摆在这里，就算强行打下来，也要面临跟巨人族直接接壤的情况。所以冬离当时做的判断是围而不攻，将灵武领地当做龙族与巨人族的缓冲地带。
而灵武领地因为自家领主不在，也没有主动与龙族开战的想法，双方默契地保持了和平。
玉清昭偶尔停下脚步，看着巍峨的冰城。她能感受到灵武的元气尚在，即便灵武铁骑在这次抗击外敌中损失惨重，但战争没有波及到这里，灵武并没有因此垮掉。实力固然下滑，但有这底蕴在，依旧有很大的希望争夺天下。
但问题是，灵武领主感到自己有些迷茫了。
她迷茫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姬家血脉几乎死绝了。
筹划了几百年的复仇，无数个日夜艰苦卓绝的努力，并没有输给对手，而是输给了时间。
在时间面前,再强大的帝国也有
衰弱的时刻，而姬家统治的永天国,在衰败的时候似乎格外迅猛。
世上或许真有相逢一笑泯恩仇，但不共戴天的仇要怎么消解呢?唯有手刃仇人，悬其头颅，方能解脱。
可就在她距离手刃仇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仇人先倒下了。
姬红莲是姬家最后的血脉，但在玉清昭眼里他却不过是不知道从哪来的野孩子。姬家正统在朝王那代断绝了，无论玉清昭是否愿意，她都不得不承认一点:杀死红莲对她来说只会是一种形式上的报复，类似于走个过场，不会带来任何的畅快淋漓，也不会带来任何解脱。
大战之后，各方势力都在寻找着新的方向。
活着的领地如此，王族如此,起义军如此，灵武亦然。
千年未有之危机，千年未有之变革，每个人都在找寻着自己的答案。唯有云阳，一直都在沿着自己选定的道路走着。
12.攻与守
盛和领地的危机意识一直都很强。
如若不是早早便察觉到云阳的威胁，盛和当初也不会加入淮王领地组建的联军。盛和这个地方挺奇怪的，地盘不大，实力也不过中等水平，但历史上出过不少英雄豪杰，执政者对于局势的分析判断一直很清晰。
在云阳不动声色地积蓄实力的时候，盛和领地也没有放松警惕。
盛和世子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闲着，他先后会见包括淮王领主、启明领主等多位领主，陈述其中利害关系:
“云阳如今掌控昭辰、天成、照心三个领地，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又与起义军联合，吞并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过去万泽领地全盛时，云阳避其锋芒，没有选择向北发展。但如今万泽领地在魔族的入侵下元气大伤
云阳若是再打下盛和，则向北可
以打淮王领地，向东可以打启明领地，到那时再没有人能拦住他们了。”
但不管是淮王领地，还是启明领地，对他的说辞都不屑一顾。
原因是不久之前，淮王领地刚刚确立了接下来的策略:
“云阳来势凶猛，正面战场恐怕难以与之为敌。当务之急，有三点。”
“第一，率大军往东北部发展，掠夺土地与人口，仿照云阳进行改革，休养生息。”“第二，挑拨云阳与起义军的关系，拖住云阳进攻的节奏。”
“第三，利用昭辰、天成、照心三个领地归属云阳的时间不长，挑动那边的贵族进行反叛
让云阳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盛和世子不得不坐在淮王领地的高层面前，磨破口舌地对他们进行劝说:
“云阳来势汹汹，哪里有给我们休养生息的机会?云阳与起义军关系复杂，我们在云阳与起义军高层中都没有人脉，要如何挑拨他们的关系?昭辰、天成、照心三个领地中，大部分百姓忙于农耕、从军、铺路、修堤坝，被云阳集中管理，造反的基础又从哪来?”
任盛和世子说得天花乱坠,淮王领地依旧没有出兵的想法。
后来盛和世子才明白，淮王领地的人并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意说。
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往往畏惧阳光。当太阳隐没于云后的时候，他们便在黑暗中窃窃私语，谋划着一个又一个的阴谋。但是当阳光洒下来的时候，他们又畏畏缩缩地躲到潮湿阴暗的角落，不想正面与阳光相碰撞。
淮王领地知道自己的策略未必有效，但他们更希望让别人去和云阳掰掰手腕。
毕竟联军全军覆没的事情,让他们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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