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我勉强把这个当做赞赏来听。”
太傅的语气还是那么冷硬,但是表情却松动了一些。
至少,眼前这个家伙还保持着底线。
“好了,寒暄到此为止吧,你为了给我传递消息,甚至不惜放出那家伙的一个分身来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太傅沉默了一会。
“就是那件事。”
“——不是,这都几年了,你还眼巴巴的盯着魏彦吾不放啊?这家伙是你亲生的还是先帝亲生的啊?”
乔夜阑都绷不住了,合着您老人家真就心心念念的想让魏彦吾回来坐这个位子?
“如今的陛下,不论是资质还是才能,都与那位差的太远了。”
老人叹了口气。
“仅仅是面对纠集了户部和吏部两部之力的蔡岩,他竟然也做不到应对自如,甚至还要引入外力才能破局——大炎如今的局面,不是一个平庸的君主所能应对的。”
“你这话就有点站着讲话不腰痛了,要不是你这老东西带着一群老臣高高挂起,皇帝现在的日子能有这么难过?”
乔夜阑斜睨了他一眼。
“皇帝要掌控朝局,最重要的就是平衡二字,兵部不插手,你带着礼部和司岁台高高挂起,刑部和天师只管维护大炎律,剩下来三部里丞相还捏着两部,皇帝手里就剩一个工部,在朝堂上怎么平衡?怎么反制?”
太傅不吱声了。
“还有,什么叫‘甚至要引入外力’?皇帝喊我回来帮忙你很不高兴是吧?怎么五年前不见你反对呢?四十年前不见你反对?”
男人表现的有些咄咄逼人。
太傅依然不发一言。
“说白了,我回来,却没带着魏彦吾一起回来,说明我要帮的是现在这位陛下——这才是你不高兴的原因吧?”
“我帮着陛下掌控朝局,你也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因此魏彦吾回来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可你有没有想过,魏彦吾真的有过一丝一毫想要回来的意思吗?”
“......任何一个皇子,如果说他不想坐上那至尊之位,肯定是谎言。”
老人终于开口了。
“哼,我承认当年的太子殿下绝对是雄心壮志,想要登上这至尊之位,可是现在——我把话放在这,老家伙,这次如果我不回来,那魏彦吾,就真的把自己的路全走绝了。”
乔夜阑冷笑一声。
太傅皱起眉头,看着乔夜阑,脸上带着不解的神色。
“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什么?”
“他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维多利亚德拉克皇室最正统的一位继承人。”
男人的语气变得阴森起来。
“你没听错,是‘嫁’,不是‘尚’——换而言之,他把一个大炎公主,外嫁给了一个异国皇室。”
太傅的表情一沉,作为掌管礼部数十年的人,他不可能听不懂乔夜阑的意思。
尚公主的意思是,公主娶亲,驸马住公主府,家里一应事物,皆由公主决定,因为公主才是家主。
而嫁公主,便是如平常嫁人一般,公主住丈夫府中,家中家主为丈夫。
大炎的公主可以娶亲,也可以内嫁,不过内嫁基本都是皇室指亲,但唯有一件事,是禁忌——
大炎公主,绝不和亲。
无论爱德华有没有名分,有没有封地,有没有国家,他的血脉注定了他的身份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魏彦吾的做法,都不用抹黑扭曲,直接就可以定性为和亲。
因为无论魏彦吾现在姓什么,他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大炎国公,而是留着皇室血脉的藩王。
如果是尚公主,魏彦吾让自己的妹妹娶了爱德华,那朝堂之上不会有任何反应,甚至兵部的一众将军们都只会夸魏公干得好,平白无故落一个正统强宣称在口袋里,任谁也不会说魏彦吾的不是。
可是现在,魏彦吾自己娶了个异国公主,又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异国皇子——那军方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他真的这么做了?”
“现在不是了——我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完了,异国皇子是【谣言】,公主只是被骗了,养了个面首而已。”
乔夜阑摆了摆手,示意太傅不必太紧张。
“现在,你该知道魏彦吾到底怎么想的了吧?当年,要不是这家伙死不松口,说如果让他当皇帝,文月公主必须是皇后,也不至于连你都没法替他说话——退一万步说,哪怕文月是个贵妃,现在坐在皇帝位子上的,也是这位前太子了。”
“本质上,这两件事都是一样的,魏彦吾只想用自污的办法,让朝廷六部都和他划清界限——娶文月为正妻,是为了拒绝你的礼部,嫁妹妹给他人,是为了拒绝兵部。”
老人的脸色虽然难看,却没有再和乔夜阑说什么怄气的话,显然他也看清了事实。
“我之所以这次匆匆在皇帝还不信任我的时候,不通知你就跑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牵扯的太大了,一旦坐实,魏彦吾就会彻底失去竞争帝位的资格——唯有这一点,是我们两个都不想看到的。”
“所以在取得皇帝信任之前,我不能表现的和你有任何瓜葛,否则皇帝会看出我的意图——那样的话,祝融徽接的那份圣旨上,内容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太傅点了点头,他这次之所以还对乔夜阑有好脸色,就是因为听说了祝融徽上任的内容,他也清楚,这一定是乔夜阑出的力。
“你既然这么做,想必也是更看好魏公的——那为什么,你还要帮助皇帝,掌握朝堂呢?”
“你最好分清楚,我保住魏彦吾的就位权,与我支持魏彦吾,这是两件事——我只是根据习惯,给自己多留一张牌,以防发生什么刺杀的突发事件后,我都找不到人扶持。”
乔夜阑冷冷地说道。
“我在乎的,从来只有塞北的天机阁——当今这位陛下,至少从来没有说过要削减天机阁的用度,来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
老人默默无言,任何一个人如果敢当着他的面,聊大炎皇位更替之人只是他的一张牌,他都会立刻出手把对方掐死。
可唯有此人,他是真的有资格这么说的。
“所以你会帮他,去对付蔡岩。”
“那个蔡丞相,看着户部的陈帆靠着走私大发横财,眼睛珠子都瞪红了——虽然他也能分钱,可那毕竟只是九牛一毛,而陈帆这段时日,靠着银子开路,已经有动摇蔡岩地位的意思了。”
“既然他开不了源,那就只能节流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脑子动到天机阁上——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请这位蔡丞相,提前上路了。”
乔夜阑的语气古井无波,可是说出的话,却是惊涛骇浪。
而太傅的脸上,并无惊讶,也无讥讽。
他只是叹了口气。
“看来,魏公是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听到我刚才的话,你居然没动什么歪心思?”
“你觉得我会故意误导陛下,让他去动天机阁?”
老人嗤笑一声。
“我只是心中更倾向魏公,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就要让大炎陷入内乱动荡的野心之辈。”
“既然魏公自己不愿,你又已经认可陛下,那我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多事——我说了,大炎面对的局面太复杂,也太危险,一个稳定的大炎尚且不敢说能应对自如,更不要提一个动荡的大炎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乔夜阑一眼。
“——乌萨斯这几年的状态,我可是看在眼里的。”
乔夜阑只是拿着铁夹,给自己的汤婆子里重新添了一块炭。
“既然如此,你便借着这个机会,给皇帝示个好,对蔡岩一党落井下石一番,这样我也能更轻松点,你也能重新获得和皇帝交流的机会——我可不希望下次我回大炎京城,是为了处理你这家伙死后的烂摊子。”
“不会的,我只是不想参与党争,不代表我不会——陛下会愿意留着我的。”
太傅轻描淡写的说道,而乔夜阑也没有反驳。
在大炎朝堂之上,活得越久,越是妖孽。
这位太傅,便是如此。
“接下来,你还要怎么做?”
“明天的朝会,陛下会表现得很愤怒,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皇帝开口说要动用羽林卫戒严,不会有言官和朝臣敢出言反对的——麻烦的,是戒严后的动作。”
“你要抓谁?”
“无官无职,但是身份敏感。”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宰相府的门房。”
“可有依据?”
“有,王掌柜死后的第一个朝会,那天退朝后,陈帆带着王侍郎去拜访了蔡岩,这件事的情报被扣在密谍司里,而门房之前矢口否认过这一点,所以大理寺还不知道——不过朝会之后,大理寺就会知道了。”
老人点了点头,不是无凭无据的抓人就好。
“抓了丞相府的门房,蔡岩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在后面的朝会上闹大,说是羽林卫借题发挥,扩大打击,无故扣押审问不相关之人,鼓动朝臣们恐惧被清洗的心理,希望皇帝收敛。”
“那时候,我会站出来,以太傅的身份支持皇帝,礼部和司岁台也会,再算上刑部和大理寺,以及原本就在陛下手中的工部和少府,蔡岩光靠户部和吏部,挡不住的。”
乔夜阑点头,脸上带着几分轻松。
好久没跟聪明人聊过天了,这感觉是针不戳。
“不过只抓一个门房,恐怕拿不下蔡岩吧?”
“我没打算拿下蔡岩,先帝选蔡岩,就是因为这家伙真的有本事,也有能力,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是因为他那个任性的大儿子。所以真要说朝堂现在的局面到底是谁的锅——一锅魏彦吾,二锅是你,第三才轮的到蔡岩。”
“要不是魏彦吾突然跑路,蔡岩的野心根本没有诞生的土地,要不是你放纵,这片野心也没有成长的空间——而且要拿下什么人,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个位置能有谁顶上去。”
“现在大炎的这个局面,蔡岩要是倒了,是你顶上去,还是我顶上去?”
太傅不说话了,他自己没那个心思和精力,而乔夜阑顶上去......
呃,这么比起来,他觉得小蔡带的蛮好的,把他撤了干什么?
“我要的是拆散蔡岩勾结的朋党,户部和吏部必须要分裂才行,而只要这两部分裂,那么蔡岩对皇帝就没什么威胁了,到时候他就得在那个位置上加班到死,不然的话,就是被皇帝提前送上路了。”
乔夜阑冷笑起来。
杀人是报复里最下乘的手段——他最擅长的,永远是诛心。
什么权力欲望,什么野心膨胀,最后被自己曾经轻视的年轻皇帝,压在头上一辈子,失去了后盾的自己却只能为了不被皇帝一刀剁了,只能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不得寸进,不得尺退,当个兢兢业业的朝堂社畜——
这才是乔夜阑为蔡丞相准备的,最符合他的结局。
第八十九章 交易完成
“你要见祂吗?”
谈妥了朝堂上的合作,太傅突然岔开了话题。
“当然要见,我这次来,除了你,要见的就是他了。”
乔夜阑点了点头。
“当时在龙门见面的很仓促,周围也有太多不相干的人,所以没法详细聊聊,这一次希望能一次性处理好。”
老人点了点头,心下稍安,自己之前冒险让【第二相】的分身去传递消息,看来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那走吧——在我这里待的太久,会让陛下生疑的。”
“你推我去?”
“尊老爱幼,是大炎的传统美德。”
太傅推着乔夜阑,向着司岁台的深处走去。
经过一段幽深的长廊,之后豁然开朗,园林之间,一株桃花树下,坐在棋盘前的年轻人显得分外突兀。
“又有新的国手了?”
男人头也没抬,有些不耐烦的询问道。
“真是抱歉,我对下棋只是略懂,恐怕下不过你——只是你我之间,还有一笔交易未了,故而来访。”
听见乔夜阑的声音,对方猛然抬头,瞬息之间便落到了乔夜阑的面前。
“——你要器灵之术,我已经完成了,现在,履行你的诺言!”
“好吧好吧,你想要什么?”
乔夜阑拿着手里那张纸,一边阅读,一边饶有兴致的询问道。
“帮我复活我的妹妹!”
他盯着乔夜阑,眼里流淌过痛苦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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