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迦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那语气中的威压，却让所有人噤了声。
“我族困境，各位也都知晓，若血脉的缺陷再不改善，再有百年，族人恐怕连晋升源极境都做不到了，这份至宝，足以让我们改变后代越发羸弱的命数，而代价，就是为九殿下效忠。”
“她现在就肯拿出如此珍贵的东西来拉拢我们，那日后的赏赐，又岂能差了？”
精血的气味愈发浓厚。
长老们面面相觑，窃语流连，坐立难安，眼中的贪婪与狂喜已经无法掩盖。
他们老了，知道这滴精血意味着什么，只要辅以合适的药材，把这精血分以上百份，凝炼出精纯的血脉之力来，他们的寿命都能够再延续数十年，甚至连修为都能当场突破。
这种时候，凰嫣瑶为何能拿出这样的至宝来，早就不在关心范围内。
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
只要能借着这精血提升修为，即使为奴为婢，也值得。
羽山笑了，他知道这些老家伙们抵抗不住诱惑的，他自然是想着全族的未来，他们只看得到自己，但这也足够了，只要在这件事上不唱反调就行。
“且慢。”
大长老率先开口道，他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目光紧锁着羽山，“这件事，不单纯是族长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羽山笑容一滞，转过头来，看着他。
大长老继续道，“其实，我们也并不反对归附他人，但那凰嫣瑶，绝不能在考量之内。”
“她手中不过三座城池，南疆中大部分势力都对她不怀好意，她是帝君之女，没人敢动她，但我们若是站错了队，免不了要遭遇灭族之灾。”
“这精血的确是至宝，但……我们大可用其他珍宝与之交换，至于效忠，还是免了。”
听到大长老的话，其他长老纷纷点头赞同。
他说的确有其正确之处，凰嫣瑶不过三座城池，野心在日渐膨胀，可手下势力却不强，他们若是真的归顺了她，那便等于把身家性命都交给凰嫣瑶保护……
古月钰龙的精血，他们当然也想要，但可以用别的换，至于要效忠归附他人，还得另挑人选。
“大长老所言甚是，族长，还请三思！”
羽山看向众人，见他们纷纷摇头，他的眼中划过一抹黯然，但很快消失，“那依各位的意思，又当如何？”
“南翎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二长老率先开口，“那位世子不也应邀而来了吗，我们可以好好与之商谈，相信他会感兴趣的。”
二长老的想法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
毕竟南翎王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效忠对象，他手下的疆土，战军都要比凰嫣瑶的更大更强，根基也深，在南疆凡民之中也有口皆碑，与之相比，那位年岁不到二十的九皇女就显得太过稚嫩了。
而且，他们都知道南翎王跟凰嫣瑶关系闹得极其僵硬，归附凰嫣瑶，无疑是要惹怒南翎王。
而南翎王的战军早年曾经是血洗过乌岩大漠的，最终能够将之打退，这大漠里的半妖部族们可都下了血本。
大长老并未反对，他只是摸着白须，静待羽山的决断。
羽山冷着脸，目瞳里盈满了失望。
本以为这些老东西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但人老了，想法自然也就越来越腐朽难用。
凰嫣瑶昨夜留他浅谈一会，对羽蛇部族开出了丰厚价码，别的不说，光是那滴古月钰龙的精血，就足以让整个部族为她冲锋陷阵去了。
那位九皇女亲自来谈，可曾经南翎王想要占领乌岩大漠，收归他们这些半妖部族，那是连谈都不愿意谈的，大军压境，血流成河，那事不过发生在数十年前，连羽山都不曾忘记，南翎王洪战绝非善茬，至少比凰嫣瑶更不像好人。
光是态度上的差距，就让羽山决定跟随凰嫣瑶，而非洪战。
凰嫣瑶虽然年龄尚幼，却天赋惊人，潜力更加巨大，只要能够跟随她左右，日后定然不会差了。
“……真是难堪大用！”
在岑寂之中，羽山怒喝出声，那含着真气的一掌拍到桌上，顿生裂痕！
“尔等目光短浅，垂老便也罢了，却连这点事都没有远见，那南翎王曾经怎么对待乌岩大漠中的部族，这就忘了？”
“九殿下亲自与我谈起此事，足以见得她看重吾族，远比那洪战更上心，连这样的宝物都已经拿出，我们若还是如此迟疑不决，她必然失望，到最后我们也不过是两手皆空！”
“难道，要我羽蛇部族走向灭亡，你们这群老家伙才甘心吗？”
羽山怒吼着，眼睛都充斥着红丝。
平日里，他就将这些长老们当做尸位素餐之辈看待了，现在大事决断，若非担忧独断专行引起部族分裂，羽山压根都不想知会这群老东西。
众长老们面露难色，不敢吭声，但他们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大长老，对他们来说，族长羽山说话如何强势，那都放在一边。
大长老缓和了脸色，轻叹道，“族长说的有道理。”
“但此事不宜速做决断，带老朽与那位九皇女当面谈谈，摸清虚实再做计较吧。”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站在羽山这一边。
羽山眉宇间掠过一抹暗芒，他慢慢坐回主位，全身都弥漫着噬人的冷怒，但终究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次的机缘对于羽蛇部族来说意义有多重大。
如果真的因这些长老的优柔寡断而失去了……
“咔嚓！”
大门被推开了。
凰嫣瑶缓步踏步进入，她微微扬唇，嘴角噙着温润淡雅的弧度，一袭素净雪白的裙裳似乎将白日的温热都隔开了。
“羽山族长。”
“参见九殿下！”
凰嫣瑶的出现引得屋内众人齐刷刷投来目光，羽山不敢怠慢，起身抱拳作揖。
她挑了挑眉梢，她的视线直勾勾的扫了一圈，最终停驻在羽山脸上，眼中闪烁着幽深莫测的光。
“族长不必多礼。”
她挥了挥手，示意羽山平身。
霸气无形间流露出来，她的确是年轻稚嫩，但气度上已有些王者威仪了。
陆沐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这群垂老之人，从他们眼里，陆沐看到了很多很多……有好奇，有谨慎，他们不了解凰嫣瑶，此时见到活生生的仙凰皇族，倒也是开了眼界。
但更多的，是轻视。
这城主府的隔音本也算不上好，他们俩又是修士，刚才这议事殿之内的争吵，早就听了个全，羽山压不住这群长老，而凰嫣瑶也已料到了。
她本不打算进来，但现在，她要敲打敲打这群长老。
第53章：发怒
凰嫣瑶缓缓踱步，小靴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在这略显沉闷且寂静无声的房间之中格外明显，她每迈动一步，那股气场也就愈发凌厉几分。
白色的裙裳与轻浅的脂粉让她看起来平易近人，然而，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傲慢与贵气，却不是衣衫装着就能掩盖的。
她身后仿佛有一道崇高庄严的虚影，高高在上的帝王，正睥睨着脚下芸芸众生。
羽蛇部族的诸位长老一言不发，他们都在审视，审视这位年轻稚嫩，年岁也许只有他们零头的仙凰九皇女。
可看久了，感觉却不一样了。
本打算是要好好地震慑一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即使身份高贵，也休想做些白日梦，他们羽蛇部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拢的角色。
帝君之女，好听是好听，可真本事有多少，还未可知。
他们以为自己很有威慑力，虽然衰老，但妖族血脉加持下，多少也该有些生养出来的气魄，然而，在凰嫣瑶的面前，他们却逐渐自惭形愧了，无法直视那张美丽而冰凉的容颜。
其实，他们不仅贪婪，而且胆小。
羽山稍显得坐立不安，他多少也猜到，凰嫣瑶刚才是把这殿里的争论全听了去，这些老东西们的言语，若她真要深究，那也是够扣上一顶轻蔑不敬皇族的帽子。
更麻烦的，还是怕凰嫣瑶觉得，他这一族之长，在族内威望难以服众，如此大事，就算再如何谨慎，族长开口，那便该老实地服从了，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跟他唱反调，而且，这其中绝对是大长老在牵头作祟。
别看他话没说几句，但这反对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若凰嫣瑶收了那钰龙精血，就此离开，羽山才真的是要发狂的。
“看来各位对我的价码，有所不满。”
凰嫣瑶在离首席位置最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腿交叠，手肘撑着膝盖，姿势闲适慵懒，唯有目光如炬。
“羽山族长，就恕我多嘴了，羽蛇部族归附我麾下一事，还有什么阻碍？”
她也不拖泥带水，落座后，目光先落在羽山那，随即又转到大长老的身上。
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威。
大长老苍老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异常，缓缓坐直了那枯槁耄耋的身躯。
这小丫头，看她年纪轻轻，却处变不惊，气度沉稳，竟让人觉得她经历过千帆百炼的，那双眼眸淡漠中却有蕴着锐利无比的洞察，仿佛什么复杂的心思都要被她看穿。
“九殿下，老朽羽渊。”
大长老羽渊站起来了，照着凰嫣瑶深深一躬，拘着拐杖，笑脸相迎。
“你有什么要说的？”
凰嫣瑶轻哼一声，凤目微眯，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
她喜欢爽快，不喜欢磨叽。
自打归宗以后，凰嫣瑶就是极其排斥繁文缛节的，跟这群老得快要入土，说话做事都慢人一步的家伙共处一室，她都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要被枯槁衰败的气息侵染了。
看到了她的不满，但大长老还是笑着道，“殿下，既然您看得起我羽蛇部族，那吾族投身殿下麾下，那是毫无问题，吾族——”
“说重点。”
“你们这些老家伙，快要把我的耐心磨完了。”
这番表忠心的场面话，只是让凰嫣瑶眼里的不耐缓和了些，但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这老狐狸的表象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思呢？
“咳咳——”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道，“九殿下身份尊贵，这南疆无人敢动，但我们羽蛇部族，只是个小势力，老朽所知，您与南翎王有些冲突，而南翎王的疆土同样与乌岩大漠接壤，若是归附于您，只怕是要惹怒了他的……”
“而且，您现在，似乎也没有足够的实力，能抵挡他的南翎战军。”
“所以，您拿出的这瓶精血，我族愿意用任何东西交换，只是这效忠之事，您看是不是再好好妥谈一番？”
凰嫣瑶闻言，挑了挑柳叶般细腻纤秀的眉毛。
哦，原来是这样。
这些活得太久，已经开始贪生怕死的部族长老们，只是觉得她翅膀不够硬，没法跟别人盘道，这是怕她连累他们。
只是，富贵险中求，没有险，却想要富贵，这不是有些痴人说梦吗？
羽山一开始也是如此回绝于她，但当她拿出那滴钰龙精血作为价码时，他没再多想就答应了，只因为这种宝物，凭羽蛇部族的地位和财富，不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都休想得到。
而他们偏偏又需要这滴精血，来弥补自己妖族血脉的缺陷。
诚然，效忠于凰嫣瑶，风险的确是很大，羽蛇部族一直都在她与南翎王两方骑墙，现在却要倒向一边，惹怒另一边是预料之内。
可，羽山还是同意了。
只因为他知道，这份至宝，要付出些代价才能拿到……效忠于她，目前看来，利大于弊。
可这些长老呢？
他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装着精血的玉瓶上，贪婪几乎将他们给淹没了，所有人都仿佛被一条名为“渴望”的锁链牢牢困死，本就该沉沦下去，可他们怕了。
怕死。
凰嫣瑶的好处，这些老东西们很想要，可也不想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可笑，这羽蛇部族，就算是全族都拉去卖了，也不值这一滴精血。
更重要的是，这滴古月钰龙的精血，是古韵惜为她带回来的！
这是她的韵惜姐姐，没有半点犹豫就送给她，让她当做筹码使用的。
凰嫣瑶一开始拿出这瓶精血时，心里都觉得阵阵难受，因为这滴精血本可以用在更好的地方，总有更合适的地方，要么就留着做个纪念，因为古韵惜送她的礼物，她都珍重如命。
但是……
这群人，看不起她，也看不起她如此价码的拉拢。
“……呵呵。”
凰嫣瑶薄唇轻挑，缓缓坐直了身子。
陆沐面具下的眉宇动了动，这房内的气氛似乎一瞬之间就彻底冷了，或者说，被某人的怒给浸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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