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在战锤 第345章

　　在这真正的“书海”之中，还有许多娇小的类人身影，扇动着翅膀飞来飞去。

　　书精灵。

　　和纳垢灵、奸奇惧妖一样，它们是全知者意志的显化，这些书精灵和传说中的小精灵十分相似，都是有着微缩版的人类外

　　形，长着蝴蝶或是蜻蜓翅膀，掌握着一些奇妙的能力。

　　并且可以通过触摸载体接受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她们在书海中穿梭，辛勤工作，或是嬉戏打闹，也有躺在一本大部头上呼呼大睡的小懒虫，大图书馆是她们从诞生到死亡都不会离开的世界，她们日常的工作就是在书海中寻找各种她们认为有价值的信息，然后将其告诉书记官或是直接面呈全知者阅览，如果找到的信息极富价值，那她们也会因此得到全知者的嘉奖，奖励往往是一些新奇的魔法或是去往凡世进行一场别致的亲身历险，因此也在世界上留下了这些“神奇小精灵”的传说故事。

　　和此前经历过的，燃烧的黑铁要塞，黑暗的欲望长廊，变化不停的水晶迷宫相比，在全知者领域的核心，大图书馆的画风就要柔和的多了，那些飞舞、跳动的精灵，甚至让他有了进入童话世界的错觉。

　　全知者的书记官们披着长长的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像是佝偻着躯体，从外表上甚至看不出高矮、种族，他们对艾尔的到来视若无睹，依然沉浸在不断的抄写刻录中，倒是那些有着强烈好奇心的小精灵们对“外来者”的出现表现出了十分的兴趣，正排着队型飞在天空，围着艾尔转圈。

　　艾尔没有驱散她们，他对这些全是女性或是中性模样，都挺漂亮的小精灵挺有好感的，他抬起头，看向最上方，目光的延展直到尽头，所见到的都全是书，书，书堆成的王座。

　　那里本来该有什么的。

　　一个巨大的眼睛？

　　一团不断变化着颜色、形状的光？

　　一位成熟冷淡，具有知性气质，光是眼镜的镜片就比四五个艾尔加起来还高的巨大娘......全知者的人形态，端坐在知识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

　　但现在那里空无一人，艾尔没看到自己的母亲，也不明白现在所发生的事。

　　他心里有些警惕。

　　然后四周的场景再次变换，一股沁人的清香取代了浩瀚的书海。

　　慈母的领域。

　　蒙恩净土，天国乐园。

　　这里的景象就远不如前三者来的各有特色，绚烂。

　　一片平地，一棵粗壮茂盛的大树，一条小溪，一个开着各色野花的小丘。

　　这样的场景在任何地方都不少见，匹娜森林里到处都是。

　　但他却感到发自内心的安宁，舒适。

　　艾尔看到那不远的小丘之上，有一匹纯白的羔羊在低头吃草，它似乎感应到了艾尔的出现，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来，然后欢快的叫了一声，发出甜糯的“咩~”，跳动四蹄，向艾尔跑了过来。

　　他本能的俯下身去，张开怀抱，欢迎小羔羊。

　　然而忽然风云变幻。

　　晴朗蔚蓝的天空瞬间遍布阴云！

　　妖异紫红的闪电伴随着血雨席卷这方世界！

　　青草枯萎，百花凋零，泥土中弥漫着腐败的气味，溪流中流淌着的清澈变成了浓稠的漂浮着残肢断臂与破碎头颅的血浆！承载着无边无际的怒火与咆哮永不停息的翻腾，席卷着。

　　茂盛的大树枯荣转瞬，飞蝇聚团盘旋，蛆虫密密麻麻的自上掉落。

　　一股甜的发腻，以至于让艾尔本能的感到反胃与呕吐的致死香气萦绕在他身边，让艾尔的外表变得油腻，散发着不健康的光泽。

　　“呵呵~”

　　“嘻嘻~”

　　许多男女老少嬉戏打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往四周看去，看见血雨之外是无数重叠、拥抱在一起的身影，他们发出了诚挚的邀请，邀请艾尔加入他们那堕落的，也是最极致的孽愉。

　　泥土翻涌，从中钻出了一具又一具腐烂的行尸，它们或走或爬，朝拜着世界中心那颗腐烂的大树。

　　铁与火、瘟疫、堕落，已经侵蚀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你所知一切的真貌，建立在谎言之上】

　　艾尔低下头，那只纯白的羔羊已经死在了他的怀中，身体变得恶臭，腐败，但此时却忽然站了起来，抬起头，眼眸中放着异样的蓝光，正对他开口说话。

　　【最终你会亲手毁了你所创造的一切———你的造物不是你，甚至神所能够控制的】

　　艾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用双手刨开身前的土壤，将被命运建筑师所傀儡的羔羊尸体埋入其中，然后拍掉爬到他身上的蚊虫，继续往前走。

第三五三：艾尔之血（一）

　　艾尔成了这世界上最孤独的行人。

　　独自往前前进着。

　　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也不知道方向正不正确，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他走过了被亵渎的慈母的世界，他很想立刻清除邪神对他母亲的这方领域所造成的侵蚀，用火焰净化不洁，但他知道当前的关键并不在这。

　　艾尔只能先行离开。

　　他又回到了凡世，站在一条宽广的驿道之上。

　　空气中还带着清晨时分的湿润，阳光尚未普照大地。

　　远方有一座城市的虚影，艾尔看到了熟悉的建筑和飘扬的双头鹰旗帜。

　　那是联盟的首都，玛格丽塔，艾尔端居其中，统御南国之城。

　　他选择朝玛格丽塔前进。

　　现在的时间应是清晨，艾尔看到黎明之光自东方而来。

　　他为这光的到来短暂的停下了脚步，但很快他又拔腿继续前行。

　　“嗒嗒”

　　清脆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艾尔并没有理会，继续蒙头前进。

　　一个高大的身影略过了他，在他侧前方停下。

　　“上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艾尔望了过去，一匹威武，强健，体态极美的半人马正等着他。

　　阿丽娜。

　　艾尔的养母，血母的神选。

　　此刻的阿丽娜身上的光泽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她的魅力超过了艾尔所见过的所有存在，甚至是胜过了他自己。

　　蹄、尾、臀、肌......每一处的每一处，不管是人身还是马躯，都是那样的具有魅力，那样的诱人。

　　人马养母面色含羞，艳如桃李，对他回眸垂首，柔声道：“我们应该有一个孩子，一个真正的，你的孩子。”

　　“嗒嗒嗒”

　　马蹄声稠密起来，艾尔转头看去，一群各有姿色的雌性半人马，马背上跨乘着许多美丽的女人向他跑来。

　　轻笑、挑逗、挑衅，艾尔的身边成了一个女儿国，莺莺燕燕，气氛也变得愈发旖旎。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俘虏，你的奴隶，你的战利品，她们是最好的女奴，最好妃嫔，也能作为最好的母体，为你孕育子嗣。”

　　阿丽娜走到艾尔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只到她小腹以下的男人，又转了过去，将后蹄分开，马尾甩动，露出了已经湿润的马屄，向唯一能够占有她的养子兼配偶发出了交配的邀请。

　　“来吧，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她的声音轻柔的就像一阵凉爽的风，让人无法想到比这更舒适的体验了。

　　“这一次，你将有一个真正的子嗣，而不是单纯的工具。”

　　艾尔摇了摇头，道：

　　“你的诱惑就和你的战绩一样毫无信服力，阿丽娜绝不会像你这般拙劣的演绎。”

　　他嘲讽着黑暗王子，然后呵斥一众诱惑之灵滚开，越过了欲望之神。

　　但色孽并不罢休，祂追了上来，从阿丽娜的模样化作了艾尔很喜欢的玛莲娜太太，赤身裸体的在他四周飞舞。

　　【你表现的太严峻了———但是为何，我却感受到了你内心的动摇？】

　　色孽化作的玛莲娜轻笑着用言语试图动摇艾尔的意志，【诅咒之子啊，你的意志并不如你试图展现出来的那样坚定，所以你才用表面的冷酷来逃避我的祝福。】

　　【放弃那无谓的迂腐坚持吧，难道你的心中没有一点对快乐的追求吗？】

　　【要对你所追求的崇高而感到自豪，对你战胜的强敌感到愉悦，这是我的赐福，这是生命的天性】

　　艾尔拔出佩剑，劈开了色孽伪装的幻影，剑刃上燃烧着烈火，驱散了四周试图迟滞他的浓郁芬香。

　　“我听说你是诸神之中最年轻也最具潜力者，色孽。”艾尔并没有正面回答色孽的蛊惑之语，而是反过来“称赞”起了黑暗王子的潜能。

　　“因为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归结到对“快乐”的追求，对‘欲望’的满足之中。”

　　“但你的表现却实在对不起.....呵呵。”艾尔摇了摇头，露出不屑的表情，对黑暗王子发出了嘲笑，他的脚步并未因此停下。

　　“或者说，非常符合‘欲望之神’的身份不是吗？欲望的神明，也是欲望的奴隶，你因此强大，也受限于此。”

　　虚无之中传来了窃窃私语，色孽并不甘在言语交锋中落败，【好啊，你一路往前，战胜我，击败了我们，然后呢？你将封心锁欲，抛弃你的一切？得了吧，那时的你将成为至高无二的存在，你将享受到莫大胜利所带来的快感，你将战胜我们，也将成为我们！】

　　“———够了！我从来就不相信你的所有承诺和话语。”艾尔震声喊道，“我从不否定我的欲望，我与生俱来的一切，但我知道如何衡量它的尺度，如何确保其中的均衡，在这一点我比你要更加强大！”

　　“享乐之神！回到你那堕落的宫殿，继续在欲望之海中沉迷吧，在我像你所说的，彻底终结你们对世界的侵害之前，你不可能动摇我！”

　　【何等的狂妄与自大啊！受诅咒者！】

　　黑暗王子发出了惊叹，艾尔的话简直是把祂的权威踩在地上摩擦，对混沌之神彻头彻尾的蔑视......

　　但这种感觉，这种被羞辱的感觉！

　　简直，简直......

　　在那色孽魔域六环国度的最中心，色孽本尊所在的欢愉魔宫中，无数恶魔，无数堕落的灵魂都感受到了它们那伟大主人发出了一声像是正被侵犯着的受辱处子压抑着的呻吟声，带带着几分屈辱的意味。

　　这堪比最强烈的催情魔药，一时间整个欢愉魔宫里面的气氛都“热烈”起来。

　　恶魔们互相玩着扮演游戏，由一方cos权贵、女王、母亲甚至于色孽本尊，另一方则扮演奴隶、臣下、儿子，以及低劣的凡人信徒，反过来凌辱身份高贵者。

　　这是黑暗王子欲望的体现，显然，艾尔的羞辱反而让邪神收获了异样的愉悦。

　　在艾尔所站立的虚假凡世，其他的黑暗大能对色孽的受挫同样也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在虚无中飘荡，在当下，这促进了色孽体验那种“受欺辱”的m快感，也许在爽过之后祂会再对此耿耿于怀，认为自己丢了面子试图找回来，但至少不会是现在。

　　【现在回头，呜~别让你受诅存在的事迹复刻】

　　色孽最后留下了一句警告，话里面还夹杂着难以控制的呻吟，都被艾尔抛之脑后，继续向前走去。

第三五四：艾尔之血（二）

　　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即便以艾尔的体能都感到有些疲惫。

　　文明的痕迹快速的从他两边消退，树林、田野荒废化作黄沙，脚下的石板驰道也早已断在半途。

　　海洋枯竭，森林消失，最终整个世界都化作了一片荒芜，变成了没有边际的沙漠。

　　只有烈日，只有艾尔，只有远方那遥不可及的金城虚影。

　　艾尔很疲惫，但他还在前进。

　　一阵清凉的风从他身边吹过，即便是以艾尔如今的戒备警惕，也不免对此刻的凉爽感到了几分松懈的惬意。

　　忽然。

　　惊雷闪过天空，乌云密集。

　　暴雨大作。

　　生命的源流重新降临来到这片荒芜黄沙之地。

　　雨一刻不停的下，最终雨水滋润了沙漠，干枯的河床重新迎来了奔流，沙粒凝结成泥土，一株嫩芽在艾尔的身前生根发芽，开出了这荒芜世界的第一抹鲜艳。

　　世界在他眼前活了过来！

　　植物生长，动物活跃，万物复苏，他看到原始穴居人们从无到有建立起了文明，他看到古老的城邦时代来临，米尔米迪亚在这片名为“南方”的土地上的崛起，她的征战、她的登神，王国的建立；

　　也看到了最轻微的个体，他们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他看到了荒野被开垦为良田，也看到了繁荣的村落是因何以被废弃，他看到了战争看到了和平，看到了生命的诞生也看到了死亡的来临。

　　青虫啃食嫩芽，飞鸟将它捕食，狐狸找到了它筑巢的地方，最终又被猎人所杀死剥下了狐皮，它的肉成为了人的盘中之餐，猎人却也好景不长，很快染上了一场风寒，最终丢下幼子撒手离世。

　　在泥土之下，棺椁之中，猎人的尸体开始膨胀、腐烂，散发着恶臭的气体。

　　很快，第一只蛆虫诞生于他的尸体。

　　一场轮回又一次开始。

　　定居点出现然后被毁灭，王国被推翻然后建立，战争带来和平，和平走向战争。

　　一切的一切，无尽的无尽，所有活着的死了的，所有高贵的卑贱的，最终都在一个名为“循环”的轮回中不断延续。

　　最终所有人，所有灵魂都成为了腐烂的行尸，它们行走在废墟之中，行走在荒野之中，一切都在此刻永久的停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