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这饭还没吃,方十三先低头道歉了。
“抱歉。这次的事给你添麻烦了。本来应该由我处理的,但北边出了一些事……我不得不赶过去稳定局势。”
本着你不说我不问的原则,我也没问北边出了什么事。既然决定要扮演一个专心做事的形象,目前这个阶段就尽可能不要去问问题。否则一旦被对方怀疑我在刺探军情,就算前功尽弃了。
方十三用筷子戳了一下桌子,戳了一下碗边,才找到菜在那里,也不管那道菜是什么,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我也吃了口菜,咽下之后回答道:
“说辛苦倒是也辛苦。不过感觉十三姑娘平日真的辛苦,又要管着军队,又要管着民生。能帮十三姑娘分担点压力,我也算良心安稳了一些。”
“这有什么安不安稳的,明明是你帮我。”
方十三有些固执地说道。
“好,那就算我帮你一次。十三姑娘可要记得这个人情,以后我是要讨回来的。”
方十三笑着说:
“这还差不多。嗯、等以后,我做到天策府上将军之后,就封你为天策府第一副将。”
我稍稍愣了片刻。
这也是方十三第一次跟我聊起她的理想。
天策府,就是统领国王军队的机构。在永天国领主权力还没这么大的时候,天策府是统帅全国军队的机构,风头无两。后来领主强盛以后,自家的军队不再听从天策府调度,天策府便专门统帅皇家军队了。
做到天策府上将军,这个话是很大的。
因为我很难想象方十三抛下方离塔,跑去国王那里投简历,志愿加入天策府,不可能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想辅佐自己的弟弟方离塔打下整个永天国,拥立她弟弟方离塔做国王,然后统管方离塔的军队的自己自然就成了天策府上将军。
好大的胃口!
话虽如此,我却由衷地佩服方十三。
不努力就能成功的人让人羡慕,努力了就能成功的人让人向往,努力了无法成功的人让人敬佩,不努力也不成功的人……他娘的不就是我吗。
作为排行老四的末等人物,我对在我前面的方十三还是有些钦佩的。
最关键的是,她跟我说了这话。
这也是她开始信任我的一个关键。
所以我回答道:
“这个人情,可能要很晚才能还回来。不过我愿意等,十三姑娘可别忘了,从此之后,我就是内定的天策府第一副将了。”
方十三点了点头,又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咽下去的时候,方十三轻声说道:
“我从小就被定义为一个没用的人。所有的人中,只有阿塔对我很好。我没有别的才华,只能尽可能做我擅长的事情。阿塔想做昭辰领主,阿塔想做国王,我都会为此而不断努力。因为在他的眼里,我这个姐姐是无所不能的,我必须对得起那期待才可以。”
方十三舒了口气。
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笑容不似作伪。
有心想要问问方离塔与她的关系到底是不是像外界传的那么恶劣,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方十三脸上的笑容充满幸福,提起弟弟的时候,她会变得非常开心。
这天方十三很开心,跟我聊了很多,比如她戴着的耳环就是弟弟送的,虽然很便宜但总是一直戴着。比如小时候弟弟经常会在她床边,帮她念着各种兵法,她静静地听着。
她说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9.初步展露出二五仔的天赋
事情正慢慢步入正轨。
其实我根本不用刻意去做什么来争取方十三的信任,只要帮她做好手头的每一件事,她就会渐渐变得离不开我。就像是以前用石头砍树的人忽然间获得了一把斧头,刚开始肯定也会存在怀疑,但随着越用越顺手,他就会接受这把斧头。
我对于方十三来说其实就是如此。
一个工具、半个朋友,这就是现状。实际上,我也对此感到很满足了。
来的这些天,我始终都没有找到方十三与方离塔之间的裂隙。
简单点来说,就是挖墙脚都找不到下铲子的地方。
我不是那种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的人,但放任方十三继续行动下去的话,早晚她会对御西城造成威胁。更何况我也答应方圆要南北夹击吞掉天星城在内的十座城了,所以对方十三,我虽然不愿意去想,但偶尔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用匕首刺穿她胸膛的一幕。
又过了一个周,方十三邀请我去参加军队演习,也跟我说了很多兵书上的事情。
我对兵法也略知一二,所以聊起来也算是蛮愉快的。
到这时我才觉得方十三或许也憋得挺难受的,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不停:
“说起近五十年以弱胜强的最经典战役,其实还是要属樵江一战吧。沧州领主浩浩荡荡八十万大军东进,被上代白衣二十万人挡住了去路。那夜厮杀震天,沧州领主志在必得,却不想被白衣卿相牵扯了全部注意力,被当初的大剑豪洛伦单骑绕后,火烧连营七百里,八十万人自乱阵脚。沧州领主领嫡系部队杀向白衣,又被对方破釜、沉舟自绝后路,结果打了个不分胜负。清晨时龙堀领主率军南下,合围沧州领主,那一场大败同时也是击碎了沧州领主做了三十年的皇帝梦啊。”
说起军事上的趣事,方十三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时而笑的开心,时而又忧愁慨叹。
我平静地说道:
“世界上哪有常胜将军。沧州领主起兵,不到两个月就宛如野火燎原,辗转灭了七八个领地,没有打过一场败仗。最后输给了上代白衣卿相。可你要说樵江一战打的真的多漂亮吗?我看也未必。当初世上三位大剑豪,两位站在王室这边,一位驻扎在灵武,沧州领主手上没有牌,也难怪让人火烧连营七百里。”
这次换我帮她推着轮椅,空旷的郊外是正在辛苦训练的士兵,我和方十三则在军阵外逛着,稍微聊聊天。
方十三争论说:
“‘天下英雄出沧州’,沧州领主本身也是个用兵奇才。但真要说起来,我看还是那位白衣卿相,不如说,每代白衣卿相都是一样强。这一代刚刚入宫,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我想起来小公主兰娜给我写信的时候,好像也隐约提过此事。
白衣卿相这个词听上去很高大上,但仔细考究的话,基本上就是所谓的状元郎。这个世界没什么科举制,但在选官上也不是垄断。特别是在宰相这个位置上,选人一定是慎之又慎,有专门的组织“白衣卫”去选。这个组织算是王室统领的组织中最神秘的一代了,成员遍及世界各地,而且保密工作极好,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选出一个强到变态的全才去王族那边当宰相,因为绝大部分选出来的人都出身平民,所以也被成为白衣卿相。
我笑着说:
“我这天策府第一副将的职位,看来想拿到还真的有些多灾多难。若是将来你对上那个什么白衣卿相,有把握打赢吗?”
方十三只是说道:
“没对局之前,都不好说。”
她安慰我道:
“不过,我会尽可能去做到。”
我们两个人又讨论了很久,言谈甚欢。如果忘却我的身份的话,现在我们就像是一对有着共同兴趣爱好的好友。说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交流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然后,今天将方十三送回去之后,我看了一眼天色。
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没有月光。
等到所有人都睡下之后,我轻手轻脚地摸进了方十三的房间内。
她躺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依旧是愁思千绪。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她桌前,将文件稍稍翻找,一张白纸上勾勒了一张草图。能看出是方十三画的,因为许多线连接都很不连贯,但阵型的轮廓和军队的布局却能一眼看出来。我看了一眼,记在心里,然后又将一切复原如初。
出去之后,我找了一篇绸布,在上面复原了方十三地图上的内容,然后悄悄翻出了城主府,去往到了一片无人的地方,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我的肩头,我将布片塞到它脚上的小筒中,趁着夜色放飞了出去。
第二天我照旧该吃吃该喝喝,就当无事发生过。
随后的几天,我隔三差五就去方十三那里偷学点东西,用信鸽放出去。在一个周之内,方十三的眉头越锁越紧,我看在心里,喜上眉梢,啊呸,深感悲痛,于是努力帮她做更多的事情,营造出一种我会替你分忧的局面。
比如天星城内同样有许多不法分子,但在我接连挫败了对方起义之后,一切又似乎回归了平静。我就这么一面天使一面魔鬼,一边帮方十三做事一边背地里坏事做尽,每天活的充满乐趣。
只是方十三看上去越来越忧虑。
她总是起早贪黑,在桌前描描画画,但正因为这样,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睡得很沉,我偷东西就变得更加方便。
最关键的是,我不是每张文件都偷,我只是隔三差五搞这么一出。
方十三也没法确定是真的有内鬼,期间她去找了一次方离塔,两个人似乎谈了什么,但最后方十三仍是郁郁地回来了。
忽然有一天晚上,方十三邀请我去吃饭。
当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被发现了。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没想到刚刚去到餐厅,就看见方十三脸色潮红地摊在桌子上,支着脸颊,手边是没喝完的酒。
听到脚步声,方十三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轻声说道:
“你来了。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10.美人醉酒
我第一次看见方十三喝醉。
怎么说呢,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就是那种本来极其理智的人,忽然间有些神志不清。曾经时常写满忧虑的小脸如今哭哭笑笑,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到怀里,揉揉她的脑袋,一边用体温温暖她,一边好言好语地安慰她。
可我当然不会做这些事情,我坐在她对面,刚刚坐下,方十三就迷迷糊糊地说道:
“嘉德……!你是不是御西城派来的卧底啊。”
卧了个大槽。
我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但稍微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所以很镇定地回答道:
“卧底?为什么这么说?出什么事了吗?”
方十三抬起头,轻轻笑着,说道:
“嗯。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哪里有你这样的坏人,明明是第一次来,明明受了很多委屈,却还是一直想要帮我。”
我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
能看出方十三喝醉了,说话都不是很有条理。刚刚还说卧底的事儿,忽然间又跳脱话题,自言自语说道:
“方圆的军队,集结在北边,要对我们开战了。他或许是在云海……找到了帮手……我几次布阵都被他看出来了。”
方十三脸上充满了苦涩的笑容。
他上哪去弄什么高手,那高手其实就是我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为了不让我自己暴露出来,我故作震惊地说道:
“方圆?我妻子和家人不就在那边……我们要和他开战?那我的妻子和家人怎么办!你不是说没事么?不是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么?”
活脱脱的恶人先告状。
方十三张了张口,一张脸泫然欲泣,可本就盲的眼睛没有泪水流出。难过到极致却不能哭,那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我一时间也有些不忍再说,没想到方十三喝一杯酒,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送到我的手上。
我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几行字:
“十三吾妹:时无英雄,竖子成名。父亲浑然老矣,竟以狗贼为继承人。吾不甘束手就擒,决心揭竿而起,先取南边稳固实力,再北上与父亲争锋。详细不谈,战场相见。知道你手下有个叫嘉德的猛士,他妻子与家人在我的手里,我本想要以此作为要挟,逼迫他加入我的阵营。却不料他妻子与家人不愿让他受制于人,皆已自裁。此事吾之过也,亦是君之过也。自己看着办吧。”
我看完之后差点没笑出声。
这死胖子还真有一手,我哪来的老婆和家人在他那啊,本来就是完全胡诌的。这胖子倒也物尽其用,干脆把不存在的人给杀了,然后把锅平分,简直就是无中生锅的典范。
心里虽然想笑,但我也算是老戏骨了,入戏飞快,重重一拍桌子:
“那方圆、那方圆欺人太甚!我与他不共戴天!”
说着,我就作势要冲出去。
方十三苦笑着,喝着酒,轻声说:
“他不是说了吗,‘亦是君之过也’,你就不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停了下来,不再说话,冷冷地盯着方十三。
方十三语气中满是自责:
“他曾经给我寄过两封信件,说明了情况,希望我能告诉你,让你选择去留。但我……当时并不希望你离开,所以没有告诉你。我跟他说你不愿意,他才决定拿你的妻子和家人做要挟的……”
我们猛地掀翻了桌子,一桌子的珍馐散落一地。盘子打碎了,一向节俭的方十三狠下心购置的美食在几乎没动的情况下全部落在地上。我两只手攥住她的衣襟,怒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那么相信你……为什么!你还我的妻子!还我的家人!!”
方十三呜咽着,手一松,酒壶落在腿上,一壶酒全洒在她的身上。
方十三轻声念叨着:
“对不起……对不起……”
我直接把她从轮椅上提起来,拉到我的身前,在她的脸庞前怒吼道: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倒八辈子霉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你他妈的简直就是……冷血的毒蛇。你的心肠真的是黑的吗?为什么!我要个理由!”
方十三似乎连喘息都困难,虽然眼中没有泪水流出,但她确确实实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断地向我道歉。我一松手,她落了回去,摔在轮椅上。她伸出两只手,纤细的五指在空中不断地抓着,似乎很怕我离开,直到碰到我的胸口,才松了口气,两只手轻轻游走着,抱住了我,不断地说道:
“对不起……都怪我……”
我蹲下身,冷冷地看着她,说道:
“我可以……允许你最后说点什么。我不会杀你,但你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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