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给一些字祷子进行了‘染色’，这样就能够让露娜也可以用肉眼看见。刚刚展示的是字祷子在干扰网的作用下，标记从其上剥离，快速回归为无特征字祷子的过程。”
“那么干扰网又是什么？”
“一种需要多个部分并列运行的机关网络。”
艾希瑟琳像是托着什么一样，掌心朝上平摊，悬置于露尼西亚面前，没过一会，空气中无形的字祷子便被染上了各异的色彩，在艾希瑟琳的掌心组合成了半透明的三维图形，展示着某种放置着多个锥形物件的街道示意图。
“像这样，用具有和空气中字祷子进行共振功能的机关节点，布置在街道的各个位置，形成一片由机关节点围成的区域，就可以按照布置者的需要，对于进入区域之内的字祷子进行特征的消除或者附加。我们现在便处在这样的一个干扰网之内。”
露尼西亚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换句话说就是可以抹掉痕迹……也就是说这附近有他们的据点吗？”
“严格来说，这一片地方应该都是‘它们’的据点。”
露尼西亚不由得仔细环顾起这里，这片其貌不扬的街道。
不，其貌不扬这种词语完全不合适，这里甚至比水车渠更让露尼西亚觉得破败，哪怕这里比起水车渠来说用上了更多的石质建材。
这条街在地图上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皮尔克大道。
作为诺萨维最主要的街道之一，这条大道包括其分支，近乎串联起了整个诺萨维四分之一的面积，然而在漫长的时光中，尤其是在烈阳已熄、蚀日当空的现在，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烙印在地图上的名字。这条街道，连带着它所串联起的区域，如今一同被称作“北区”，作为诺萨维这座城市中的禁忌之一。
人们不愿踏足这里，于是，时光便化作了不断下行的螺旋阶梯。
房屋垮塌、地面破裂，水车渠那样的地方姑且还是人类生存的集落，而北区这里，比起城市来说，更像是废墟的集合体。
尚且拥有门窗的建筑都无一例外的将其紧闭，而那些连门窗都失去了的，则用模板和废纸将空洞一层一层的糊上，将内与外隔绝开来。
明明只是隔着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却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些房子……真的有人居住吗？这样不管怎么看都没法出门吧。”
“有的。”
露尼西亚原本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艾希瑟琳居然给出了解答。
“能检测到生命反应，强度偏弱，数量不多。”她顿了顿，眼中金色光芒点点闪烁，接着说道：“出行则是依靠地道——几乎所有房屋中都有通往地下的空洞，由于距离和阻隔的原因，难以对地下结构进行绘制，抱歉。”
“没关系，我只是好奇而已。”
人们通过房屋中的空洞，进入早已被人开凿出的地下网络中，以此为依托进行移动，寻找食物，寻找生存的办法，这样的地方混乱、破败、无人问津、四通八达，的确很适合作为用于隐蔽行踪的据点。
“嗯……要是能找到谁问一问就好了，这种地方如果有生面孔的话也会很引人注目吧。”
“如果要收集情报的话，附近有一条还在运作的商业街。”
“哎？在这种地方？”
“不，但也离得不远。”艾希瑟琳摇了摇头“尤尔小街，从地图上来说，是皮尔克大道附近唯一还有商店营业的街道——并且，占据着地面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出入口之一。”
第十一章 救济（其之一）
尤尔小街——正如地图上标注的这个名字一样，这实际上是一条非常小的街道。名义上是商业街，但只有不过五家店铺而已，其他的则大部分是停止使用的房屋，维护的状况也完全不比刚刚看到的皮尔克大道要好上多少。
一家面包店，一家杂货，一家肉类和蔬菜都有售卖的食材店，一家提供箍桶、修理业务的铁匠铺，再加上一家破破烂烂的酒吧，这些就是整个尤尔小街上的所有店铺了。
话虽如此，明明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半夜，这条街上的人却不少。
他们看起来和埃尔南德商业街上漫步的顾客们有着很大的差别——不同于那些神情各异的人们，在这条尤尔小街上晃悠、捡拾杂物、排队购物的人们，他们看起来有着一些让露尼西亚颇为不安的统一性。
带着兜帽或是面具，不愿意用真面目示人。
神情麻木或者狠戾，脸上的表情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是神情正常之人。
人群就像自然而然的进行过区分一样，那些脸上多多少少有着疤痕、身穿简陋皮甲、光明正大的拿着武器上街的人，他们的周围始终存在着一条真空区，其他人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靠近他们半步，或是出于畏惧，或是仅仅不想招来什么麻烦。
这不由得让露尼西亚皱了皱眉头。
哪怕隔着数步之遥的距离，她也能够清楚地问道，从她身边擦着过去的混混模样的男子，他扛着的马刀上有着淡淡的血腥气，那不是每次都手下留情能够沾染上的气味——至少也要沐浴过四五人的鲜血，才能够留下这种气味的烙印。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艾希瑟琳还算好的，她至少披着可以遮掩住容貌与身形的斗篷，和那些街上漫步的人们差别不明显，而露尼西亚就显得实在是太过光鲜而引人注目了。
对于这样一个外来者，一道又一道的目光几乎是毫无遮掩的投了过来，或是贪婪，或是畏惧，或是刻意的打量，不仅是朝着她本人，也有的投向了她手中拎着的行李箱，而这一道又一道的目光毫无疑问的加剧了露尼西亚的不安和烦躁。
就在她思考着该找哪一家店铺进行询问的时候，原本沉默的人群却突然骚动起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骚乱由四点钟方向产生——露娜想要过去吗？”
“只是很在意……”
露尼西亚一边小声回答着，一边挥手拨开人群——她背在身后的“伸冤者”在这种时候便展现出了十足的作用，无论被她挤到一旁的是谁，只要看到那把一人多高的巨剑，马上就会很识相的退到一旁，露尼西亚便轻而易举的挤到了喧闹起来的人群最前端。
面包店的店主正用力挥舞着那只宽厚健壮的胳膊，一拳又一拳的砸下，砸在一个衣着残破的少年脸上，那张枯瘦蜡黄的脸被打的青紫浮肿，鲜血不停地从鼻腔和口中喷涌出来，连牙齿都被打成了碎片，正顺着血液一起流淌出来、四下飞溅着——即使如此，少年也没有求饶，但这并不是因为倔强和坚强。
露尼西亚看得出来。
他只是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而这距离人群开始骚动的时间还没过去两分钟。
换句话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在以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的状况在挨揍。
几块干瘪坚硬的黑面包散落在一旁，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不言而喻，但即使如此，露尼西亚还是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等等，等等！”
她扛起旅行箱，一手牵着艾希瑟琳的手掌，一手架在身前，大步走了过去，全然不顾艾希瑟琳和周围围观的人们如何投来诧异的目光。
面包店的老板仅仅是抬眼看了一下，便重新低下头，继续举起拳头想要挥下下一击——露尼西亚并没有给他这么做的机会，那只蓄势待发的手掌迅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不算用力，但又的确制止了他的行动。
“……教训偷面包的贼，应该算不上什么错事。”
面包店老板哼了一声，一边抽回手，一边冷冰冰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对于他这样阅历丰富、敢在皮尔克大道那种地方附近开店的人来说，露尼西亚这种人虽然罕见，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接触过，他清楚对方行动的理由，也知道该怎么打发这种人，尤其是在对方看起来实力很强的情况下，让矛盾升级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适可而止就行了吧，你想要杀人吗！”
“哼。”面包店老板看起来对露尼西亚的说法不屑一顾，“这小子是难民，不是从普洛西就是从兰门来的，既然市政厅已经给他们发放了救济，还有什么理由跑到这里来偷窃？马里艾的法律可不适用于难民，我就是当场把他打死，也没有任何责任。”
“难民……”
就在露尼西亚咀嚼着这个词语，满脸疑惑的时候，她身后的人群却开始欢呼和叫好起来。
她回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人们——无论是充满麻木的人们还是一脸凶恶的人们，他们都毫无疑问的赞同着面包店老板的说法，要么小声的讥讽，要么大声的嘲弄，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对盘踞于此的地头蛇的敬畏，对于露尼西亚这个外来者的排斥，还是单纯发自内心的支持他的说辞。
“行了，既然你要保这个废物，那你就要补偿他造成的损失。”面包店老板哼了一声，用大拇指指了指掉在地上的面包，以及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摊位。
露尼西亚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他那副吃准你了一般的表情，默默地从荷包里掏出几张伊尔。
……
当从人群里挤出来、重新回到皮尔克大道的时候，露尼西亚的身上已经远远不止有之前那么多的行李了。
“无法理解。”艾希瑟琳歪了歪脑袋，“只是赔偿就算了，不仅什么情报都没问到，为什么露娜还将整个摊位上的面包都买了下来？”
“大多数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选择偷窃食物吧？”
“一般来说会选择金银。”
“嗯，就是这样吧，既然是饭不够吃，那应该不会只是一个人仅有的问题——”一边说着，露尼西亚一边让背着少年的那只胳膊晃动了几下，顺便调动起体内已经恢复的祝福能量，化作白色的光晕覆盖在对方身上，“——还有意识吗？还能不能说话，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啊……”
过了好一会，少年才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见此情景，露尼西亚便找了处半倒塌而没有被封闭起来的废弃房屋，一边将行李和少年的身体放在地上，一边继续用圣疗治愈着对方的伤势。
看着那些笼罩在光晕中的新旧伤口，那张因为营养不良而枯瘦蜡黄的面孔，露尼西亚只觉得，一股无声的叹息正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
第十二章 救济（其之二）
在无光的黑暗中，意识一点一点的下沉着。
过去的记忆就像是走马灯一样，一幕接着一幕，飞快地从下坠中的自己眼前掠过，即使自己能够清楚地认识到那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对应着什么，对应着自己短暂人生中的娜依处经历，眼前却始终模糊不清，伸出手去，想要从那些画面里抓握住什么，也终究只是一场空。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离那段日子太过遥远了。
往下看去，眼前便不再是那些模糊的影像，在自己无限下坠的彼方，等待着自己的是无垠的黑暗，空洞而冰冷，那里没有任何事物，完全不同于自己曾经知晓的死后世界的景色。
——流往魂之海的河川呢？引导灵魂的渡船呢？管理灵魂往来的引路者呢？
只觉得诧异而费解，以至于双眼不由得紧盯着那里，那黑暗的尽头。
能看见什么。
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什么。
——……旋涡？
就在他想要继续注视着那里的时候，一股难言的吸力却从头顶传来，将他的身体牵扯着，飞速往相反的方向飘去。
……
世界没有在双目的一开一合间发生变化。
一切依旧是原先的模样。
被黑色太阳占据的天空、破败而倒塌的房屋、虚弱的呼吸还有疼痛而无力的身体，一切都和自己因为痛苦而闭上眼睛之前别无二样。
多么让人失望啊，不是吗？
如果一睁开眼睛，发现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自己正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周围依旧是自己所熟悉的模样，该有多好？
就在少年失落着，想要像往常一样，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卖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双陌生的手却从身旁扶住了他。
“等一等，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要再过一会才能活动。”
他吃了一惊，不由得转过头去，却看到了两张完全陌生而又十分相似的面孔。
——是双胞胎姐妹吗？
“你们……？”
少年疑惑的开了口，他的声音里难以隐藏的充满着疲惫和虚弱，眼前的女子轻轻伸出手，比了一个手势，让他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我是露尼西亚，这位是艾希瑟琳，我是隶属于光辉神庭的骑士，她则是我的协助者。”
说到这里，露尼西亚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艾希瑟琳，而后者只是简单的用金色的双瞳回望过去，并没有对露尼西亚的说法提出任何异议。
“光辉神庭……的人……？”
听到露尼西亚的话语，少年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一束火苗一般，忽的明亮起来。
他顾不得露尼西亚的嘱托，也顾不得她诧异的眼神，就这么拖着伤口刚刚愈合而仍未从虚弱中脱离出来的身子，朝着露尼西亚双膝跪地，弯腰垂首，一手在胸口点着雪花的图案，一手在半空书写起象征死与新生的记号。
露尼西亚当然认得这个动作，这毫无疑问是死亡与冰雪之女神露西信仰中的顶礼，是死亡与冰雪之女神的信徒只有在感激至深、崇敬至深、以全心全灵有求于人时才能使用的顶礼。
这不由得让露尼西亚吓了一跳，她赶紧一手扶起少年的身体，制止了他完成整套顶礼的动作。
一方面，少年还没有完全从伤势和虚弱中恢复过来，很可能因为激动和用力过猛背过气去，就连露尼西亚也无力回天；另一方面，露尼西亚并不觉得自己担得起让对方顶礼相待——被行以顶礼的对象，要么是死亡女神教会中的主教级的人物，要么是救命恩人一级的存在，虽说露尼西亚的确救了对方一命，但她没有觉得那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情。
“拜托了……信仰光芒的骑士大人……”
说着说着，少年的眼中竟一股一股的落下泪来。
“请帮帮我们……”
“好啊。”
回答来的是如此迅速，如此突然，以至于少年仅仅是愕然的抬起头，甚至连要擦掉眼中的泪水这件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然而，露尼西亚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就仿佛只是理所当然一样。
怎么会是理所当然？
不知道理由，不知道内容，不知道是否会有回报，仅仅是因为眼前素不相识的人请求帮助，所以就愿意提供帮助——在现在的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存在吗？
面对少年那充满了困惑、不解甚至于茫然的表情，露尼西亚仅仅是笑了笑，一边用手帕帮他擦去泪水，一边取出面包和水壶。
“有什么不可以的？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再好好和我说说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帮助。”
……
“所以，其实是没有饭吃了吗？”
“嗯……”
在面包和神术的双重作用下，少年已经稍微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于是露尼西亚也失去了特意扛着他走的理由，专心致志的对付起那大包小包的行李。
“那些面包是……？”
“嗯？你那里不是缺少食物吗？所以我就把之前那家面包店所有的商品都买下来了。虽然不知道你那里究竟有多少人，不过应该也能先满足一部分吧。”
“什……”
上一篇：斗罗：看我日记，她们疯狂开挂
下一篇：孤独摇滚，凉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