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博士，但是没有完全失忆 第109章

　　昔年大炎官制改革，裁撤冗官，乃是从上到下，任何一级都没跑掉——人臣之极也被从五相改为三公。

　　太傅和太尉倒是没动，少府是被一撸到底，成了边缘部门，而司徒和司空，则被合并成了丞相一位——而这个位置的职责大部分是司徒的，司空仅仅拿出了一部分监管的职能出来。

　　司空之位其他的职能，例如水利土建督造等，则是被砍落一级，掉到了工部的身上，都是皇帝一手从大匠与少府的亲近之人中提拔上来的，故而从来都是皇帝的马前卒。

　　若是皇帝开口，那么工部自然会配合。

　　但是这又有了新的问题——如果只是先皇动的手，反而没有那么隐蔽了。

　　答案很简单，十一只岁兽们，分散在大炎的各个角落，礼部、司岁台、兵部，三方都在派人看着，这么多年都能死死瞒住太傅，不是皇帝一道命令就能解释的。

　　尤其是——

　　先皇已经不在了。

　　那么先皇驾崩之后，到底是谁，又在继续做着这样的事情，继续将岁相的存在和功劳向所有人隐瞒，甚至被隐瞒的人里还包括掌握礼部和司岁台的太傅？

　　人选呼之欲出。

　　能下令的必然是能掌管兵部，且职级和太傅同级之人。

　　蔡岩做不到，他的手压根就没伸进过兵部。

　　兵部尚书，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能力和职级。

　　那就只剩一个了，一个和太傅同样年纪的老东西。

　　大炎太尉。

　　乔夜阑对这个人的资料有印象，在面对巨兽以及其他岁相时，太尉是彻头彻尾的激进派——他要把巨兽一个不留的驱逐出去。

　　这倒是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要悄无声息的把岁相们的功绩给平摊和分薄出去——杀一个对大炎有恩恩的岁相，和杀一个没做过坏事的岁相，那对大炎内部的冲击，可是两回事。

　　有趣。

　　乔夜阑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本来以为，光是说服一个太傅，大概也就够了，其他的，只要等【望】和太傅两个人对上之后，他在里面随便下两手也就行了。

　　毕竟两边都找的代打，所以在乔夜阑的回合之后，还是乔夜阑的回合。

　　不过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拿出一个通讯器，发出了一条消息。

　　乔夜阑要找一个人回来。

　　不，严格来说，那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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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礼部侍郎，代鸿胪寺卿，乔夜阑，拜见陛下。”

　　“乔爱卿免礼——这一趟出使，可谓时日长久，竟是从新春伊始，一直到金秋时分才回来。”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乔夜阑不必如此拘礼。

　　这半年，可以说是他自从登基之后，最舒服的半年。

　　蔡岩在朝堂上再也做不到一手遮天，成了一个无情的答题机器——皇帝不得不承认，蔡岩这老东西是真的有两把刷子，难怪自己老爹驾崩之前，明知这家伙有不对劲的苗头，也没舍得真把这货带走。

　　无论是什么样的事务，蔡岩都能做的井井有条，即便是当下无法解决的，也能拿出一套可运行的方案出来，而皇帝也能看出，这些办法都是真的能行之有效的。

　　陈帆同样如此，在一边折腾龙门币的时候，这老东西居然还能对蔡岩继续反攻倒算，处处和对方顶牛，并且依然不影响户部的本职运转。

　　与这两个老东西相比，自己提拔的那个代吏部尚书之位的张侍郎，反倒显得不那么出挑——不过也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给他的命令就是情理积务，顺便处理一些蔡岩留下的弊病流毒。

　　皇帝对这件事的兴趣很大，蔡岩之前靠着高成把持吏部，一直在科举和官制考核上做文章，因此整个吏部只要稍微一查，就能看到遍地都是坑。

　　而蔡岩这时候根本不敢出手相助，所以皇帝在那看老张拔萝卜，看的那叫一个开心，那叫一个舒畅、

　　这还是因为此时吏部需要正常运转，所以皇帝只是去掉了几个典型，等今年科考出来，他可还要动大刀子呢。

　　这些可都是乔夜阑带来的。

　　因此皇帝陛下对乔夜阑现在可是信任的紧，而且对方这一次出访，都是为了给大炎争取更多的税收和商路，也就是帮皇帝去挣钱——那就更是看重了。

　　“来人，看茶——去，把汪直喊回来，乔爱卿既然回来了，那自然还是用老人服侍用的舒服。”

　　一旁的小太监赶忙跑出去通知，然后端着一杯茶回来，恭敬的递到乔夜阑面前。

　　“多谢陛下——只是臣就不必要汪公公来服侍了，毕竟大家都是平级，汪公公更是身负陛下厚望，不可为了这点小事就暂缓少府的进度。”

　　皇帝顿了一下，他之前也是有些兴奋过头了，这才想起这段时间汪直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现在要是把他抽出来，少府的工作要被迫中断不说，更是搞不好要前功尽弃。

　　“不过臣此次回京，路上所见种种，也是心有所感，故而有些事情想要当面向陛下奏对——并且多少也牵扯到少府的职责，因此臣也希望汪公公能够在一旁旁听臣的奏对。”

　　“哦，爱卿又有高论？那朕自然是要好好听听的。”

　　皇帝舒适的踩着乔夜阑递出来的台阶往下走。

　　论聊天的艺术，乔夜阑可是专业的。

　　没过多久，汪直就急匆匆的赶到了皇宫。

　　“公公，陛下和乔大人在后花园。”

　　汪直一怔，不是说让他来伺候乔大人的吗？怎么去了御花园？

　　莫不是有事要谈，所以找了个借口宣自己入宫，好对外蒙蔽？

　　汪直匆匆来到御花园，看到侍卫在外面封锁的密不透风，而那个熟悉的亭子里，也只有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奴才参见陛下——见过乔大人。”

　　“见过汪公公。”

　　乔夜阑回了一礼，然后笑着给他解释。

　　“臣此次出访感慨良多，又恰逢回京路途之上，见人世百态，官场风波，因此心有所感，故有本上奏陛下——只是此事多少与少府接下来的职能有关，所以特此请汪公公回来。”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汪直谦恭的走到乔夜阑身后。

　　“既然人已经到了，那乔爱卿，你便详谈吧，朕对你的奏章，很是期待。”

　　“陛下谬赞了。”

　　乔夜阑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臣自龙门入大炎境内，返京途中，所经过的州府甚多，见过的官员也甚多，有些官员嘴上阿谀奉承，然观其治下民众，却多有菜色。有些官员看似循规蹈矩，然却不乏哭泣喊冤之人。”

　　“臣以为，大炎官场之风气，已经到了不可不变，不得不变的地步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前尚书高成，肆意提拔昏庸之辈所导致的！”

　　男人的语气义愤填膺，就像一个真正的大炎股肱之臣一般。

　　“如今高成已经倒台，陛下的眼光，当不能局限于吏部，局限于京城，应放眼天下，观天下之民，察九州之官，以还我大炎一个郎朗乾坤！”

　　汪直听到这里，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我的乔大人啊，你怎么每次说话都这么离谱？

　　上一次要放倒丞相，三两下就搞定了——这一次你又放话要整顿官场。

　　难不成这你也能三两下处理干净？

　　皇帝的眼神也有点楞。

　　他当然知道官场风气不好，毕竟蔡岩和高成沆瀣一气，且不说殿试，光是各级其他科举中就又数不清的猫腻。

　　再加上每年官员们的评核绩考，也都是由吏部派人出去，然后汇总回来，最后拿个结果还要送到蔡岩手上，才能最后放在皇帝桌案前。

　　这要是官场还能没问题，皇帝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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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挖坑时间

　　问题在于，知道官场有问题是一回事，但是要怎么处理这些问题，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处理问题后是留任考察还是撤职换新，又该派什么人去顶这些空缺，——那就又是第三件事了。

　　皇帝只是没吃过多少猪肉，他爹多少还是带着他看了会猪跑的。

　　皇帝其实并不打算现在就动地方官僚——毕竟现在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而如果上手就是从地方开始改正，事情繁多杂碎不说，很可能换上去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所以现在他的重点一直放在京城，放在朝堂之上，准备先把吏部洗一遍，然后借着科举环境的改善，一点一点的整改官场问题。

　　乔夜阑的话倒也没让皇帝觉得恼怒，在他看来，这像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看到官场污浊的风气之后，难以抑制胸中的烦闷之气，故而说话如此激进。

　　这反倒让皇帝对乔夜阑更安心了一些——毕竟此时此刻的对方，看起来才更像一个年轻人。

　　之前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间，轻描淡写的拆散蔡党的乔夜阑，多少是有几分可怖的。

　　乔夜阑呼吸了几下，胸口起伏稍缓，然后向皇帝行礼谢罪。

　　“陛下请恕臣妄言之罪！之前罪臣一时义愤填膺，加之胸中有些恃才傲物之情，故而说话未经思虑——请陛下治罪！”

　　“唉——爱卿此言差矣，分明是爱卿为百姓仗义执言，更是事实证据，朕有什么可怪罪的。”

　　皇帝摆了摆手。

　　乔夜阑再次行礼。

　　这就行了。

　　对于一个多疑的上位者来说，在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在没见过自己的情况下，对方必然会慢慢对自己之前的成绩，从欣赏，变成感到忌惮。

　　毕竟，自己拿着皇帝手里本就有的牌，就干碎了整个蔡党，还把绝大部分的遗产和好处都给吃了下去，不仅没有蟒蛇吞象的力不从心，甚至是让皇帝操控朝堂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尤其是乔夜阑还如此年轻的情况下。

　　要不是之前自己一直表现得无心仕途，搞不好皇帝已经要安排汪直来监视自己了。

　　一个完美的政治机器很容易被皇帝怀疑图谋不轨，毕竟有蔡岩蔡丞相这个“珠玉”在前——他会担心下一个尾大不掉的三公出现。

　　但是一个会因百姓遭遇而义愤填膺的年轻俊才，反而会被皇帝认为需要更多的培养。

　　因为发现了大炎太尉的蹊跷之处，所以乔夜阑在大炎的计划必须要延长，因此他有必要为自己接下来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做一些缓和性措施。

　　“陛下，此事确实是臣欠考虑了，确实是操之过急。”

　　“无妨，爱卿即便是操之过急，想必心里也是有些思路的——不妨说出来让朕听听。”

　　乔夜阑倒也不意外，皇帝如今对自己的信任度已经再次回来了，所以又对自己能拿出手的计划和行动方案感到期待起来。

　　“臣的确有一个初步的构思——这也是臣之前所说的，需要汪公公的少府也参与其中的原因。”

　　汪直一怔，喊自己来还真是有正事说啊？

　　“今年秋收之后，各地将会呈上秋收年表，而吏部也会派出核查专员去各地，察查官员政绩，汇总情况后再递交回来，由吏部判为甲乙丙等，之后根据判定等级，对各地官员进行褒奖或者惩处。”

　　“往年吏部被高成和蔡岩把持之时，这年终考核自然是重灾区，而今年陛下将朝堂上的污浊之气一扫而空，则必然会有一派新气象。”

　　乔夜阑先把前戏做足，然后才开始说自己的计划。

　　“只是这吏部内的官员，多少还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在其中，而派出去的那些专员们，这几年早已经养成了各种潜规则，即便吏部已经被陛下肃清，但是这些下级官僚们，可都是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的。”

　　“因此，今年的评核绩考，只怕和往年的成绩差不了太多，很多之前就受高成庇护的庸官，只怕是很难被揪出来的。”

　　皇帝的脸严肃起来。

　　乔夜阑的话他是能听懂的，而且所说之事也是直指问题的核心——

　　他要如何找到那些蛀虫们。

　　整个大炎就是一个庞大的市场，皇帝在最上面，人民在最下面。

　　而官僚地主，就是中间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