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待到特雷西斯坐下，他才再次开口。
“殿下到来的原因，我已经清楚，特蕾西娅殿下做出这种事，无疑是我们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以至于外界甚至传出了殿下想要和巴别塔断绝关系的传闻。”
男人露出一个笑容，声音亲切。
“那么，殿下，您想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呢？”
“......我们交易的其中一条，就是特蕾西娅不能成为魔王，但是这一条已经不成立，尤其是她成为魔王后，毫无疑问的会有更多的萨卡兹追随她，而不是我，就连我的部下也会被她吸引走——难道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要为我妹妹做了嫁衣？！”
你这个妹控搞不好很乐意这么做。
乔夜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而凯尔希则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博士将断绝关系定义为传闻，就是向特雷西斯递了台阶，只要对方不咬死，那么就有商量的可能。
而特雷西斯显然不是想要真的翻脸，对方的话语明显是打算就坡下驴，接下来双方只要围绕特蕾西娅成为魔王这一局面开始讨价还价就行了。
看来是自己之前的反应太过激了，确实没必要撤离......
“特雷西斯殿下，您想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男人收敛了笑容，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哎？
特雷西斯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乔夜阑的话，说一遍是给台阶，而说第二遍，可就是逼宫了——他要特雷西斯给出明确答复，到底要不要继续合作下去。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着一张脸和乔夜阑对视。
死局了。
乔夜阑心里轻笑起来。
他问第一遍的时候，的确是给了台阶，但这个台阶不是给特雷西斯下的，而是要试探特雷西斯真正打算的。
如果特雷西斯把自己顶回来，那就是说对妹妹的爱是能压倒他对萨卡兹的爱的，意味着特雷西斯压根就是个神经病，乔夜阑会毫不犹豫的和对方切割，哪怕吃亏也没关系。
因为妈妈说要离神经病远一点。
而对方踩着阶梯往下走，就意味着他依然是理智的，他对自己种族的责任感超越了妹控这个属性，那么对方就是一个政治动物。之前的愤怒也好，不告而来也好，全部都是作秀，为了给自己施压从而在谈判力拿到最大的好处。
乔夜阑最擅长和政治动物们打交道了。
所以乔夜阑问了第二遍同样的问题，不仅收回了台阶，还把局面变成了逼宫——要特雷西斯说清楚，究竟是继续合作，还是一刀两断。
现在的卡兹戴尔，没有巴别塔的帮助根本无法运转，四周的政治环境以及自身狭小的土地，不仅粮食和原材料完全仰仗巴别塔商队的进口，工业生产也被巴别塔垄断，特雷西斯除了一些军队和人脉之外，一无所有。
他可以用武力毁灭巴别塔，那同样意味着毁灭卡兹戴尔，毁灭萨卡兹一族最后的聚居城市。
因为毁灭之后，他无法让卡兹戴尔重新运转起来。
所以他只能选择谈判。
而无论对方怎么做，这场谈判中处于弱势的都是特雷西斯，所以他才要做足了姿态，施加足够的压力，就是为了掩盖自身的虚弱。
当然这还是挺成功的，凯尔希因为对特蕾西娅的友情，对于对方成为魔王后的愧疚，以及对特雷西斯军队的忌惮，被这番姿态威慑的甚至打算放弃一切跑路了。
所以乔夜阑对特雷西斯没有留任何情面，毕竟护短是每一个上位者该有的属性。
只不过此时办公室里，曼弗雷德也在，特雷西斯不可能也不敢在自己的部下面前露怯，否则他连军队的支持都要失去了。
所以乔夜阑才会说——死局了。
不过，破局的人快到了。
砰！
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
“哥哥！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和凯尔希医生没有任何关系！”
急切的身影背后，阿斯卡纶一言不发的呆在自己侍奉之人的影子里。
第五章 乔夜阑的名单
特雷西斯只是淡淡的回眸撇了自己妹妹一眼。
还是第一次，他因为特蕾西娅是站在博士这边的而感到松了口气。
“殿下，不，特蕾西娅陛下，我们只是在商谈下一步的措施而已——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您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者，而你的兄长，特雷西斯殿下，也愿意为解决事态变化而努力。”
乔夜阑站起身，向特蕾西娅行礼。
而特雷西斯只是保持着沉默，但是沉默，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那么，我也要参加这份商谈——冠冕最终选择了我而不是你，所以我接受了我的命运，哥哥。”
可那不该是你的命运！
你接受了这份命运，那么我过去漫长生命中所做的一切，为了不让你成为魔王而付出的一切努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特雷西斯疲惫的支撑着额头。
“特蕾西娅陛下，正因为您现在的【魔王】身份，您才不能参与到这次讨论之中——我想您一定知道，魔王这个称呼到底意味着什么吧？那不仅仅是一面旗帜，更重要的是，那意味着其他国家一起将视线投向卡兹戴尔。”
乔夜阑叹了口气。
“可是我现在已经成为了魔王，很快他们就会知道的，我会负起应有的责任——”
“是‘很快’而不是‘已经’。”
乔夜阑打断了特蕾西娅的话。
“事实上，因为这件事发生的隐秘而又突然，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看见了您接受加冕——而特雷西斯殿下又极快的封锁了消息，巴别塔也配合了这一行动，所以您成为魔王的消息尚未走漏风声。”
“您要明白，在没有魔王的卡兹戴尔，即便是出色如您的兄长，他也只能以【摄政王】的名号暂代魔王之权，投靠于他麾下的人，有些是忠于他的，有些则是在等待魔王，有些是相信他会成为魔王——但是现在，您才是唯一的魔王。”
男人对着特蕾西娅循循善诱。
“相反，如果您执意要现在参与我们的商谈，您的身份就会立刻暴露出去，这将导致如今的卡兹戴尔陷入实质性的分裂，而之后散播到卡兹戴尔之外所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我们根本来不及处理——所以您现在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只有在我们做好准备，并且拥有足以应对一切问题的措施后，您才能以魔王的身份出现，否则无非是像两百年前一样，魔王和无辜的萨卡兹们被联军碾碎，然后新的‘萨卡兹六英雄’出现。”
将话题引导到两百年前，让特蕾西娅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
“没关系，陛下，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萨卡兹的魔王之位不会永远空悬，只是您太急切了一些而已。”
乔夜阑露出温和的微笑，就像是一个看到孙女打碎了碗的长辈一般，没有半分苛责。
“......是，我明白了，我会暂时隐瞒住我的身份的。”
见对方终于不再要求加入，乔夜阑转头看向凯尔希。
“凯尔希，你陪她转一转吧。”
“......”
医生与乔夜阑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走向了门外。
“曼弗雷德，你也去跟着。”
特雷西斯突然开口了。
“是，殿下。”
曼弗雷德忧虑的看了一眼乔夜阑，还是服从了特雷西斯的命令。
门关上了，现在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论一下往后的计划了，特雷西斯。”
乔夜阑坐回了椅子上，绝口不提刚才的逼宫行为。
“除了毁掉魔王冠冕，我不认为还有什么好办法。”
特雷西斯也像是忘记了刚才对方的态度，神色平静的开口了。
“不要总是想着庇护特蕾西娅，两百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这样的保护究竟保护了什么？你真的认为你妹妹还会听你的任何话吗？”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特雷西斯的愤怒终于按捺不住了。
“特蕾西娅成为魔王，那么那些原本被我吸引的野心家都会聚集到她的身边，还有那些非萨卡兹种族，他们也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会用一切手段，用军队，用刺客去除掉她！”
“甚至就连萨卡兹一族，也会因此分为两部分——是的，特蕾西娅的政治抱负太天真，很太理想化，但是她的力量和温柔毫无疑问会征服许多的萨卡兹人，让他们投身到那不可能成功的道路上！”
“不要让怒火蒙蔽了你的双眼，特雷西斯——你在卡兹戴尔呆的太久了，久到这片渺小的土地，已经束缚住了你。”
乔夜阑双手交叉，支撑着自己的下巴。
“第一个问题——你说野心家会被吸引到特蕾西娅身边，那么你觉得，那些家伙能够越过我，去干扰和操控特蕾西娅？”
特雷西斯一怔。
“第二个问题，你说非萨卡兹一族会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然会杀之二后快，那么你到底有没有将视线投向过那些非萨卡兹种族组建的国家呢？”
乔夜阑拿起一旁的文件。
“今年已经是1077年了，特雷西斯，你在这个地方经营了太久了，久到你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只要照顾好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这是上个月，莱塔尼亚发生的【九月政变】，巫王被一对双子刺客刺杀，莱塔尼亚选帝侯们正带着军队聚集在莱塔尼亚首都维杜尼亚，准备推选新的皇帝。”
“这是三年前，先皇弗拉基米尔驾崩两年后爆发的乌萨斯大叛乱，第六集团军兵攻首都圣骏鹰堡，第二、第七集团军勤王，直到去年才勉强平定，拥立皇储登基。”
“这是五年前，维多利亚爆发的伦蒂尼姆暴乱，末代维多利亚皇帝因为动了贵族们的蛋糕而被送上绞刑架，之后八大公爵瓜分了整个维多利亚，围着伦蒂尼姆磨刀霍霍。”
“同样是五年前，卡西米尔趁着乌dong战争爆发，最后一次大规模反攻乌萨斯，然后遭到惨烈的失败，以至于征战骑士团的政治势力全面崩盘，最后不得不成立了监正会来与愈发强势的商业联合会制衡，以至于乌萨斯叛乱时他们都没有精力反攻。”
“至于再往前，四皇会战导致高卢灭国，雷姆必拓自治州的崛起导致各国殖民失败，玻利瓦尔和哥伦比亚殖民地的独立。哦，还有倒霉的伊比利亚，那可不是我给他们找的麻烦。”
乔夜阑将一份接一份的文件放到了特雷西斯的面前。
“算上从来不插手的大炎和谢拉格，请告诉我，除了宿敌拉特兰，现在还有哪个种族，哪个国家势力，会有精力，有时间来讨伐卡兹戴尔？”
“请告诉我它的名字，我会负责让它不再对你们构成威胁。”
第六章 合作愉快
看着眼前的文件，特雷西斯沉默了很久，才脸色苍白的抬起头。
“这些事情里，都有巴别塔的参与？”
“那倒不是，我们并没有操控国家或者是大贵族的能力，我们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些简单的情报罢了，至于那些人拿到了这份情报之后，会去做什么——呵，谁知道呢？”
乔夜阑轻笑着摇了摇头。
巴别塔没有野心，我们只是帮助人们的野心蓬勃生长罢了。
毕竟，人总是贪心不足的，不是吗？
“所以说，你费尽心思来对付我是件很没有意义的内耗——如果你想要停止和我们交易，只要开口就行了，我有很多事要忙，巴别塔有很多交易要履行，并不仅仅只是卡兹戴尔而已。”
“因此你留着拉特兰不去触碰，是因为它是用来制衡卡兹戴尔的，对吗？如果连拉特兰都陷入混乱，那么我们就真的可以趁着这个真空期崛起了。”
萨卡兹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倒不是，我确实没什么很好的办法去扰乱拉特兰，毕竟有神圣的卡拉连接着他们，除非我能找到埃蒙，从他们那丰富的感情入手，不然可没办法搅和进去。”
即便是对方这么说，特雷西斯也不敢相信对方真的没有手段去对付拉特兰。
还是第一次，特雷西斯有了名为“恐惧”的感情。
“对了，刚才说完了你的第二个问题了，现在来说你的第三个问题，关于萨卡兹的分裂，我倒是和你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分裂并不会导致弱小，我更愿意称之为——【纯净】”
“你的麾下，你觉得有多少人是真的服从你的？”
特雷西斯沉默不语，之前乔夜阑对特蕾西娅说的话，对他来说，也是字字诛心。
“特蕾西娅的行为你我都能看清楚，她想要举起魔王的大旗，让所有漂泊流浪的萨卡兹人重新回到这片故土——或许是她有所思考，或许是她误打误撞，这其实是能解决我们目前最大瓶颈的唯一办法。”
“人口。”
特雷西斯再次开口。
“没错，卡兹戴尔太凋敝了，我们现在有太多荒芜的土地，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开垦，而且因为萨卡兹太容易感染矿石病，不仅仅非劳动人口比例较高，还需要大量的医生去看护和治疗。”
“因此我认为这个时候出现一个魔王，对于卡兹戴尔和萨卡兹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萨卡兹们需要一个家，而卡兹戴尔需要更多的萨卡兹。”
乔夜阑敲了敲桌子。
“那么分裂问题该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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