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博士，但是没有完全失忆 第140章

　　西西里夫人声音艰涩。

　　她本以为乔夜阑的计划已经结束了，可是却得到了一个让她头晕目眩的回答——

　　乔夜阑认为，这个计划依然还有剩余价值没有榨干。

　　“是的，过程——土地和人民必然会落到您的手上，那么夫人又何必将自己的精力和军队，浪费在争夺这些东西上呢？”

　　他依然温和的笑着。

　　“将这些都留给家族去争夺吧，想要驱动狼群，没有足够的骨头，怎么够呢？”

　　叙拉古的家族，不，任何一个势力存在和发展的根基是什么？

　　是土地，以及人口。

　　土地决定上限，人口决定下限。

　　所以每一个势力都会贪婪的渴求着扩大自己的地盘。

　　叙拉古的势力格局早已固定，西西里夫人曾经撕扯出了一个口子，但是她手中的力量局限了她的发挥，所以很快，这个口子又被填上了，大家依然僵持在这里。

　　众所周知，僵持的局面下，如果没有外力，是很难打破的。

　　而乔夜阑的萨卡兹军团，毫无疑问是一股足够强大的外力。

　　那些被萨卡兹占领过，没有任何家族势力染指的“沦陷区”，在每一个家族眼中，都是一场饕餮盛宴——他们在这场盛宴中吞下能吞下多少，决定了他们可以与其他家族拉开多少差距。

　　每一只狼的眼睛都会被这块鲜肉给迷惑，他们会将之视为自己的禁脔，随之而来的便是撕咬，内斗，争夺。

　　他们不会介意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会损失多少力量，因为他们相信，这些损失换来的，将是家族未来崛起的希望。

　　他们看重未来，但是乔夜阑更看重当下——

　　因为未来早已经注定了。

　　男人的声音温和而平静，说出的话却酷烈而血腥。

　　“所以，夫人只要在联军出发作战之前，和那些家族们达成一个协议，那么叙拉古的未来，就会被您亲手掌握。”

　　乔夜阑的话让西西里夫人瞳孔骤缩。

　　“......什么协议。”

　　“这个协议的内容就是——这一战胜利之后，会综合考量各个家族的伤亡和战功，来分配这些成为【自由地区】的战利品。”

　　西西里夫人和阿格尼尔看着乔夜阑，一个握紧了剑柄，一个摸上了铳身。

　　此时此刻。只有这份熟悉的冰冷，才能勉强冷静他们的思绪。

　　因为这两位【灰厅】的掌舵人，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协议的目的，是为了让叙拉古人流淌更多的鲜血。

　　而偏偏，这个协议是不会被其他家族族长们抵制的——因为这符合叙拉古的传统价值观，猎物必须用爪子和鲜血来换取。

　　萨卡兹的先期入侵，必然会重创数个家族，甚至可能会让一两个家族直接除名。

　　之后，自己组建联军时，如果提出这样一个协议，便族长们会漠视伤亡的数字，反而是愈发贪婪的注视着即将获得的战利品。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战利品里，都含有怎样剧烈的【毒】。

　　他们甚至巴不得让西西里夫人落在最后，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将她的收获压到最小，将重新夺回来的地盘留给自己享用——所以即便西西里夫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摸鱼，那些家族的头狼们甚至还会感谢她的“不思进取”！

　　通常来说，战争的战利品瓜分，通常是只看战功的，但是这就会导致【抢功】这个现象无法被根除，而友军之间的“不动如山”，更是会愈发常见。

　　但是如果将伤亡同样作为一个指标，纳入到战功考核呢？

　　这会减少坐收渔利现象，但是同样的，也会让那些上位者们，更加的不在乎伤亡数字——不，他们会反过来更加渴望伤亡，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利益分配上更多的优势。

　　因为他们又不需要走到战场上去死亡。

　　这些人唯一会提防的，就是一旦伤亡过大，反而会导致自己的实力下降，即使是分到战利品后也无法弥补和其他家族之间的差距——

　　“到时候我们之间情报互通，互相配合，保证每一个家族都平均的被消耗下去，不存在什么此消彼长，他们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了。”

　　鲜红的血液在言语之间肆意流淌。

　　“当然啦，在夫人您艺术般的指挥下，叙拉古联军必然会获得最终的胜利，并且拿回那些战利品。”

　　是的，会赢的。

　　但是，代价呢？

　　联军号召是西西里夫人发起的，统帅也是西西里夫人，舆论上的红利将全部落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叙拉古的每一个平民，无论他们是否参与了战争，他们都会对这为夫人多上几分尊敬和爱戴。

　　战争的伤亡数字几乎都会由这些家族势力买单，从前期入侵到中期作战，再到后期收复失地，消磨的都会是家族一方的力量。

　　而收回来的土地，则是会变成那些入驻家族身上的脓疮，这些承受了巨大伤亡，拿到这些战利品的家族，当然不是为了做慈善的——他们要尽快的将自己的损失弥补回来，然后就是他们的利润了。

　　人民愿意忍受家族的压榨，是因为他们还可以活下去，生活还有些盼头。

　　而当当矛盾大到无法调和的地步时，当家族要抢走他们手里最后一块面包时——他们就再也没有继续和平共处的可能了。

　　乔夜阑最擅长挑起人们的欲望。

　　而人民想要活下去——也是欲望的一种。

　　为什么西西里夫人的改革无法推行？

　　还不是因为人民不愿意接受开窗，只想要维持着现在的局势。

　　所以，乔夜阑打算直接炸开房顶。

　　【大家看啊，明明是西西里夫人发起的联军，明明是夫人夺来的胜利，可是果实却全部被家族们盗窃走了——而这些盗窃者们竟然还变本加厉的压迫我们，甚至他们的手段和行为比那些萨卡兹还要卑劣！】

　　事实上，家族们的确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这些土地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偿。

　　但是，真相从来都不重要。

　　在战争中已经遭受了重创的家族们，为了恢复自己的实力，也为了压制他们的新领地，必须要获得更多的金钱和资源的支持，可是乔夜阑有足够的实力，掐断所有外来的资金。

　　那么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进一步压榨他们原先地盘上的那群人。

　　家族的力量将会一步一步消磨下去，他们不但无法恢复自己在战争中的损失，反而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底蕴投入到压制平民中去，而越压制平民，他们能收上来的东西就越少。

　　然后再次落入一样的循环之中，直到他们原先稳固的地盘上，也是处处烽烟。

　　而人民会一步一步变得愈发支持西西里夫人——甚至都不需要西西里夫人多做什么，她只要继续维护她制订的法律，继续强硬的审判有罪的家族分子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家族们再也抵挡不住她为止。

　　而这一切的一切，源自乔夜阑的，轻轻一推。

　　他只用了一个萨卡兹军团，就撬动了这块名为【叙拉古】的顽固巨石，让它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轨道，向下滚落。

　　西西里夫人最终会实现她的梦想——

　　在巨大的惯性之下。

　　冷汗已经挂满了西西里夫人的后背。

　　到目前为止，这当然还是一个计划，一个只存在于乔夜阑口中的计划。

　　但是偏偏，她找不到能够停止这个计划的可能。

　　族长们不会放弃争权夺利，下面的人不会放弃榨取财富，人民不会放弃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西西里夫人，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理想。

　　这个计划对人心和人性的拿捏，都堪称登峰造极，哪怕对方明牌铺开在自己的面前，她硬是找不到能够反制的办法。

　　除了死去的人，叙拉古内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会成为计划的一部分，并且推动着计划继续走下去，甚至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做的都是他们想要做的事——这也是乔夜阑想要他们做的事。

　　这些人贯彻的，究竟是他们自己的意志，还是乔夜阑的意志？

　　分不清，她分不清啊！

　　西西里夫人再一次深刻的认知到了之前阿格尼尔对她问的问题——

　　乔夜阑，真的需要他们吗？

　　或许乔夜阑现在说的是，让她作为最后的胜利者——但是事实是，在这个计划中她需要做的事情，其他十二家族一样可以做到。

　　西西里夫人在乔夜阑的计划中，从来不是不可替代的。

　　西西里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色黯淡，沮丧。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女人修长的手指，痉挛着，颤抖着，取下了自己的佩剑。

　　她面色苍白的起身，弯下自己的脊梁，将剑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这位名义上叙拉古的最高领袖，跪倒在了乔夜阑面前，恭顺的对着眼前的男人，露出自己的脖颈。

　　野兽供奉了自己的利爪，交出了自己的首级。

　　“我将向您献上我的忠诚——只是请求大人，求您不要将战争的火焰，倾泻到叙拉古的大地上。”

　　气若游丝的声音，与其说是话语，倒不如说更像是信徒对神的祈求。

　　阿格尼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却做出了和自己友人一样的反应。

　　对力量理解愈发透彻之人，才会对力量愈发敬畏。

　　“我要你的忠诚，有什么用吗？”

　　男人的声音依然平淡，而西西里夫人的身躯却是猛地一颤。

　　“我的计划早已制定，而我的目的又是如此清晰——我需要一个统一的叙拉古。”

　　“众所周知，契约是一个等价交换的原则，你想用你的效忠，换来我停止计划，可是我停止了计划，却会失去一个统一的叙拉古——我付出的，要超过你付出的。”

　　她猛然抬起头，近乎声嘶力竭的申辩。

　　“我能做到的，阁下，我一定能统一叙拉古。”

　　“真的吗？可我看你现在好像做不到呢——否则叙拉古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吧？”

　　西西里夫人竭尽全力的思考着，她知道她必须要做出点什么——对方拿着这个计划第一个来找自己，必然是有所图的，尽管她不知道对放究竟图谋什么，但是她知道，这就是她的机会。

　　等价交换......等价交换——对了，等价交换！

　　“阁下，您的计划里，驱遣15000名萨卡兹军团的付出，以及发动一场战争所消耗的物资，还有战争所需要的时间——这些是您为了执行计划所决定要付出的，换句话说，您认为用这些代价换来统一的叙拉古，是可以接受的。”

　　“我向您保证，如果将这笔投资直接交给我，那么无需这个军团入场，我也能做到统一叙拉古！一样的付出，一样的回报，而我的忠诚，则只是用来换取您停止战争策划！”

　　乔夜阑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位女士在自己如此的打击之下，竟然还能保持冷静的思考，一把抓住她唯一的机会。

　　他轻轻点了点头——对方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便是有资格成为自己在叙拉古的棋子了。

　　“你的话似乎说服我了，夫人。”

　　乔夜阑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我们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谈判了。”

第一百六十章 特雷西斯：亻尔女马

　　“感谢您的慷慨。”

　　西西里夫人用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般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我是否慷慨，还有取决于你的能力，夫人。”

　　乔夜阑轻笑起来。

　　“当然，在我们重新将话题倒回到正式谈判上之前——我希望你先对我的侍卫进行道歉。”

　　Ace表情微微一怔，显然完全没想到乔夜阑会这么说。

　　而西西里夫人则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深深地向着Ace鞠躬。

　　“对不起，之前因为我的冲动，而让你受伤了。”

　　男人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而西西里夫人也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僵持了一会之后，Ace才意识到乔夜阑没有打算说话。

　　“......没关系。”

　　听到这句话之后，女人才直起了腰，将探询的视线投向乔夜阑。

　　“那就请坐吧，西西里夫人，知错就改，是我个人非常欣赏的做事态度。”

　　乔夜阑伸出手，邀请对方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