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克丽斯腾坐在她的办公桌前，而塞雷娅则将双手撑在桌上，与她面对面，提议道。
“为何这么说，塞雷娅？”克丽斯腾微微仰起头，她的脸上不再有在科什埃面前时摆出的笑容，俨然一副冰山的模样，反驳道，“你应该知道，‘炎魔计划’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贸然中止，只会导致此前的一切投入都化为乌有。”
“就算你不打算中止治疗，那么……至少也应该换一个负责人，”在得到克丽斯腾否定的回答后，塞雷娅依然没有放弃，继续劝说道，“你也看到帕尔维斯所做出的行径了，哪怕你能应付那个叙拉古人，但这样就能让帕尔维斯安分下来吗？今天他能为了一个受试者去触怒叙拉古的君主，那明天呢？乌萨斯？还是维多利亚？”
“塞雷娅……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就像相信我一样，你也应该相信帕尔维斯的判断，”克丽斯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于是她搬出了一如既往的说辞，“记得我跟你说过吗？集体的梦想需要个人的——”
“咚！！”
克丽斯腾话还未说完，塞雷娅便抬起双手，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你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在克丽斯腾略微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塞雷娅彻底发怒了，她直视着克丽斯腾的眼睛，说道，“这已经不是什么梦想不梦想的问题了！我也有梦想，我也同样尊重所有人的梦想，可你看看如今的莱茵生命，它已经完全偏离了我们最初建立公司的初衷，我们的初衷是保卫这片大地，而不是借着坑害他人的手段来伤害无辜的人！帕尔维斯已经越界了，而你却还在包庇他！”
“你认为，炎魔计划会带来有害的后果？”克丽斯腾摇了摇头，她转过转椅，侧着身子，对塞雷娅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塞雷娅，但如果只是因为如此，就断然否决所有有风险的事情，这可不是一个科学家该有的心态。”
“你不明白，你不了解……克丽斯腾，你甚至没有亲眼见证过人体实验的现场，你怎么可能了解？”塞雷娅的双拳抵在桌上，愈发用力，“当然，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梦想……你利用我对你的保护，将它变成了包庇和掩盖，成为了伤害人们的工具，而你却毫无自知，你当然不会理解我的想法，因为比起你，比起帕尔维斯，我至少……还有一条底线。”
克丽斯腾沉默了，看着眼前的好友，看着塞雷娅眼中的怒火，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是无法与塞雷娅达成共识的。
就像她先前与科什埃所说的，她越来越看不透塞雷娅的想法，甚至连她自己的初心也变了味，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轻易让步。
这无关受试者的人权，也无关她是否在包庇帕尔维斯，更无关她与塞雷娅之间的关系。
这事关未来。
“如果说，你已经发泄完了，那么就请离开我的办公室吧，塞雷娅主任。”
于是，她用冰冷的语气，对塞雷娅下达了逐客令。
“……”
塞雷娅的嘴唇微颤，看着到了这个地步都不为所动的克丽斯腾，塞雷娅心中的怒火不止一次地差点涌出来，但她最后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的双手从桌面上离开，随后后退两步，转身向门口走去。
“看在以往的份上，提醒你一件事，克丽斯腾总辖，”正如克丽斯腾以主任称呼塞雷娅一般，塞雷娅也以同样的态度回馈给她，“因为天灾信使的存在，已经有不少民众知道了莱茵生命对叙拉古所做出的入侵行为，或许，你应该好好想想这件事该如何善后。”
“嗙！”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同时，方才被塞雷娅砸过的办公桌，也从中间迸裂开来，倒在了地上。
克丽斯腾坐在转椅上，她用手扶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地上那显然已经报废的办公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十一章 各执己见
众人聚集在沙发前，静静地听完了科什埃所讲的经历。
除了希普卡，其余的五人皆保持着沉默。
科什埃这趟出门，一天内所遇见的事情实在是又多又匪夷所思，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大量的信息。
“也就是说，科什埃为了把这个小家伙带出来，而暂时放弃了带走那个Ω的选择？”
丝蝉率不住地打量着坐在科什埃身旁的希普卡，不知为何，语气里有几丝不快。
“倒也不能这么说，”察觉到丝蝉情绪的科什埃为了防止希普卡被迁怒，于是解释道，“看那帕尔维斯的态度，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交出Ω，我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尽可能地扩大了自己所能得到的利益。”
“恕我直言，教父，”随后，亚伯汗也开口了，他微微皱着眉，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依我看，亚瑟怀尔德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角色，倒是那莱茵生命，不论是克丽斯腾还是帕尔维斯，都是必须时刻提防的人，一个知道该如何利用一切资源，另一个则已经完全被野心冲昏了头脑。”
“这点不错，一个完全理性的人，和一个完全癫狂的人，却偏偏处在同一个阵营里，”科什埃抬起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不过这也是最难办的地方，并且光是靠谈判也无法解决Ω的问题。”
“喀斯喀特教父，你真的就相信，那个叫克丽斯腾的女人会如实守约吗？”对于这件事，维娜却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且不说你帮了她之后，她是否会遵守诺言，就算她遵守了，又如何才能从一个彻底癫狂的科学疯子手里和平地夺走他的成果？一个更加具有前景的项目，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说法，但说到底，实际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帕尔维斯会如此执着。”
“反正说到底就是一群不同的疯子聚在一起了呗，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因陀罗依旧将她的腿翘在茶几上，但又刻意地让自己的脚与维娜的茶杯保持距离，她态度颇为果断地说道，“说到底，咱就不应该跟他们这么客气，本来就是他们闯了叙拉古的地盘，抢了科什埃的人，又杀了我们格拉斯哥帮的弟兄，咱还搞得那么礼貌干什么？要我说，咱现在直接摸黑闯进那叫什么生命的地方，把人抢回来，再把那个帕尔维斯给做了，然后回叙拉古，这样就是最好的。”
听了因陀罗堪称激进的话，科什埃下意识地看向维娜。
他本以为，维娜会想以往一样，出声制止因陀罗各种无礼或鲁莽的行为，但这一次，她却只是端着茶杯，静静地品着茶，没有做任何表示。
或许，连维娜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不妥，”而就在此时，亚伯汗却又提出了异议，“我们不是野人，也不能轻易做出匹夫之举，否则我们和这些个哥伦比亚人又有什么区别？”
“呵，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此话一出，因陀罗不高兴了，她甚至放下了翘在茶几上的腿，与站在科什埃身后的亚伯汗对视着，“既不能保证对方会守约，又不能和他们开打，难道我们就只能坐在这里等着被当猴耍吗？”
“我从来没有说过不作为，”亚伯汗眉头紧皱，对与他想法完全不同的因陀罗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叙拉古与哥伦比亚之间的关系本就紧张，如果我们现在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且不论莱茵生命，我们与哥伦比亚的政府势力也有所交集，在妥善处理完亚瑟怀尔德的问题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一时间，几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亚伯汗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因陀罗也明白，但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只得不服气地盯着亚伯汗看。
随后，她又瞪了一眼亚伯汗旁边的谢菲尔德，希望能再得到点支持。
“我，我倒是觉得……亚伯汗说的有道理。”
不曾想，谢菲尔德却毫不犹豫地站了边。
从始至终，科什埃都一直闭着眼，在脑中思考着对策。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因陀罗和维娜的想法偏激进，而亚伯汗与谢菲尔德则更为保守。
直接抢人倒也是可行的，凭现在这几个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像刺杀亚瑟怀尔德的白手套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达成，但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就不得而知了。
综合考虑下，科什埃认为，他们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最保险的方式就是遵守与克丽斯腾的约定。
但那也需要奥斯维德的协助，现在奥斯维德又不知去了哪里，他们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呼……”科什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迫使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他缓缓睁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先早点休息吧，在精神不充足的情况下，任谁都想不出什么十全十美的方法，等明早都睡足了，我们再作商议。”
“嘛……反正我全都听科什埃的就对了。”
丝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人里只有她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者说，只有她的想法是绝对纯粹的，那就是听从科什埃的安排。
“啧，罢了罢了，那就明天再说，”因陀罗咂舌，随后既无奈又不满地抱怨着，起身向通往楼上的楼梯走去，“老子先去睡了，都忙一整天了。”
“失礼了，喀斯喀特教父，因陀罗这样也是因为情绪所致，”维娜也站起身，在表达了歉意的同时，说道，“不过，我也确实觉得，我们不应该坐以待毙。”
随后，她便跟着因陀罗一同上了楼。
“那……我也先去休息了，教父，”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谢菲尔德向科什埃微微低了下头，他脸上的疲惫之色一眼可见，“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您随时叫我。”
言罢，谢菲尔德将科什埃的外套挂在沙发上，就近选择了一间一楼的房间。
“亚伯汗，丝蝉，你们不去休息吗？”
科什埃侧过头，看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的两人，问道。
“抱歉，教父，我今晚多半是无法入睡了，”亚伯汗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您不用担心，先前在拉特兰从军和参与地下行动时，我便已习惯了夜间行动，况且……”
他看上去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又有几分犹豫。
科什埃知道，或许应该营造一个单独谈话的环境。
“丝蝉？”
于是，他看向丝蝉。
“啊？怎么了？”
而丝蝉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从一开始，她的注意力便一直放在科什埃身旁的希普卡身上。
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丝蝉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则是不解。
不解于希普卡看向科什埃的眼神，同为女性的丝蝉，何尝不知道这种眼神所蕴含的含义。
但她也知道，科什埃本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一股只有她会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你有点走神，丝蝉，”科什埃看着丝蝉那带着几分担忧的眼神，问道，“我可以拜托你，替我照看希普卡吗？她是奥斯维德的妹妹，同为女生的你，应该比我更适合照顾她。”
科什埃啊……
对于科什埃的要求，丝蝉莫名地感到好笑，但她也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便同意了。
“当然没问题啦，科什埃，你就放心把她交给我吧，”言罢，丝蝉便拉着坐立不安却沉默寡言的希普卡，向着一楼另一边的房间走去，“希普卡妹妹对吧，走，今晚跟姐姐好好聊一聊……”
很快，大厅里便就只剩下了科什埃与亚伯汗两人。
在保持了片刻的安静之后，科什埃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看向亚伯汗。
几乎是男人间的默契一般，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向门口走去。
第七十二章 坐以待毙
“嚓——”
“呼……”
在用从茶几上拿的火柴点燃烟头后，奔波了一天的科什埃缓缓地呼出一口烟雾，显得有些疲惫。
他看着不远处的铁栏大门外驻守着的，如同雕像般的两名守卫，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
“您今天辛苦了，教父，”正当此时，亚伯汗也点燃了烟，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本来，这种打探情报的事情应该交给我去做的。”
“无需自责，亚伯汗，我们谁也预料不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科什埃无所谓地摆摆手，他的目光没有从那两名守卫身上挪开，甚至刻意地放低了一点声音，显然对他们有所戒备，“况且，这也让我得到了一些特别的信息，不是吗？”
“这倒确实，”一如既往地，亚伯汗与科什埃之间的相处就像普通的朋友一样，他在注意到了科什埃对守卫的戒备后，也放轻了声音，“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对这栋宅邸和周边都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并且对至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进行了分析，教父。”
“嗯……果然还是你想得最周到啊，亚伯汗，”科什埃想起他们当时初见奥斯维德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那么，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门口的两名守卫，虽然穿得西装革履的，但我能肯定，他们多半就是士兵，或者是经受过军事化训练的人，我原本也是军中的一名中尉，这种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亚伯汗说着，他环视了一圈宅邸的外围，微微皱了皱眉毛，“还有奥斯维德主动找到我们的时候，那些护卫所携带的铳械型号，也不是什么私人企业可以弄到手的，更别说有狙击手的存在，光是结合这两点，就足以确定奥斯维德背后的关系，并不只有议员和总统儿子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虽说科什埃先前已经从克丽斯腾那里得知，奥斯维德与军方有联系，但实际上他心里对此也没底。
“依我目前所知的消息，哥伦比亚的政府与军方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而总统这个位置更是有名无实，那么靠着父亲总统身份起家的奥斯维德，也断然不会轻易享有军方的特权，除非……”
“除非是他自己和军方有联系，”科什埃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这么想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那剩下的问题就是，奥斯维德为何要跟我们隐瞒这一层关系。”
“这个，或许就得当面问他了，”亚伯汗吸了口烟，并掸了掸烟灰，随后继续说道，“其次，是保密性问题，我想教父您应该也发现了，我们的到来在这个国家并不是无人知晓的，无论是奥斯维德，还是亚瑟怀尔德，乃至莱茵生命，他们都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得知了我们的存在。”
“是的，”科什埃点点头，分析道，“且不说亚瑟怀尔德，他或许是在白手套身亡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奥斯维德和莱茵生命的情报网，或许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政府，军方，莱茵生命，乃至亚瑟怀尔德这种地下黑帮，各大势力互相渗透，甚至可能存在情报共享的现象，而在我们身份曝光的前提下，现在的哥伦比亚，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称得上是安全的了，”亚伯汗仔细地盘道着眼下的处境，他对科什埃提议道，“教父，或许我们应该考虑另寻他处了。”
“不急，”科什埃抬起一只手，否决了亚伯汗的建议，“正如你所说的，如果我们现在已经处于一个隐私透明的状态，那么躲到哪里都没有用，甚至可能会连带着将乔瑟他们的藏身处也透露出来，其他的势力或许不会怎么样，但亚瑟怀尔德，是最有可能率先出手的人，现在在宅邸里的这几个人还有自保的能力，但乔瑟他们就很难在亚瑟怀尔德的攻势下保全自身。”
“那……我们现在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亚伯汗也明白，一味地躲藏是没有用的，最多也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在哥伦比亚的情报网覆盖下，不出一天的时间，他们的所在就可能会再次被扒出来，与其那样，还不如固守一个据点，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亚伯汗，”科什埃将已经燃尽的烟蒂抵在两根手指之间，稍稍发力，将烟蒂弹了出去，“至少在这栋宅邸的范围内，你不用担心任何人会危害到我们的安全。”
科什埃的这个保证并不是说一说的，早在他早晨离开宅邸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出了数只猎犬幼崽，埋伏在了宅邸周围的阴影中。
一旦有危险，至少这些幼崽能保全宅邸内几人的安全，只是那样的话，科什埃就会暴露他的这种能力。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猎犬幼崽的存在，连亚伯汗等人都不知道。
这是超乎世人理解的存在，也是他最大的杀招，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透露出自己的这张底牌。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也只有选择相信您了。”
亚伯汗会心一笑，丝毫没有对科什埃的承诺产生怀疑。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正是当今世界难能可贵的一样东西。
而科什埃很幸运，他的身边就有不少这样的人存在。
“行了，回去吧，”科什埃拍了拍手，擦掉手上沾上的烟灰，转而对亚伯汗说道，“既然已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那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充足的休息。”
“是，教父。”
亚伯汗应声，他扔掉烟蒂，跟着科什埃走入门中。
与谢菲尔德和丝蝉一样，为了能快速地回到大厅，以及应对突发情况，亚伯汗也选了一间一楼的房间。
在亚伯汗进入房间后，大厅里便只剩下了科什埃一人。
他坐在沙发上，将腿放在了茶几上，一边思考着各种事情的对策，一边等待奥斯维德。
而同一时间，刚和塞雷娅争论完的克丽斯腾，也正坐在断裂成两半的办公桌前，思考着什么。
第七十三章 错综复杂
凌晨，奥斯维德回到了他的宅邸。
两名守卫为他打开铁栏门，他走到宅邸的大门前，推开沉重的门扉。
大厅里的灯关着，很暗，他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一边伸手打开了大厅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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