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少女会梦见弥赛亚吗? 第92章

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在超凡者和凡人间有着绝大差距的世界,很多大事往往受个别强者的想法,意愿,以及做法决定,但最后的结果具体如何,则并不一定只取决于此

  诸位,我们下下个月或者下下下个月……再见,接下来本作者就要继续头疼搬家和找工作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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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夜宴(其之一)

  加莱佐·德·巴巴克罗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的领口,他看起来不太适应,就是不知道这种不适应具体是对眼前这般场景,还是对他身上那身笔挺的军装。这个留有金色短发的高大洛巴德人身强体壮,即使在军事贵族当中也堪称高大,这让他在会场中颇为醒目,当然,没有人会投来诧异的目光,毕竟在场的诸位没有不认识他的。

  是“认识他”,而不是“和他认识”,这个差别值得注意。

  这个场面上的角色都不是什么普通市民,他们都是缪兰德上流社会的头面人物。在座的有四大家族的成员,也有同属于上议院的老贵族,还有亚历山大法庭的大法官,当然了,也包括大议会的代表人物和一些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大多刚从军营回来,为了给他们的家族再添一份武勋。

  晚宴采用自助的形式,餐台上陈列着诸多美食,整只刷酱炭烤的芬厘赛山雉,切成块状后和甜菜根以及土豆块一起浓汤炖煮的多脂牛肉,鱼肉与黄椒和蔬菜串在一起做成烤串,从山间新采来的冬蘑菇则与肉汁和奶油做成汤,还有最名贵的食材:那些只有贵族阶级才有机会享用,单位价格远超黄金的养殖鲟鱼卵。当然了,沾着盐粒和黑胡椒的生腌猪肉也必不可少。主食的品种同样丰富,大米有三种,面包的种类更是不计其数。

  席间的酒类都是名窖上品,相比起那些对于一般市民来说堪称珍馐美味的食物,这些酒显然更受欢迎。

  这也只是相对而言。比起美食与美酒,毫无疑问,有一种更加能够吸引在座来宾的事物流淌于席间,那事物唤名为“交谈”。分享情报在这座城市中并不算什么难事,即便如此,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而言,面谈更优于其他形式,这是一条共识,就算仅仅是漫无目的的闲聊,其中所能透露出的信息量也足以让人感到满足。

  这种信息层面的满足,是何种山珍海味都无法给予的。

  更何况,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漫无目的的闲谈——军人探讨南方形式,商人研究市场现状,贵族议论北境秘闻,贵妇们也有着足够的谈资,那些从街头巷尾涌出的小小流言,或真或假,只有最精于情报工作的人才能一探究竟。

  这种渴求原本就存在,而如今,局势的不安定又加剧了这种渴求,宽广的宴会厅里充满了交谈声,让这间专门为宴请而生的公馆变得嘈杂,也让窥探他人的话题变得更加困难。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先生?”

  附近的侍者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便迈步走来,出声询问,而加莱佐只是回以友善的微笑,再摆了摆手。

  “噢——没事,我很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麻烦您帮我取一杯鸡尾酒,就‘南岛烈阳’好了。”

  很快,他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橙色的酒浆中泛着气泡,杯沿插着表皮雕花的绿柠檬,冰块间还插着一把小伞。等到侍者行礼远去,他便迫不及待的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连冰块都没放过。

  他又一次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除此之外,加莱佐·德·巴巴克罗既没有找人攀谈,也没有取食物,更没有找地方就坐,看起来他还没有考虑好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

  现在并非夏日,何况哪怕是在夏日,这座建立在山上,又终日直面北方寒风的城市也说不上炎热,会场的窗户又时刻开着,即使那些点染气氛用的熏香蜡烛持续燃烧,宴会现场也不会变得闷热恼人,这并不妨碍加莱佐·德·巴巴克罗的思绪不停发散,上升,而后变成一团乱麻。

  “喔,加莱佐先生?”

  熟悉的声音将加莱佐的思绪重新拉回会场,拉回这片充斥着幻影与迷香的乐土,他端着早已空无一物的酒杯,转过头去,便看见了那张让他倍感熟悉的面孔。

  “利奥波特!”

  这位黑发青年体格壮实,右脸颊上有两条交错的刀疤,没有蓄须,因此能够很轻松的判断出他的性别——和加莱佐差不了多少,都是三十左右的青壮年。

  利奥波特·德·利亚里奥举了举酒杯,他和加莱佐一样,都是一脸惊喜。

  “您看上去还是那么健康。嗯……为您的健康干杯!”

  加莱佐举起杯子,用那只剩下几颗碎冰的空杯和利奥波特手里的酒杯碰了碰。

  “您这做派可也一点没变。”

  耸了耸肩,利奥波特将自己杯中的蜜酒一饮而尽。这种有着坚果香气和蜂蜜甜味的金色酒浆,看上去闻上去都像是儿童和少女享用的饮料,实际上却是一杯便能让人醉倒的烈酒,而利奥波特喝起这种极烈的金色液体,看上去和喝水没有多大差别。

  “可不是嘛。”

  “哼。”这一声可算不上合乎礼数,看得出来,这位利亚里奥家的公子哥不介意在加莱佐面前放肆几分,“您刚刚喝了一杯鸡尾酒,是哪一种?‘金橘灯’?”

  “金橘灯”是一种烈度很低的鸡尾酒,相比起酒,更像是一种柠檬柑橘混合果汁,在这些喝酒如喝水的军爷看来,这种东西根本不配叫就,只能算是漱口水。

  闻言,加莱佐撇着嘴,摇晃了下手里只剩冰块的杯子。

  “哪能呢!那是‘南岛烈阳’。”

  “这还差不多。看来一段时间不见,您好歹没有变成正儿八经的城市警备队,不然您现在喝杯洗脚水都会醉咯。”

  利奥波特没有放弃使用敬语,只是他的发言变得更不中听了——看上去酒精对他并非是全无影响,无非是方向有点不大对头。

  “鬼扯,三零一高地那会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时候被后备队灌得烂醉如泥,一直躺到第二天轮岗,现在后备队那帮人可都和我一块在警备队当差……”

  “停,停,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大概是因为,您第二天就把脑浆和晚饭一起吐了个干净。”

  “哈!”

  “先生,您要是不信,我们散场之后就捎上几瓶酒,然后去警备队营区——”

  “咳,我散场之后还有约……”

  “您这是不敢了。”

  “这话可太不中听了,要不是有约在身……”

  “嚯,那么是怎么个约定呢?您大可不必把我当外人,说来听听。”

  “和亨利埃塔小姐的约会。”

  闻言,加莱佐立刻脸上一黑,利奥波特则露出了独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且不说这个。加莱佐先生,您这身军装看起来不太合身?之前还不确认站在这边的这位同期是谁,想着这位是否和自己在某个高地,某个海岸,某座城镇中一起工作过,那会便见您不停扯着领子,看来您确实是被这身衣服勒得够呛。”

  “如您所见。您应该知道,城镇警备队的制服与陆军不同。”

  “藏青色,死气沉沉。”

  “随便您怎么说吧,虽然我现在在警备队任职,但实际上我的身份依然是陆军军官,而作为陆军军官的我,每天上岗时还是要穿警备队的制服……”

  “这合乎程序吗?”

  “从程序上来说,我现在是被借调到警备队去,名字还是挂在陆军第一师团下。”

  利奥波特皱了皱眉。

  “马努艾兰先生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吗?”

  “中将与家父……从来没有公开表达过看法。”犹豫了下,加莱佐接着说道:“如果您想问的是我个人的看法,那我会告诉您,至少家父看上去并不如他在公开场合表现的那样无所谓,只是‘废城’……‘东北区’确实需要更多人手,而在家父看来,我本人是非常符合要求的。”

  “您觉得无所谓。”

  “如果您想问的是我对于借调这件事的看法,那么没错,我无所谓。”

  加莱佐·德·巴巴克罗摊了摊手。

  利奥波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后者神色如常,看上去和在三零一高地时并无区别——他在炮火中扛起旗帜,作为旗手率军冲锋时也一样是这幅无所谓的神情,哪怕他尽可能装出一副“舍生忘死”、“大义凛然”的样子,作为他的同期好友,利奥波特依然能够准确把握住他眉间那种淡然。

  利奥波特一直都很好奇,自己的这位好友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会放弃这份淡然,转而选择关切,焦虑和愤怒……死亡的威胁尚且无法让他胆怯,那什么又能够做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再一次晃了晃酒杯。

  “那么,无所谓的加莱佐先生,今晚又是为何会来到此处呢?”

  “和你一样。”

  “我想,不太一样。”

  “是不太一样。”加莱佐·德·巴巴克罗轻笑一声,“东北区的情况让我不得不多费些心思,所以我现在才会站在这里……和您闲谈。”

  “您应该只是被临时借调过去。”

  “如果那里再出什么情况,就不是‘临时借调’了。”

  “不管是哪边的司令部,看起来都很放心您的能力。”

  “谁都不会想和我一起被刻上荣誉墙。”

  “嚯,这算是您的一种自吹自擂吗?”

  “您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我对于自己身家性命的重视。”

  他们模仿着自己的父辈,用带有贵族风格的腔调和敬语去交谈,这种行为不仅是在缪兰德,在普洛西,在马里艾,在兰门,在克罗瓦,在西西索尔自治区,在一切钴冠王曾经统治的土地上都不算什么稀罕事。这种矛盾带着古典的气息,如同在用另一种形式去延续纳萨兰王国的传统,延续那戛然而止的王朝。“罪王”帕提卡十一世守望一生的,不过是这个王朝的尸骸,而王朝的灵魂早已离开它位于特威克的灵柩,笼罩于大陆东南的这片土地。

  “……执委会对东北区问题就没什么表示吗?之前几次突发事件影响可不小,他们看起来也没有谁打算引咎辞职。”

  加莱佐瞥了利奥波特一眼,斟酌了一番,而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这个问题……您不应该问我。或者说,这也是我今天想搞清楚的事情之一,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

  “四大家族主要成员今天几乎都在场,执委会那几位也不例外,这确实是极好的机会。”

  “没错。”

  “所以……”

  “您且看那里。”

  利奥波特顺着加莱佐的目光望去,在接近大厅正中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与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交谈着。

  乔凡尼·德·斯托克是个鼻梁宽厚、唇上留须的男人,他一只眼睛因为疾病而浑浊死灰,另一只眼睛则投出锐利的光芒,他早已退役,却还是穿着那身军绿色陆军冬季制服,这件制服上的金色布拉德纹蕾丝填满了立领与袖节,领口与胸前则挂满了勋章,其中更是有一枚醒目且耀眼的荣誉四花十字章,金制的悬钩子蔷薇、夹竹桃、鸢尾花和紫三色堇与天秤般的十字章一起在灯光下璀璨生辉。然而无论是军服,勋章,披肩还是武装带,都遮掩不住他有些发福的身材,这足以证明其与军旅生涯的隔阂,强调他如今作为国务卿的身份。

  他不是个擅长夸夸其谈的人,这次也不例外,说是谈话,实际上不过是乔凡尼·德·斯托克在漫不经心的听对方说话而已。

  “……那是谁?”

  提问的不是利奥波特,而是加莱佐。

  他当然认识乔凡尼国务卿,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那位正在与国务卿交谈的微胖中年男子。

  “您不认识吗?他是克里斯托弗·诺奈,财政部部长。”

  “噢,财政部!”

  加莱佐原地踱步了一会,接着从桌上抓起一瓶菠萝蜜酒,将自己的酒杯灌满。而后,他朝着乔凡尼国务卿和克里斯托弗部长的方向举起酒杯,全然不管对方根本没看见他这一事实。

  “为财政部干杯!”

  “干杯。”

  利奥波特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应付般的举了举杯,和加莱佐一同把酒喝干。

第二十六章 夜宴(其之二)

  “我想,我很希望警备队的部下,希望陆军第一师团的同僚能一同聚在此处,这样我就能——哦,等等,利奥波特先生,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说。”

  “克里斯托弗·诺奈——这位绅士负责后勤方面吗?”

  “后勤?我想后勤应该是由后勤司令部管理……财【】政【】部确实不负责这个。”

  “噢……”加莱佐苦恼的低吟一声,接着说道:“这无所谓!后勤司令部为我们带来了我们所用的一切,我们身上的军装,我们勋章上的绸带,我们肩章上的铜条,我们在前线所用的军刀与子弹,我们的水壶,我们的被褥,我们炊事车上的大锅,罐头用的镀锡铁。

  您知道,我们在东部沿海,在北部山岳所取得的一系列胜利,我们在科尔诺伯格和尼斯利艾取得的辉煌大捷,它们源自于什么?我们的敌人,那些黑潮之下的可憎物,那些鱼头人身的怪物,那些来自山丘上的野蛮种族,那些来自北境以外的存在,它们若是拥有神智,能够回答,想必会毫不犹豫的给出结论,将我们的胜利归结为那些原始且浅显的要素。

  诚然,您也好,我也好,我们的士兵也好,都英勇无畏,体魄强健,技术高超,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些来自山丘上的敌人,来自风雪中的敌人,来自潮汐下的敌人,它们普遍有着两米以上的身高,身上穿的手里用的皆是难以理解之物,有着怪异可怖的技术,对邪神的信仰烙印在大脑当中,难道它们就称不上英勇无畏,体魄强健,技术高超吗?

  说到这里,想必您也已经得出了和我一样的结论。没错,我们的胜利,源自于我制度上的优越,源自于我们先进的体系。正是因为我军强而有力的后勤系统,保证士兵们不会在寒风和污水中病倒,保证士兵每天都能用上厚实的被褥,吃上营养均衡的饭菜,否则的话,不管多么身强力壮的战士,都会很快败给边境和战场上恶劣的环境,士气低落,一身本事十不存一。看看那些鱼脸的混账吧!它们在战壕里想必连发臭的鱼干都没得吃,而我们的战士每天都能从炊事车上取走三顿热餐——这就是先进的体系,而正是我国强大的财政实力,让我们得以维持这种先进的后勤体系。”

  “先进的体系!您说的想必不是消费税。”

  “什么,消费税?”

  “您还不知道吗?上个月底刚出的通知,明年上半年消费税还会再上调三个百分点。”

  “那我说的肯定不会是消费税,消费税无疑是一种谬误,是和鱼人一样可憎的玩意,提出这种概念的人,他的灵魂一定无法得到安息,回归死亡女神的领域,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永远在冰原上徘徊。”

  “您是这么说的。”

  “我当然要这么说——”

  “好吧,看来您真的很不喜欢消费税。”利奥波特·德·利亚里奥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我想我已经猜到,国务卿和财【】政【】部【】长在聊些什么了,您呢?”

  “噢,我之前可连财【】政【】部长是谁都不知道。况且我也没和国务卿先生打过交道。”

  “那么且听我说,我们的财【】政【】部长,大概正在卖力的为我们的国务卿介绍金融体系的优秀之处。”

  虽然事实有些偏差,不过大体也说不上错——克里斯托弗·诺奈正在孜孜不倦的向乔凡尼·德·斯托克诉说审计在财政工作中的重要性,而很显然,后者听得索然无味,又不方便出声打断,只能就这样一边听一边神游。

  “国务卿想必是很了解这种事情。”

  “嗯……看来您不太了解国务卿。”

  “是吗?”

  “我想是这样的。”

  “您说的不错,利奥波特上尉。”

  我们的巴巴克罗少爷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