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第99章

作者:小虎鲸

  “忏悔,”诃息依然闭着眼,似乎不想被人打扰到这难得安静的时光,“啊……忏悔……”

  “诃,诃息神父?”

  “过来吧,”诃息睁开眼,他看向那个前来忏悔的男人,眼中是一片波澜不惊,“去忏悔室。”

  走进忏悔室,诃息关上门,待男人走进隔壁的忏悔室后,他打开了手旁的小窗,说道,“请说吧。”

  男人的情绪似乎很激烈,激烈到想要涌入诃息的脑中,但他努力地放空自己的大脑,以抵御那些他人的思想侵入自己的脑中。

  “是,是这样的……”但男人似乎并不是来忏悔的,诃息透过小窗,看见他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卷钞票,“我……我花重金找人打听到了您,听说您会不计代价地帮助那些受难的人,所以……”

  “请说吧,我听着。”

  诃息瞬间明白了男人的来意,在神父的这个身份之下,他确实还有着另一重身份。

  但那重身份鲜为人知,由此,难以想象面前的男人究竟花了多少钱,才打听到了他的存在。

  “诃息神父,您一定要帮我啊!”见诃息默许之后,男人的情绪更加激烈了,他恳求道,“我的孩子,我的女儿,她原本想成为修女,却在学习的途中被一个修道院的神职人员……现在她每天将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我只是一个拉货的司机,凭我的能力,完全无法敌过那个神职……我请求您!为我女儿的清白做主吧!为此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听闻男人的恳求,诃息沉默不语。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了,但拉特兰的神职人员借年轻女孩对修道院的憧憬而伸出魔爪这种事,却是少之又少。

  看着男人通过小窗伸来的手,颤抖着,攥着一卷钞票,诃息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他接过钞票,却只是抽出了其中一张,和一张写着地址和人名的纸条,便将剩下的又塞回男人的手中。

  “那种人,不值这么多钱。”

  他说道。

  “您……”男人顿住了,他知道诃息接受了他的请求,忙谢道,“感谢!非常感谢!如果有您出手的话……”

  “你先离开吧,我需要准备一下。”

  但诃息并没有听男人道谢的想法,他只是冷冷地说道。

  男人也十分识趣,他攥着钱,走出了忏悔室,随后又离开了教堂。

  诃息叹了口气,他随手将那张钞票放在小窗边,便站起身来。

  他摘下了脖子上的十字项链,脱下神父的装束,敲开脚底下的一个暗格,穿上从中取出的一件皮大衣,戴上手套和帽子,并用一条布条蒙住了自己的脸。

  他走出忏悔室,将教堂的大门上锁,随后走到忏悔室的后面,敲了敲一处墙壁。

  片刻后,墙壁凹陷下去,转而出现一扇暗门,里面的人打开了暗门。

  “炸药,一箱。”

  诃息简短地说道。

  “你又要去办事了?”里面的人正是帛曳,像是早就知道诃息会做什么一样,她的手中正提着一个手提箱,并递给了诃息,“当心点,这一箱的量足以炸毁一所修道院。”

  “我要炸的,正是修道院。”

  诃息轻车熟路地接过手提箱,然后不顾帛曳那有些惊讶的表情,推开教堂后面的小门,走了出去。

  走在路上,诃息的手紧紧攥着手提箱。

  他在忍受,忍受着从他身旁走过的那些路人,他们心中的思想。

  无数他人的想法不断涌入他的脑中,无论是生活中的美好还是不可见人的丑恶。

  那些被无限放大的善念与恶念,所有的一切,都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中翻滚肆虐,企图影响他的心智。

  诃息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撑着路灯,几滴汗珠从额头滑落。

  他抬起头,看见街上的那些人,他们的善与恶,在他的眼中成为了具现化的实体,互相拉扯,互相竞争。

  良久,在路人有可能发现他的异常前,他快速转换状态,若无其事地继续向纸条上的那个地址走去。

  一人低声陈述罪恶,一人高声忏悔过失,后者的罪恶时常会远比前者更大。

  教宗的存在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目的是永福,方式是牺牲,万无一失并不可靠,圣经也有可能出错,一部法典并不能包罗万象,社会并不尽善尽美,职权也会摇摆不定,不变的法则可能开裂,教宗也同样是人。

  拉特兰就是一座牢狱,后者还有刑满释放的期限,或者越狱的选择,但前者只有遥不可及的微光,引导人们永无止境地走向死亡。

  不犯错,那是天使的梦想,少犯错,这是人的准则,错误就像地心引力,每个人都无法逃避,但诃息难以忍受这些错误,它们就像粗绳,由细微的部分组成。

  一个行善的恶人,或许都比道貌岸然的神职要高尚得许多,那些帝王贵族,他们肆无忌惮地将恶意抛洒向这片大地,常人望而却步,意志坚定之人则向前挪步。

  那是无喽啰的权力,无臣仆的尊荣。

  诃息这么认为。

第三十九章 世人皆罪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科什埃藏铳的举动。

  “咚咚咚。”

  敲门声一直在持续,门外的人却没有说话,科什埃和鸢尾花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去打开房门。

  科什埃走出卫生间,他与床边的鸢尾花对视一眼,鸢尾花会意,抽出短刀藏在身后。

  而科什埃也留了个心眼,他将手铳插在后腰处,并抽出一把短刀,藏在袖管内。

  他走到门边,略有忐忑地握住门把,下压,打开了房门。

  “科什埃!”

  不曾想,当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外的人便突然向他扑了过来,并轻车熟路地用脚将房门关上。

  有那么一瞬间,科什埃差点出手,但他却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并伸出另一只手制止了持着短刀刚向他们迈出步子的鸢尾花。

  一方面,在拉特兰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国度,杀伤一名萨科塔族,无疑是对他们特别不利的。

  另一方面,科什埃并没有从这人的身上感受到恶意,相反,他竟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科什埃,科什埃。”

  那人紧紧地抱着科什埃,似乎和他极为亲近,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科什埃回过头,看着身后鸢尾花奇怪的眼神,他也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片刻后,怀中的女人总算松开了手,她抬起头,科什埃这才得以看清她的面容。

  无疑,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庞,但就和刚见到阿撒兹勒时,那股熟悉的既视感一样。

  “搞什么嘛,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女人笑了笑,甚至在科什埃惊恐的眼神中伸手抚摸了他的脸,随后,她收回手,从他身旁走过,将手提箱摆在了房间内的桌上。

  她像是很了解这里的布局一样,拉开电视柜底下的抽屉,从中翻找出了一支笔,再将手提箱的锁扣打开。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相较于科什埃的混乱,鸢尾花更多的则是怀疑。

  看着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们的女人,她看了看科什埃,科什埃也用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回应她。

  “上一次我们依然失败了,所以我重新规划了一下路线,”女人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沉默,她自顾自地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张地图,在桌上铺平,并用笔开始圈画,“明天的万国会议结束后,教宗会派人赶到这里,提前布下埋伏,届时,我们需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进入旅馆房间,然后在他们破门之前,从窗口离开,我会继续尝试与帛曳她们协谈,看能不能说动她们帮助我们,如果条件成立的话,下一步就是——”

  “那个……”见女人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说着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科什埃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请问,我们见过吗?”

  “……诶?”

  女人愣了一下,她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的这种情况。

  “从刚刚进房间的时候开始,你就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而且知道我的名字,对鸢尾花的存在也熟视无睹,”看着女人的反应,科什埃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他的手正放在后腰处,握着他的铳,“我从未与你相识,也并没有关系如此之好的萨科塔,更不认为我的名字出名到连拉特兰人都知晓,你……究竟是谁?”

  “我……我……”女人的表情从不解,震惊,转变到惊慌失措,她连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抖动,仿佛科什埃的话语于她而言就是晴天霹雳一般,她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是……库勒啊,科什埃,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先前在帛曳和亚伯汗面前咄咄逼人的库勒,此时强势的形象一去不复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先前和她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科什埃,如今却……

  “她很可疑,科什埃,”鸢尾花握紧了短刀,方才若不是科什埃的阻拦,她的攻击早就落在了库勒的身上,而现在,科什埃的态度也已经明确,她便也没了收敛的必要,“如果需要,我可以让她立刻消失。”

  “不,风险太大,对我们不利,”见库勒虽惊慌,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意图,科什埃当即抽出手铳,对准了她,并对鸢尾花说道,“拉特兰人,就交给拉特兰的执行人,你去找前台,询问公证所的位置,去叫欧亚他们来处理这个人。”

  “不行!不能去找——”

  “安静。”

  库勒刚想阻止,鸢尾花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身旁,手中短刀抵在她的脖颈处。

  “去找欧亚,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应对萨科塔,”科什埃将子弹上膛,以防止库勒暴起发难,并向鸢尾花说道,“动作迅速,我负责看住她。”

  鸢尾花会意,她的短刀缓缓离开库勒的脖颈,举着刀,对着她,以曲形的路线倒着慢慢走到门边,随后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待鸢尾花离开后,科什埃与库勒对视了片刻,便将铳挂上保险,抬起了枪口。

  “在鸢尾花带着人回来之前,我给你解释的时间,”科什埃走到窗边,看了眼窗外,将窗帘拉上,他靠着窗,对库勒说道,“如果你接下来的解释能让我信服的话,或许我会放你离开。”

  ……

  “啊——!!”

  拉特兰的一座修道院中,一名修女发出了尖叫。

  “砰!”

  “给我闭嘴!”

  诃息朝天开了一枪,制止了修女的声音,天花板被子弹击穿,落下些许粉尘,弥漫在他身旁。

  “咚!咚!”

  诃息的手中抓着一名修士,另一只手握成拳,不断地击打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

  “告诉我,他是谁。”

  他一边打,一边质问,直到这名修士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之后,他才停手,将修士扔下。

  血液沿着他的手套滴落在地上,被布条蒙住的脸上,那对凶狠的眼睛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将他们心中的想法窥探到底。

  这是他闯进修道院后,拷问的第13人,他能看见,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但这却令他更加愤怒。

  所有人都是知情者,但却没有一个人向那个女孩伸出援手,作为旁观者和知情不报者的他们与那名神职人员一样,都是有罪的。

  诃息将视线投到刚刚尖叫的那名修女身上,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快步走上前,在她恐惧的眼神中抓住了她的领子。

  “神父!是神父!”诃息还未动以极刑,修女就已经先招了,她哭喊着求饶,“求你了!不要伤害我!”

  诃息没有理会她,他已经从她的脑中得知了神父所在的位置,他将修女扔向一边,走向一扇被上锁的门。

  “砰!”

  在门边,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当即回过头,开了一枪。

  子弹击打在一个想逃出去求助的人的小腿处,那人摔倒在地上,发出连连的惨叫声。

  但没有人敢去帮他,修道院的大门已经被锁死,诃息一脚踢开眼前的小门,持着铳走了进去。

  在几声枪响和惨叫后,他拖着一个神父装束的人从小门中走出。

  这个男人,在睡梦中被诃息开枪击穿了四肢,被一拳一拳地打到神志不清,血肉模糊,最后像一摊烂肉一样,被扔在众人面前。

  诃息再次扫视眼前这些人,冷漠的眼神让每个人都感到后背发凉。

  肉身上的惩罚并没有让诃息感到舒畅,他的心中反而升起了更多的愤怒。

  几十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被强暴,可他们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看着。

  触目惊心的暴行难道不刺眼吗?

  肝胆俱裂的惨叫真的不扎心吗?

  良知呢?血性呢?

  说好的仁义道德呢?

  在目睹罪恶时,大多数人是沉默的,弱者在这种情景下就是弱势地位,他们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哪怕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不。

  他们分明能在精神上拯救一个生命,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所以他们与施暴者同罪,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罪人。

  诃息将那个装满炸药的手提箱放在地上,将它踢到簇拥着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