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对，对，看来老爹对这个职位的安全性也很有把握。”
“这个倒是能看出来。”
“能看出来啊？”
“父亲大人总不至于让我去送死吧。”
“这倒也是。城里的事情……”罗伊想了想，决定还是再交代一番，“……艾鲁穆城墙这块现在的负责人是谁？”
“还是巴纳德先生。”
“巴纳德啊……克莱蒙特呢？大牧师他负责的部分有变化吗？”
“没有，还是原来一样，负责主城门。”
“那行——听好了小米莱，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非常重要。”
“您请说，我正专心听着呢。”
“城墙那块的防务，你回去之后就不必关注了，巴纳德能做好的。”
“您的意思是？”
“你就负责宫殿那块的防务好了，固守庭内——算了，也不要太固守，至少做出在认真准备防务工作的样子。然后，如果察觉到有什么情况不太妙，就不要管什么防务不防务的了，也不要找人汇合，直接带着守卫宫殿的近卫队一起冲出城。”
“您这就是在说，特威克城必定守不住了。”
“我可没这么说过，这是以防万一。”
“您是个赤红神庭的牧师，侍奉战争与狩猎的神明，铁与血的君主，刀与剑的总帅，弓与弩的源头，一切征服的尽头，战神哈萨尔。”
“确实如此。”
“但您现在却想让同为战争牧师的我逃跑吗，兄长大人？”
“我也没说那是逃跑！”罗伊的语调不由拉高了一度，“那是战略转进！哈萨尔的教典可只说不允许在溃败时跪地求饶，没说一定要在大局不利的情况下死磕……总之，一定要死磕是教义里绝对没有的东西，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带着兵力转移，就当是为马里艾保存力量。”
“……”米莱亚姆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他的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看来也终归是感觉到了什么，“那您该怎么办呢，兄长大人？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在城外孤立无援、四面受敌的您岂不是会比我更危险吗？”
“你当你哥哥我是谁啊。”罗伊摊了摊手，“不死之身的罗伊·冯·伊瓦诺夫，单身游荡在马里艾周边十二年毫发无损的传奇人物……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这事完全不用担心。”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
“还有问题？”
“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实在不太明白。兄长大人去或者由我去，按照这个说法应该都是能够取胜的吧，那么兄长大人想必就不是因为担忧我的安全才不希望由我来领队，既然如此，真正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啊……你就当是直觉。”
“直觉是说……？”
“不担心你会因为夺取阵地而出什么事，但直觉告诉我，肯定最后会出什么问题。”
他不能把真正的理由就这样告诉自己的弟弟，米莱亚姆是个虽然不想他一样性格鲜明冲动，但却一样耿直的人，倘若他知晓了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会做出什么举动来，而对于经验尚浅，技不如人，并且没有直接证据的他来说，这样做有害而无益。
“啊哈哈……”
“得，你这是不信了？”
“也确实不能说就完全相信了吧，毕竟兄长大人说的确实有些……”
“有些啥，缺乏说服力？”
“确实是这样，兄长大人可是常有说些不着调的事情，最后搞得什么事都变得收不了场的情况呢。”
“呃，嗯，你要这么说……”
这下子，罗伊觉得自己得好好想个理由出来，不然没法把眼前这位少爷乖乖哄回去了。
“……不过，我相信兄长大人。”
“啊？”
“兄长大人至少一定是为我着想才会这么说的，所以我会相信兄长大人的判断。”
米莱亚姆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金属，递给罗伊。
这是一种出土于马里艾境内的遗物，纳萨兰王国早期，那魔法文明最辉煌的日子里，这样的金属令牌被大量制造出来，它们的功能十分简单，仅仅是一种将两块贴合在一起便能确认真伪的物件，即便如此，不管是后来衰落的所谓古纳萨兰王国，还是如今徘徊在马里艾境内的任何一个个体，都没有仿制这种小小令牌的能力，也正是因此，马里艾王国中常常将这些出土的令牌直接挪为己用。
“……唉，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把胜利带给你了。”
罗伊将半块令牌从米莱亚姆手里接过，试着做出他一如既往般的招牌笑容。
“那么我就像往常一样看家，等着兄长大人得胜归来。”
第二十二章 背叛者的晚宴（其之四）
“……不如就把我扔在这，让我自己发信号找人来救援算了。”
依然被露尼西亚抱着的“仲裁者”看上去颇为为难，很显然，她一点也不喜欢如此的接触模式，尤其是对方还是不久之前仍在敌对的陌生人。露尼西亚和艾希瑟琳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有艾拉在队伍最后，时不时因为二人过近的距离脸上一黑。
“那可不行。”
露尼西亚自然是干脆果断的拒绝了。
“我们还要去找赛斯汀姐呢。”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啦，快放开我！”
“只要以交还战俘作为借口的话，就算是自成一派、盘踞于此的钢铁利维坦，想必也没有理由拒绝我们吧。”
和露尼西亚这种温和人物不同，艾希瑟琳则是冷静的指出莉亚·埃法叶瑞特身上实际存在的价值，意图让她干脆放弃一切挣扎的借口，老老实实接受胜利者们的安排。
“那我就是人质了吗？！”
“没错，你是人质。”
“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的话，我就把你剩下那一手一脚也卸下来哦？”
“这就是虐待俘虏了吧？！”
艾拉则干脆就是以一种让人心里发毛的笑容直接进行威胁了。
“行了行了，不要再吓她啦。”
露尼西亚则是拍了拍“仲裁者”的后背，像是要安抚她一样。
脚下没有道路，只有荒芜而干枯的土地，微黄的浅草缺乏生机，天上是虚假的天盖，扭曲的蚀日与幻惑的血月轮回交替，远方遥遥传来了终北的冬风，风里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炮火，兵戈，亡魂的啸叫，与其说这是一场旅行，不如说是行走在恒久冥府中的酷刑。
即使如此，在这二友一敌环绕的路途中，涉世未深的少女依旧挂起了微笑，她的双目璀璨生辉，像是连这种凄冷的风景都能让她感到惊异和震撼。
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那张面孔，莉亚·埃法叶瑞特再次将脸偏向一旁，不再去看那带着磨痕的胸甲，亦或者少女的脸庞和脖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真是个怪人。”
“怪吗？”
“很奇怪，非常奇怪，莉亚无法理解。”
“该说是理想主义呢，还是温柔呢，又或者是乐天派呢，但又好像一副很坚强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怪人。”
“因为不是在说怪话，所以就饶了你好了。”
“呜哎？！”
艾拉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又把莉亚吓了个够呛。虽说穿着装备、四肢齐全的时候，她便是战阵的撕裂者，战局的颠覆者，是能够单兵扭转局势的超级兵器，然而在没有力量的现在，她作为机械所拥有的性格，那种又齿轮咬合所模拟出的人性便清晰地凸显出来。
三人的脚步声回响在空阔的原野上，与遥远彼方传来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首后现代式的乐曲。能看见，缓坡的另一侧，纯百高耸的墙壁屹立在那里，那便是长久保护着古都特威克的墙壁，能看见模糊的黑影，巨炮屹立于那里，意图征服这堵从未被攻破的防线。遥远的黑烟四处升起，让入目所见之处的世界如同蚀日下的废墟。
“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很奇怪就是了……”
“和那个赛斯汀说的一样，真的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哎，赛斯汀姐……？”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像她说的一样的人的话，”莉亚重新将脸转过来，认真地盯着露尼西亚，“那她一定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人。”
轰——！
巨大的轰鸣声自远方传来。
首先是闪光，而后是声音，紧接着，便是从那方向吹来的一阵微风——那是经过遥远距离后被无限减弱力度的冲击波，以至于抵达露尼西亚等人之处的时候，便只剩下如同冷风般的触感。
轰————————！
随后，又是一声，这一声要远响于之前的一声，连带着撕裂音障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随后吹拂过来的也不再是微风，是一阵呼啸而过的冷流，直扑在一行人的脸颊上。
几人对视了一眼，立刻加快了脚步。
……
………………
………………………………
“试射情况如何！”
“没有异常。‘朱庇特’运作情况良好，炮管、加速器、基座供能部运作率为百分之八十二、百分之八十八、百分之七十九，均高于预定值。”
“很好！那么第一炮的状况如何！”
“供能正常，炮管与预定计划一样进入过热状态，炮管损坏率百分之一点二，低于预估数值，现在正在进行冷却作业，下一炮将会如期发射。”
“啊，不，不，您知道的，我的助理，我问的不是‘朱庇特’的情况，告诉我，咱们这枚烟花有没有让观众们感到满意？”
“歌剧院”露莎·埃法叶瑞特换上了一身全新的礼服，无论那身男性化的黑色燕尾服，还是燕尾服上那些赤色缎带，黄金勋章，肩章，胸针，衣角的细细金链，就连她双足上如同长筒靴般挺拔的黑色推进器，如今都被擦拭的闪闪发亮，仿佛她现在并非身在战场，而是位于最顶尖的社交场，在举办她别开生面的新作发布会。她的服装压抑着她疯狂的本性，她始终坚信自己是个追求完美的艺术家，一如她被给予的代码，一如她瀑布般华贵的秀发。
她的副官则一如既往的无视了主人那副浮夸的言谈举止，只从对话中筛选出可以称之为有效信息的部分，于心智中翻译之后，再予以回应：
“试射炮击被魔法屏障所阻挡，复合法术护盾直接弹开了第一发试射用的钨弹，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那第一炮？”
“击穿了魔法屏障，但钨弹被大幅减速，之后未能对艾鲁穆之墙造成损伤。”
“和预估的没有区别。”
“如您所见。”
“看来观众们非常满意这发烟花！”露莎一脸陶醉般的张开双臂，“如此郑重，如此谨慎，纯净无暇的艾鲁穆，今天也正以最大的热情来参与本场演出！身为院长的我真是感到万分荣幸，竟能与这般名角演对手戏，实在是让人兴奋！”
“如果继续提高功率的话，只要将备份炮管也考虑在内……”
“没有意义。”
热血和疯狂的言语一同消散，露莎又一次变回了那位男装淑女。
“您没听过吗？那个城墙可以自动再生，只要无法一次性将其彻底毁坏，游走在城墙内部的魔力核心就能够源源不断的汲取大魔网残骸中的魔力使其复原。啊啊，还记得曾经，无数优秀的演员聚集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无不是这一幕人生戏剧的绝佳舞者，魔力便是他们的演技，他们的衣装，那幕剧的名字便叫做《纳萨兰》——虽然他们最终还是令人遗憾的退场了，不过这片土地上总归还是留下了他们出演过的痕迹。
对，没错，对了，艾鲁穆之墙便是用于保证首都荣光的绝对防线，既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壁垒，也可以说是王国的荣誉，是王族威信的象征——啊啊，惋惜，真是惋惜，无论是王国中的哪一位名角，无论是王还是子民，无论是天才的传奇法师还是尘土般的废人，没有人最终获得了永恒，旧时代魔网大崩溃之后，古王国的颓败不可避免，您瞧，这座城里最后只有一堵墙永垂不朽咧！”
她的欣喜是病态和癫狂的，这一点恐怕没有人会否认，无论是她的副手，她的长官，还是她的共事者，或许她的妹妹有可能是个例外？
“所以，您的指示是？我个人的建议是，可以用能够二次加速的弹头进行抛射，通过转向的方式直接轰炸城区……”
“没有意义！”露莎粗暴地打断了自己的副官，“现有的弹头储备允许我们如此奢侈吗？如果拿不下防线，摧毁几间民宅有什么用？行了，剧本已经定好了，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让那些演员去做多余的事情。行了，行了，赶紧汇报下一个，那些拿着刀剑要来找我们麻烦的小演员们呢？”
“正在赶来，大约一小时二十分钟后将会接战——他们提速了，时间前推二十分钟。”
“整整一小时！那就让莉亚……对了！莉亚呢！莉亚的情况呢！汇报！”
“‘仲裁者’阁下的下落目前依然不明。”
“那就把侦察者集群从森林那获得的情报全都告诉我，不要隐瞒任何事情！”
“是。在拉夫凯大森林节点回收了部分随行傀儡的残骸，作战记录仪的数据表明，它们最后遭遇了‘纳特亚的遗产’，并与其亡灵部队进行了交火。在战斗进行了十五分三十一秒的时候，‘特别监视对象一号’与‘特别监视对象二号’，再加上一名不明人物进入了记录范围之内。”
“怎么人数还增加了？”
“歌剧院”显然是愣了愣，这情况和她听说的有些不太相符。
“在诺萨维的战斗之后，新增加了一名合成人女性作为‘特别监视对象二号’。”
“行吧行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谁？”
“不明。”
“那可就无法判断他的……是他还是她？还是它。”
“是女性。粉色短发，体格偏瘦，身着皮甲，佩戴双剑，详细的影像资料随后会发送给您。”
“女性啊——继续。”
“是。从神情判断，她们并没有预料到交火中的状况，在短暂的停滞之后，由‘特别监视对象二号’和未编号对象进行掩护，‘特别监视对象一号’与‘仲裁者’阁下直接进行了交战，随后四者一同在混战中进入了森林深处，近卫傀儡没有能够匹敌她们四位的机动性，因此我方无法确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特别监视对象一号’……露尼西亚，露尼西亚·阿格丽斯……行，好，我没意见，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剧本上没有她们的位置，但看来我别无选择，只能把妹妹交给她们，毕竟如您所见，我现在脱不开身，没法亲自去演一个白马骑士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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