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少女会梦见弥赛亚吗？ 第59章

　　那预兆着什么？只有在幸存下来的生者们将视线投射过去的时候，才明白其含义：就像是无形的什么从高空中坠落，天盖、城市、直径五公里的正圆型，以及其内部的所有生者死者，全家都变成了那少许凹陷下去的坑洞内、光滑如境的底面的一部分。

　　并没有用上任何能力、道具和赐福，非常简单直白，这落在大巫妖亚历克西斯右侧、将其仪仗队残余部分的四分之一完全消灭的一击，仅仅来自于单纯的力量，一种以意识牵动就能发出的力量。

　　这是在测试自己的程度，亦是一种示威。

　　直到此刻，大巫妖才终于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抬起头，用冰冷幽绿的火光去凝视那存在。

　　那漂浮在空中的“某物”，则将右手掩在“面前”，掩住本该是嘴巴的那个位置。一条裂缝从手背上张开，露出了嘴角没有弧度、上下各有四十颗牙齿的人之口。

　　“████████，我浣犵殑涓鍒囬兘鏄祝福函鍑鑰屾湁缃殑搴斿綋琚你??鍒ょ殑浜嬬墿鍥犳?锛屼粎浠ｈ〃鎴戠殑绁炴槑锛屼綔涓虹撼钀ㄥ叞涔嬬帇銆侀┈閲岃壘鐨勬敮閰嶈 呫 佸叞闂ㄧ殑瀹″垽鑰呫佺吉鍏板痉鐨勬瘉鐏?呫佹柉鑿茶鎻愮殑缁堢粨鑰呫佸崄浜岀鐨勯瑕嗚。”

　　【亚历克西斯，你的一切都是纯净而有罪的应当被审判的事物。】

　　【因此，仅代表我的神明，作为纳萨兰之王、马里艾的支配者、兰门的审判者、缪兰德的毁灭者、斯菲诺提的终结者、十二神的颠覆者。】

　　【我将向你献上祝福。】

第二十九章 命运相遇之地（其之五）

　　异物轰然坠地，巫妖徒步前行。

　　至于那些亡灵，不管是低劣的行尸还是骷髅，又或者强大骇人的死亡骑士，全都不约而同向后退去——当然，其中肯定且必然的有“亚历克西斯之命令”这一说，虽然实际上它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它不想被打扰，不过要说实际上的理由嘛……那就是它们本能的畏惧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对于超越者的战场来说，它们的存在毫无疑问属于多余的一部分，因此不管它们现在要做些什么，是拔剑自刎呢，还是奋勇战斗呢，又或者是转头逃跑呢，甚至是放下武器开始跳舞也可以，因为不会有人去看着它们，不会有人在意它们的存在，谁又会去在乎一阵风带过去多少灰尘呢？

　　沉默，无论有序还是无序，最后笼罩于此的东西都只剩下沉默。

　　逃窜的蝼蚁，对峙的二者，不管哪一个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一者从原本格莱雯穆尔宫的方向向前迈步，一者从艾鲁穆之墙的方向向前进发，倘若论其体积，都算不上巨大——其中一个是两米一的高度，另一个至多也不过两米二，都是近似于人形的存在，即便如此，这个世界亦是不敢小瞧了它们，仅凭这二者光是走过便会扭曲悲鸣的空气便能看出一二。

　　在皇家庭园——或者说原本是皇家庭园，现在仅仅是一个充满了恐怖而怪奇的植物的废墟——的边缘，二者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超过五米远。于是它们站定脚步，依然沉默不语，并且开始凝视对方。这种打量并非是基于物质性，毕竟那一个是巫妖，一个是眷族，一者的眼球早就腐烂的连半点残骸都没剩下，一者虽然身上长满了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的眼球，却唯独在最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空空如也，即是说，它们都没有可以正儿八经被称为“视力”的东西，它们的彼此打量也就当然不是基于视线，而是气势上的对撞。

　　这当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它们对于那些并不够强的存在视若无睹——因为那些存在原本就不在它们的感知范围之内，只有拥有一定气势的事物，才能够在这些上级存在的“视野”里获得一席之地。

　　它们一个手握血、肉、骨骼、眼球和纯金锻铸而成的权杖，看上去活像是把几个活人和黄金融在一起，炼成了这一诡异古怪的物件，它们中的另一个则拿着一根法杖，一册书卷，法杖的主干由数根人类手部的骨骼互相抓握拼接而成，顶部的位置也并非常见的宝石或水晶天球，而是一个被层层环绕的锈蚀铁钉以及链条封死的大脑，那册书卷也并非朴实无华的东西，既然是属于大巫妖格外重视的事物，自然有其独特之处——厚重的黑色皮革包裹成封面，在封面之上，一枚风干的舌头被牢牢钉在那里，现在已经无人知晓这枚舌头的原主属于谁，不过对于那些博闻广见的法师而言，仅此特征便足以让他们开始神经紧张，弱者则已经要魂飞魄散，开始思考怎样逃跑了。

　　双方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谁也没有说话，对于早在不知道多久以前就知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宿敌来说，现在这一时刻只不过是命运里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又何必对此作出评价，说些只显得白费口舌的话语？

　　只不过，目中无人的大巫妖亚历克西斯·彭特利尔，现在反倒看上去更加专心致志一些——当然，并不是对眼前敌人的专心致志，而仅仅是对战斗，对排除障碍的专心致志——而在其对面，那个曾经、或许、大约是卡瑞达·冯·伊瓦诺夫的怪物，如今却显得心不在焉。即便它的面孔没有朝向其他位置，它的力量没有多泄露出一丝半点，依然能够让人感觉到，它的注意力并非完全集中于眼下的对峙中，而是不由自主的发散到其他地方。

　　当然，它的对手并不在意。

　　这又不是互抛白手套，拔剑对刺的决斗，尊不尊重对手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对不对？

　　倒不如说——这样更好。

　　大巫妖沉默着抬起手臂——灰暗浑浊的死亡能量凝聚于那里，接着，随着一记无声无息的弹指，闪烁着的幽绿和深黑便从它的指尖消失不见。

　　当期再次闪耀着出现的时候，便已然是在那怪物的肩头。

　　——【死亡一指】——

　　噗叽——

　　那块覆盖着眼耳口鼻、由触手与触手交织而成的血肉便当即枯萎、干瘪，腐烂成一滩萎缩流脓的死肉。强烈的死亡能量在贤者法杖的增幅下，不仅瞬间按照“死亡一指”原有的效果，让贯体而过的负能量造成了严重的创伤，那些被活性化的负能量还开始如同某种有意志的生物一般，以法术造成的伤口为原点，向着那怪物身上的其他地方开始侵蚀。

　　没有过剩而华丽的视觉效果，即使如此，这依旧是不折不扣的七环法术，经过贤者法杖和大法师法袍强化过的七环法术！

　　亚历克西斯·彭特利尔明明连宣战布告都没有，见面之后一句寒暄都不做，却不声不响的起手就是一个七环法术轰过去，完全不管它自己目前一天也只能释放一次七环法术的限制，简直就像是一开始就打算直接轰杀“伊瓦诺夫大公”——从它那副有些发愣的表情也能看得出来，很显然，它这一发死亡一指要么是打算直接轰烂“伊瓦诺夫大公”的脑袋，要么就是打算给它来个刻骨铭“心”的穿透，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最后也不过是命中了肩头的位置，连带着后续伤害都不那么明显。

　　“伊瓦诺夫大公”则只是稍微转过“脸”去，用那无貌的空洞，于沉默中“审视”着逐渐萎缩腐烂的一臂。

　　手中的权杖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似乎两手都空了出来，“伊瓦诺夫大公”没有吼叫，没有反击，只是在沉默中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自己正在腐烂的肩膀。

　　“——澶╁湴绁炴槑鎵 瑙佷箣鐗╋紝涓 鍒囩————殕鏄?ⅵ骞伙——紝姊﹀够涔冩槸铏氭棤锛岃櫄鏃犱箖鏄——湰璐?紝鏈?川鍗虫槸瀵勬墭锛屾垜浠庢——洿楂樼殑瑙嗛噹淇?灠杩欎竴鍒囷紝灏芥敹鐪煎簳锛屾垜浜︽槸姊﹀够锛屼綘鎴戠殕鏄?互铏氬够涔嬬墿浣滀负鏈?簮鐨勫瓨鍦——————”

　　【天地神明所见之物，一切皆是梦幻，梦幻乃是虚无，虚无乃是本质，本质即是寄托，我从更高的视野俯瞰这一切，尽收眼底，我亦是梦幻，你我皆是以虚幻之物作为本源的存在。】

　　“——娌夌湢鍚э——紝瀹夋伅鍚э——紝浣犵湅瑙佹棤璨屼箣绁炵殑鍡ょ瑧浜嗗悧？————”

　　【沉眠吧，安息吧。你看见无貌之神的嗤笑了吗？】

　　一百张口诉说着相同的话语，一百只眼流露出同样的神色，一百个鼻腔吐出同样的瘴气，无貌的怪物与混乱和虚妄中呓语，一边呓语，一边用力抓着自己腐烂的肩膀，猛地将其连带着胳膊一同撕扯下来。

　　——噗叽。

　　触手编织成的手掌抓握着自己肢体的一部分，将其捏成难以分辨形状的肉泥，接着塞进位于胸与腹之间的一张嘴中，上下唇开合着，八十颗纯净无垢的牙齿互相咀嚼，将自己腐烂变质的血肉吞噬吞咽，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涓 鍗虫槸鏃狅紝鏃犲嵆鏄?竾鐗╋紝涓囩墿鐨勫瓨鍦ㄥ瘎瀹夸簬鐏甸瓊锛岃倝浣撴槸鐏甸瓊鐨勫?鍣?——紝鑲変綋鍐冲畾浜嗙伒榄傜殑——褰㈢姸鍚楋紝鍙堟垨鑰呮槸鐏甸瓊——鍐冲畾浜嗚?鑲夌殑璐ㄩ噺锛屾棤璨岀殑绁炴槑鍟婏紝绐ユ——帰鎴戯紝鍚?彂鎴戯紝鍛婄煡鎴戜竴鍒 ————”

　　【一即是无，无即是万物，万物的存在寄宿于灵魂，肉体是灵魂的容器，肉体决定了灵魂的形状吗，又或者是灵魂决定了血肉的质量，无貌的神明啊，窥探我，启发我，告知我一切。】

　　一百张口诉说着相同的话语，一百只眼流露出同样的神色，一百个鼻腔吐出同样的瘴气，无貌的怪物与混乱和虚妄中呓语，无貌的怪物，其真身在哪里？没有面孔的神灵，其眷属在哪里？名叫“伊瓦诺夫大公”的存在，究竟位于哪里？

　　亚历克西斯·彭特利尔非常确信，它不会看漏任何东西。当然，它本身并没有这样思考，这是我本人基于其态度所给出的判断，这个偏执的巫妖不挑对手，一切阻挡它光复“祖国”之伟业的存在，全部都是它注定要去抹杀的对手，尤其是眼下这个占据了特威克城、让行军无法继续推进的名叫“伊瓦诺夫大公”的怪物，它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转移注意力，更不可能因为眨眼而丢掉敌人的行踪——眼睑早已腐烂殆尽，自然也没有眨眼的能力。

　　可此时此刻，那自称为“伊瓦诺夫大公”的怪物，确实是从其原本所在的位置消失了。

　　撕下自己的胳膊，咀嚼自己的血肉——而后发生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个无貌的怪物就这样凭空消失，只剩它之前所说的亵渎的语言还在冬风中回荡。

　　“——鍏ㄥ嵆鏄?竴锛屼——竴鍗虫槸鍏?紝鍚瑰搷鍠囧彮锛岃烦璧疯——垶韫堬紝浣犵煡閬撹垶韫——堢殑鍚?箟鍚楋紵——？”

　　【全即是一，一即是全，吹响喇叭，跳起舞蹈，你知道舞蹈的含义吗？】

　　两百张口诉说着相同的话语，两百只眼流露出同样的神色，两百个鼻腔吐出同样的瘴气，无貌的怪物与混乱和虚妄中呓语。恐怖怪诞的语言同时从左边和右边传来，当那团幽绿色的鬼火因为声音的诱导而看向左右两个方向时，大巫妖亚历克西斯惊讶的发现——如果它有惊讶这种感情的话——自己的敌人变成了两个。

　　两个无论样貌还是气息都一模一样，连压迫感都一模一样的怪物，同时出现在了左右两侧，不管是哪一个，其身上的一百张嘴的嘴角都向上扬起着，仿佛是在露出笑容。

　　大巫妖依旧沉默不语，沉默不代表不作为，它在判断清楚情况之后，迅速抬起了自己的两手——持握贤者法杖和静语卷册，无需手势，无需施法材料，在大巫妖力量的驱使下，两道纯净的负能量波纹随之同时打向了左右两侧的“伊瓦诺夫大公”。

　　——【枯萎术】——

　　噗叽——噗叽——

　　经过贤者法杖和静语卷册二重强化的“枯萎术”几乎毫无阻碍的命中了“伊瓦诺夫大公”的躯体，像是捏住腐烂苹果一样的声音从那里传出，那些由触手交织而成的躯干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得干瘪，失去光泽和水分。“枯萎术”和“死亡一指”不同，后者是通过让强烈的负能量射线直接击穿敌人的躯体，在杀伤的同时给予侵蚀，前者则是通过直接从目标身上榨取生命力，并将相应的部分置换为负能量，以此来实现效果不那么明显但更加稳定的伤害。

　　最重要的是——“死亡一指”是七环法术，“枯萎术”只是四环法术，相比之下后者使用起来要安逸的多。

　　经过刚才的事情，哪怕大巫妖亚历克西斯再没把它的对手当一回事，也断不可能继续用高环法术那样挥霍了。

　　“——鍏ㄥ嵆鏄?竴锛屼——竴鍗虫槸鍏?紝鍚瑰——鏃犳剰涔夌殑鏄熻景鍦ㄦ矙鍦熶腑闂? ——锛岀溂鐞冩祦娣屽嚭铚堣殻鍜岃湗铔——涚粨鎴愮殑缃戯紝鎵 鍋氱——殑浜嬶紝鎵 璇寸殑璇濊?————锛屾墍鎬濊 冪殑瀛樺湪锛屼粬浠?湰韬?槸鍚︽嫢鏈夎嚜宸辩殑浠峰 ——？”

　　【全即是一，一即是全，无意义的星辰在沙土中闪耀，眼球流淌出蜈蚣和蜘蛛结成的网，所做的事，所说的话语，所思考的存在，他们本身是否拥有自己的价值？】

　　咕叽——咕叽——

　　事情已然超出了大巫妖知识中所承载的范围——大巫妖没有对“枯萎术”进行升环，在贤者法杖和静语卷册的加持下，四环的“枯萎术”大约能发挥原本六环法术所该拥有的伤害效果，即使对方并非构装体或者不死生物，作为有生命的存在而能够被“枯萎术”完全影响，那种规格的存在，不管怎么想也不应该……

　　不·应·该·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

　　表皮的干枯脱水、腐烂蜷缩属于正常范畴之内，那些位于表皮上的眼球和嘴唇随之干瘪下去当然也非常正常，可之后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触手之下应当是肌肉和脂肪的部分也开始了萎缩，似乎那两体“伊瓦诺夫大公”整个身体都在腐烂脱水，最终变成了两个骨瘦如柴、仿佛木乃伊一样的事物。

　　大巫妖沉默不语，全无皮肉的两手再一次伸展开来，无形的手掌随之扼住了两边已然干枯到不成形状的“伊瓦诺夫大公”的“喉咙”，将之从地上提起。

　　尽管没有证据——那空无一物的漆黑面孔上自然不存在任何能够被称之为表情的东西——但亚历克西斯本能的感觉到，那个东西在“笑着”。

　　嘴角咧起，眼角下垂，怪异而荒诞的笑容。

　　刺啦——

　　长满眼球与耳朵的双手插入自己的胸腔，“伊瓦诺夫大公”的双手向着两旁拉扯，在被扼住咽喉提起的状态下，双双将自己那干枯如木乃伊般的躯体从中撕成了两半。

　　“——绁炲湥鑰岃嚦楂樼殑鍏?釜鏂囧瓧锛岀?鍦ｈ 岃嚦楂樼殑鍚嶈?——锛屽悰鐖跺拰鐜嬩笂锛屾棤璁烘槸绁——炴槑杩樻槸鍑′織鐨勭粺娌昏 咃紝閮借?——鍛煎敜瀹冪殑鍚嶅瓧锛——岀敤鏁?剰鍜屽ぇ鎭愭 栧幓——蹇佃?——蹇佃?——蹇佃?鐩村埌鐏甸瓊骞叉灟——————”

　　【神圣而至高的八个文字，神圣而至高的名讳，君父和王上，无论是神明还是凡俗的统治者，都要呼唤它的名字，用敬意和大恐怖去念诵——念诵——直到灵魂干枯。】

　　“閭ｅ氨鏄 ——█·█·█·█·█·█·█——”

　　【那便是闃挎拻鎵樻柉。】

　　手掌中的质量消失一空，当视线再度投射过去的时候，原本应有那“伊瓦诺夫大公”被撕成两半的躯干所在的位置，现在什么都没有剩下。

　　声音不再从两个方向传来。

　　声音变得更多，并且，环绕着自己。

　　四百张口诉说着相同的话语，四百只眼流露出同样的神色，四百个鼻腔吐出同样的瘴气，无貌的怪物与混乱和虚妄中呓语。像是被撕裂开的每一半身体都变成了一个单独的存在，它们一同嗤笑着，有着同样的外貌，同样的气势，同样的力量。

　　八百张口诉说着相同的话语，八百只眼流露出同样的神色，八百个鼻腔吐出同样的瘴气，无貌的怪物与混乱和虚妄中呓语；一千六百张口诉说着相同的话语，一千六百只眼流露出同样的神色，一千六百个鼻腔吐出同样的瘴气，无貌的怪物与混乱和虚妄中呓语；三千二百张口诉说着相同的话语，三千二百只眼流露出同样的神色，三千二百个鼻腔吐出同样的瘴气，无貌的怪物与混乱和虚妄中呓语——

　　撕裂自己，而后成倍增加，撕裂自己，而后成倍增加。

　　不过片刻而已，大巫妖亚历克西斯的周围，已然被密密麻麻的“伊瓦诺夫大公”的潮水所包围，就像蠕行扭动、盲目而无貌的丛林。

第三十章 命运相遇之地（其之六）

　　——咯咯。

　　是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

　　不只是一个，而是很多的笑声，血月映照之下的废墟间，无数身影扭动着，它们没有脸，没有五官，没有嘴，当然也不存在发出笑声的能力。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那些扭动着的影子全部都有着相同的“容貌”：仿佛是无数触手扭曲缠绕组成的躯体，胡乱生长缺乏规律的无数眼耳口鼻，以及空无一物、仿佛漆黑空洞一般的那张“脸”。男人、女人、青年、孩童、老人……它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又拥有着无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比方说那些声音，那些狂笑着的声音，没有一道属于“卡瑞达·冯·伊瓦诺夫大公”。

　　潮水般的异形涌动着，逼近着，没有一个都拥有货真价实的传奇强者的气息，那是超越寻常之人、仅用气息便能压垮弱者、身负各种奇异能力的存在，这样说可能不便理解，那就换个说法。

　　——这潮水般多的怪物，每一个都和大巫妖有着同样等级的力量。

　　它们不急不慢，只是迈着平实的步子，从四面八方涌来，涌向因为手下全数退去而只剩孤身一人的大巫妖亚历克西斯，血与肉重重叠叠，互相交错，暗淡的血色挥洒着，那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蠕动着的腐肉的海。倘若说那是一片血海，余下的废墟便是潮汐间的孤岛，随着血潮的吞吐不断缩小其面积，亚历克西斯·彭特利尔站定于那里，一动不动，既没有继续施法，也没有用它那属于巫妖的能力做些什么。

　　它只是静静站立着，双目间幽绿色的鬼火从未停止过跳动，它对于周围正在发生的事，那不断增长着的血肉的潮海，视若不见，似乎那些东西都并不存在一般，任由其侵蚀着残余的土地，缩小包围网，念诵亵渎与未知的言语，嬉笑着哭泣着，将世界最后一寸风景也吞咽下去。血和肉交织纠缠，覆盖了大地，遮掩住天空，淹没了白骨的脚掌，顺着大法师法袍一路向上，包裹住肋骨和颈椎，淹没颅骨，到最后似乎什么也没有剩下。

　　嘎吱作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荡在废墟之内，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了无意义的噪音与咀嚼声，故事就这样步入终结，原因无他，只因这里不再存在无貌的血肉之外的东西——

　　“……你想要玩到什么时候？”

　　滋啦————

　　随着不带任何情感、冰冷至极的声音从血肉之海中响起，一阵剧烈的血肉腐蚀的声音也随之开始蔓延，晦暗肮脏的黄绿色云雾爆裂般扩散开来，被其所沾染的血肉都在瞬间受到腐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腐烂、最终变成一滩水雾，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消散于无形。

　　不可视的灵风吹起雾霭，让这些肮脏的黄绿色的云雾飞快的扩散起来，原本还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骇人可怖的血肉之海，转眼间便什么都没有剩下，连骨骼和最后一点皮肉都被腐蚀殆尽，带着腐臭味的汁水也飞快的挥发消散，被冬风卷走，成为大气循环的一部分。

　　一次性直接将三个五环法术“死云术”全部释放，在静语卷册和贤者法杖的加持下，几乎直逼常规顶级魔法的威力毫无阻碍的罩在了“伊瓦诺夫大公”的身上——作为范围杀伤型的法术，不管“伊瓦诺夫大公”如今到底有多少个个体，只要它们都处在“死云术”的杀伤范围之内，就不可避免的会完整吃下所有来自于“死云术” 的腐蚀性伤害。

　　同样的法术会随着持有者的增强而变强——寻常的有名法师去施展这一五环法术的话，有效杀伤范围恐怕可以瞬间笼罩一个街区，而对于持有传说级魔法物品、本身也是无可非议的传奇法师的大巫妖亚历克西斯而言，只需要一个“死云术”便能让全无防备状态下的整个特威克变成一座死城，即使现在为了追求更高的杀伤力而特意收束了范围，想要笼罩整片格莱雯穆尔宫的废墟依旧是轻而易举。

　　咯咯咯咯咯咯——

　　笑声依旧没有停止。

　　如同无数人同时咧着嘴，面无表情的发出笑容一般，明明已经有极大一片“伊瓦诺夫大公”在不断扩散的死之雾霭下被当场化作脓水，那回荡在四面八方的诡异笑声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仿佛那些“伊瓦诺夫大公”的数量没有任何减少似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嘶哑低沉的声音从大巫妖的灵魂中响起，灵质的共振所传出的声音本身便具有一种非同一般的力量，吹起的灵风似的那些源自于负能量的死灵系法术变得更加骇人、危险与可怖。

　　“但如果……你……你是谁？你是卡瑞达·冯·伊瓦诺夫？哦，篡国者——”

　　它抬起右手，仿佛像是故意迎合着这只手的动作一般，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一体“伊瓦诺夫大公”猛地撞在了静语卷册的封面上，磅礴的负能量从其血肉与那枚干枯的舌头接触的位置涌入，近乎在一瞬间填满了那一体“伊瓦诺夫大公”体内的每一寸空间，那股能量充满占据力却不够致命，因此不足以像是那些臭名昭著的死灵法术一样，瞬间便能将生灵化作腐水，却足以让其因为麻痹而动弹不得。

　　动弹不得便意味着无法反抗，在大巫妖将注意力挪开的同时，翻涌在大巫妖身旁的负能量便已经将其整个腐蚀，消融至未能留下半点痕迹。

　　“……篡国者——那就该死，何况是挡在这里的篡国者——”

　　“——缇旂緤婕?——?——鍦ㄧ溂鐞冨拰鐗欓————娇鐨勫啺鍘熶笂锛岀緮缇婄殑鍙ｄ腑娴佸嚭澶ц偁鍜——岃偤娉紝閭ｄ——簺娣风潃琛 ——涓庤創鐨勪笢瑗夸功鍐欐垚鏂囩珷锛岀敤——鏉ヨ禐缇庢垜绛夌殑涓伙紝鎴戠——瓑鐨勭帇锛屼紵澶釜鏂囧瓧锛岀——”

　　【羔羊漫步在眼球和牙齿的冰原上，羔羊的口中流出大肠和肺泡，那些混着血与脓的东西书写成文章，用来赞美我等的主，我等的王，伟大的神圣八文字——】

　　在大巫妖那由跳跃的幽绿鬼火所构成的视野中，一体的“伊瓦诺夫大公”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具行尸——从装束上来看，那行尸生前并不属于亚历克西斯的部下，倒像是驻守城头的守军之一，是一位赤红神庭的战争牧师——对于这可能以前是它部下的东西，它完全没有过多留念，就像是对待某种美食，炙烤熟透的肉类一般，将那大小和它相差无几的躯体塞至腹部，让生长在那里的杂乱的嘴巴飞快的啃食、撕咬着，不过一会便将一整个人体吃得干干净净。

　　“閭ｅ氨鏄 ——█·█·█·█·█·█·█——”

　　【那便是闃挎拻鎵樻柉——】

　　如同无数触手交错纠缠而成的肉体上，凭空出现了白布和血红的边缘组成的牧师袍，上面缝着长剑状的哈萨尔圣徽——而和一般的哈萨尔圣徽不同之处在于，原本是剑柄的位置变成了仿佛泡沫般增生的眼球，原本简洁干脆空无一物的剑刃上则插着一个写实风格的腐烂的大脑，圣徽的下方用鲜血画出一个咧起大笑的人嘴，显得怪异而恶心。

　　咕叽——咕叽——

　　血肉蠕动，在那生长着鼻子和耳朵的手指之间，由“红宝石”和“黄金”镶嵌而成、被眼球和扭动挣扎着的神经装点的令人作呕的圣徽飞速形成，再配上“伊瓦诺夫大公”那堪称虔诚而标准、如同一个最为称职的赤红神庭信徒一般的祈祷姿势，简直让人觉得怪诞荒谬。

　　一张巨大的嘴巴从其胸口斜着裂开，露出上下各四十颗的雪白人齿，它如此宣告：

　　“——鎴樹簤涔嬩富锛岄搧娴佷箣鐜——

　　——鍣?晫鍗冨墤锛岀媯鐚庡集寮——

　　——鐓岀厡璧簤よ锛岀唺鐔婄孩鐐——”

　　【——战争之主，铁流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