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方十三慢慢嚼着,吞下去的时候,开心地像是得到玩具的小孩子,欢喜地说道:
“真的很好吃。”
我再次上演投食play,喂她吃饭、看她眉头舒展,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这一次吃的比平时似乎都要慢一些。
我坐在方十三旁边,也不与她再做交谈。她也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草图上,我安静地呆在她的身边,每当她吞下一口饭菜就再次投喂过去,她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感觉。整个屋子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充满宁静祥和的氛围,只有我碗中的饭菜在慢慢减少。
就在这时,煞风景的人来了。
方离塔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屋子外面路过,口中抱怨着:
“这厕所怎么修的这么远,大早上的也太折磨人了……”
说着,他路过门口,不经意地朝屋子里瞥了一眼。
自然也就看到了正在画图的方十三,以及坐在方十三旁边的我。
方离塔眉头一皱,走了进来,方十三似乎也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抬起头,把注意力从桌上的草图一点一点抽离出来。
方离塔站定在方十三周围,左右环顾一番,问道:
“提拉怎么不在?”
方十三回答道:
“提拉最近有些累了,多睡一会儿也好。”
方离塔嘟囔了一句“下人还睡那么多”,随后指着桌上的饭菜问道:
“那这个是谁做的?”
我回答道:
“是我。”
方离塔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朝我挤了挤眉毛,说道:
“总算摆正自己的位置了?大男人的居然下厨做饭,真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这种事不都是女人和厨子干的么?我看你也真是没什么本事,就只会做些女人和仆从干的事。来,我尝尝。”
他从我手里拿了盛着蛋花汤的碗,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把碗丢在桌子上,抹了抹嘴巴,说道:
“现在府里这么穷,你还舍得用鸡蛋。不知道要节省吗?”
他摇了摇头,说道:
“罢了罢了,姐,什么时候才能打败方圆啊,还没好吗?都过去这么久了,以前不是早就解决了吗?”
方十三张了张口,说道:
“就快了……”
方离塔马上喜笑颜开,两只手抓着方十三的胳膊,笑着说:
“还是姐姐疼我。那姐姐加油,我再回去睡会儿!等我睡醒了,没准方圆已经夹着尾巴逃走了呢!”
方十三勉强笑了笑,点点头,说道:
“嗯。”
方离塔神气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等到他走远了,我站起身,对方十三轻声说道:
“我再去做一碗汤吧。”
方十三伸出手,摸索了几下之后,握住我的胳膊,轻声说道:
“阿塔说得对,现在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我沉默了一会儿,坐了回去,应道:
“好。”
方十三拿起笔,照旧慢慢地描画着眼前的草图,只是明显有一点点分神。
如果说之前吃到我做的饭的方十三看上去像是得到玩具的孩子,那么现在她看起来就像是玩具被抢走的孩子吧。不仅如此,还要做出没事的模样,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对眼前阵型的描画中去。
来自方离塔的期待、对我的愧疚、想要保护天星城的愿望、对自己能力的怀疑……重重情绪犹如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压在方十三的身上。
没过多久,方十三的笔一颤,身子侧向一旁,掩着口咳嗽起来。
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上。
26.你是魔鬼吗
等到桌面上的草图渐渐明晰,我也知道了方十三的想法。
剩下来的五座城,已经构不成一个阵型体系了。原来十座城都在的时候,方十三哪怕自己不出现在战场上,也能通过布阵来控制整个局面。通俗点来说,在军阵之中她自己坐在阵眼的位置,调控整个阵型,进行力量疏导,或是让每个人都发挥出十二成的力量,或是让一个人的实力瞬间拔高好几个层级,这一切都离不开身在阵眼的她默默指挥。
她也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将这十座城打造成一个阵,天星城就是阵眼。在守城的时候,哪怕她不直接离开天星城,前线也不会出大问题,这就是方十三强大的地方。她能够将分散的城池聚集成一个“领地”,一个整体,固若金汤。
然而方离塔的轻率进攻,十座城只剩下五座,方十三多年的心血化为乌有。曾经无敌的防御阵型被撕扯开一个口子,北边的防线全部沦陷,看似只是十座城变成了五座城,但其实造成的影响是无比巨大的。当初的阵眼,天星城直接暴露于对方的威胁之下,原来遥相呼应的城池一瞬间再度变成一盘散沙。
所以,方十三打算再创造一个阵型,来将剩下的五座城维系在一起。
上一次她多半是有蓝本,但这一次显然没有。
我猜测当初方十三之所以选择这十座城动手,就是在动手之前就有了谋划。先取哪座城,再取哪座城,最后补上最后一块拼图,才能完成整个布阵。这十座城应该是她打之前就精挑细选的,这也是方离塔为什么这么多年进可攻退可守的原因。
如果没有我这个穷凶极恶的内奸的话,哪怕是潜渊城和御西城南北夹击,方十三也只是觉得忧虑,并没有到现在这般吐血的程度。正是我引导局面一步一步走向崩溃,方十三如今才不得不耗费心力开始制作这个新的阵法。
方离塔睡得安稳的时候,方十三拿着笔描画着桌上的草图。
方离塔大嚼大咽的时候,方十三咬着笔思考着阵型的变换。
方离塔在院子里兴致冲冲地看两只狗打架的时候,方十三揉着昏沉沉的脑袋强打起精神。
方离塔与侍女颠鸾倒凤的时候,方十三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
方离塔打着哈欠无所事事地修剪鼻毛的时候,方十三将那白皙纤细的手腕掐的满是青紫。
方离塔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发怔的时候,方十三用手帕接着从唇边溢出的鲜血。
那血将眼前的图纸染得布满斑驳的印痕。
之前也说过,我这个人对声音很敏感,因此当安静的夜里,方十三一个人哭泣的时候,我常常也会被惊醒。耳畔断断续续地传来低声的啜泣,我也陪着她一起失眠。
方十三总算熬不住,想要睡一会儿的时候,方离塔来了兴致。
至少三次吧,我亲眼见到他冲到办公处,冲到姐姐的卧室中,将刚刚睡下不到半小时的方十三摇醒,一脸期待又焦急地问方十三:
“还没好吗?”
“我们什么时候能把那个死胖子教训一顿?”
“就不能……快一点吗?”
方十三总会咳嗽着,摸着弟弟的脑袋,说道:
“就快了。”
我有的时候甚至会想,那句就快了说不定指的不是打败方圆的日子,而是自己离死亡的时间。
刚刚来城主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城主府内资源倾斜严重,方离塔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甚至渐渐连肉都看不上眼,厨子做了红烧肉,一巴掌扫落在地上喂狗。方十三则始终吃着朴素的菜肴,从炒菜到咸菜,再到饼子就水一点一点下咽,她活的很苦。
众生皆苦,她更苦一些。
所以她的身子其实根本就没那么健康,天生残疾不说,后天面临太多的焦虑。倘若天星城也有一个河月帮她分担内政,有一个阿莱雅护在她的周围,有一个菲丽塔作为战术武器,有一个我这样的城主……算了,别给人家添麻烦了。假若她有河月这些人帮她分担种种的事情,她肯定不会累到现在的样子。可惜没有,她就是方离塔控制的十座城的支柱,她就是政权军权于一身的那个诸葛村夫。
所以,我常常也会想,或许她也该与那个匡扶汉室的男人有同样的命运,也该就这么生生被耗死在这天星城。
她是人,不是神。
可如今,她却在追求只有神能创造的奇迹,无限失败的未来中唯一通向成功的结局。
有那么几次,方十三累倒在桌子上,被自己咳得血呛到,难过到了痛不欲生的境地。
有那么几次,方十三瘫倒在轮椅上,实在难以忍受困倦,在睡梦中都呢喃着她的阵。
有那么几次,我以为方十三永远都起不来了。
可她还是坐了回去。
让我意外的是,她还是完成了。
拖着这样的身子,握着一手的烂牌,想出来了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方法。
阵法完成的那天,方十三又哭又笑,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语。
我也亲手给她做了饭,亲手喂给她吃。
方十三仍然没有忘记去找方离塔,将心中的喜悦分享给自己的弟弟。
而对方离塔来说,就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太好了!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他又恢复了那般自信神气的表情,叫人写了充满挑衅的信件寄给方圆与御西城的城主利德——在外界看来,我肯定还住在御西城的城主府里,发号施令,遥控指挥。
信上充满了自信,豪情万丈天地间,他要续写另类帝王篇。
天老大我第二,刀在手跟我走,打的你们屁滚尿流。大概就是这种言辞的信件。
真是装x从娃娃抓起。
我看着充满喜悦的方十三,看着她那张总算脱离了悲伤,转向快乐的笑脸,也露出一个笑容。
我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然后在当夜,一个无风无雨亦无晴的夜里,我默默地伸出手,信鸽落在我的肩膀上。
随后,我将方十三辛苦了无数个夜晚,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做出来的阵型,把那布局与兵力,把那长处与劣势,把那唯一的突破口,简洁明了地写在了布片上,塞入了信鸽脚上的小圆筒中。伸手一扬,灰色的信鸽冲天而起,飞向城外。
方十三,天使是没办法救你的。他们只接纳那些知错能改的羔羊。
所以,我将化身为恶鬼,带你走向地狱深渊。在那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中,才有你的一线生机啊。
27.连她最后所有的也要夺走
我给方十三预留了休息的一天。
也给方离塔预留了沉浸在无限美好幻想的一天。
下一天,在方十三刚刚起床的刹那,天星城外传来巨响,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提拉推着她赶往城墙上,我也紧随其后地一起过去。在那里,不断地问着提拉眼前的情况,越听越是眉头紧皱。
随后前线传来汇报,说将星城局面吃紧,再不支援怕是要被破城了。
将星城是天星城旁边一座不起眼的小城,方十三与方离塔目前控制的五座城之一。但在拱卫天星城的计划中,这座小城绝对扮演着无与伦比的重要角色。这段时间,穷途末路的方十三反常理思考,启用了双阵眼模式,将天星城的一部分压力分在了将星城上,这样如果御西城的人与潜渊城的人再度向天星城发起猛攻,凶猛的火力将暗中通过将星城转移到其他三座城市。而其他三座城同样在阵中,面临的压力也会由天星城去分担。
将星城同样隶属于这个体系,但作为“枢纽”,它能得到的反哺是最少的,也就成为了阵法最薄弱的环节。
这么做的理想结果,就是方离塔的五座城将会浑然一体。每一次的进攻等同于同时攻五座城,对于进攻方来说面临的阻碍大大增加。值得一提的是原先有十座城的时候,枢纽并不位于边界,那个阵型就相当完美。但只剩下五座城的时候,枢纽也位于可被攻击到的地方,相当于把弱点暴露在别人身前,这是方十三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段时间,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方面的思考上。
一方面,她将力量的流动分成一明一暗两条线,明线从天星城往外走,哪怕是懂阵法的人,也只会觉得天星城是阵眼、是破局的关键。同时,哪怕对方看出有暗线存在,剩下的四座城哪座是第二阵眼同样扑朔迷离。加上在阵法中攻一座城等于同时对五座城进攻,对方要猜测和验证第二阵眼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此消彼长,自然也就拖下来了。
更厉害的是,就算对方猜出来了第二阵眼,只要给她一些时间把局面拖住,她就可以慢慢地变阵,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第二阵眼转移到别的城上。但这个过程需要她亲身调度,对于还处于虚弱状态的她来说,至少要两三天的功夫才能完成。
她也不可能想到,在自己刚刚完成布局,神色一松,体力不支总算倒下去的这一天内,就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吧。
哪怕遮掩上重重迷雾,但身在雾中的人,依然可以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其实,在我把将星城的秘密通过信鸽传递出去的时候,方十三就已经输了。
潜渊城与御西城的军队根本没有向其他四城发动攻击,而是把所有的军队资源全部投入到对将星城的轰击上去。方十三根本来不及指挥变阵,将星城就濒临告破。
千钧一发之际,她咬牙做了一个决定,拖着病体带军出征打算寻求决战。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最明智的决定。只可惜我很早以前就给御西城下过“敌进我退”的指示,倒不是怕了方十三,而是没有牺牲的必要。她的身体状况我再清楚不过,拖都能拖死,又何必去正面硬碰呢。
将星城破的那一刹那,方十三辛苦布的阵彻底崩溃,有无数光华升向阴暗的天空,又泯灭在了那浓郁的乌云中。
而在城主府内的方离塔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从一个侍女的身上下来,匆匆换好了衣服,就来见方十三。提拉推着轮椅,方十三两只手捏在一起,脸上满是麻木的神情。
方离塔冲了过来,神色慌张地问道:
“姐姐?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在说我们打输了。不是没问题吗?”
方十三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离塔变了脸色,正准备说话,我在一旁冷声说道:
“当务之急乃是想想办法抵御住城外来势汹汹的军队,而不是在这里划分责任。”
方离塔厉声喝道:
“有你说话的份吗?”
计划到了收网的时期,我也没再和他客气,平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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