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假设你说的确实属实，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如此大的改变，你又如何从中得利，”科什埃微微侧过脸，看向了斐尔迪南，“又或者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个嘛……”斐尔迪南与科什埃对视了几秒，随后抬眼看向刚刚发言结束，正在走下台的克丽斯腾，他止住了话题，主动向一边退开了两个身位，“如果您对此有意向的话，之后我们再协谈，至于现在……您就先陪克丽斯腾总辖吧。”
第六十一章 科学疯子
“喀斯喀特先生，”克丽斯腾从演讲台上下来，她走到科什埃身旁，看着刚走开的斐尔迪南的背影，问道，“您方才，在与斐尔迪南聊什么吗？”
“没什么，”对此，科什埃没有丝毫掩饰地说道，“不过是能量科的主任想与叙拉古进行合作罢了。”
现在的科什埃并没有信任莱茵生命，他也不相信斐尔迪南这个只有一面之缘便寻他合作的人，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克丽斯腾。
“我并不反对各科主任自行与他人达成合作，拉取投资和赞助，”克丽斯腾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只能是以莱茵生命的名义所达成的合作，在这里，如若有谁想以个人的名义与您进行合作，那您最好万般注意为好，喀斯喀特先生，这是我给您的一点小建议。”
“你的忠告我记下了。”
言语间，科什埃的视线再次瞄向角落里坐立不安的阿伦兹。
“喀斯喀特先生，”克丽斯腾注意到了科什埃的动作，她隐晦地提醒道，“这场晚会是自助性质的，请不要客气，况且凡事都得吃饱喝足了之后，才有精力去处理，不是吗。”
“哼……说的也对。”
科什埃明白克丽斯腾的意思，以他目前观察下来，除了阿伦兹以外的那些主任，似乎都没有对他的到场感到意外，唯有阿伦兹的反应颇不正常。
他知道，在场的这些人中，只有阿伦兹不知道他会到来，也就是说……
科什埃看向克丽斯腾，只见她正微笑着，伸手邀请科什埃与她一同去到另一边。
也就是说，这场晚会的确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在不让任何人怀疑的前提下，使阿伦兹自行来到这里，来到科什埃的面前。
所以克丽斯腾并没有在拖延科什埃，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明确解决这件事的打算。
这么想着，科什埃暗暗地松了口气，他接过克丽斯腾伸出的手，跟随她来到了与阿伦兹对立方向的玻璃外墙边。
虽说这栋建筑的外墙皆由玻璃构成，但较低的视野范围都被茂密的绿化带和外部围墙所遮挡住，且还有护卫在外守候，除了空中，没有任何角度可以窥探到大厅里的情况。
科什埃与克丽斯腾站在外墙边，看着大厅里的几人。
斐尔迪南邀请着塞雷娅与他共舞，塞雷娅满脸无奈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缪尔赛斯正围着雅拉絮絮叨叨着什么，她看上去很兴奋，而雅拉则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往心事重重的希普卡的盘子里添菜。
贾斯汀搬了张椅子坐在那名面无表情的萨卡兹女妖身旁，手上拿着记事本，与她交谈着，多萝西则在克丽斯腾结束演讲后就陷入了昏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莱茵生命，与您想象中的样子并不相同吧，喀斯喀特先生。”
看着大厅里的各科主任，克丽斯腾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意。
“在此之前，我对莱茵生命的印象就是一群科学疯子聚集在一起，如此而已，”科什埃摇了摇头，心情有些复杂，略带感慨道，“不过，在付出了一点耐心之后，我也确实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比起疯子，我更倾向于‘梦想家’这一说辞，”克丽斯腾闭上双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笑了出来，“科学家从不相信梦是假的，所以他们总会拼尽全力向所有人证明，梦是可以实现的。”
“你也是如此吗，克丽斯腾女士？”科什埃闻言，他用带着些许好奇的眼神看向克丽斯腾，“你也会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甚至触不可及的梦想拼尽全力吗？”
“何尝不是呢？”对于科什埃抛出的问题，克丽斯腾报以反问，“说到底，我们这些研究者整日整夜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未知是无尽的，但哪怕多了解一点，多得出一个推想，人类的边界就能得到小小的进步。”
“哼……还真是伟大的说法呢。”
但即便如此，科什埃也不会轻易改变他对莱茵生命的看法，无论是叙拉古的那名科研人员，还是近在眼前的阿伦兹，凡是科什埃接触过的科学家，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至少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伟大……吗，”克丽斯腾听出了科什埃话中的讽刺，但她并没有对此辩解，反而顺着他的意思说道，“现在的莱茵生命，与‘伟大’还相差甚远，我们归根结底，也只是正在摸索着‘前进’的人类之一。”
“前进，说的倒是好听，”科什埃略带不满地嗤之一笑，“但是这其中的代价呢？那些被投入进实验的人，还有孩子，他们的人权呢？”
“我现在知道，为何你会如此提防我了，喀斯喀特先生，”克丽斯腾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解释道，“莱茵生命刚建立之初，你所能看见的这些人，这些主任，每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理想与欲望而来到这里，他们都无比地相信，这里的条件足以让他们拥抱那些梦寐以求的秘密，我也不例外。”
“那么又是为何变成如今这般……疯狂？”
“有一句话您说得没错，喀斯喀特先生，”对于科什埃的疑问，克丽斯腾并没有急着做出回答，而是跟他绕了个弯子，“或许我们确实是科学疯子，而我们同样应当死于真理，您知道如何才能阻止一个科学家吗？满足他，或杀死他，在我们决定走上科学这条路之际，我们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疯狂的准备。”
克丽斯腾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足以证明其决心的言论，即便是科什埃也不禁因为她所透露出的执着而哑言。
“再说回人权问题，在阿伦兹主任提议开设人体实验之初，我也对这个问题产生过疑问，我们究竟应该选择人权，还是发展？”见科什埃没有表态，克丽斯腾知道她说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回到正题上，“最后，我得到了答案，人们不需要人权，甚至不想要所谓的人权。”
“这又从何说起？”
听到这里，科什埃皱起了眉头，如果说克丽斯腾前面的话只是让他感到震惊，那么现在这句，于他而言简直是荒谬。
荒谬至极。
第六十二章 荒诞理想
“哥伦比亚曾用了一个世纪在别国宣传人权，但却没有一次成功过，我们国家连支持科学发展最基本的意识形态都不具备，究其原因，就比如我们不得不去包容那些受到伤害的感染者，亦或是强行理解那些和我们思维不同的其他科学家，到最后，莱茵生命甚至不能和总统唱反调。”
至此，克丽斯腾终于作出了她的回答。
“名义上，莱茵生命是一家生物技术公司，同时也会参与城市护卫和安保的工作，但如果有谁认为，只要出点人力，提供一些低等技术，扔几个炸弹，弄死几个意见相对的科阀就能发展科学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人们不需要人权，他们想要科技和发展，层层保障，以保护他们免于外界的侵略者，人们渴望一个可以给予他们想要的未来和发展的领袖，谁能满足需求，他们便会追随谁。”
“莱茵生命由此壮大。”
听了克丽斯腾的话，科什埃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身为一国之君，他何尝不能理解克丽斯腾的想法。
这想法既疯狂，又绝对，但它所能带来的，是连科什埃自己都无法拒绝的国力强盛。
“……我对你也做了一些调查，克丽斯腾女士，”在许久的沉默之后，科什埃开口了，“在我所得到的情报中有提及，你似乎与哥伦比亚的军方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且是私人合作，既然你心已不在莱茵生命，又为何要继续纵容你手下的主任满足他们自己的欲望？将所有的资源投入你所想进入的领域，岂不是更加便利？”
“我不得不佩服您的人脉和情报收集能力，喀斯喀特先生，”克丽斯腾笑了笑，她的目光在大厅中扫过，随后才作出回答，“但是呢，所谓组织，也不过是个人的集合体，集体的梦想需要个人的梦想的升华，而个人的梦想则在集体的梦想中得到稳固，所以，我是不可能阻止这里的任何人去实现他们的理想的。”
“原来如此，”科什埃突然笑了一声，他微仰着头，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克丽斯腾，“借用军方的资金和人际，继续着父母留下的研究，靠莱茵生命的外壳骗过了所有人，我现在确实开始好奇，你人生中最固执的期望是什么了。”
克丽斯腾没有对此作出回答，她转过身，背对着科什埃，看向玻璃外的天空，被浓厚的乌云和城市的灯光所覆盖的天空。
在科什埃看不见的角度，克丽斯腾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憧憬和向往。
“您还真是爱刁难人呢，喀斯喀特先生，”克丽斯腾回过头，与科什埃对视了一眼，“不过，与您说说倒也无妨，只希望您不要因此而嘲笑我就好。”
“没有任何理想应该被嘲笑，”科什埃明白克丽斯腾的意思，他走上前，站在了她的身旁，“毕竟连我自己都有一个荒谬到令人发笑的理想。”
“那或许，我们是同一类人呢。”
克丽斯腾笑了笑，她再次望向天空，表情逐渐变得平静。
“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人会仔细地去观察天空，因为我们肉眼所能看见的这片天空，总是充斥着乌云和天灾，”片刻后，克丽斯腾缓缓开口道，“或许是受到父母的影响，我从小就一直有一些疑问，为什么天空是这样的？为什么人们仿佛都对这样的天空感到习惯？”
“对天空的幻想吗，”对此，科什埃说道，“不知克丽斯腾女士是否去过哥伦比亚之外的国家，在叙拉古，还有拉特兰，那里的天空并不同于哥伦比亚，虽然有时也会像这样乌云密布，但更多的时候，我能在天空中看见的，是那些被写作神话与传说的星星。”
“啊……我有幸见过一次星星，在我小的时候，我偷偷躲在父母车子的后备箱里，跟随他们到了哥伦比亚之外的地方，在那里，我看见了与哥伦比亚不一样的风景，”克丽斯腾说着，不禁眯上眼睛，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但是哥伦比亚的人民大都没有见过星空，所以品尝过不同的世界的我，自那时起，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
“难道说……”
克丽斯腾说到这里，科什埃便已经大致知晓了她的想法。
“我想撕碎天空，”克丽斯腾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足以让任何人震惊的话语，“我想让星光照耀在这片大地上，我想让真实的天空显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哪怕只有几秒，也足够拓展人类文明的边界，只要种下一颗种子，只要擦净人们的眼睛，便会有无数的后继者向着天空伸出双手。”
“而你却想靠着个人的力量来做到这件事，这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克丽斯腾女士，”虽对克丽斯腾的理想感到震惊，但科什埃还是平稳住了自己的心态，指出道，“无疑，你会成为一名先驱者，但真正的先驱者应当为人类开道，而不是率先跳进深渊，有去无回。”
“幸运者找对了方向，走入光明中，不幸者却闯进死胡同，兜兜转转，两者相同的地方是，谁也没法让他们停下来，”对此，克丽斯腾微笑着，做出了反驳，“如今，对于这片大地，抬头仰望没有意义，因为那里并不值得被观察，那里不值得被探索，那里是密湎于幻想之人的归宿，可若有那么一天，每个人都在抬头仰望，仰望着从来都触不可及的天空，人类的未来便会在这个时代酝酿，这是人类文明离开摇篮必不可少的一步，喀斯喀特先生。”
看着克丽斯腾的笑容，听着她口中说出的话，不知为何，科什埃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但显然，他的想法根本没有克丽斯腾的理想这般伟大，也没有克丽斯腾的这般决心。
不过……
“哼……或许你说得没错，我们真的有可能，是同一类人呢，克丽斯腾女士。”
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克丽斯腾的发言做出任何反驳的科什埃，最终选择了妥协。
第六十三章 沟通胜过猜忌
在科什埃与克丽斯腾之间关于人权与发展的话题暂时结束后，两人站在玻璃外墙边，一同仰望着哥伦比亚灰蒙蒙的天空。
“请用。”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留在大厅内的员工为他们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杯金酒。
“谢谢。”
克丽斯腾轻声道谢，从托盘上拿下酒，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科什埃。
“讲实话，我其实喝不惯金酒，”科什埃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礼貌地接过了酒杯，在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后，便将其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随后将手伸进了大衣的内口袋，“我可以抽烟吗？”
“当然，不用介意，”克丽斯腾微笑着，说道，“这里是大厅的角落，且旁边有窗，烟味不会散得很远。”
科什埃闻言，将从烟盒里拨出的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特意将烟雾吐向克丽斯腾的反方向。
“每次想戒烟，但总是很困难呢，”科什埃点上烟后几秒，刚刚那名员工便拿了一个垫着湿纸巾的烟灰缸过来，放在他身旁的桌上，于是科什埃掸了掸烟灰，向克丽斯腾问道，“你要来一根吗？”
“我就不用了，”克丽斯腾摇摇头，随后转过身，倚靠在玻璃上，“接下来，也该聊聊正事了，喀斯喀特先生，相信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在漫长的铺垫过后，克丽斯腾总算说起了正事，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科什埃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急迫的情绪，而是再次端起那杯金酒，轻抿一口。
“你知道吗，金酒容易使人悲伤，而朗姆酒则会激发暴力，同时将你从自我怀疑中解放出来，”科什埃轻轻摇晃着酒杯，透过杯中的淡黄色酒液，看着远处坐在角落的阿伦兹，说道，“或许我们现在更需要一点朗姆酒，而不是金酒，克丽斯腾女士。”
“……我明白您的意思，”克丽斯腾观察着科什埃的表情，在确认他的情绪确实稳定之后，才开口道，“但我不得不说一句难听的话，在哥伦比亚，叙拉古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喀斯喀特先生，我知道叙拉古人有传统，但哥伦比亚是一个法治国家，沟通往往能胜过猜忌。”
“法治国家吗……哼，有意思，”科什埃哼笑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他回过头，看着克丽斯腾，“那么，和哥伦比亚政府以及军方有着合作关系的莱茵生命，是否也受法律的牵制呢？”
“这是自然，即便是莱茵生命，也没有为所欲为的资格，唯有上升到国际层面的事情，需要额外定论，”听着科什埃毫不掩饰的刁难，克丽斯腾平淡地说道，“不过，既然说到这个，那么在您决定与阿伦兹当面沟通之前，我得先就哥伦比亚的法律角度，向您确认几个问题，喀斯喀特先生。”
“请说。”
科什埃放下酒杯，同意道。
“首先，在您当前的人生中，您有没有引发过骚乱？”
在发布会上枪杀威廉的场景出现在科什埃的脑中。
“没有。”
“那么，您有没有酗酒？”
科什埃已经记不清，他有多少次在瓦尔哈拉酒吧，被吉尔抱怨喝得不省人事。
“没有。”
“您是否有过交通肇事？”
一辆装满金属碎片的自毁卡车在高速公路上冲向一辆轿车，这样的景象浮现在科什埃眼前。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您有没有杀过人？”
“在哥伦比亚？”
科什埃的脑中再次出现一个场景，他站在一间浴室前，看着浴缸中名为弗雷的男人的尸体，随后转身离去。
“我不认为有。”
最后，他这么回答道。
“那么，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克丽斯腾此话刚出口，便注意到了科什埃表情的不对劲，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于是，她当即选择改口道，“您知道嗯……我并不在乎您是否真的做了，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嗯……对，我知道。”
科什埃也明白，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所以也只能顺着说下去。
“至少在阿伦兹主任的这件事上，我是站在您这边的，对吧？”
“嗯……对。”
两人间的氛围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一直到科什埃手中的烟即将烧完，他最后吸了一口，便捻灭了烟头。
“……那……让我们去与阿伦兹主任当面协谈这件事吧，喀斯喀特先生。”
克丽斯腾抓住了这个合适的时机，连忙向科什埃提议道。
第六十四章 从长计议
阿伦兹·帕尔维斯，莱茵生命结构科主任。
常有人说，他是个疯子，但他却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或者说，他将此当作一种赞赏。
理性主义深深地影响着他，他对科学绝对尊崇，且尽数服务于科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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