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第4章

　　一般来说，这间独立的休息室平时是用不到的，出去探路和寻找资源的人们回到营地后，基本都会和自己的亲人们待在一块。

　　所以这也成了阿撒兹勒一个人的休息室。

　　一张铁架床，铺着有些蒙尘的被单，拉斐尔掀起被单，抖了抖，灰尘散落在空气中。

　　“来，躺好，我去给你拿点食物。”

　　将阿撒兹勒轻轻安置在床上之后，拉斐尔就跑出去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给他找个东西垫一垫脑袋。

　　感受着冰凉的床板，阿撒兹勒心中想着许多事情。

　　自那件事发生，至今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

　　爆炸的巨响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黑洞洞的炮口至今依然历历在目，抬起头，就能想起那次入眠前看着的天花板。

　　却不曾想，那竟是他睡的最后一个好觉。

　　“阿撒！食物拿来了，还有水。”

　　拉斐尔拿着几个面包包装袋，和一瓶水，快步走了进来。

　　她将面包和水放在床头，便急匆匆地想要离开。

　　“等一下，拉斐尔。”

　　阿撒兹勒看出拉斐尔的匆忙，当即喝止住她，然后在拉斐尔有些躲闪的目光中，检查了包装上面的生产日期。

　　“这是刚过期的吗……”他看完，将其重新递向了拉斐尔，“把这些放回食物储藏室里吧，我只需要吃那些已经坏掉的就行了。”

　　“阿撒……我知道这段时间来，你总是将食物按日期排序，将最新的都留给孩子，自己干着最危险的活，却吃着最差的东西，”听阿撒兹勒这么说，拉斐尔有些不乐意了，劝道，“但是你要看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阿撒，我是亲眼看着你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先吃不消的！”

　　“我没事的，拉斐尔，”阿撒摇摇头，并无改变想法的意思，“把这些拿走，不用担心我。”

　　“可是……”

　　拉斐尔有些急了，在海嗣出现之前，拉斐尔一直都是阿撒兹勒在公证所的队友，她当然了解他的为人，但正因为如此，她也非常担心他的身体。

　　“我说，阿撒，”此时，一道女声传入休息室的两人耳中，库勒就这么站在门外，依靠在墙边，看着两人，“有的时候，也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吧，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痛苦的话，那并不是真正的温柔。”

　　“库勒……”

　　库勒耸了耸肩，表示道，“你俩实在太吵了，现在全营地估计都知道你的状况了。”

　　“是这样吗……打扰到大家休息了啊，回头还得给他们道个歉才行。”

　　阿撒兹勒坐起身，打算下床。

　　“道歉就免了吧，谁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比起这些，你还是乖乖听拉斐尔的话，把东西吃了比较好。”

　　“……那，把其他食物放回去吧，拉斐尔，我吃不了那么多，一份就足够了，”阿撒兹勒做了最后的让步，说道，“私自挪动食物资源的话，会打乱一开始的分配计划。”

　　拉斐尔盯着阿撒兹勒的眼睛，知道他不会再退步，只得同意，拿起剩下的食物，便要离开。

　　“对了，拉斐尔，”拉斐尔还未走出休息室，阿撒兹勒又叫住了她，“关于资源的分配方案，还是老样子，全交给你了。”

　　“反正阿撒也不会整这些东西，不交给我还能交给谁？”

　　拉斐尔像是赌气一般冷哼一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休息室。

　　在走出门外的时候，她和库勒对了个眼神。

　　“库勒，”阿撒兹勒又对门外的库勒说道，“最近的局势有些严峻，资源已经越来越紧张了，你还跟原先一样——”

　　“知道了，我会看紧那些孩子们，不让他们受到牵连的，”库勒摆摆手，表示明白，“你最近怎么这么爱操心，而且就不能正大光明地担心他们吗？现在营地里有多少人害怕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种事情，你就别在意了吧，”阿撒兹勒看着手中的面包包装，片刻后，问道，“说起来，欧亚那边怎么样了？”

　　“他带着一队人正在尝试往叙拉古那边探查，”库勒的视线并没有放在阿撒兹勒的身上，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都相信那个人还活着。”

　　“啊，是啊……”听闻此言，阿撒兹勒的表情中也出现了几分担忧，“只要那个人还活着，凭借他的管理能力，或许我们还能重新把拉特兰城从那些零零散散的海嗣手上夺回来，只要他还活着……”

　　“先别想那么多了，现在这局面，我们也无法和欧亚他们取得联系，如果他们能成功的话，当然最好，”库勒耸了下肩，提醒道，“不过如果他们失败了，或许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欧亚……”阿撒兹勒沉默了良久，他看上去有些无奈，似乎也想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失去了欧亚，那么届时，我们可能就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了。”

　　“什么选择？”

　　“是继续像现在这样留在拉特兰，还是最后拼一把，由我们这些剩下的战力，去寻找科什埃。”

番外篇 IF 风声鹤唳（三）

　　“喀斯喀特。”

　　黑暗中，科什埃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科什埃·喀斯喀特！”

　　突然，一股重力击打在科什埃的腰上，让他猛地睁开眼睛。

　　“嗯……你要是再不醒的话，或许我就得让我的同伴们把你埋葬在这里了。”

　　眼前人的声音非常耳熟，但科什埃一时想不起来。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自己身旁，那具已经被源石结晶彻底占据的尸体。

　　“嘿，清醒点，喀斯喀特，”眼前人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快点起来，我现在需要你。”

　　科什埃回过目光，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那人的模样也让他眼前一亮。

　　但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基奈山……”科什埃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于基奈山的出现，他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少惊讶，只是淡淡地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叙拉古也是我的故乡，自己的故乡被天灾洗劫了，即使是我，也还是有回来看看的良心的，”基奈山注意到科什埃的手，一直和他身旁那具尸体的手挽在一起，看着尸体尚还算完整的面容，他问道，“那是纽……拉普兰德家的孩子吧？”

　　科什埃没有回应，许久未修理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表情，但那股忧伤的心情，却满溢而出。

　　他的态度让本来兴致满满的基奈山不禁顿了一下。

　　看着这个昔日的宿敌，现如今却成了这幅颓废的模样，他竟也感受不到丝毫的高兴。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如此近距离地和一个高度的矿石病传染源待在一起吗？”基奈山似乎并不在意接近那具布满源石结晶的尸体会让自己染上矿石病的风险，他看着科什埃，问道，“你就不担心，在如今的末日环境下，还染上矿石病吗？”

　　科什埃沉默着，他感觉握着拉普兰德的手的那只手，手腕处有些瘙痒。

　　他翻过自己的手臂，看见了手腕上，几颗源石结晶。

　　无疑，长时间地和一个重度感染者的尸体待在一起，导致他已经染上了矿石病。

　　“都已经是末日了，现如今，会不会染上矿石病，还有那么重要吗？”

　　科什埃自暴自弃地说道。

　　“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活下去，你却在想怎么去死？”

　　基奈山的话语中有了一丝怒意，他自然也看见了科什埃的手腕，倒不如说，科什埃对自己生命的态度令他感到愤怒。

　　但科什埃依然没有言语，很明显，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也默认了这个猜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按当今的形势来看，你现在的行为真的很傻，”基奈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毫不客气地在科什埃身旁坐下，和他一样，背靠着那块巨石，劝道，“人类还有希望，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是这份希望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希望？”

　　科什埃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他。

　　这一刻，科什埃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初弗雷德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目睹过家园的毁灭，科什埃，”基奈山没有去管科什埃的顾影自怜，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天空，自顾自地说道，“那些怪物，祂们夺走了水源，夺走了土地，让人们的精神崩溃，梦想破碎，我亲眼见证过毁灭，科什埃，所以我渴望着新生。”

　　科什埃看向前方，在基奈山原本所在位置的身后，有一些背着行李和武器的人。

　　人数不多，约摸只有十几人，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其中甚至还有埃拉菲亚族的身影。

　　也是这时，科什埃注意到，有几人背着行李，而更多的人拿着武器，身上却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奇怪的伤。

　　“你……带着他们去和海嗣战斗了？”

　　科什埃意识到了什么，他颇为震惊地看着基奈山，问道。

　　“祂们仅仅是怪物而已，非人之物，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一向稳重的基奈山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显得有些激动，他猛地站起身，在科什埃面前来回踱步，“必须不计代价地阻止祂们，战胜祂们，杀光祂们，为此，我需要你，科什埃，不论是你的力量，还是你的身体。”

　　“你找错人了，基奈山，”科什埃闻言，他表现得很淡定，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你那远大的理想。”

　　“不，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存在至关重要，”基奈山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开始尝试劝说，“科什埃，你的脑子，你的计谋策略，你的战斗技巧，战术规划，这些都是我自愧不如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需要你的帮助。”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最后你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科什埃并没有基奈山那种拯救苍生的远大理想，依然表示拒绝，并尝试打击基奈山的热情，“你现在所拥有的，都会成为那时的遗憾，这一切，真的有必要吗？”

　　“这是为了拯救多数人，而作出的牺牲，”对于科什埃的打击，基奈山并没有任何愤怒，他心平气和地说道，“而且，我更愿意相信生命中蕴含的可能，即使被风吹散，也终会在某一天再次发芽，看看我身边的这些人，看看他们，那渺茫的希望，不是还在飞舞吗？”

　　科什埃迟疑了许久，他在心中掂量着此事的分量，他在想，这是否值得。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为此出力，科什埃，我明白的，”见科什埃不再说话，基奈山知道自己的话有了作用，他继续说道，“你爱的人，你的亲近之人，你的朋友，都死在了那些怪物手上，你只剩下自己。”

　　“……安洁，徳斯蒂尼，红，洛夫特，乔瑟，Ω，卢卡谢菲尔德，艾尔菲所罗门斯，安娜塔布莱，西格曼彻斯特，普罗维顿斯，弗雷德，路德维希，罗德岛，叙拉古……”基奈山的话戳到了科什埃的痛处，他低着头，看着地面，口中念出的一个个名字，代表着一个个在他眼前逝去的生命，他念得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突然停顿，“……拉普兰德，这些人都停留在了这里，他们都停留在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所认识的人全都死了，我的亲近之人，你为什么认为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会帮助你，去拯救其他的生命？”

　　“她们是不会停留在这里的，科什埃，因为你也不会停留，”基奈山有些同情地看着科什埃，他感同身受，“只要你还在前进，那便是带着她们一同前进，我们活人，不就是为了承担着死者的遗志而活下去的吗？”

　　语毕，基奈山向坐在地上的科什埃伸出了手。

　　“……如果哪一天，你失败了，”科什埃看着向他伸来的手，依然有些犹豫，他又问了基奈山一句，“面对死亡，你会留下什么遗言？”

　　“死亡是迟早会降临的事情，若为守护先祖的遗骨与信仰的神殿直面强敌力战而没，没有别的死亡能如此崇高，为了逗哄小孩的母亲，为了哺育婴儿的妻子，为了延续生命的少女，从那些敌人手中保护每一个人，虽死不辞，这是我的生存之道，”基奈山毫不犹豫地言道，“我没有遗言，只有期望。”

　　科什埃无言，看着基奈山，看着他身后，那些有意无意地看向他的人，那些相信着基奈山，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人，科什埃笑了。

　　他伸出没有源石结晶的那只手，握住了基奈山的手。

　　“那么，就证明给我看吧，基奈山。”

番外篇 IF 风声鹤唳（四）

　　“亚伯汗，你真的不先去休息休息吗？”

　　帛曳对执意留守在临时据点门口的亚伯汗问道。

　　“在找到并救出科什埃之前，我不会松懈片刻，”亚伯汗警戒着周边，回道，“我答应过他的，从很早以前就是。”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战斗中受到的伤也没有治疗，再这样下去的话……”

　　帛曳的话说到一半，眼瞅见亚伯汗的态度，语气也渐渐变无力。

　　是啊，以亚伯汗对科什埃的忠实程度，为了他如此拼命又有什么好劝阻的呢。

　　只是……

　　亚伯汗未免有点拼命过头了吧？

　　“不用担心我的状况，保护好你们自己的安全就行了，”亚伯汗说道，“我们刚刚击退了三波海嗣，但谁也说不准有没有下一波，在欧亚的通讯来之前，还是保持警戒更为重要。”

　　在将弹匣退出检查又装上后，亚伯汗又对帛曳说道，“瑰洱的队伍和诃息的队伍现在离我们都很远，不要抱有能得到支援的想法，重新检查一遍弹药和装备，准备应对下一次进攻，那些海嗣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那我先进去了，有情况就叫我。”

　　帛曳叹了口气，便进入了据点。

　　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人们称它们为海嗣。

　　它们很难缠，就像拥有同一种思维一样，时常将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相比之下，目前群龙无首的他们显然要弱势了不少。

　　正想着，亚伯汗看见了右前方不远处的一名萨科塔脱离了队伍，拿着手机正走来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出警戒线。

　　“喂！”亚伯汗上前拽住了他，质问道，“你在干什么？现在都已经这种情况了，你还在分心？”

　　“啊……是亚伯汗啊，我在找信号，”那名萨科塔正是安士白，他被亚伯汗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回答道，“刚刚的战斗过后，信号几乎都丢失了，一点都收不到。”

　　亚伯汗将他拉回了安全范围后，将自己身上的对讲机取了下来，示意他接过。

　　“如果你实在没事做，可以帮我守着对讲机，正好我可以多分担一点精力在防守工作上。”

　　亚伯汗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