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战争方面才能得匮乏后，他只能将目标放回到窝里斗上来——打不过乌萨斯，我还打不过商业联合会吗？”
“你是说，他打算将军队内部矛盾输出到国内，利用打压商业联合会所带来的利益和威望，重新坐稳自己的地位？”
卡谢娜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即便是对外界局势忽视如他，也听说过这位大骑士长的“光辉战绩”。
五年前，正当乌萨斯—东国战争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这位大骑士长觉得此时乌萨斯正全力向东，无暇分心多顾，因此集结起了大量的银枪天马作为锋头，想要以摧枯拉朽般的进攻力，展开一场旨在夺回失地的大规模反击战。
然后被当时带着二集和七集正在西线蹲坑的尼古拉逮了个正着。
超过四十名银枪天马组成的先锋骑士军被乌萨斯军合围，后续部队却远在上百公里之外——可以说，假如尼古拉将这个巨大的灭国饺子吃下，失去了一半以上银枪天马和大量精锐征战骑士的卡西米尔，可能将就此跪倒在乌萨斯的脚下。
如果不是当时时任中将的西里尔·临光力排众议，靠着个人号召力拼凑起了一只少得可怜的援军，奇迹般的打穿了包围圈，解救了被围困的骑士们，可能现在的【东卡西米尔总督辖区】已经能去掉前面那个“东”字了。
“真是可惜啊......东西两线同时打平了一场本来能获得的胜利，结果竟然导致了乌萨斯从此一蹶不振。”
黑蛇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个西里尔·临光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在那样的绝境之中，如此精准的找到包围圈的薄弱点，带着部队进行了反向突围，甚至抓着尼古拉调动的漏洞狠狠啃下来一支偏师——他的情报还真是够精准的。”
“是啊——怎么辉石呢？”
乔夜阑将剩下的文件重新装回袋子里，漫不经心的应和道。
当年，东线的血峰战役，和西线的这场卡西米尔反击战，只要乌萨斯能打赢一场，所带来的收获都能堵住国内所有人的嘴，帮助弗拉基米尔度过某个天使投资人撤资后的难熬寒冬。
前者可以灭国劫掠，一次性夺取足够多的财富与利益，而后者，则是能撕碎卡西米尔的国防力量，占领足够多的土地和人口。
只可惜，两场战役，最终都以平局收场，没有任何一场战役达到了战略目的。
于是弗拉基米尔再也无力回天，乌萨斯也就此落入深渊。
乔夜阑只会出现在一个故事结尾的时候。
——而那必然是一个没有悬念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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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西里尔·临光阁下。”
“请不要对我使用尊称，博士阁下，我的职衔在您的面前不值一提。”
卡谢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在乌萨斯军队报仇雪恨榜上排名第二的人，亲自走出来迎接作为商业联合会代表的乔夜阑，甚至此时已经贵为上将的他还亲热的主动握住了对方的手。
哦，顺带一提，乌萨斯军队报仇雪恨榜上排第一的人是当年血峰战役时期的东国指挥官，只是听说这家伙打完那场仗就退隐了......
“那您也不要再对我使用尊称了——直接称呼我为乔夜阑即可。”
“乔夜阑先生，您直接称呼我为西里尔就好。”
完全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而且卡谢娜别的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一个人的热情与尊敬是否出自本心还是能看出来的——甚至不光是西里尔，就连一旁站着的那个西里尔的副手，也是一副发自真心的尊敬。
“这位是伊奥莱塔·罗素中将，也是我的副手。”
“您好，乔夜阑博士，感谢您和您的巴别塔为卡西米尔做出的贡献，我与我的长官一样，从不曾忘记您的爱国之情。”
女人郑重的向乔夜阑敬了一个礼。
寒暄之后，双方入座，西里尔直入主题。
“乔夜阑先生，您之前在通讯里声称，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我过目，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报？”
乔夜阑满脸严肃的拿出自己的公文包，不知道第多少次的从里面拿出了那个牛皮纸袋，递给了西里尔。
骑士接过这份文件，仔细地阅读起来。
而越是往后翻，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难看，看到后面，他甚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砰！
他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而乔夜阑早已提前端起杯子，防止茶杯使用水溅跃。
“这种恶毒的方案，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这个计划究竟出自谁的手笔，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的是，商业联合会上，那些人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将其奉为圭臬，并且贪婪地执行下去。”
乔夜阑的声音也是严肃无比。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相信您一定也看到了，这个计划中，执行人与受益人，其实并不只是商人们而已。”
这就是他之前和卡谢娜聊天的时候再做的事——他有意识的只拿出了一部分残缺的计划，这份给西里尔看的文件里大部分都是商业方面的，这也符合他偷偷拿到的设定。
不过，虽然他去掉了大部分军方有关的东西，但是保留了一小部分原汁原味——这样才能让西里尔知道，其实卡西米尔的骑士们也有人已经加入到了这场游戏中。
“这才是我不得不来前线寻找您的原因——假如这件事仅仅是商业联合会内部，我可以想办法压制或者拖延这件事，可是如果连军方都有所参与进去，那么这就不是我一个商人能处理得了的事情了。”
西里尔满脸怒火的点了点头，不像其他人，总是想方设法的从军方和骑士阶层这边夺取权益，巴别塔从不参与任何与军队有关的事情，除了一小支警卫队，连武装人员都少得可怜。
因此巴别塔在军方这边也没有任何势力和牵扯，尽管他们有了西里尔这个渠道却从来没有提出过会让西里尔难做的要求，这才是这位上将阁下对乔夜阑如此亲切的原因。
“我明白，军方这边，我自然会亲自出面镇压——能作出这种为虎作伥的事情，这种人根本不配被称为骑士，更不配成为军人！”
他一把揽过了这份责任。
这不是争权，不是夺利，而是最基础的立国之本！
“西里尔先生，并非我看轻您，也并非不信任您的拳拳爱国之心——只是单凭您一个人，也未必能阻止这件事。”
乔夜阑轻轻叹了一口气。
“商业联合会掌握了财政大权，在国民院里与军方的监正会交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真的能分得清监正会里的每一个人，哪个是依然保持着骑士的守则，哪个是已经堕落腐朽的？”
“我确实做不到——但是大骑士长阁下一定可以，他完全可以下令彻查此事，或者干脆用军令的形式全面禁止。”
西里尔解释道。
“可是您要怎么肯定——大骑士长阁下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呢？”
乔夜阑幽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西里尔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乔夜阑，一字一句的开口了。
“乔夜阑先生，有些话，是必须要有证据才能说的！”
“我的确拿不出证据，因为我只是个商人，除了您，我没有在军队的人脉了——但是正因为我是一个纯粹的商人，我才能意识到这件事更深层的问题。”
乔夜阑没有丝毫露怯。
“作为一名董事长，如果我的地位遭到了动摇，我可以选择与对家公司开始一场商业竞争，这样能让我暂时不被换掉——而更彻底的解法是，和另一家公司进行一份交易，一笔能带来重大利益的交易，这样才能让我的地位更加牢固！”
“——您觉得，那位大骑士长阁下，现在的地位很牢固吗？”
当然不是。
西里尔对此太清楚了。
从五年前自己活着回来之后，那位大骑士长阁下看自己的眼神里，就再也找不到欣赏与信任了。
如果不是自己从面前这位爱国商人手里拿到了急需的乌萨斯军事情报，然后带着寥寥无几的骑士们展开了一次军事冒险，那么五年前那场被传颂的“辉煌胜利”，就是一场耻辱性的大败了。
最关键的是，那次救援的发起人是自己，而不是大骑士长的军令。
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所有被自己救回来的人，所有被自己带回了家族纹章的骑士家族们，这些人有多感激和尊重自己，就有对敌对和蔑视大骑士长。
而这份尊重与蔑视，在这五年里，每日俱增。
不说别人，站在自己身边的副官，作为和自己一起出兵救援，又活着回来的人，就能作为这群人打的代表。
而最糟糕的一点在于，西里尔痛苦的发现，大骑士长并非是将自己视为继承人，而是视为竞争对手。
这段时间对方的行为西里尔也是清楚的——监正会与商人联合会的矛盾正在日益突出，甚至连西里尔都能看得出来，商人联合会其实宁愿让步也不想进一步激化矛盾。
可是大骑士长这边，反而在放任那些激进的骑士，甚至鼓动一些无知热血的年轻骑士们，主动地催化这份矛盾。。
而这样激烈的敌对，损耗是卡西米尔的国力——如果最后局面无可挽回，那么他们就是导致内战的罪人！
西里尔之前对此颇为费解，也提出过反对，可此时乔夜阑的话，就像是帮他掀开了那层朦胧的面纱，将事实真相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甚至还将某个更可怕的可能性放在了他的面前。
与商业联合会敌对可以争取到一大批人的支持，对方就能借此维持大骑士长的地位——
可要是这位大骑士长转过性子来，打算要和商业联合会同流合污，不也能争取到一批人的支持吗？甚至于，那些商人们反而会鼎力相助，帮他坐稳现在的地位！
就在上将阁下心中疑窦丛生时，乔夜阑的声音再次响起。
“您再仔细想想，这可是将整整一个阶层的人民都打入深渊，您觉得这件事光凭商业联合会手里养的那几个竞技骑士团，还有一个名声大过实力的无胄盟能弹压的住的？就算他们能压住反对的声浪，那么谁来抓捕那些感染者？”
“这样的一份法案，重点从来都不是能不能通过，而是能不能有效执行——这份法案上您看到了任何实质性的执行手段了吗？没有，甚至连我也没有拿到任何详细的相关资料。”
巴别塔出自商业联合会，并且是组织者之一，如果他们都找不到这部分资料，那就意味着这些资料不在商业联合会。
那么，会在哪个势力手上呢？
第七十章 不要让你的棋子知道自己是棋子
“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些都不过是推测而已，我依然信任大骑士长阁下，我也相信他还保持着身为骑士的尊严与信念。”
西里尔的声音艰涩无比。
“我会和阁下进行一次详谈，我相信我能说服他，只要军方表态，那么商业联合会那边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推行这个法案吧？”
乔夜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上将阁下，您还是不明白——无论大骑士长阁下公开支持或是公开不支持，他都已经赢了。”
“即便您去找他，譬如说吧，您‘说服’了他，让他公开反对这个法案——但您是否想过，这恰好是一个足够让军方对商业联合会开战的理由？”
乔夜阑的话让西里尔僵硬在了椅子上。
“大骑士长支持这个法案，那么则就是商业联合会与军方第一次合作的开始，而很多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您觉得，是骑士被腐化成商人容易，还是让商人成为骑士容易？”
“而如果大骑士长反对，那么他大可以直接公开痛斥商业联合会，拿着一份【讨贼檄文】就能开启这场内战——商业联合会是绝对没法打赢的，这下他就可以靠着这个胜利带来的威望，坐稳自己的位置！”
卡谢娜面无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露出什么表情，毕竟乔夜阑没有任何一句话是谎言，他只是简单的将事实列出来，然后以【带入自己】的方式，引诱着西里尔的思维，一步一步滑向万丈深渊。
这是一个阳谋——乔夜阑即便是在为其他人编织一个连对方都不知道的计划时，依然能习惯性制订出一个只通向胜利的计划。
假如，那位大骑士长阁下与乔夜阑是同样的人，想必对方必然会这么做，也有制订并完成这样一个计划的心智和毅力——但问题是，他是吗？
他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乔夜阑会让他看起来是。
假如大骑士长从来不曾忌惮过西里尔，不是将他视为竞争者，而是当做继承人来培养，那么西里尔会被乔夜阑的话语所蒙蔽，会被对方的话语所引导吗？
人心，从来经不起怀疑。
这才是乔夜阑从来不会做第一个毁坏契约的人的原因。
履行的契约是诚信的基石，获得的利益是友好的开始，谦逊的尊重是亲近的桥梁。
而最终的目的，就是获得对方的信任。
签订契约者对乔夜阑的信任程度，是一条门槛，也是一道铡刀——乔夜阑可以轻易的铡死每一个在这条门槛之外的人。
很遗憾，对于西里尔来说，这一次站在门槛外的，是统领着整个卡西米尔军事力量的大骑士长先生。
上将先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能闭上眼睛，却捏紧了椅子的扶手。
场面彻底安静下来，甚至只能听得见四个人的呼吸声。
上将的脸上阴沉无比，忧虑和纠结远超愤怒。
而一旁的伊奥莱塔脸上除了愤怒外，还带着隐隐的激动和期待。
作为西里尔的副手，她参与政治方面问题的次数和时间都要远超自己的长官，所以乔夜阑的话说到这一步，她也已经听懂了。
大骑士长才有能力制止商业联合会的行动，才有资格严查军方内部的贪腐与串联问题，才有权力拦阻这场迫在眉睫的卡西米尔内战——
但是这绝不是现任大骑士长会去做的。
而这份表情，被乔夜阑尽收眼底。
他不动声色的拿起那份文件，放回牛皮纸袋。
“西里尔阁下，曾经我与你隔空定下过契约，巴别塔绝不会勉强您做违背您本愿的事情——这一次我带着这份计划来找您，自然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想逼迫您，但是这件事并非现在的您，与我一起就能够阻拦的。”
他准备离开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再继续逼迫西里尔表态了。
——反正会有其他人去逼迫他的。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来做这个“恶人”呢？
“乔夜阑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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