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少女会梦见弥赛亚吗？ 第36章

　　不管哪个看起来都很可疑，也有可能会造成现在的这般事态。

　　——不过……姑且算是好事吧……

　　“喂，你还想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就在露尼西亚苦苦思索的间隙中，赛斯汀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将她的思绪唤回了现实。

　　“就到刚才位置？”

　　“你还真是悠闲。”赛斯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当然，脸上的喜悦并未减少，“难道说，在我不在的时候变得松懈了。”

　　“怎么可能嘛，那种事……”

　　“那就更认真一些。”

　　“黑召刃”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剑，那柄环绕着荆棘，名为“厌世者”的骇人黑剑。

　　“接下来，你将会如愿见识到‘死灭剑’的全部。”

　　名为“复仇”与“残响”的破灭足音。

第三十七章 无限之影沼

　　——要来了。

　　交织在心头的情感可谓五味杂陈，既有恐惧又有兴奋，心脏卖力地鼓动着，连带着身体一并微微颤抖着，从头顶到足尖，每一处都仿佛在与眼前的她接吻，与她那磅礴奔流的力量亲密接触，混杂着臣服与抗争，欢悦而畏惧的颤栗着。

　　——要来了！

　　抬头挺胸，握紧剑柄，打起十二分的力气，用最棒的状态去面对她。

　　可以胆怯，可以惧怕，唯独不能真的退缩，这不仅是对于自己的无礼，也是对于对方的无礼。

　　毕竟，看啊——拥有着那样骇人力量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自己的一切展现出分毫恐惧。仅仅是仰仗，仅仅是认可，仅仅是为之欢欣鼓舞，仅仅是以其全力以赴……

　　仅仅是，毫无保留的将其展现于天地。

　　——咕噜。

　　不由得吞咽唾液。

　　原本略带甜味的液体现在却是散发着丝丝微苦，原因无他，唯一的可能便是因为眼前之人。“黑召刃”赛斯汀·佩兰西汀，自己的“姊妹”，自己的“前辈”，自己的“师傅”，自己的“初恋”，哪怕再力量上尚有保留，在气势上却是已经毫无抑制的发散于世界。

　　只是凭借着那过于强大的存在感，空气便在视觉中变得扭曲，天空中乌黑的云层仿佛被黑洞所吸引，逐渐聚集、纠缠、搅拌成了硕大的黑色漩涡，她足下的大地被那份磅礴的存在感寸寸撕裂，无论砖石还是草木，无论生灵或是死物，无一例外，无一幸免，它们的命运殊途同归，皆为尘土。

　　这便是“黑召刃”。

　　招来破灭与死亡的漆黑之剑。

　　非是赛斯汀不愿意有所收敛，说实话，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让人烦恼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并不希望变得这么引人注目，然而不这么做不行。

　　如果说“混沌”式的精髓在于“诡谲”、“莫测”，那么“复仇”式的精髓就在于“气势”：无论力量大小，无论技巧强弱，只要在气势上无法做到火力全开，就绝对没有可能掌握这一式剑技。

　　相反，如果能做到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

　　光在聚集。

　　——否。

　　聚集的不是光芒，那蠢蠢欲动的是光芒之外的事物，是绝对无法出现在光芒之中的暗影。它们蠕行着，纠缠着，宛若云雾，又宛若泥沙，更像是某种拥有生命的事物，因为它们自己的理由聚集于此，聚集于那漆黑的剑刃之上，化作能够劈开云层、斩裂大地的影之刃。

　　巨剑端举，高举——

　　重重劈下！

　　——啊……

　　意识在一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向着侧边跃起，长期的训练中养成的应对战斗的肌肉记忆，在这种情况下相比大脑更加可靠。

　　却也终究无法完全闪开。

　　右手的尖端先是麻痹，而后传来的便是剧烈的痛苦。

　　哪怕肌肉已经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的确完成了有效的回避动作，其结果依然是无名指末端蒸发，小指整个消失，留下两截弥散着阴影的断面，那黑色如同黏腻的砂砾，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徒留疼痛残存。

　　露尼西亚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幸与懊悔。

　　毕竟，对于视线里残留的“那个”来说，这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黑色的断痕直贯大地，哪怕不用刻意回头，也能够明白刚刚的那一击恐怕规模远超自己的想象。深不见底的沟壑烙印在脚下，弥散着影子的星点，恍若现世与冥土的狭缝。

　　“断头”。

　　未曾听闻，而是在刚刚尝到的攻击中所明白的，这一剑的名字。

　　——还没完！

　　完全看不见挥剑的动作，下一个瞬间，宛若巨浪版磅礴的影之洪流已经紧逼到了眼前，想要在身体腾空的情况下闪避这一击几乎不可能办到，哪怕体能的确得到了增强，在半空中自由行动这种事情对于露尼西亚而言依旧是只存在于理论当中。

　　就在她勉强将白刃架在身前的同时，阴影的洪流也如期而至。

　　——……？！

　　手上并没有如同预料般的沉重触感。

　　那浪潮般的阴影之海只是徒有虚表，剑刃接触的不过是一触即碎的镜花水月。

　　轰——！

　　一步踏出，脚下的大地被撕裂粉碎，化作乱石林立的环形山，漆黑的流星撕裂了阴影之海，就在露尼西亚犹豫的片刻，赛斯汀的身影已经疾驰到了眼前，而后一剑挥下。

　　……

　　“大、大姐姐……”

　　“累了吗？”

　　“不是……你、你的手……”

　　手臂的断面流淌着晶莹的蓝色，漂亮的液体一路挥洒着，又在接触到地面的片刻消散无踪，仅剩下星星点点的沙尘。然而无论看上去多么美丽，少年卡洛斯也明白，那终究只是伤口，只是带来痛苦与死亡的痕迹。

　　“过一会就会好的。”

　　“但是……但是……”

　　“没事的。”

　　艾希瑟琳的语调里依旧带着冰冷无机的质感，而在那种无机感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本该不存在的温和，一如她安抚露尼西亚时的声音。

　　“你看，既不会疼痛也不会流血，真的没事的。”

　　她的心智中本没有这样的知识，如何安慰人，如何用温柔的语调和人谈话，作为一种用过即丢的废弃物，对于设计中的她而言，这些无疑都是无用的知识，即便如此，只要是在她需要的时候，那些知识与情感便都会如同泡沫般漂浮在心智的表面，等候着捡拾。

　　——为什么？

　　——不明白，思考也无法得出结论。

　　当然，现在也并非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

　　叮——！

　　伴着风铃般的轻响，紫色的长剑从眼前掠过，牢牢钉在砖石铺成的路面上。

　　“……看起来，你不是钢铁利维坦的人偶呢。”

　　黑色的剑刃稍有停顿，最终也没有离开它所寄宿的剑鞘，温和的静止在少女的手掌之间。

　　少女有着漂亮的粉色长发，有着清冷的面孔和纯净的蓝瞳。

　　仅仅是一眼，就让人觉得难以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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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环”。

　　刚刚那虚晃的一招，有着这样好听的名字。

　　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露尼西亚反倒是不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容貌上来说的话，和二人分别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但赛斯汀脸上的表情却是露尼西亚从未见过的，一种隐隐夹杂着躁动的兴奋。

　　这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露尼西亚认真想了想，应当是好事。

　　手上的白刃倒是始终没有被她纷乱的思绪所影响。

　　轻轻一点，一挑，而后斜向下斩。

　　明明是在没有重心可言的半空，露尼西亚的手腕却能那样灵巧的活动，那样沉重的挥下一剑。

　　影之海如同被戳在了痛处，那汹涌奔流的浪潮转瞬之间便成为了一触即碎的泡沫，崩散无形，重新归于大气中四散的字祷子，混杂在虚妄之中那真实的一击，并未能够对露尼西亚造成分毫伤害。

　　“铁流”。

　　——如果是衔接在“月环”之后的招式，大概会是这样。

　　如果说“月环”是以赛斯汀为中心，一个中央有空隙存在的扩散型圆环，那么“铁流”就是以赛斯汀为中心斩出的密度更高、范围也同样小得多的圆弧斩。

　　怀抱着这样的思路，尝试着用“伸冤者”来进行以点破面的攻击，通过将对等强度的武器斩在影之潮中最为薄弱的部分，以此来令整个影之潮的结构一时崩坏，从而瓦解这一次的攻击。

　　露尼西亚从不担心自己会在对于“复仇”式的判断上产生错误。

　　如果说“混沌”式是以精妙的剑法作为基石施展出的诡谲剑技，那么“复仇”式便是以磅礴的能量作为基石，通过令其凝聚、外放，从而挥舞出暗影之锤。力量方面相较于“混沌”式无疑要强上许多，而相应的，在精度方面就会有所降低，花样上也不如“混沌”式那样繁多。

　　如果能够用“混沌”式那样诡异的角度挥舞出“复仇”式的可怕能量的话，露尼西亚百分之百的确信，自己根本没有招架的方法，然而那终究只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易于学习的“混沌”式和“复仇”式都有着相当明显的缺点，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死灭剑”在“黑之静谧”中仅仅是作为入门剑法供人学习，更多的还是提倡成员们在此基础上发挥自己擅长的战斗方式，将“死灭剑”作为一种身份的标识和最低限度的保障。

　　毕竟，没有人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着这些后辈之中能够出现有着“黑骑士”对等天赋的剑士。

　　如果是，能够掌握“残响”的剑士的话——

　　——……？

　　颈侧的衬甲被切开，外侧静脉毫无阻碍的断裂，殷红的血液涌出断面，潺潺得往下流淌。

　　用于应对“铁流”的白刃，连收回的余力都没有，更不用谈去抵挡那属于“混沌”式的一剑。

　　——为什么？

　　在“复仇”一剑未尽的情况下挥出“混沌”，这种情况几乎闻所未闻。

　　就在露尼西亚一手扶住颈侧的创口，试图用“圣疗”来为自己止血的时候，赛斯汀那刚刚擦过颈侧的黑色长剑，再次不自然的扭曲起来。

　　暗影之潮凝聚成柱，自下而上的将露尼西亚的身体向着更高的半空冲刷，就在露尼西亚勉强架架住白刃，防止自己的身体在片刻间便被其切裂销蚀的同时，那道暗影之柱却如同炸裂一般分裂成了八道，化作八枚箭矢，从八个不同的角度向她射去。

第三十八章 你我剑刃倾诉之物

　　“咕……！”

　　钻心的痛苦从背后传来，炙热宛若烧灼般的痛苦随着那些腥而滑腻的红色液体朝下滚落着，从肌肤与肉块之间涌出，溅满那些华贵的带有刺绣的白色软布，染红那些银白坚硬的甲片——昂贵的铠甲并不能让这一击似乎并不存在，只能减轻它的力道，磨钝它的刀刃，让它无法一击便取走其主的性命，仅此而已。

　　速度取快者，力度取猛者，这一剑与之前的每一剑一样，都是浸淫在完美技巧下的产物。

　　“哈啊……哈啊……！唔！”

　　勉强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从那个被自己的身体砸出的凹坑中支起胳膊，强烈的眩晕感与背后传来的烧灼感一同搅拌着露尼西亚的神经，让她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她只能模模糊糊的从身体的状况来判断伤势，只是不知道为何，这种判断似乎变得比以往都更加清晰，仿佛是因为她对于自己身体的理解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这种事情至少在她的主观上并不存在，于是她便不再试图去解释那些。

　　背后被撕开了一道足够恐怖的口子，从侧肋的位置一路延伸到肩胛。

　　——没有伤到脊椎，肩胛骨上被凿出来一道裂口。

　　这不符合常理，比起这种无关紧要、只能影响她挥剑的伤势，赛斯汀毫无疑问更期望于一剑斩断她的脊柱，这样就算不至于取她性命，也能让她永久瘫痪，这场战斗的胜利自然也属于赛斯汀自己。

　　——盔甲的存在影响了手感，只是在最后才有机会发力……“保留战果”……

　　当——！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随着剑刃的交接回荡在二者的耳中，露尼西亚不得不狼狈的借着反冲力在地面翻滚着，才勉强免于被随之而来之第二剑枭首当场的结局。

　　背后那过于骇人的伤口沾满了碎石与泥沙，那些破碎的砖石镶嵌进肩胛骨上的裂缝之间，那种撕裂般的痛苦本应让她浑身颤抖、难以发力，甚至无法握紧手中的剑柄，露尼西亚却只是站定身形，那只本该与残废无异的手臂也正端正的举着，握着剑柄，用它原本已经无法完成的紧攥的力度。

　　就仿佛那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牵线傀儡的胳膊一样，本不应该动起来的臂膀似乎在被某种无形的螺栓控制着，被透明的牵线拉扯着。

　　露尼西亚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之人，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次剑刃交接的到来。

　　心无旁骛，眼中亦是目不斜视。

　　瞳孔之中凝视着的，只有那双眼睛。

　　被耀眼而怪异的金色填满的黑瞳，闪耀着激昂与冷漠这两种截然相反感觉的黑瞳。

　　——下一回合，就是最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