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莱茵生命实验室中，看着眼前的手术室里，被数名科研人员抬上手术台的蒙德拉贡，科什埃不禁向一旁的斐尔迪南问道。
此时的他，已经快对这种事情感到见怪不怪了。
“虽然说，您的出现是在我预料之外的事情，但这件事告知您，倒也无妨，喀斯喀特先生，”斐尔迪南笑了笑，似乎并不打算对科什埃有所隐瞒，“正如您所说，这也是一场实验项目，但有所不同的是，这是由我来负责的项目，‘义体’实验。”
“可是，既然蒙德拉贡是属于你们莱茵生命的实验体，又为何……自称总统的护卫？”
科什埃微微皱眉，自他来到哥伦比亚后，所见识到的各种事情，虽然说不上重大，但也是非常令人费解的。
“早在总统先生与我们莱茵生命取得联系后，义体实验就已经提上日程了，前些天被您带走的那位希普卡小姐，本该是义体实验的受试者，但八年前的这个时候，我的影响力尚没有帕尔维斯那么大，所以一名难得的受试者，就被那老家伙抢了过去，最后落得个不温不火的结果，”在说起影响力时，斐尔迪南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自信的笑容，但他很快便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解释道，“于是，义体实验的受试者只能临时进行更改，也就是您眼前的这位蒙德拉贡。”
“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义体实验，究竟是什么？”
看着玻璃墙另一头昏迷中的蒙德拉贡，科什埃继续追问道。
“比方说蜡烛，”对于科什埃的疑问，斐尔迪南举了个巧妙的例子，“既然总有一天会燃烧殆尽，那就希望有机会能尽情燃烧，对于这种急于求死的人，您认为她身边的人会对她说什么呢？”
“你是指……蒙德拉贡？”
科什埃侧过脸，看向身旁微仰着脸的斐尔迪南。
“除了投身于战斗之外，没有其他办法能确认自己的存在，即使劝她不要继续燃烧自己，也只会变成否定她的存在，”斐尔迪南没有回答，而是隐晦地，默认了科什埃的话，“我认识的那个她，就是这样的人。”
“……还真是笨拙。”
“但就和我们这些人一样，像这种自认为非得这么做的生活方式，即使活得痛苦，也是无法轻易舍弃的，”斐尔迪南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自嘲，又或是在指其他人，“不过，也正因如此，我依然告诉她，为了别人而活，这样的人生是存在的，即使只是微弱的光芒，还是会有人希望烛火能够长久地燃烧下去。”
“所以，义体实验，就是为了将烛火燃烧的时间延长，对吗？”科什埃大致从斐尔迪南的话中听明白了一些东西，他推测道，“从为了某件事而活，到为了某个人而活，改变她的生活方式，也改变了她的人生。”
“不愧是您，”斐尔迪南拍了拍手，似是为科什埃推测的正确性而感到惊讶，他继续解释道，“没错，义体实验的初衷，即是拯救，为那些失去了方向的，亦或是因变故而失去生活能力的人所准备的，一场新的人生。”
“嗞——”
正当此时，一声电流声传入科什埃的耳中，他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科研人员正将一台设备覆盖在蒙德拉贡的头部，随后开始进行电击。
蒙德拉贡昏迷中的身体，随着电击而颤动着。
“而为此，为了能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忘却悲惨的过去，为了能让烛火继续燃烧下去，我们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帮助她们得到新的人生，”至此，斐尔迪南终于说出了义体实验最为核心的部分，“我们会改变她们的外形，洗去她们的过往，并给予她们全新的记忆和必需的知识，我们会给她们的大脑锁上一道‘制约’，让她们得以将指定的对象当作赖以为生的目标，这便是‘义体’实验的最终目的，一场人为的改变，一场双向的拯救，一场令所有人都得以满意的结局。”
第八十七章 无懈可击
看着眼前将人体改造和洗脑讲得这么正义凛然的斐尔迪南，科什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或许克丽斯腾是错的，聚集在莱茵生命的这些人，并不是什么梦想家，他们就是纯粹的科学疯子。
连原本他以为相较于帕尔维斯而言还算正常的斐尔迪南，竟也是如此癫狂。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喀斯喀特先生，”兴许是察觉到了科什埃的表情，斐尔迪南收敛起他略显激动的语气，恢复了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您是否在想，我也是一个无视人权的疯子？但现实并非如此，凡是接受义体实验的受试者，我们都是征取了本人的同意，才会进行实验，包括蒙德拉贡，也是如此。”
“……她们知道实验的具体内容吗？”
闻言，科什埃沉默了半晌，才问道。
“我告诉她们，她们会忘记所有不幸与悲痛，只会拥有美好的记忆，并且得到她们无法想象的力量，”斐尔迪南笑了，仿佛是认为自己的所为无可挑剔，“她们本是尘土，而我却让她们得到了发光发热的机会，是我让她们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并拥有为其奋斗的力量。”
斐尔迪南的话语竟让科什埃一时无法分辨，他的行为究竟是行善还是作恶。
但无论其本质如何，科什埃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种善恶难辨的实验并不会让他喜欢。
“如果只是将一件事的性质分为善与恶，那么就太过肤浅了，喀斯喀特先生，”再一次，斐尔迪南如同能够看穿科什埃的想法，开口道，“更多时候，恶与善是能够共存的，或者说，它们不得不共存。”
“你说的再多，黑，也不会变成白，斐尔迪南。”
这种简单的道理，科什埃当然明白，他并不是什么圣母，他也是一个会作恶的善人，所以自然能看透一些事情的本质。
“我从来没想过去否认什么，无论是他人的评价，还是自我的内耗，这些都不会成为我前行的阻碍，从一开始，我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斐尔迪南的态度也很明确，他并没有对科什埃的话语去做反驳，而是接受了这一指认，并加深自己的理念，“而同样的，我相信总有一天，您也会理解我，至于现在……”
斐尔迪南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向手术室内向他示意的科研人员，点了点头。
随后，手术室的门缓缓地打开，他率先向里走去，并侧过头对科什埃说道——
“至于现在，您就先切身体会一下，义体实验所带来的无限可能性吧，喀斯喀特先生。”
……
“开始进入第三级催眠。”
“脑波图状况良好。”
“刺激神经电流准备完成。”
“多花点时间，谨慎进行。”
科什埃跟随斐尔迪南进入了手术室，此时的科研人员们正簇拥在蒙德拉贡身边，进行着深度洗脑工作。
“蒙德拉贡，原本是被洗脑成属于总统的‘士兵’，对吗？”看着一名科研人员将装着淡蓝色液体的针筒刺入连接在蒙德拉贡脖颈上的输液管，科什埃不禁问道，“她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人生，企图通过义体实验来得到新的生活，但这究竟是恩惠……还是一种诅咒？”
“喀斯喀特先生，您认为近年来，哥伦比亚的先端医疗为何处于世界前沿？是因为研究义体的过程中所诞生的技术悄然还原到了社会上，”面对科什埃的疑虑，斐尔迪南再次开口了，“虽然成为义体实验品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相当不幸——”
“但却有很多人因而得救。”
科什埃当然知道斐尔迪南想说什么，或者说，他对此深有同感。
“我已经很习惯被批判了，社会需要有反派才能维持下去，”斐尔迪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眼蒙德拉贡，又看了眼科什埃，转而说道，“倒不如说，如果您不接受这种‘恩惠’，才是罪过呢，喀斯喀特先生。”
科什埃无言。
毫无疑问，斐尔迪南是一个口才极佳的人，而他将这一优势用在了科研方面，使得其所作所为皆无法让人挑出什么毛病。
即使是科什埃，一时也想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以大义作为私欲的挡箭牌，的确是一种在伦理层面无懈可击的做法。
“斐尔迪南主任，”正当科什埃陷入沉思之时，那些科研人员已经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其中一人抬起双臂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戴着医用口罩对斐尔迪南说道，“手术作业已经按照您指定的要求完成了，请您进行测试。”
斐尔迪南闻言，抬起一只手，向前挥了挥。
科研人员们会意，他们一一去除蒙德拉贡身上的那些针头，并做好止血措施，随后一人开始用灯光去刺激昏迷状态下的她。
很快，受到强光影响的蒙德拉贡，便缓缓睁开了眼。
站在一旁的科什埃得以注意到，此时刚刚醒来的蒙德拉贡，其眼中的神采比之先前在总统府时看见的她，更加暗淡。
甚至可以说是无神，仿佛一具任人摆弄的玩偶一般，看着眼前的科研人员。
“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名科研人员关上了手电筒，他摘下口罩，好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蒙德拉贡的耳中。
“蒙德拉贡……义体神经机械学实验体，XA-1-01，”蒙德拉贡机械式地回答了科研人员的问题，随后突然一转视线，将目光放在了手术台正前方的科什埃身上，“我……忠于科什埃·喀斯喀特。”
“‘制约’的重设已经完成，除了必要的记忆外，全部删除，”见蒙德拉贡的反应在预期之内，那名科研人员直起身，一边摘下医用手套，一边对斐尔迪南说道，“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将她原本效忠的对象，由德利尔·奥斯维德，更改为了科什埃·喀斯喀特，接下来的时间，就由你们自由提问吧，后续处理也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将她带走。”
“那么，您现在对此又是什么看法呢，对于义体实验在人脑领域的技术，”待科研人员尽数离开后，斐尔迪南向沉默着的科什埃提议道，“或者说，您也可以先试试看与她对话，相信在切身体验过后，即使不需要语言解释，您也能理解这项实验的伟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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