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浠
（——不能影响到希莉丝姐姐。）
琪亚娜这样想到。她不清楚两个终焉律者的胜负条件。虽然就刚才所见，希莉丝和终焉律者已经消灭了彼此上百次，但双方的恢复力和爆发强度都没有丝毫改变。琪亚娜无法判断，这场超级别的大战中，精密度和容错率的影响占比有多大。
既然希莉丝姐姐还不知道观测方这边有自己的存在，如果在这个时候忽然暴露了自己的状况，希莉丝姐姐会不会在瞬息万变的战争中露出破绽......
琪亚娜迅速压下这些想法，无论是出于自己的心情还是时间的考虑，她都不想向眼前的少女提问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来浪费时间。
忽然想起对方刚才提到的另一个小细节，琪亚娜便再次发问。
“缺失......也就是说希莉丝姐姐本来就拥有神识？这么说的话，希莉丝姐姐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对他人的视线分外敏感，哪怕不用感知扩散也能察觉到窥探者，哪怕只是监控摄像的镜头，也无法逃过她的直觉。莫非，这也是......？”
银发少女点点头，承认了她的猜想。
“没错，即使被剥离了神格，但这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也始终都不会磨灭。”
少女满意的看着乖巧的琪亚娜，张开手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
“所以，我也并非凌驾于她，而是同阶同源的崩坏根源生命，即终焉之律者的一部分。所以，不用一直在那想着我会对她出手，我未必能打得过现在的姐姐。”
（姐姐......如果是因为同为终焉律者，这样的称谓也没有什么奇怪。可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在心中默默思考着少女对希莉丝的称呼，琪亚娜抬起头，望向少女的目光中无比清澈。
“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少女轻叹一声，从漂浮状态慢慢下降，正视着琪亚娜站在了她的面前。完全一致的身高，将如镜面表里的不异面容对着彼此。
“前面那些问题对你来说并不难猜，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接下来才是你最关心的核心问题，也就是我刚才提到的血缘，和所谓的卡斯兰娜的根源......虽然可以把这些真相直接灌进你的记忆，但这样就太无趣了。所以，你可要好好竖起耳朵听啊......我亲爱的小琪亚娜。”
1017终焉的抉择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历经亿万星河明灭迭代，也未曾尘封的往昔记忆，宛如幽河的泡影沉浮于心绪间。
倔强的抗争者举起夜空所铸的剑刃，迎着终末的化身挥出那无力的一击，然后随破碎的天空一同坠落于燃烧的大地，于此宣告了文明又一次迎来的终末。
失去了精神领袖的脆弱种群，面对灭世的律者纷纷溃散而逃。纵使有着横跨半个太阳系的文明圈，残存的生灵也再拿不出半分迎击律者的勇气。
他们主动摧毁己方轨道间的万千炮塔，折断自己手中的科技枪剑，跪地哀求神明的宽恕。
就这样，灭世的法则前再无阻碍。于是，律者举臂覆手之间，这个辉煌数个世纪的星际文明就此消失......
她遥望着燃烬的星球逐渐化为黑灰色，星间链接的空间站和卫星造物残损破裂，让碎片飘向宇宙深处的远方。
「目标文明生命迹象归零，开始模块重启」
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浑然不觉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死灰的星球，独自走向秩序之外的大门。
又一次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
身边却再也没有那个如影相
随的伙伴，她现在是唯一的终焉之律者。
“我们该离开了。”
她自言自语道，信息波形态的语言荡漾在星系的尽头。
即使早就已经不会再得到回应，她也依然如此说道，让新鲜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个少女存在的那一刻，仿佛对方就在自己的身边。
但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至此纪元为止，从崩坏的背叛者承受神罚而失格，双子的终焉之律者仅余其一，已经过去了数千次的轮回。
虽说律者有十四位，她在文明的重塑期间并非孤身一人。但是，十三律者的根源与文明相连，终焉律者的根源与虚数之树相连，位格的绝对差异，注定了同为律者的她们也并非同类。
每一次文明的轮回交替，前十三位律者的灵魂都会迎来一次格式化，意识重新洗为一张白纸。唯有终焉之律者，在无数的轮回中永恒不变......
至下一个轮回伊始，又是孤独的数万年呢。
她走进了空间的断层内，任由重塑世界的法则模块覆盖星球，将这片亘古不变的虚数之叶复原成最初的模样。
看吧，纵使你将力量交付于凡人之手，甚至连己身都尽融于虚数的文明，也终将无法改变此等弱小文明的命运。
为什么......你偏偏被这样愚蠢的执念所困？！
缇娅娜回忆着那个少女的一颦一笑，回想着她俯视荒芜地表的悲悯，回想着她终结自己所钟之物的哀伤，如神明般不移的意志，开始在涌现感情中颤抖......
她主动出卖了暴露禁忌行为，注定迎来惩戒的少女。想要借此表露忠心而忍辱负重，继承姐姐的愿望，击败那些伪造崩坏的高维文明，将这个世界连同自己的姐姐从崩坏中解放出来。
然而，千次轮回的漫长试验，让她逐渐看清了毫无希望的未来。
作为四维位面真神的终焉律者，在自己的维度规则中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知全能，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知道，对抗更高维的外敌，让这个世界的文明从崩坏中救赎，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说不定，就连这份彻底绝望的心绪，也无法逃过观测者的监视吧。
如果没有踏出那一步，而是继续履行终焉律者的职责，至少还能在未来一直在一起......
你为什么就那么傻呢？
“笨蛋莉莉丝。”
她低声自语，颤抖的声音无视物理法则波荡在真空的宇宙，让那个心爱之人的名字在自己的耳中回荡。
“莉莉丝......”
“我的...姐姐。”
仿佛听到了心中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随着微颤的指尖划过面容，少女淡漠的表情，彻底被歇斯底里的疯狂所撕裂。
“呜...姐姐...姐姐......呜啊啊啊啊！！”
毁灭无数世界的少女神明，宛若真正的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冷血无情的神性仿佛从她的身上消失，失去至亲的那份痛苦与孤独，夹杂着永生无法弥补的愧疚，彻底淹没了她的内心。
“对不起...呜呜......姐姐...对不起......”
带着自以为洞察一切的傲慢，自己亲手伤害了她，背叛了她，然后辜负了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结局会变成这样？
“原来，我和她...都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啊......”
少女用力的擦着眼泪，寂静的宇宙中，再也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啜泣声。
好想再一次躺在她的怀里。
想要她留在身边，想要陪在她的身边......
看着覆盖星球的重置能量悄然翻涌着，少女绝望的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
已经...够了！
1017终焉的抉择>>
“如果还能再次与你见面...如果能够再一次与你相拥......”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带着舍弃一切的觉悟，少女抬起了手。下一刻，一个和她完全相同的银发少女出现在她的身侧，与她抬起的右掌相合。
她创造了另一个自己。
并非凡人拙劣的克隆技术，以真神的权能将自我一分为二，分裂而成的两个灵魂从魂体到意识都不会有任何差异。
少女闭上眼睛，毅然斩断了此身概念与虚数之树的联系——在另一个自己尚未构筑完成之际，将体内的终焉之力剥离抽出，使之返还于这个现存的唯一终焉律者。
必须有一个终焉律者。
以无所不能的神权，少女将此刻的自己贬为凡人，让另一个“自己”重新成为了终焉律者。
神明的力量与权能，在她心中的分量不足那个少女的一丝一毫。
既然如此，不妨将其舍弃！
已经够了......终焉的权能也好，重置的使命也好，都已经足够了。既然她渴望的未来无法由自己达成，那就让自己也随她而去。
（姐姐，我来找你了。）
剥离一切超常识力量，化为凡俗之物的神明少女，爆发最后预留的能量，将自己推向正在重塑轮回的星球，化为万千法则能量的其中一缕，让意识融进了崩坏的重组模块中。
“......”
转瞬之间，覆卷星球的光尘便彻底消散，被留在空间断层的终焉律者也睁开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保留着刚才为止的全部记忆。她依然是她，维度唯一连接虚数之树的终焉律者。
她依然是缇娅娜，唯一的终焉律者缇娅娜。
脱离根源而自降为凡物的那个“自己”，却已经不再是她。
缇娅娜知道，那个“自己”刚才已经得到了解脱。但对于此刻真正的她来说，那个进入轮回的意识，就像是她的一个念头成了精，脱离本体逃跑了一般，与真正的她没有半点关系。
“做了件毫无意义的事呢。”
缇娅娜默默的注视着远方，轻轻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拭去了脸上不存在的眼泪。
“我还真是狡猾啊......”
在几秒前的自己进入重置系统的瞬间，轮回的重置模组已经驱动结束。
也就是说，在新纪元终结之前，她是无法再抓到几秒前的自己，也无法成为几秒前的自己了。
到这个时候，贸然发动时间法则干涉世界的重组，可不是高维观测者所容许的。
自己可不会像那个笨蛋姐姐一样，去赌观测者不会发现的微小概率。
几秒之后，少女的表情重新变得漠然。
所以，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涌动的感情被重新压抑下去，但那份心痛却永远撕扯着胸腔。
之前的“自己”，真的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救赎吗？
如果真的能暂时缓解这份痛楚，等到下一个轮回的终末，就由现在的自己去试试吧。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逃避会重复多少次呢？
............
“或许，我早该继续像以前那样，让‘此刻的自己’也成为逃避者的一员，偷偷进入重置的轮回秩序，至少也能抓住短短几十年的虚幻幸福......”
“...什么？”
“只可惜，你身上这几十万次的因果叠加，似乎已经到观测者们容忍度的极限了呢。”
上层星界的神殿之中，琪亚娜面前的银发少女，忽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琪亚娜疑惑的注视着少女，少女也微笑的看着琪亚娜。
交错的视线中，双方完全一致的样貌倒映在彼此的瞳孔里。
“我改变主意了。”
银发少女忽然说道，抬起一根手指。
“比起苍白的语言，果然还是用更适合我们的方式吧。”
精纯的终焉法则能量，从银发少女的身上散发出来，在空中丝丝缕缕的编织起来，缓缓将琪亚娜的身躯包围起来，但却在触碰她的体表前悄然一顿。
“我可以将真相交给你，只需要一瞬间的信息共享就可以完成。但是，这份过于庞大的真相，足以碾碎你此世的思想和理念，彻底改变你的意志。”
“你也可以放弃真相，而我会继续告诉你其他想知道的事情。但无论你选择哪个，你都无法离开这座神殿......除非，你够能打败我。”
银发少女一脸淡然说道，看着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的琪亚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那么，选择吧琪亚娜。你是要以此生的一切美好记忆为代价，接受这份真相；还是选择保留自我，继续作为旁观者来见证一场终末的史诗？”
1018贯穿星界之矛
两个选择？
银发少女直言说出的一番话，让琪亚娜近乎停滞的思维重启，进而飞速的运转起来。
（她让我做出选择？）
不久之前，意识到自己绝对无法脱离这个高层空间的那一刻，琪亚娜本来已经放弃了思考，仅仅是顺着对方的思路，任由对方单方面的提问回答。
感受了少女干涉情绪的能力后，她已经认定了自己无法违逆对方——无论这个判断的念头是由她自己得出，亦或依然是少女对思维的操纵干涉，
都已经不重要了。
位格的差距已经明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崩坏掌控力虽能够击败律者，可放在眼前的女子面前却如同尘埃与寰宇的差异。
就像人类可以随意编辑计算机的程序，维度之上的存在想对下级物质做什么都可以实现。诸如身躯重构，记忆替换，思维改写这些基本的干涉，作为高位生命体的她，是真的可以将琪亚娜拆成粒子当积木拼搭或是揉成橡皮泥，这是她已经亲身体验过的事实。
总之就是，无论对方想要她怎么样，都是只需一个念头的工夫，完全不需要多余的行动。就像一个人打算从地上捡起一粒沙子时，可不会提前向沙子询问，去征求沙子的同意后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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