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如果赛斯汀姐对此有什么不满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如果赛斯汀姐是想要通过砍向谁来发泄这份不满，又或者，制裁这份无礼的话……那就砍我好了。”
“歌剧院”挑了挑眉毛，“仲裁者”满脸不可思议，艾希瑟琳的脸上立刻写满了动摇，艾拉则干脆直接慌了神——“歌剧院”不打算发表评论，“仲裁者”小声的说着“大笨蛋”，艾希瑟琳和艾拉最后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不管她们原本想说些什么，那些话语都被露尼西亚温柔的眼神堵了回去。
“你这不是很明白吗。”
出人意料的是，赛斯汀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仅仅是将巨剑收回，搭在自己肩膀上——她的表情和原本相比几乎完全没有变化，看起来她如今已经过了会因为露尼西亚而感到惊讶的时期，以至于不管听见露尼西亚做出怎样的发言都可以用这张扑克脸应付了之，导致谁都看不出来她究竟是怎么个心情了。
大约除了直接用读心术之外，其他场合都没法通过表情变化来分析她的想法吧……
“——唉？什么？”
“我是说，你这不是很明白吗？刚刚到底是在犯什么傻，还是说你在故意恶心我？”
“？？”
“呵呵，您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
从刚刚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歌剧院”，现在反倒是一脸得意的凑到露尼西亚边上，看起来要不是她现在两只手要用来抱着“仲裁者”，哪一边都腾不开，不然她早就十分自来熟的和露尼西亚勾肩搭背上了。
“这样吧，本人就临时充当一下这位赛斯汀女士的翻译员，让您理解理解这位内心比较复杂的女士现在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成，成，那我不说了，您自己解释去。”
“……所以？”
露尼西亚歪了歪头，看起来还是不明所以。
“西耶力没教你《正义论》？他在讲那本书的时候到底会侧重于什么方向，这种事情我可还是记得的。”
“那个……只来得及学了总纲，后面的课程拖了又拖，之后就……”
之后就是去马里艾边境的小村子水车渠出任务，被食尸鬼袭击，被亵渎之双子大卸八块，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各位读者们想必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个死老鬼……”
“赛斯汀姐，您有说什么吗？”
“你产生错觉了。”
“是，是吗……”
“就当你确实是没学过吧——然后呢，然后你就能做出那么没有水准的发言来？还‘去缪兰德，找大陆最好的法庭来开庭审判’？这可真是太可笑了，连我都差点绷不住这幅表情笑出声来了。”
当然，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赛斯汀都没有露出半点笑容来，至于她是从一开始就没这意思还是真的差点憋不住，这种事情就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了。
“嗯……”
“你不明白，对吗？”
“我没想通。”
“你只不过是把责任甩给了法庭而已。只要说着‘我们法庭见’就可以把思考与判断的权力交给其他人，只要说着‘我会尽可能支持你’就仿佛已经表明了立场，实际上真的需要你来做些什么吗？不清楚，或许有，或许也没有。不管怎么样，只要这样做完，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我已经做了最正确的事’，‘这个结果是法庭下达的所以我就这么遵守’，不就是这样吗？”
“这样……”
“这样很对，是吗？实在是一个令人不快，懒惰，懦弱，无能，恶心至极的答案，而只要给出这样的答案，就可以走向一个让你觉得理所当然的结局了，是吧。”
赛斯汀冷冷一笑，接着猛地伸出手，拽住露尼西亚的领口，将她整个人拎至自己面前。
“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是在放弃思考而已，你学了这么久，就学到这些东西吗？”
“我……”
“把麻烦都推给别人，然后去接受一个跟你完全无关的东西所得出来的结论，最后把这个结论称之为‘正义’，把这个流程叫做‘正义的审判’，这样就行了是不是？”
“……”
“……令人不快。”
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赛斯汀再一次松开手，任由露尼西亚脚步不稳的向后踉跄着。
“你觉得这个叫‘歌剧院’的无聊女人救了你，于你有恩，那你就相信她，如果你还有什么要犹豫的就去寻找证据，再根据你发现的东西决定要信任她还是要处决她，又或者，你察觉到她罪不可赦，即使如此却依然不想和她刀剑相向，那就去当她的保护者和狱卒，用你的一生去贯彻你自己的正义。”
赛斯汀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
这并不是那么雅观，也和她现在这副惨白的复仇鬼形象多少有些不搭，却让露尼西亚感觉格外的怀念——就像是以前那个熟悉的赛斯汀姐回来了一样，哪怕她从来没有对露尼西亚这样做过，却总是在感觉不爽的时候露出这么一副表情，而不是一脸冷漠，没有愤怒，没有波动，只是完全的死寂。
即便这种表情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却依然让露尼西亚觉得温暖无比。
“懂了吗？这才叫贯彻你自己的正义。”
“喂！就算是赛斯汀姐姐也不能乱说露莎姐姐的坏话！”
“小鬼就少说两句，傀儡间的过家家游戏我可不会奉陪。”
“您说谁是无聊的女人呢？如果您说的是我的话，那我可要在这里表达出坚决的——”
“说的就是你，给我闭嘴。”
“……哈哈。”
露尼西亚轻轻地笑了起来。
“露娜大人……？”
“不，没什么……真的。只是，多少想到了一些让人怀念的事情……”
“……”
赛斯汀没有接茬。
这就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游戏，双方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都知道对方意有所指，却都不会主动去点破，这个在二者间来回传接的皮球永远不会有落下来的一天，而当它最终落下来的时候，也就是决出胜负的时候。
现在只是漫长而闲适的中场休息。
“……我明白了。谢谢你，赛斯汀姐。”
“你自己去想吧。对于你自己来说的‘正义’，对于其他更多人来说的‘正义’，盲目的‘正义’，清晰的‘正义’，朴素的‘正义’，复杂的‘正义’，反正你的旅行才刚刚开始，肯定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你就自己去苦恼吧，最好在我砍死你之前，你自己哪天把自己苦恼死最好。”
“哈哈……应该不会吧。”
“不过，这一次没有什么好让你苦恼的东西。”
“唉？”
赛斯汀依旧面无表情，仅仅是将巨剑插在地上，而后半倚在上面。
“皇宫的卫兵已经撤走了，其他还在皇宫里的人被伊瓦诺夫大公杀光了。城区已经完全毁灭，哪怕有幸运未死的，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下也绝对没有活路，这些则是‘复国公’亚历克西斯·彭特利尔所为。我，还有那边那个无聊女人所代表的‘钢铁利维坦’，在这片土地上所做的都是规则之内的‘战争行为’，连不宣而战都没有——就是不知道伊瓦诺夫大公有没有当一回事，又是否跟其他人沟通过这一点。”
“伊瓦诺夫大公是指……”
“那边那摊碎肉。”
“呃……”
“所以，没什么需要让你纠结的，至少这一次，那边那个女人是‘无罪’的。”
“喂喂，您不要说得好像下一次就不是了一样。”
“谁知道呢——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用金色的瞳孔盯着露尼西亚·阿格丽斯，黑骑士没有半点焦虑和急躁，仅仅是安静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第三十九章 黎明前的道路（其之三）
“……”
沉默。
露尼西亚并没有能够立刻给出回答，仅仅是一脸苦恼的陷入了沉默当中个，连带着她身边的艾希瑟琳和艾拉都紧张起来——前者看不出来，后者倒是老老实实的因为过分紧张而屏住了呼吸。
她们不是露尼西亚，所以她们不能代为露尼西亚做出决定。劝解？建议？把自己的意志覆盖在露尼西亚身上？一个沉默，一个卑怯，这样的提案并没有任何建设性，只不过是一种妄言。这里能做出决定的不是赛斯汀，不是露莎，不是莉亚，不是艾希瑟琳，不是艾拉，只是露尼西亚，也只有露尼西亚。
“不……”
她抬起脸来，看着赛斯汀，看着那张她追寻了许久许久的面容。
“我没法就这样下决定。”
“哦，是吗。”
赛斯汀的反应十分平淡。
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惊讶，不困惑也不急躁，像是她早就会预料到这个结果一样，于是，正如她所预料到的结果一般，她也同样给出了基于这个结果的、她原本就该如此给出的回答。
“虽然能够理解我说的话，但是没法就这样将之付诸实践？又或者仅仅是因为第一次这样做，所以一时无法对涉及如此之大问题的选项进行比较？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无法在今天给出答案。”
“……说的一点也没错。”
露尼西亚叹了口气。她也同样不羞恼不懊悔，不存在被人戳中了脊梁骨的痛呼，只有一种无可奈何般的苦笑——自己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轻而易举就被驳倒，轻而易举就接受了别人的说法，轻而易举就被人看穿，轻而易举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即使对方不是别人，是那个赛斯汀·佩兰西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表现得如此青涩而稚嫩呢？然而，正如她接受了其他所有的事情一般，她也同样接受了自己的青涩和稚嫩。是该说确信不疑，亦或者自暴自弃？都不是，仅仅是她也没办法给出在这之外的其他答案。
正如她现在所面对的问题一样。
“……那这次就不追究了。”
赛斯汀冷哼一声。
“我来给你另外的，比现在更加简单的问题吧。”
“什么啊，你……”
“什么、吗？”用冰冷的金瞳凝视着艾拉，赛斯汀依旧没有流露出半点情感的波动，“我是露尼西亚·阿格丽斯的师傅，是她圣武士授业的引领者，我和她相处了十一年，看着她从连剑都端不稳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成年圣武士，这样足够用来作为对‘什么’的补充了吗？”
“……！”
几乎可以听见什么东西被咬碎的声音，一缕鲜红从艾拉·赫珀的嘴角流淌下来，连她自己都恍若不知。
“艾拉……”
露尼西亚却马上察觉到了。
试图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无论是咬碎了牙齿还是咬坏了舌头，都可以用圣疗去处理——她并不明白，不明白艾拉为什么要这样做，出于怎样的思考，怎样的心情，她仅仅是本能的去担忧，本能的去伸出手。
伸出手，好像这样就能治愈一切伤痕，好像这样就能解决一切困难。
“……不要……”
又轻又细，谁都听不见的声音，从唇缝之间漏出，艾拉下意识的避开了露尼西亚的手掌。她在拒绝，抗拒着自己被触碰。
但那是为什么呢？没有人来解答，没有人能回应露尼西亚的迷惑。
“抱歉……露娜大人，我没事的……没关系的……”
慌张失措，一点也不像是那个艾拉·赫珀。
这是露尼西亚的第一感觉，也是艾拉所展示出来的第一感觉。她就像是现在才注意到自己究竟无意识间做了些什么一样，小心的捂着自己的嘴角，小心的避开露尼西亚，不仅是避开她的手掌，更是避开她的目光，就像太阳太过耀眼，所以移开视线，所以遮住双眼，仿佛只要这样做就能躲避阳光的热度一般。
赛斯汀只是看着，不做任何事，亦不发表任何见解，就像现在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
对，确实是与她无关。
“……前一个问题需要选择‘自己的正义’或是‘马里艾的正义’，让你觉得脑袋不够用的话，我就给你提供一个更加简单的问题好了。”
“……”
赛斯汀俯视着露尼西亚。
“现在是战争状态——虽然你们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既没有所属也没有立场的民间人士，但我方的军人现在是落在你们手里……也就是说，是被你们俘获了。”
“喂喂，您这是承认构装体傀儡的个体权力咯？这和您之前说的可以不一样啊，露莎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什么‘只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怎么会有人权’……”
“别打岔。”
“是，是，您继续咯。”
被瞪了一眼，露莎·埃法叶瑞特也只是耸了耸肩，依旧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并且显而易见的毫无悔改之心，恐怕下次能打岔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这么干吧。
“既然是俘虏，那就来做交易吧——把俘虏交给‘我们’，在那之后，我会付出等价的筹码。”
赛斯汀依旧面无表情，即使她光明正大的为双方之间划出了一条界线，用于区分“你”和“我们”，她也依然没有表露出半点情绪的波动，习以为常，又或者可以说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就行了。”
“……”
“这是完全符合规则的提案，对象也仅限于你。因为你谁也无法代表，只能代表你自己，最多加上你身边的那两个……‘人’，所以不需要有任何顾虑，也无需为了对谁负责而给自己找借口，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
与其说是诱导，不如说是一种怜悯。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只要能做到这样就够了。
上一篇：斗罗：看我日记，她们疯狂开挂
下一篇：孤独摇滚，凉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