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为了——
她茫然的看向对面，自己的老友整满脸苦笑的看着她。
西西里夫人忽然明白了。
乔夜阑来到这里后的一切语言，都是在刺激自己，一步一步击穿自己底线的目的，不是要试探和打压——而是要让自己习惯打破自己底线！
就在刚才，她甚至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面对始终不愿拔出自己守护铳的阿格尼尔，在一次又一次底线被打破后的惯性思维下，她已经不在乎多打破一条底线，想要和对方刀兵相向了。
而假如，她真的对阿格尼尔动手，就意味着她将重新堕落成一只狼——
一只和其他十二家族的头狼们，别无二致的野兽。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萨卡兹的用处
在西西里夫人年少时，是西西里家族的家主力排众议，将她送往了拉特兰。
她在那里度过了她的整个青年时期，并且最终考入了拉特兰教宗大学，之后才回到了叙拉古，开始了她成为西西里夫人的征程。
那么这里就会出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当年西西里夫人从拉特兰留学归来之后，为什么叙拉古的家族头狼们，会真的认为她的背后会站着拉特兰，让她扯着这张虎皮一直用到了现在？
就凭她是拉特兰教宗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之一？
拉特兰与叙拉古相距并不遥远，双方之间自然也是有交流的，因此最基础的消息互通自然是可以做到的，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叙拉古家族族长们，依然会相信这个年轻人背后可能是拉特兰——这就很令人玩味了。
如果这些家伙是如此容易就被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给吓唬到的话，那叙拉古早在一百年前就该统一了。
之所以他们会“相信”西西里夫人背后存在一个庞大的外部势力，那是因为和她一起回来的那个萨科塔人。
阿格尼尔的身份和地位，才是西西里夫人立足叙拉古的地基。
甚至可以说，阿格尼尔，就是西西里夫人的天使投资人。
或许现在，这个名字在叙拉古的声望，要超过他在拉特兰的声望——但是在几十年前，西西里夫人刚刚回到叙拉古的时候，这个情况可是恰恰相反。
阿格尼尔，曾是和拉特兰当代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并驾齐驱的萨科塔天才，甚至他们都曾是教宗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而以拉特兰的政治透明度和萨科塔的阴谋理解能力，在这个国家内部，几乎是没有什么政治倾轧这种说法的。
换句话说，就算阿格尼尔竞选教宗失败，以他的才能也必然会被新任教宗所重用，教皇厅枢机都只是他的起点，未来甚至可能会是拉特兰政治格局中最重要的那几个人之一。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放弃了自己在祖国的一切，而是选择跟着西西里夫人一起，从拉特兰来到了叙拉古，并且为这位女士鞍前马后。
从真刀真枪的血腥搏杀，到势力内部的发展和规划，都离不开阿格尼尔的天纵奇才。
正是因为如此，让所有人都必须开始思考——阿格尼尔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又是以什么样的目的，才会为西西里夫人做到这个地步？
真挚的友情？禁断的爱情？
这些理由在这些利益至上的恶狼眼中，都是幼稚到可笑的猜测。
一如【拥有相同理想的同志】这个可能一样，都是不可能被他们“认可”的理由——因为人们只会相信他们自己推测出来的“真相”。
因此最合理，最信服，最让所有人都认为说得通的理由就是——
阿格尼尔，乃是拉特兰派来，一边帮助西西里夫人，一边监视她的人选。
而阿格尼尔之前的身份，正是对他这个行为的最好注解。
所以西西里夫人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的借着拉特兰狐假虎威，家族的头狼们也容忍了对方的放肆——阿格尼尔更是无比纵容的，从未曾在公开场里承认或否认过任何相关的猜测或疑问。
这就是西西里夫人和其他家族最大的区别，也是唯一的区别——与她亲密无间的阿格尼尔先生。
今天，如果今天，她对着阿格尼尔刀兵相向——
那么明天，她就会被十二家族联起手来，绞杀出叙拉古！
因为所有人都会相信，西西里夫人已经被拉特兰抛弃，对她感到不满的拉特兰，派出了新的特使，前来更换新的代理人。
她会死，她的势力会覆灭——而乔夜阑，将会以新的【阿格尼尔】的身份，成为每一个家族的座上宾。
他们会阿谀奉承，奴颜婢膝，只为了让乔夜阑帮助自己成为叙拉古唯一的家族。
女人的身躯在颤抖。
包括她握着刀的手。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为什么这个男人仅仅说了几句话——自己竟然就已经一脚踩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
她茫然的看着阿格尼尔，然后越过阿格尼尔，看到了那个面容坚毅的护卫，以及被他保护着的，已经看不见脸庞的乔夜阑。
西西里夫人很确定，她和乔夜阑是第一次见面，并且也是和对方的势力是第一次接触。
可为什么在一切都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好像都已经结束了？
她今天只要出手，无论乔夜阑会不会被她拿下，她自己，以及她的势力，都会彻底烟消云散——甚至就算她杀死了乔夜阑，叙拉古也将为之陪葬，再一次回归到家族们互相厮杀的内斗之中。
如果她不出手，那么乔夜阑可以毫不受阻的推行自己的计划，失去了群狼的庇佑，他已经可以让整个叙拉古获得统一——跪在乔夜阑面前的统一。
因此她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和对方谈谈？
巨大的荒谬感出现在西西里夫人心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蜘蛛网死死缠住的飞蛾，无论挣扎还是不挣扎，都只是在加速她自己的死亡罢了。
“坐下吧，夫人，如果你已经冷静下来，就应该向阿格尼尔先生表达感谢——他再一次为你争取到了和我继续聊下去的机会。”
男人淡淡的说道。
沉默了一会，西西里夫人收起了所有的敌意，坐回了她的座位上。
阿格尼尔也松了口气，再一次站到了西西里夫人的身后。
Ace接过乔夜阑递来的手帕，包裹住自己还在流血的手，然后站回到乔夜阑的身后。
除了一点血腥味，这个会客厅里的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乔夜阑阁下，您的实力，已经到了完全可以无视所有叙拉古其他势力，就能在这里达成您所想要的一切结果——那么，您来找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阿格尼尔开口了。
到底是拉特兰最优秀的人才之一，他很清楚，现在西西里夫人一定是心乱如麻，更是在乔夜阑面前陷入了全面的下风，这时候只怕是一时半会无法再开口了。
可是谈判必须立刻重启，因为双方的供求关系，已经彻底颠倒了过来——现在不是乔夜阑作为外来者，向西西里夫人请求合作了。
而是他们必须向乔夜阑，请求对方不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叙拉古。
15000名萨卡兹组成的军团，放在任何人口中，都不会有人相信，现在的卡兹戴尔会出现这样一支力量，可是唯有从乔夜阑的口中说出来，他们不敢不信。
而这样的一个军团，足够让叙拉古血流成河了。
所以阿格尼尔必须要出声，因为这时候，最适合开口的人，也就是他了。
“叙拉古的统一是必然的——因为我需要一个统一的叙拉古。”
乔夜阑轻描淡写的决定了这个国家的命运。
“而这个统一的叙拉古由谁来领导，才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
“......对你来说，我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吗？”
女人嘶哑着问道。
“实力上来说，没有。”
男人诚实的回答道。
“但是从叙拉古长远的发展需求来看，由你来担任叙拉古的统治者，会让叙拉古人民获得实际且确实的好处，这个国家也能用最小的代价走上正轨。”
西西里夫人看着乔夜阑的视线依然充满了迷茫。
对方不是要傀儡叙拉古吗？如果要傀儡叙拉古，那么他刚才说的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傀儡领袖来说，应该是绝对的减分项啊。
人民的好处，国家的发展——乔夜阑为什么会考虑这种事？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会为了叙拉古的未来思考？”
女人沉默的点了点头。
“解释起来很简单，我说了，我需要一个统一的叙拉古——因为这样对我的计划更有利，而且越强盛的叙拉古，对我的计划越有利。”
“因此我需要一个真正关心叙拉古，真正渴望统一叙拉古，而且将人民的利益放在家族利益之上的人。”
乔夜阑注视着西西里夫人。
“你......不是要将叙拉古作为你的殖民地，或者是傀儡国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殖民地也好，傀儡国也好，那需要牵扯我太多的精力，而且也无法发挥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潜力——尤其是人力资源方面，动员率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男人摆了摆手。
“或许说这句话对你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从事实上来说，我希望叙拉古统一且愈发强大，并且这种期待远比任何一个叙拉古人——甚至包括夫人您，都要更加纯粹和彻底。”
毫无疑问，西西里夫人是不会相信这种话的。
“那你为什么要说出，让萨卡兹军团进入叙拉古的话？”
“那只是必要的代价罢了。”
“可我看不出这个代价能换来什么！”
女人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
这是一个好现象，这意味着西西里夫人在用脑子而不是情绪来思考——顺着乔夜阑说话的方向思考。
所以乔夜阑很乐意在这时候给对方解释。
“因为这是一支外敌，而且是很强大的外敌——这就意味着无论家族们怎么虚与委蛇，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不得不联合在一起，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资格尝试击败萨卡兹军团。”
“可是家族之间的斗争与仇恨，注定了无论以谁的名义，谁来号召这支联军，又有谁来领导这支联军，都是一个大问题——恰好，夫人象征的【灰厅】，是发起这支联军的最好名义，而您也是最适合的联军领袖。”
十八路诸侯讨董——吃下最大一块声望红利的人，还不是袁神。
还是那句话，舆论的高地，你不占，有的是人占。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是，连董卓的指挥权都握在乔夜阑手里，能肆意决定这一战的胜负。
“萨卡兹进入叙拉古，攻陷数座城市，这些【凶残的恶魔】会将里面的家族势力连根拔起，他们会因此获得大量的浮财，以及这些家族的固定资产——吃饱了的他们就不会再去纵容士兵去劫掠平民。”
“而为了维护【萨卡兹的统治】，他们不但不会伤害平民，相反，他们还会尝试拉拢平民——在瓜分了那些家族的浮财和粮仓之后，萨卡兹会将那些难以处理不动产，以及一小部分多余的粮食，分给平民们。”
乔夜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好像只是在念台词一般平静。
“只不过没有被侵略的大部分叙拉古人，还是热切的期望能击退这些萨卡兹。于是，夫人您会号召各大家族联合，组成一支叙拉古的大军，彻底的击败萨卡兹军团，将他们驱逐会卡兹戴尔的荒野——这当然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叙拉古的国情在此。”
“人民会欢呼雀跃，您的声望将抵达巅峰，而那些家族们则不会注意到这些，他们的注意力只会停留在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上——比如那些被收复回来，却没有其他家族势力的城市，土地，平民。”
沉默。
漫长的沉默。
西西里夫人再一次握紧了剑柄——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打算要出鞘。
而是唯有握住剑柄，她才能寻得那么一丝坚持听下去的勇气。
家族们盯着的那些土地，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无论那里的土地是几个家族平分，还是进行一场不公平的分赃，最后的最后，那里的统治者，只能是西西里夫人。
答案很简单，因为那些土地上的人们，已经享受过【没有家族的日子】了。
他们本可继续忍受压迫，可是他们却享受过“自由”。
当其他家族进入这个城市，或是原本从这个城市逃出去的家族分子们回归，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当然是从这些“刁民”的手上，重新将那些被萨卡兹分发下去的财富全部收回来，然后变本加厉的从这些人手上，把他们的损失加倍的榨取回来。
在乔夜阑的记忆里，这些人曾经有个可以止小孩夜啼的名字——
还乡团。
第一百五十九章 恭喜你获得了成为棋子的机会
“在这场战争中，无论这些家族们夺下多少土地，杀死多少萨卡兹，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当尝试过不同的生活之后，人民就会做出自己的选择，究竟是继续接受家族们的压迫，还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乔夜阑轻笑着摊开了手。
就像之前乔夜阑说的那样，鲁珀们总是有着足够高昂的叛逆精神。
为了“自由”与“民主”，这些被萨卡兹洗过一遍的城市，最终只可能服从于西西里夫人的【灰厅】，而不是任何一个家族。
“所以，夫人也不必将视线局限于那些收复的土地上，因为那些东西最终会自己来到您的手上——假如结果已经注定，那么过程才是这个计划的重点。”
“......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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